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我还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青莲老脸上一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说。”我指了指下方,“因为你那些所谓的排场,就让这些无辜百姓枉送了性命,这等草菅人命的恶性,就算天
不惩处,我也定要替你师门,重重的办你!”
青莲老道身子一颤,大呼一句:“前辈赎罪!”
我哼了一声,“今日,我念在你们还未铸成恶果,而且青天那个小道士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便饶了你,若有下次,
我便手起刀落,一个不留!”
“前辈教训得是!”那青莲脑袋都要埋到地上去了,“早闻落华派人才辈出,却从不贪恋世俗名利,早为我各派效仿
典范,今日前辈如此高风亮节,晚辈受教,自当铭记于心……”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前辈可是落华派
掌门真人?”
我摇摇头,“掌门真人是我师尊,道号‘幽碧’”
“原来前辈你是幽碧真人的弟子,幽碧真人盛名,贫道久仰啊!”青莲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脑袋直点。
我心里一阵爆笑,小碧啊小碧,你的大名这些人间道士也久仰得很呐,不知如果让她听到这些话,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胡乱编造的东西,这老道居然还当真,枉这些道士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却一个个尽是些欺软怕硬的虚伪家伙。
“今日之事,便这么算了,你们进城吧,走偏门。”
“偏门?”青莲老道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可是又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他们这些人,想必平时都是别人看他们的脸色,受尽了风光,今日若是真从偏门进城,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传扬出
去,必受耻笑。
“怎么,不愿意?还是觉得我这惩处轻了?”我斜过眼睛,“难不成,你不想用走的,想滚着进去,那我变成全你?
”
说完,装模作样地抬起手,掌心金光隐现。
青莲的脸一瞬间变成了酱青色,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不忿,还是一甩袖,领着两个徒弟落下地,逃也似地穿过偏门进
了城。
我朝下方的人群看去,那些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一眼便扫到了老李嫂子,她看着我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一身肥肉不住乱窜。
我身形一晃,消失在半空中。
下方的人群里,灵琦,桃子,死狐狸,宇文极渊也一并消失了。
西华京城南的一家小酒馆里。
“似乎玩得有点过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灵琦吐了吐舌头。
“过,怎么会过?”死狐狸插话,“小蛇儿不错啊,把那老道士耍得团团转,哈哈,刚才那道士的模样真是笑死我了
!”
“是啊,落华派,银鳞真人,亏你能想得出来,真是有才。”宇文极渊也是一阵闷笑,端着杯水好半天送不进嘴里。
此时反倒是灵琦最沉稳,他本来就那样,不像我们如此开心,反而道:“商阡你刚才在那么多人眼前出了风头,这事
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穿得街知巷闻,图一时的痛快,关注的人多,以后的事便难办了。”
灵琦一开口,死狐狸也不笑了,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别担心。”我摆摆手,“出出名也好,名声在外,那些想要惹我们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我这么做,虽然
是张扬了些,但长远来看,反倒是最为安全的一种做法,你说连青莲老道都要毕恭毕敬,哪个不长眼的道士还会来查
一个修为高深的‘银鳞真人’?”
44.府邸
灵琦皱起的眉头不见松开,我也想不出什么说辞说服他,或许这次真的太鲁莽了,那个青莲要是把事情跟青天老道一
说,青天出山,那我们还得穿帮。
不过我赌的就是那青莲不敢这么快把这事告诉青天,如此丢面皮的事情,他一个在宗派里的前辈,会主动说出来找骂
?
“小蛇儿,你看看这桃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啊。”死狐狸放下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背上的桃子道。
“不对劲?”我把桃子拉到前面来,见他两只手松垮垮地挂在我脖子上,双眼闭着,气息匀称,睡得很熟。
“睡得太久了。”灵琦也道:“试着把他唤醒看看。”
我把他放到腿上拍了拍脸,“桃子?”
他一动不动。
我手上又加重了些力气,“桃子?”
他眼皮轻轻颤了颤,这才微微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看着我道:“小阡什么事?”
