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名字,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我。我讨厌他这个表情,只会让我联想到东郭,让我觉得自己正在乱伦。
过了几秒钟,他吻了吻我,说:“不管你叫什么,我都爱你。现在,我们是夫妻了,你高兴吗?”
我无法回答。
他看了我一会儿,在我旁边躺下。
我无法面对他,背转了身。
他从背后抱住我,吻着我的肩膀说:“你一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没关系,我愿意等你。”说完,他沉默下来。
我始终没有答话。
等到他睡熟,我在他耳边告诉他:“我们本来是陌生人。”我解除了催眠。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醒了。我紧张不安,生怕他会讨厌我,只好假装睡熟,不时偷看他一眼。他的确有些惊讶,看看我,又看看他自己——我了解他的感受,我和杰卢米第一次犯错后,也是这副表情。可他马上回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昨晚的事。他俯下身来吻了我的眼角和嘴唇,开始背对我穿衣服。
我坐了起来,看着他。他有所察觉,回头对我挤眉弄眼地笑:“宝贝儿,睡得好吗?”
我不知说什么好。难道我解除催眠失败了?我头脑有点犯懵。
“你、你什么意思?”我总算开口问他。
他转过身来,满脸困惑地看我。我只好说:“能帮我把酒拿来吗?”
他把卧室环顾了一遍。我指指门口:“小客厅的壁炉上。”
他出去了,很快拿着我和杰卢米喝了一半的烈酒转回来。他把酒递给我,猛觉出脸上伤口的疼痛。
他走到窗边,对着窗玻璃查看起自己的脸。
“不记得了吗?”我说。
“记得什么?”
看来我的魔法没有失效!
“你在门口摔了一跤。”我给他一个假记忆。
他点点头,接受了。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灌了几口酒,又抬头看向他。他的半个身体都被黄昏的阴影笼罩住了,的表情越发困惑,他朝我摊手:“不是你带我来这儿的吗?”
我像当头被浇了一桶冷水。
对!我在心里回答,然后很你快就会发现,其实距那天已经过了半个月!
“怎么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微微地颤抖,“不再难过了吧?”
他愣住了,然后由衷一笑:“你真了不起!如果有需要,下次还来找我,就在我们邂逅的酒吧。”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能说拉尔夫不是个好人,只是他对我没有爱的感觉了。爱让人改变,没有爱,人都是一样的。
我后来当然再没去找他。我们断绝了关系。
第七章
自从被邻居海扁一顿,杰卢米再不敢登我的门了。我只好跟他约定在外面见面。
白天,我四处游荡,打桥牌、玩扑克——我的桥牌玩得很好,即使不用魔法也能大赢;扑克也一样,我敢说,今日没哪个神迹能在不动用魔法的请况下赢我。没办法!我就是天生的机灵!
晚上一到,我可犯了愁。我的朋友都不来找我了。他们大多数人向我抱怨:“你跟你那位邻居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打我!”
寂寞让我彻夜难眠,我便在夜幕来临前跑出去,去找那些喜欢我的姑娘——不管我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她们都会温柔地对待我,就像我的姐妹、婶婶、阿姨、妈妈。这没能持续太久。我那位邻居发现我的行踪后,每天到公寓门口堵我,不容我说什么就把我扛回去。
“你听着!”
有一天,他把我丢到他家的沙发上,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说,“最好跟你那些朋友断绝关系!他们会把你带坏!”
我笑了:“那么是谁掐住我的脖子,诅咒他们去死?”
他愣住了,突然抱住我:“是我嫉妒他们!是我的错!我不许你再接近他们!”
“可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那么我陪你?”
“不行!”我推开他,恶劣地说,“你得跟我玩游戏,让我忘掉烦恼!”
“游、游戏?”
他傻乎乎看着我的表情真好笑!我跳起来,把外套甩给他:“来追我!快点!”我先跑出了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他茫然地看着我。
“快点!快点!”我催促他,跃跃欲试。可他仍看着我不动弹。
我于是向他家大门口跑去。他果然害怕地追过来。我一转身,从他张开的双臂下逃脱。
“好了,停下吧?”他又没了劲头儿。
我绕着他跑,解下我的领结丢给他,把马甲和衬衣丢到他脸上。他抱住我的衣服,嗅我身上的味道,一脸迷醉。
“你抓到我,我就是你的!”
这句话刺激了他,他像只脱鞲的鹰,朝我扑来。我们绕着屋子到处追逐,刺激极了。
两个多小时后,他跑不动了,停下来看着依旧精力充沛的我:“你太轻灵了,我怎么抓的住!”他沮丧地瘫进了沙发。
“换我追你?”我过去拉他的手。他摇头。我拽了几次他的胳膊,他才勉强地又站起来跑。不到五分钟,他就被我迎面扑倒。我一只脚踩在他的肚子上,冷笑地俯看他:“投降吧!战败的荷兰人!”
