Dance to the Death 上——知不知

“问题不在殿下。”

“我也觉得。”光听声音都仿佛能看到伊卡洛斯皱起的眉头了，“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殿下还需要更耐心一些。现下当务之急是完成……”

“都怪你，那次做得太不逼真了，他好像都看见了……”

卡戎清清嗓子，答非所问的继续说道：“……殿下，明天向各贵族发送邀请函的时候，您可以顺便向尼柔斯殿下探讨一下作为家族统治者的经验。”

“那家伙？我看还是算……”

“而且殿下也很久没见艾米瑞达的小姐了……”

“哦……那个卡戎……我说你难道就没什么‘追求别人’的经验吗？”

房间里沉默了半响，接着伊卡洛斯才又兀自说道：“算了，当我没说过。”

“殿下，请务必记住您现今的要务。无论是祭祀礼宴还是邀请函的发送都需要您认真对待。而且陛下交付给您的手卷也请您慎重对待。”

“我知道，只是现在有些分神……”

“拉克希丝殿下的教导也请您务必谨记。”

“是，我都知道……”

“那请殿下安心歇息，天亮之后我会安排好出行的事宜。”

“……”

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伊卡洛斯的声音：“好，你退下吧。”

接着是皮质短靴向门边靠近的声音，我捂着伤口，一个飞身躲进了隔壁房门前的阴影里。黑暗里，我屏息着气息，直到卡戎关上房门的身影渐渐走远，伊卡洛斯房间里的灯光也完全熄灭，我才步履蹒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沿上，双目失神的盯着天花板——

天呀，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4）

就这样思绪混乱的坐到黎明。破晓的晨光洒满了整个窗棂，窗外又响起了鸟儿的鸣叫，我还是目光呆滞的望着雪白的墙壁。

最后，卡戎的影身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我衣装整齐的样子还惊讶了好久。

对了，今天应该跟伊卡洛斯去贵族的领地发送祭祀礼宴的邀请函。于是只有继续双眼无神的跟着卡戎来到了大门前，看到的伊卡洛斯竟也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殿下，希望您旅途顺利。”

他轻轻点头示意，目光又移到一副痴呆样跟上去的我身上。

“你……”

“呃？”

“你的衣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啊？”

“算了，跟我上车吧。”

伊卡洛斯特无奈的摇摇头，上了马车后，还是习惯性的向我伸出手，却在看到我抬起视线的一瞬又生生的收了回去。

这次出行的队伍比上次出游壮大了很多，跟在后面的礼队都是好几辆马车，乍一看上去就像求婚的车队。

按照路线需要穿过西尔维奥城堡区，越过护城河的石桥，然后向右驶往贵族领地。

一路上我跟伊卡洛斯都一言不发，各自望着窗外迅速变换的风景，直到即将驶进领地外围的绿林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伊卡洛斯……”

“嗯？”他转过头来，一脸莫名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20

“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呃……”脸颊上竟然浮起了些许红晕，在他湛蓝的眼下显得格外刺眼。过了好久他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嗯……怎么突然……埃多尔，你呢？”

“我？”没想到他竟会反问我，于是只得中气十足的回答他：“当然有。”

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突然又变成了些许疑虑：“真的？”

“废话，那当然！”

伊卡洛斯的眼神有些复杂，接着低下头，摩挲着指间的银色指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家伙，果然是有了喜欢的人。

昨天听到他跟面瘫卡戎的谈话时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她怎么还不明白呢？”，还向卡戎探讨“追求别人的经验”，竟还为了这件事搞到“有些失神”……

伊卡洛斯·西尔维奥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一开始看到那啥花还以为是那小家伙春心萌动想要找找恋爱的感觉，没想到真的有了确定的对象！

天呀，这真是太神奇了！

“那啥，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你追到那个人，然后你就放了我还有……”

“……”伊卡洛斯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他特不屑的看我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这家伙？！虽然他单枪匹马就足以一个顶俩儿，但是怎么可以这么赤裸裸的无视我？！

如果我帮助他顺利抱得美人归，我们就可以取消那愚蠢至极的无聊游戏，直接放了我和乔万娜。然后他跟他的小美人，王子和公主永远在一起，早离早好，断子绝孙，空前绝后……呃，怎么说着有点酸呢？

正激愤着，窗外却飞速掠过了一幢恢弘的古堡建筑，灰黑色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绵延几里都是绿色与灰黑色的交融，直到在一片蓝色湖泊的前方，竖起的巨大石柱上刻着“Valero”的名字。

“那不是朵芮丝小姐的……”