“醒一醒,别总睡。”我扶起他的小身板坐好。
“不要。”他声音透着一股子朦胧气,好似梦呓一般,又软绵绵地考上我的胸口,“好累……让我睡……别吵……”
“你整天就趴在我背上,要累也轮不到你。”我用力地晃着他的肩,他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可就是不醒。
“算了,桃子要睡便由着他睡吧,我们在这酒楼中要间客房,今天先休息,明日我再带你们去我的府邸。”宇文极渊
抬手招来了小二,甩给他一锭银子,小二眉开眼笑,立刻将我们领上了这酒楼中最僻静的一处套间。
我将桃子安置在床上,灵琦又在这套间四周下了些简单禁制,进城到现在大家也累了乏了,宇文极渊便到另一张床上
小憩,死狐狸和灵琦则各自入定调息,我也翻开《圣药秘典》细细研究起来。
这次炼制的行气符箓,虽然功效不错,可我还是觉得不够圆满,以梹天留在圣药秘典里的原话,符箓的威力发挥到最
大,效用不下于高等术法,这一点从那次天宫中救了我小命的“九霄神雷符印”便可看出。
我那微薄的实力,靠着符印都能挡住修为不下大妖孽的青天老道。
如果真的将这行气符箓炼制圆满,那灵琦佩带在身上,就算灵力尽显施放高等术法,也不用担心会泄露妖气,而不像
现在这样,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而小心翼翼。
手心的符印缓缓升起,我手指不断变换着,一个又一个的印诀接连打入,就这么炼制了一夜,可直到第二天朝阳升起
时,依旧没什么进展。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也没再钻研了,这东西多半还是靠悟性,与其在那很死磨还不如等机缘。
楼下小二送来了热水和早点,这人类过日子就是舒坦,好几个大馒头白白嫩嫩地摆上桌,一边还有大盘香气四溢的牛
肉。
人类弄食物的本事,果然跟妖精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吃过饭,灵琦他们便下了楼,我去看了桃子一眼,发现他还是保持着我放他上床的姿势一点都没变化,如果不是见他
气息平稳匀称,脸色红润,我当真会以为躺在这的是具尸首。
见他睡得熟,我便没再管他,反正在人间这地方只要不是碰上太厉害的家伙,桃子应该没事,也立刻赶到酒楼门外。
他们果然已经准备停当,等在这里了。
宇文极渊一身白衫,长发规规矩矩地盘成发髻,还插上了一根玉簪,他模样本就精致,再这么收拾一下,更是俊逸非
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
“极渊,这样看,你还真有当皇子的天分。”我打了个哈哈,扯了扯身上灰色的粗布衣,站到他身后。
听我一言,宇文极渊脸色忽然就泛红了,低下头冲我暗骂一句:“商阡连你也取笑我!”
模样变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变,我摇摇头,“极渊,现在开始你是皇子,这幅小孩心性可不行,要成熟一点,大气一
点。”
“小蛇儿说的有道理。”死狐狸也道:“等会到了地方,可千万别露出奇怪的表情,这气势首先就不能弱。”
死狐狸的话果然比我管用无比,宇文极渊将头重重一点,语气忽然变得坚定“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死狐狸带着笑,摸了摸宇文极渊的头。
灵琦见着这动作却眉头一皱,“琉璃火,注意你的言行,现在你的身份可是十三皇子的侍从,不得放肆。”
“啊。”死狐狸这才像想起什么来,闪电般地收回手,嘿嘿一笑,退到了一边。
酒楼小二牵过来两匹马,走到灵琦身边恭敬道:“客官,你要的马买来了。”
灵琦又抛给小二一锭银子,冲宇文极渊说了声“上马”,自己已经用十分漂亮的姿势跨上了马背。
宇文极渊也立刻上马,只是模样狼狈许多,还靠着死狐狸在下边托了一把,才稳当当地坐上去。
我正了正头上的布帽子,和死狐狸一左一右走在宇文极渊的马边,而灵琦则控制着马匹走在他斜后方。
一行人的装扮,标准的主仆出游。
这也是我们最终定下来的计划。
此次来西华京,我们最大的依仗便是宇文极渊皇子的身份,虽然他在幼年时期因为不受宠,倍受欺凌,又因为是绯芸
弟弟的转世而被灵琦带回祈灵山,但身体里流着的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当时皇帝给十三位皇子每人都在京城里赐予
了一座府邸,身为十三皇子的宇文极渊,自然也有属于他的“十三皇子府”。
只是已经消失多年的十三皇子突然归来本就唐突,若还带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更不正常,为了避免别人怀疑,我
们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宇文极渊依旧是皇子,我和死狐狸皆是一身灰色粗布衣,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扮成侍从,灵琦则穿上了一身黑色武士劲
装,背着把长剑,英气逼人地扮成贴身护卫。
十三座皇子的府邸,当初在建造的时候便把地址选成个圆环,众星拱月一般将皇宫围在中心,而那“十三皇子府”,
便在西华京的最北面,也是所有府邸中距离我们最远的一座。
我们一路朝北行去,虽然这样的阵容在贵人遍地的西华京里本来不稀奇,没想到还是吸引了大多数路人的目光,找了
半天原因,我才发现原来是那骑在马上的“主子”与“护卫”太过抢眼。
前边的主子已经是个俊俏公子,后边的护卫更是那般冷峻非凡,两个两人一前一后,这一条街还未走出去,早有不少
人在指着我们议论纷纷,灵琦眉头越锁越紧,而宇文极渊则干脆埋下脑袋,不敢朝周围看。
“灵琦?”我侧过头,小声换道。
他的目光倾斜过来。
“给你这个。”从怀里抽出一块黑色方巾,我弹指运力,那方巾疾射而出,迅速被灵琦抓在手里。
灵琦动作也是快,紧紧埋首刹那,便用方巾紧紧蒙住半张脸,再抬起头来时,只留一双墨玉般的狭长眼眸,冷冷地平
视前方。
这一下果然盯着我们的人少多了,蒙着半张脸的灵琦,不以真面貌示人,而仅是那双眼睛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就给人一
种肃杀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冷硬的护卫是个不好惹的主,谁再会对我们指手画脚的触霉头?