他笑了,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我不是荷兰人,长官。”
“不能假装一下吗?傻瓜!”
“好吧,我是荷兰人。您想怎么处置我?枪决?还是服役?”
“我要你做我的奴隶!战俘!”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他抓住我的脚踝,猛把我拖倒,“您要我为您做些什么?我的主人?”他吮吸我的脚指,查看我的脚腕,“太好了!我没有弄伤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内疚!”他是指用皮带捆住我那次。
我踹开他,摸着我的衣服掏出一根烟,坐在地上默默地抽。他看了我一会儿,说:“能不能灭了烟?地毯会烧着。”
我不理他,把烟灰弹到地毯上。他朝我爬过来,我不停地往他脸上吐烟圈。他把我按倒了,开始吻我,从嘴唇一路滑到肚脐。我就那么抽着烟,随他怎样。
“我在亲吻你。”他舔着我的肚脐,忽然说。
“我知道”。我对着天花板吐烟。
“你不能灭掉烟吗?”
我笑了:“不行。”
“为什么?!”
“我会紧张。”
“紧张?和别人接吻的时候,你也抽烟?”
我支起上半身,往他脸上吐了口烟:“偶尔。”
他不说话了。我踹他:“让你无法忍受?”
他仍不说话,起身从我外套口袋里掏出烟,也点了一根。
真好笑!他是唯一这么干的家伙。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他蹲到我旁边,跟我一起抽烟。
“你不是也一个人?”我不高兴别人探听我的私事。
他笑:“我二十六岁了,你还只是个少年,美丽的少年。你刚搬来的时候,我很好奇你是谁家的少爷,结果你一个人;我想怎么能放着一个这么漂亮的男孩儿不管?所以照顾你,结果……”
“我没有父母。”我打断他。
他夹住香烟的手送到嘴边,又停住:“那、那至少有抚养你的亲戚吧?”
我冷笑:“抚养我的是畜牲。”
他摇着头笑,可能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被他激怒,跳起来朝他大喊:“是畜牲!畜牲!畜牲!畜牲抚养了我!你看到吧?每天在我家来来往往的人!如果不是畜牲,怎么会把我养成这样!”我丢了烟,抱头痛哭。
他重新替我点了根烟,递到我手里。我拼命吸了两口,平静下来。他抱住我,又开始吻我。我往他嘴里吐烟,他只是笑,也把我身上弄得烟雾缭绕。
记得他家有条满底石榴花图案的床单,他想要我的时候就会铺上那条床单,他说看着我在花丛中绽放比上天堂还美妙;他更喜欢我做爱时抽烟的样子,说什么白烟从我的红唇中吐出来,格外动人。瞎扯!他根本不知道他技术有多烂!让我根本对他提不起劲儿!我只好抽烟,冷眼看着他享受我的身体。
不过他是个很好的玩伴,认真陪我玩各种危险游戏,不管我怎么虐待他、羞辱他,他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只要跟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他好像都很开心。可怜的家伙!我只是个学坏了的小孩,凭什么他们都喜欢我!
有时候,这位邻居也妄图控制我——尽管他一直叫我主人,称自己是奴隶,他不让我有任何社交,把我锁在他的卧室里;他也不让我酗酒,除了做爱时,他几乎不让我抽烟,他说那些会搞坏我的身体。
他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东郭很像:唠唠叨叨、逆来顺受。
一开始,我很享受被他爱着的感觉,让他控制我,后来我无法忍受了。他简直是个变态!他的吻变成了撕咬,他咬我的下巴、耳朵,还有那个所谓的“纹身”;他迷上了我一度喜欢的鹰追兔子游戏,让我不停地在房间里追逐他;他无时无刻不在扮演我的奴隶,经常边哭着向我求饶,边让我鞭打他,然后伤痕累累地抱住我,边亲吻我边呢喃:“伊凡!我的小狮子!我要带你走!”
我不知道他想把我带去哪里,我也懒得问,因为我要离开他。
趁他不在的一个早晨,我从隔界逃走了。这个公寓我也没办法再住下去。我找到杰卢米,让他帮我找了个新住处。
我回到了以往无拘无束的生活。杰卢米又常来找我了,还对我说:“你早该离开那家伙!”我的其他朋友也都重新向我拢来。可这种日子没持续多久,就被突然找上门的“老邻居”永远地中断。
那是个晴朗无风的夜晚,所有朋友都到我的新家来聚会。“老邻居”戴了一顶宽沿帽,随着其他人的脚步混进来。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丢下帽子大叫,我才注意到他。他站在墙角前,从腰后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众人。男士们脸色惊变,女士们惊叫连连。
“住嘴!”他朝那些女人咆哮,她们便相互倚靠着默默饮泣。
“你!”他把枪对准了我,“过来!”
