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to the Death 上——知不知

这小兔崽子，真是……

我还没来得及抬手，一个稚嫩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小姐，我说吧，伊卡殿下真的来这边了！您还不相信呢！”

说话的是脸有些微红的林赛，她的旁边站着温柔笑着的安，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

“小姐，不要理林赛，是她自己想见伊卡殿下。”

穿着纯白色百褶裙的女孩捂嘴轻轻笑了一下，漆黑的发衬得她面目更加精致。

她笑着向我们走来，弯腰欠身行礼。

“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她嘴角带着笑意，漆黑的眼是剔透的宝石。

我怔怔的看着她。那么熟悉的眼，那么熟悉的笑。我分明是见过的。

朵芮丝·瓦莱罗。

瓦莱罗伯爵的独女。作为第二大贵族的千金，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西尔维奥王后的首选。

在我们面前盈盈笑着的朵芮丝，宛如晨露下的百合。黑发，清瞳，红唇，雪肌。举止优雅却不做作，就连掩嘴的动作也让她做得像是在朝圣般圣洁。她全身不加修饰，唯一的饰品便是挂在颈间的一枚蛋白石。

嘴角自然上扬着，是我记忆里最熟悉的那个笑靥。

原来是叫朵芮丝。原来是瓦莱罗伯爵的女儿。

原来，她将是伊卡洛斯未来的妻子。

还能记起的是黑夜小巷里那袭让人移不开眼的白衣，就如同今天一般，纯洁如同精灵，只是惊鸿一瞥，便让人无法忘怀。

“好久不见了，各位殿下。”

伊卡洛斯含笑看着她，也礼貌的欠身行礼。

“朵芮丝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塞维里诺咧嘴笑道，“我们刚还说起你们了。怎么样，不是说有舞会吗？”

“是呀，露天舞会呀，我们小姐可是专门今天出来的呢？你说是不，小姐？”

朵芮丝微笑的看着他们：“嗯，比起贵族的晚宴，平民的舞会要更自由，也更轻松一些。”

“小朵芮丝可是‘专门’出来舞会的，这样都能和出来办事的小伊卡碰上了，实在是缘分！不如找天结婚算了！”

“塞维少爷，我今天不仅碰到了殿下，还碰到了您呢？难道我们也要择日成婚的好？”她掩嘴轻笑了几声，忽然转过头来，“这位是？”

“呃……我……”

“卡戎的表侄，”像是怕我出错般，他连忙接口道，“这几天代替他在我身边做随侍。”

“噢。您好，先生。”

眼前的景象与十年前的那个初春重合在一起，一个穿着白色布裙子的女孩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叫埃多尔。埃多尔&·法比奥。”

“您好，法比奥先生。”

“朵芮丝，他只是个随侍……”塞维里诺有些不满的看着她。

“塞维里诺少爷，这个年代还有阶级思想真是非常可耻呀！”她笑意更浓的说，“伊卡洛斯，什么时候再好好教训他一次！就像两年前那次猎场一样，让这小子好好端正下思想。”

“呵呵，小姐说得对。那次塞维少爷可是……”

“喂喂喂！真是群不讨喜的丫头，干嘛又提起那件事！”

这次连同伊卡洛斯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莫名的有些失落。

好遥远。

眼前的，是一个我无法步入的世界。

伊卡洛斯瞄了我一眼，便收拾好笑意：“好了，我们得走了。月底的祭祀宴我们还可以……”

悠扬的旋律响起，熟悉的音律。在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人们携手开始共舞。

小提琴优雅的声音，弹奏出动人的音符。

“殿下，再呆一会吧，您看舞会都开始了！”林赛撒娇道。

“嗯，是《天赐恩宠》呢，”朵芮丝笑眼盈盈的看着他，最后挽起他的手一起向广场走去，“也正是我喜欢的歌。”

伊卡洛斯笑着看她，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便走进广场的人群中。

一双人如月下的剪影般，跳跃在人群之中。

心情无比沮丧的我，呆立在一旁，直到林赛牵起我的手，一边在我耳边低吼一句：“木头，我们也要快点进舞群，这样等下交换舞伴的时候才能赶上！”

我就这样被她连拖带拽的挤进了人群。

几次辗转，看到了身旁舞步优雅的朵芮丝和伊卡洛斯，还有温柔的安和塞维里诺。

无意间擦过他们身边时，听到伊卡洛斯笑着问她：“怎么，不好奇为什么我穿着这身衣服？”

“你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两人相视一笑，甚是默契。

一曲将罢，过会儿将要交换舞伴。

“我！要冷静，要把握时机，我不着急不着急！”

看着碎碎念的林赛，我没好气的插嘴道：“就那么喜欢伊卡洛斯？那等下他们过来我推你一把，你速度搞快点！”