伊卡洛斯却充耳不闻，继续低头转动着指间的戒指。

“我说伊卡洛斯，为什么直接要绕道？那不是瓦莱罗家族？”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却极为冰冷。视线扫过窗外的古堡不到一刻，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地方没必要去。”

我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无语。

可他却兀自翘起嘴角，表情相当欠抽。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

我勒个擦！

2）

漫长的旅途，一路上又只剩下了诡异的沉默。

我忍着怒气，看着窗外掠过的群山绿地。不经意间看到对坐的伊卡洛斯，他也望向窗外，双眼失神，满面愁容。

这家伙真的很不对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我看着他，他也极为平淡的把视线扫了过来，可不过一会儿就又叹着气转过头去。

这小子！我忍无可忍了！

“喂……你……”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懒懒的转过头来：“下车吧，我们到了。”

窗外一片空旷，群山之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平静的水域，似乎连涟漪也不曾惊起一般，一池漫无边际的死水。

我跟着他下了车，但还是一头雾水，这究竟是谁的府邸，又到底隐于何处？

伊卡洛斯面朝水域，眼里渐渐露出了一些神采。天空是纯粹无暇的天蓝，倒映在水面上，水天一色，甚是好看。徐徐漂浮的白云也仿佛落入了水中。

“殿下，通往艾米瑞达宫殿的路已经打开，我们可以启程了。”

身旁的侍卫队长单膝跪地向他禀报。伊卡洛斯也只是稍稍抬了下头，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翘起嘴角，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西尔维奥殿下。

他略微侧头示意我跟上，便迈开步子朝着前方的水域走去。

“走吧。”

只是简单的一声命令，两旁的侍卫队便整齐的列队跟在他的身后。我也只得快步跟上去，站在他的侧后方，用右手扶住因为路程颠簸而有些疼痛的左肩。

伊卡洛斯怀疑的望过来，我便迅速挪开了手。

还奇怪着难道我们这一群人真的要赶鸭子下水似的跳下河，那片水域便沿着岸边隔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来，水面高仰着，形成了两道高耸的壁垒。

从下而上走来一行蓝衣的侍女，一行四人，都盘着黑发，面目秀丽。带头的女侍眼角处画上了鱼形的银色图腾，身姿婀娜，等她们步履轻盈的走上岸来，身后的侍卫队都看成了痴呆。

“殿下，请允许我们为您领路。”

她们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屈膝向伊卡洛斯行礼，低下的眉眼也是顾盼生辉的柔美。

“有劳了。”

伊卡洛斯说得不痛不痒，连眼皮也没多抬一下。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见了美女也能当成空气。

侍女们礼貌的起身，回转身，便领着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朝水域走去。

原来通向水底的是一阶雪白的石阶，延伸至一条透明玻璃制成的细长通道，而管道般的玻璃容器尽头，就是艾米瑞达王宫。

等到我们走上了玻璃小路，水面也合拢来，恢复了起初的平静。水压冲击着容器四周，让人错觉置身于真正的水域中，四处围绕着随意游动的鱼儿，接近纯白的色泽，细长得就像春风拂过的柳枝，浑身上下竟有没有一块鳞片。

“殿下，恭喜您完成了成年礼，并成为西尔维奥的继承人。”带头的女侍稍侧过头来，微笑着说。

“谢谢，克里斯汀。”伊卡洛斯甚是有礼的点头回应。

“我们殿下和小姐都想您了呢！”跟在最后面的女侍奶声奶气的回头看着伊卡洛斯。

“我也很想念大家。”

“殿下……咦？今天卡戎大人没跟来吗？这家伙是谁？”

这家伙？！

“只是个下人。不用管他。”伊卡洛斯侧头瞄了我一眼，不痛不痒地说。

“哦……殿下要是娶了我家小姐，我们是不是就能去西尔维奥城堡长住了呀？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别胡说了，尼柔斯殿下听到了你就死定了！”

“伊卡殿下不是最喜欢我家小姐了吗？明明就是嘛！”

几个丫头唧唧喳喳的闹腾着，伊卡洛斯也不生气，笑着听她们嬉笑，眼里的疲惫焦虑好像也渐渐变淡了。

是那个艾米瑞达的小姐吗？伊卡洛斯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正想着，脚下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座恢弘的蓝色宫殿，镶嵌着闪亮的钻饰作为点缀，在这一片墨蓝的海底闪闪发光。它被一层圆球形晶莹的玻璃笼罩起来，乍一看，竟如剔透的水晶球一般。