“冷静。”我看着他充血的眼睛,举起了双手,“你吓到大家了,也、也吓到我……”
“我很抱歉,小狮子。”他的表情变得泫而欲泣,“我只是太爱你!我想见你!想留住你!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留住你!发现你逃跑后,我每天在街上寻找你的身形,把酒吧逛了个遍,好不容易盯上一个你所谓的朋友,我又尾随了好几天才找到这儿,你能了解我失去你的痛苦吗?!”
“可你想让我怎样?”
“我让你现在就到我身边来!马上!”他又叫嚣。
“伊凡!”杰卢米从背后抓住我的胳膊。
我刚一回头,只见一枚子弹从我眼角扫过。杰卢米抱住脑袋尖叫一声,倒退着瘫到了地板上,他头顶上方的墙面上,深陷进一颗正在冒烟的子弹。男士们也加入了惊叫的行列,女士们哭得更骇人了。
“好吧好吧,我过去。”我慢慢走近疯狂的邻居。在我与他两步之遥时,他一把把我抓过去,用右胳膊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听到了他噗通乱跳的心声。他一边用枪对着众人,一边疯狂地舔我的脸。
他的唾液让我恶心!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问他。
“我要你跟我走!”他在我耳边狠狠地说。
“上哪儿?”
“不管上哪儿,你都要必须跟我在一起!”
我笑了:“不行。”
“你这可憎该死的小魔鬼!”他用枪口抵住了我的太阳穴,恨不得把枪钻进我的脑袋,让我头疼得要死,“你引诱我迷恋上你,就随心所欲地遗弃我、抛弃我吗?”
“说喜欢我的是你,我什么时候引诱……”
“住嘴!”他这一声咆哮,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和我的老邻居。
“你这卑鄙下流的小天使!”老邻居泪水纵横地对我大叫,“你真是一头狮子!从我的胸膛里活生生地剜出我的心,你就只管带上它吧!今夜,让我们共赴地狱之旅!”
他在我脑袋边扣下扳机的一刻,我听到房间里一些人惊恐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当然是假名。我趁机挣脱,回身给暴徒一个吻:“把你的灵魂给我,你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注视我,呆住了。
我受够了他!
我张开左手,捂住了他的脸。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灰。我终结了他,和他的灵魂。
屋子里再度乱成一团。杰卢米一直朝我大叫:“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看来我不得不消除这里所有人的记忆。
“你们!”还不等我说完,几个欧洲的黑衣神迹突然从隔界走了出来。
那些凡人更慌乱了,有些抱做一团发抖,有些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上帝呀!”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杰卢米尖叫,拥搡着另一些人,连滚带爬地往门口逃。
“安静!”几名黑衣神迹张开双手,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接着,他们向这些凡人下达了催眠命令:“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回到各自的生活中!你们谁也没有见过这名少年,他从未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过!”
大家就像一个个人偶,麻木地捡起各自的外衣,鱼贯离开。只剩下我和那几名神级。
“伊凡·沃德贝尔,”黑衣中的一名念出我的假名,“请跟我们去一趟审判组!”不容我说不,他们已架起我的胳膊,把我拖进隔界。
他们为什么不早来?或者永远不出现?他们好像是等着我犯错,然后惩罚我!无论是哪儿的神迹,都和东郭一样无耻!我曾这么想。
欧洲神判组得知我是灵魂终结者后,并没有判处我的罪,只是吊销了我的神级注册证,并派人把我遣返回国。
遣送我的家伙是个信奉天主教的教徒,坐火车的一路上,他只管看书。
我坐在他对面,假装犯困,不时扫一眼窗外的景色。
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去,遣送员肯定把我交还到东郭手上,那还不如判我的死刑!况且我还没和爱我的姑娘们、杰卢米他们道别,尽管他们已经不记得我。
我想着逃跑的计策,察觉到这位教徒不打算跟我说话,我站起身,悄悄打开了包厢的门。
“你上哪儿?”他头也不抬地问,吓了我一跳。
“上、上厕所!”
“把这个带上。”他递给我一个魔法手环,“免得你逃跑。”
我戴上手环,到厕所门口转了一圈,又回去了。这个魔法手环锁住了我的魔法,害得我行动也迟缓了,让我没办法逃走。
我闷闷地坐回到我的座位。看书的家伙抬眼皮瞥了我一眼:“啊!年轻真好!”他忽然说。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合上书,把它递给了我:“看看这个,也许对你有用。”
我以为他给我的是《圣经》,看到封皮上的字,才知道是《基督山伯爵》。我笑了:“我以为你很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