“好哥们，讲义气！唉，等下，你是不是在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我是真没想过这个意思。可是她这么一说……

曲子最后一个音符休止，我们已经走到伊卡洛斯身边，他们的手刚一分开，我便轻轻推了林赛一把，可谁料她转得太激动，竟一下撞上了错身而来的朵芮丝。

这家伙……是人头猪脑吗？！

还没来得及抱怨，可怜的我被她们一挤，竟被硬生生的推到一边，这一推……

竟被生生推进了伊卡洛斯怀里。

11

第二支曲子已经响起，不如前一支那么悠扬婉转，节奏分明的鼓点甚至有些沉重。

伊卡洛斯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又搂着我的腰，兀自迈起了舞步。

“你要干什么？”

“舞会的基本礼仪，一旦曲子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停下。”

“这什么破规矩，谁定的？”

伊卡洛斯含笑看着我，不再说话。

就被他那么拖拽着，勉强跟着他的步子移动。脚下是光滑的红色瓷砖，红白间，拼凑出纹路繁复的花纹，抬脚，起身，随着鞋跟画出的弧线，就像在水面荡漾开的涟漪。

低沉的旋律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飘扬，鼓点的撞击牵动着每一寸心跳。

“这是什么曲子？”

伊卡洛斯笑得特别好看，眼睛又弯成了一条温柔的弧线：“Dancetothedeath……”

“什么？”

乐曲的声音越来越大，沉重的鼓点仿佛击碎了每一个鲜活的希望。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仿佛令人窒息的藤蔓。分明是动听优雅的调子，却让人生生感到了疼痛。

突然一个转身，伊卡洛斯将右手举过头顶，弯下眼角看着我。无奈看了看四周，只得跟着大家的步子在他身前划下一个优雅的旋转。

这一转还滑了个趔趄，他赶忙上前，将我接在怀中。视线中是一双笑意更深的眉眼，纤长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眨动，轻轻颤抖着。

步入舞群中央时，他突然慢慢靠近我的耳边：“你说这样……”低沉的声音仿佛鬼魅的诅咒，“像不像那晚？”

惊异的看着他，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是跃动的阴影。耳畔是他依旧蛊惑的笑声，清晰得仿佛树叶的脉络。

伊卡洛斯微笑着回看我，然后他弯下头，靠近我耳边的侧发。顿时，温热的呼吸在我的发间弥漫开来，然后温软的双唇，轻轻的轻轻的覆盖上来。

浑身一震。我笔直的站在他的怀间，瞬间石化。

等到曲子的音调刚一停止，我便一下从他身边弹了出去。

伊卡洛斯也不生气，就那么笑着看我。

直到其他人都走了过来，他才意犹未尽的转移了视线。

“真是太精彩了，小伊卡！跳得真好！”塞维里诺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最后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就是这家伙一副要死人的表情，真是煞风景。不过画面看起来真和谐！”

天呀……

“法比奥先生也是被吓着了吧，都怪我不好，真是太抱歉了……”朵芮丝温柔的看着我。

我真是……

林赛靠我身边，小声嘀咕道：“你小子真是笨手笨脚的！你说，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家小姐还是看上了我的伊卡殿下！”

……一个悲剧。

我就像萧瑟的秋风里奄奄一息的小黄花，彻底萎靡。

可是这时候杀千刀的伊卡洛斯竟然清了清嗓子，像是总结陈词一样，一锤定音的说：“好了好了，埃多尔比较腼腆，这样会让他不好意思的。”

我斜眼看着他，扯着嘴，生硬的笑了一下。

再回过神来，伊卡洛斯已向他们一行人告别，向前走去。见我愣了半天，他缓缓回过头来，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还在等什么？快过来。”

我匆匆向他跑去，脸涨得通红。

2）

我们穿过了第一地域的商业带后，便在第二域的住宅区之间继续穿行。

林立的房屋彷如森林里参差的古树，破旧的墙身上是岁月肆意过的伤痕。偶尔有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追逐着跑过，飞驰而过的马车上露出几个好奇的小脑袋。几个绅士执着文明杖走过街道，几个穿着灰蓝色裙裳的洗衣工提着菜篮穿过长廊。

“你家住在哪儿？”

无视。

“怎么？真生气了？”

不理。

我加快步子往前走去，顿感脚底生风。

越过几条小道，我们便来到了田园般美丽的第三地域。

虽已接近傍晚，但是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白云大片大片的聚集在一起，柔软如同棉被；天空下，地毯般开成一片的向日葵花田，闪耀着淡淡的金色的光；田间交错的小路上，有嬉笑而过的孩童，还有劳作完闲聊回家的老农。

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下，是一座座红瓦白墙的小屋；房前圈起的栅栏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果，有紫色的茄，青色的瓜，还有嫩黄的柠。

“埃多尔……”