我心里挡下便爽快许多,看着街边那些匆匆而过不愿靠近的行人,暗道,让你们看,我祈灵山的妖尊大人岂能是你们
这些凡夫俗子随便乱看的?
走得自在,这速度自然也上去了,又绕过好几个街区,眼前宽阔的街道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平民百姓见不到,倒是有
不少巡逻的士兵成群结队地四处走着。
“这里是权贵们住的地方,平常没事,平民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宇文极渊小声对我们解释着,“顺着这条街只穿
过去,在向北走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到我的十三皇子府了。”
“终于到了。”我有点等不及,“极渊,到了你那府邸,可得给我个凉快些的房间,这西华京的天气跟祈灵山简直没
得比,居然这般燥热。”
“没问题。”宇文极渊将头重重一点。
行到中段,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是权贵区。
透过那些建筑的间隙,能看见不远处有数座高墙琉璃瓦的宫殿群巍峨耸立,一眼看不到边际,论其华美程度,简直巧
夺天工。
“那里就是皇宫?”我失声道。
“没错。”宇文极渊声音低沉下来,“我出生的地方,还有……我娘的居所。”
我转头问他,“极渊,你娘现在如何了,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他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脸色发白,“我只知道她在冷宫里,这些年来,肯定也是受尽欺凌……”
“没事的。”我安慰他,“既然我们已经到这来了,只要找个机会悄悄把你娘亲救出来便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
和我们一起返回祈灵山,这劳什子皇宫,修得是漂亮,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不错,修得再华美,也是牢笼一座。”极渊缓缓点头,俊逸的脸上童稚与青涩不再,反而有了一丝沧桑感。
这个家伙,原以为他在天宫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没想到心里不光为那个姐姐绯芸操心,还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自己的
娘亲。
我心里忽然狠狠一抽,我的娘亲,又在哪里呢?
“到了,前面那座府邸,就是我的十三皇子府。”
终于到了,我们立刻加快步伐,小半截顷刻之间便已赶过,可是等我们站在那府邸前,看着订满铜锭的大门上那暗紫
色的牌匾时,却又愣住了。
“极渊,你确定真的是这里?”我小心问了一句。
“就是这里,不会错的!”宇文极渊的语气有些激动,“我离开时虽然只有几岁,但这里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不会有
错的,一定是这里!”
死狐狸眉头紧皱地走上前,灵琦也下了马。
眼前的府邸光是看着大门就知道华美非常,只是那牌匾上,用烫金色字体洋洋洒洒地书写着三个大字——国师府!
45.询问
“国师府?”
三个字一窜进脑子,我立刻想起了在城门口时老李嫂子对我说过的话——“这京城里可有个国师府,那是皇上都不敢
得罪的地方,里面有十六位上仙,个个神通广大,大娘我呀,可是亲眼见过一个上仙在天上飞咧,踩着一把剑,‘唰
’一下,就看不见影子了。”
难不成老李嫂子嘴里的国师府,就是这里?
“极渊,这是怎么回事?”我诧异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又把我吓了一跳。
宇文极渊脸色一片惨白,怔怔地从马上爬下来,嘴唇开合,不停重复道:“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
“极渊?”见他两眼无神的模样,我急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他好像完全没反应似的,两只眼睛只是直勾勾地
盯着那牌匾,一动不动。
我求助地看向灵琦。灵琦淡淡道:“接极渊离开这西华京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这里的确是十三皇子府。”
我明白了,府邸没变化,变的,也就是一个牌匾。
只是这变化也不小了,换了个名字就是变了主人,我们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地进去,而且宇文极渊莫名其妙就变得这么
糟糕,得找个地方先歇着。
我们渐渐退到了路边,寻了一处树下阴凉的地方,让宇文极渊坐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