银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四位侍女也收起了笑颜，由两边散开。伊卡洛斯淡定从容的沿着脚下笔直的红毯向前走去，我急忙跟在身后，尾随而来的是几位重要的侍卫队要员。其余的则都在宫殿前的圆形广场上依次排开，他们黑色的长衣上纹上了样式简化的西尔维奥族徽，每个人也是表情肃穆。

伊卡洛斯才迈进大门，从大厅尽头的水晶阶梯上便走来一位样貌清秀的少年。

银白色的精致礼服，头上是一枚深蓝的鱼形头饰。由璀璨的宝石镶嵌而成，鱼眼处是一颗夺目的钻饰，而在鱼尾的地方落下了几根白色的羽毛，垂在一侧，与黑色的发交融在一起。

待他走近一些，才发现他的容貌不是简单的“清秀”二字就足以形容的。

白皙的肌肤，眼睛很大，眼角却略微向上提起，樱瓣般淡色的唇，身体也是纤细而瘦长。再加上身上饰品和衣服的点缀，更是一种出尘绝世的华美。

在离我们一米处，他连同身后跟随着的几排蓝衣女侍一起跪下身来：“恭迎殿下。”

伊卡洛斯却是迟迟不肯答话，他翘起嘴角，十足的戏谑和轻浮。

气氛尴尬到诡异，沉默在宽阔的大堂里逐渐蔓延。

少年仍是低着头，等着他回应。

最后，伊卡洛斯像是玩够了，终于慵懒的笑起来：“起来吧，尼柔斯，殿下。”

“殿下”两个字故意加重了音调，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尼柔斯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这伊卡洛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了？我斜眼瞥着他，一脸愤恨。

“今天我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发送几日后祭祀礼宴的邀请函的，”他视线都不移动的望着尼柔斯的眼睛，少年也倔强的与他对视，“希望殿下能赏光。”

接着，伊卡洛斯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长送上了裹着红线的银色手卷，尼柔斯身旁的侍女将其接过，双手奉送到尼柔斯身边。

尼柔斯终于错开了伊卡洛斯挑衅的视线，拾起那手卷，嘴角也突然轻轻上扬起，恍然看上去也是十足的轻狂：“那是当然。”

可还没打开，他就把手卷放回了身旁侍女的托盘之上：“既然殿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如就此送别吧。米诺斯，送客。”

站在红毯一旁的年长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表情虽然不甚起伏，可是内心绝对在翻滚。

看来这尼柔斯也不是好欺负的软包子，若不是忌讳西尔维奥是贵族之首，还指不定这尼柔斯怎么把伊卡小混账往死里折腾呢？

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里外都不是人。

气氛又开始陷入一种无法挽救的诡异中，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小尼，你又淘气了。”

从左侧的小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穿着银白色长裙的小姐缓步走来，淡蓝的长卷发包裹着银光，散落到肩上鱼形的饰物上，同样是宝石满缀，同样是白色的长羽。看起来与伊卡洛斯同龄，但在与尼柔斯有些相似的眉眼下，笑容却是充满善意的亲切。

“姐姐……”

3）

一旁的尼柔斯一脸乖顺的看着那位美丽“姐姐”，刚才的戾气和调笑瞬间消失了一般。

就连伊卡洛斯的表情都温和了许多，满目温柔的看着她，连声调都降低了些许：“好久不见了。”

“嗯，上次你的成年礼因为艾德的病耽搁了，请殿下见谅。”

这才发现，在那身白裙后还跟着一个不及她腰部的小男孩，眼睛虽也是圆滚滚的，可眼角也妖艳的向上翘起。他扯着她的裙摆，害羞的探出了半个脑袋。

“艾德的病好些了吧？看来长高了不少。”

“承蒙殿下关怀。”说完，就转过身面向尼柔斯，一脸责备的望着他，“你又对殿下不敬了，是不是？”

尼柔斯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尼，快给殿下道歉。”

他愤恨的瞅了满脸得意的伊卡洛斯一眼，“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

“小尼，你实在是——”说着，便举起了右手朝他挥去。

“小姐，这事不怪尼柔斯殿下，都是伊卡洛斯殿下的错！”嘴边的话脱口而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伊卡洛斯的目光便唰的一下扫了过来。

同样吃惊还有尼柔斯和那个漂亮的“姐姐”。画面似乎定格了好一会，我来回看着他们，一副“我说的是实话嘛”的表情。

最后伊卡洛斯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像咽下了好大的怨气：“好了，反正事情也办完了，我们祭祀宴再见吧。”

转过身，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可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在身后焦急的响起：“不留下吗？至少一起吃完午饭再走吧，伊卡……”

声音越来越小，在我身前的伊卡洛斯怔了许久，才笑着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来未曾见过的温柔——

“好吧，伊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