伊卡洛斯的声音突然不清不楚的传来，语调有些异样。

小混账又要耍什么花招，爷我还在生气呢。

身后跟着的脚步声越来越弱，不自觉的向后瞧了瞧，只见伊卡洛斯用手捂在腹部，蹲在地上，他把头埋在手臂间，看起来很是痛苦。

我跑过去，弓下腰低声问他：“怎么了你？”

不见反应。

“埃多尔……”虚弱的声音传来，他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睛却倏地弯成了一条弧线，下一刻眼前被许多毛茸茸的飞絮遮住了视线，耳边是伊卡洛斯奸计得逞的笑声。我面无表情的捋开那些白色的飞絮，视野总算清晰了而一些。

漫天都是蒲公英的白衣，悬浮在天空中，异常的美丽。我仰望着漫天的花蕊，没注意到伊卡洛斯也正看着我。

最后，我收回视线，盯着眼前那张过分兴奋的脸：“无聊。”看他愣了片刻，又补充道：“没创意。”

然后我还是健步如飞的继续走着，小伊卡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

乡间的小路上，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有愠色。

清风还是惬意如初，吹得金黄的向日葵花田荡漾起起伏的波浪。

最后，终于走出了贫民窟的地域，一出那黑色的围界，便看到在马车前等候我们的卡戎。还是那一身长黑衣，没有丝毫表情。

一看到卡戎，伊卡洛斯便卸去那副死皮赖脸的愚蠢表情，回到了“伊卡洛斯殿下”状态。

临近黄昏，天空稍稍有些黯淡。

“殿下，只要加紧速度，应该能在日落时到达山顶。”

“嗯。”

然后他兀自上了车，我跟在卡戎后面上了驾座，他透过车窗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长鞭挥动，骏马再次驰骋起来。

“法比奥先生，您真厉害。”

“是吗？”完全心不在焉，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有些严肃的声音：“卡戎，停车。”

这小家伙又耍什么脾气？

可是车子还是停了下来。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埃多尔，你进来。”

切，谁理你！

“马上。”

声音严厉得有些可怖，语调里竟带了一些恼怒。

卡戎碰碰我的手，没有表情的脸上也看出了些急促。无奈我只好爬上了那辆马车，有些不满的坐在伊卡洛斯对面。

马车重新奔驰起来，窗外是渐渐退去的绿树青山。

“我尊贵的殿下，到底有什么事？”

他抬眼看着我，眼里是浓浓的暮霭——

“我不喜欢她。”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伊卡洛斯竟也不在意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虽然西尔维奥极有可能与瓦莱罗联姻，但是不代表我就一定会娶她。”

“啊？”

“朵芮丝是个好女孩，可是我跟她根本没有那种‘恋人’的感觉。”

呵呵，跟你有‘恋人’感觉的一定是头猪。

“所以，你不要在意。”

伊卡洛斯的眼里似乎又开始闪烁起晶莹的光，微微屏息着呼吸。

心跳莫名加速，这样的表情……

难道……

难道他看出来我喜欢朵芮丝了？难道他想要羞辱我，故意让我知道西尔维奥继承人和平民埃多尔的区别？

看着伊卡洛斯一派正经的脸，兀自生出一股怨气。

“关我什么事？”我盯了他一会，便转移了视线——窗外红花绿草，一片生机。

“埃多尔，不要生气了，我是认真的。”

再也没办法无视了，我侧过头看着他，异常正经的吐出几个字：“这可是你说的？

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等一下，要是她喜欢你呢？”

“那不关我的事。”

果然是个没血性的混蛋。

“那好，一言为定！”

他也绽出一个笑眼，紧绷的表情总算放松了些。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还有机会。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身份或是阶位，只是我想努力成为更好的人，还想要努力到达我的梦境。

太阳亲吻着群山，逐渐沉没。大片大片的晚霞，像被鲜血染透一般，金色的微光镶嵌在云彩的缝隙，隐隐闪烁着。

“伊卡洛斯，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嗯？”

“喜欢着谁，在意着谁的感觉……”

天际中流云划过的绵长的痕迹，就像女子的发梢。

3）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带我去那个奇怪的地方？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去那里，每次都留我一个人！”棕色短发的男孩扯着一个女人的蓝色裙摆。

“乖，埃多尔～你今年已经六岁了，再过几年就带你去那里好不好？”

“不要，乔万娜，你又骗我！”

“我跟你说过了，那里很危险，小孩子可不能随便进去！”

“为什么！这完全就是瞧不起小爷我？”

“不要再闹了！你看那边的女孩子都要笑你了！”

街对面，一个黑发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拉着一位拄着文明杖的绅士的手，

在晨光中，回眸一笑。

场景切换，稍微长高了一些的男孩贴在一家裁衣店的玻璃上，眼前是一袭带有羽毛点缀的白色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