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番外——十八子秋

亮出令牌，客栈老板告诉了具体房间号，林枫正要敲门肩头却被人拍了一下。

苏沐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外面，林枫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房顶。

苏沐笑道：“每一次离京到最后都走不了，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林枫道：“苏兄弟，此次事态严重我要马上见苏先生！”

苏沐道：“又是为了你家王爷？”

林枫说：“事关王爷性命之忧，请苏兄弟见谅”

苏沐道：“难道你忘了你家王爷给我师父的信，信的内容我们是不知道了，但是师父的表情你是看到了吧。那种无法

言说的失望——”

林枫道：“我不清楚苏先生与王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旧事，或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

时候，时间紧迫，王爷的性命只在苏先生一念之间！”

苏沐道：“你为你家王爷着想，我自然是为自己师父着想，咱们谁都别想说服谁”

林枫急道：“就算不是为了救王爷，苏兄弟也要为这天下太平着想。皇上失了王爷京城便失了保护，一旦唐守平大军

来到——”

苏沐道：“你这是提醒我，我苏家还欠王爷一个人情”

林枫道：“苏兄弟不要误会，但王爷安危确实干系重大，今夜我定要见到苏先生”

苏沐笑道：“我并不认为你能过了我这一关”

林枫抽出佩剑，道：“苏兄弟得罪了”

长剑在空中划了一道长弧，却停在了空中，剑尖被两指夹住，苏逸川。

苏逸川问：“林公子，你说唐守平大军如何？”

林枫收了剑，答道：“唐守平拥兵自重已是多年，皇上对他也忌惮几分。此次因着唐七一事，也正好给了唐守平一个

借口。沿途有报，唐守平领了十万大军朝京城而来。唯一能同唐守平抗衡的是王爷手下拱卫京师的五万精兵，但现在

王爷命在旦夕，恳请苏先生急速进京！”

林枫单膝跪下。

苏逸川道：“林公子请先下去准备马匹，苏某随后便到”

林枫大喜，跳下房顶去准备马匹。

苏逸川道：“苏沐，天亮后你们三人便继续赶路吧，你是大师兄，别把所有的事都交给苏泽”

苏沐道：“师父，此次一去凶险难测，难道您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走这一遭”

苏逸川道：“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不妨同他说明了，也了了我心中猜测”

苏沐道：“如果没有出现这件事，我们顺利回到了镇江，师父可否是真的放下了？”

苏逸川说：“是”

苏沐道：“师父的往事，有空也说与弟子们听听”

苏逸川看他，说：“十年前的他如你一般，而十年前的我便如苏泽”

苏沐有点不自在

苏逸川说：“十年前我害怕，现在想追恐怕都追不来了。但苏泽不是我，苏泽不害怕，他很坦然，这是苏泽的勇敢”

苏沐说：“我没有他勇敢，我没有他坦然”

第二天早上，苏旭醒来已经不见了苏逸川，到隔壁房间来找发现苏泽还在睡觉，叫了几声也没醒，才发现是被点了睡

穴。

苏泽在屋顶找到了苏沐，说：“你又何必如此，我知道师父会去的，就算王爷不是那个人”

苏沐说：“不好意思，没让你见到你的林大哥”

苏泽叹气，拉他的手，冰凉，说：“大半夜在屋顶上吹风，别着凉了”

苏沐看他，说：“你应该生气的，你为什么不生气？”

苏泽回答：“因为你是苏沐”

苏沐笑，问：“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你会怎么办？”

苏泽说：“如果有那么一天，说明你已经不是我心里的苏沐了”

苏沐追着问：“那我是谁？”

苏泽说：“苏家的大师兄，仅此而已”

却说苏逸川和林枫二人快马加鞭，看见高耸紧闭的城门已是晌午时分。林枫亮出令牌，二人策马进城。

城内警备，王府内却是一片平静。

九王爷的侵屋内只有皇上和那位梅御医，免去繁琐礼节，梅御医将九王爷的险情说与苏逸川。

苏逸川低头听着，手指在茶杯沿来回划着弧线。

九王爷气息微弱，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梅御医道：“王爷已服下一记强神汤，差不多该清醒了。老朽以为此事当征求王爷的意见”

皇上看向苏逸川，问：“苏先生，你有几分把握？”

苏逸川答道：“若王爷能醒过来，有五分把握；若在王爷昏迷之中拔箭，有三分把握；王爷昨夜中箭，且中在心脉，

能撑到现在已是大幸，若再有拖延，苏某一分把握都没有”

皇上道：“既是如此，朕就替皇弟做了决定，马上拔箭吧！”

苏逸川颌首领命。

皇上又道：“朕兄弟九人，为今只有这么一个九弟，朕长他二十余载，对他亦父亦兄。他小的时候养在民间，受了不

少苦，朕本想等接他来到京城补偿他十余年间缺少的父母兄弟之爱，却将重重国事交予他，致他至此……”

字字倾情，句句含泪，旁人听了也有几分动容。

苏逸川道：“苏某与王爷虽相交不深，但也深慕王爷为国不遗余力，苏某自会竭尽全力，请皇上与各位前厅稍候”

众人走后，苏逸川坐到床边，伸指探他的脉搏。

问：“你相信我吗？”

九王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他，说：“我信”

苏逸川收指，垂眸，说：“但我不信我自己”

九王爷说：“生死由命”

苏逸川看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模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性情，但你就是你，宁—子—轩”

九王爷闭目，说：“我认识一个叫宁子轩的人，但我确实不是他”

苏逸川将他扶起坐着，右手绕到他背后，伸出中指点在后心处。

说：“会很痛”

九王爷的脸变得更白，额头上冒出层层汗珠，胸前的断箭被慢慢推出来。苏逸川脸上也流下层层汗水。

由指变掌，断箭被全部推出，九王爷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发青，苏逸川左手用力护住他胸前心脉，双手前后相助，换回

九王爷关键的一口气。

苏逸川收回手，极是疲倦，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喉头腥甜硬是压了下去。

第 14 章

苏逸川收回手，极是疲倦，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喉头腥甜硬是压了下去。

九王爷担心地看着他。

苏逸川道：“我叫御医进来替你包扎伤口”

慢慢地起身，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皇上刘易崇、梅御医和林枫进来，见九王爷无碍皆是大喜。梅御医查看了伤口，包扎，试脉，赞道：“苏先生内力深

厚，且拿捏得当，重一分轻一分王爷性命皆忧，老朽佩服之至”

说着，起身做了一个长揖。

刘易崇也道：“苏先生大德，朕会记住你这个人情”

苏逸川起身还礼，一个眩晕便要摔倒，林枫忙扶住了他。

林枫担心：“苏先生是不是内力消耗太多？”

苏逸川道：“苏某身体不适，旧疾发作，恕苏某先行退下”

林枫扶着苏逸川退下，梅御医也跟着出去。

刘易崇道：“你安心修养，京城防御工作暂时交给周致远”

九王爷道：“唐守平虽有十万大军，但长路而来军士劳疲，京师五万精兵绝对可与之一战。皇弟担心的是边关大将空

位，万一敌国——”

刘易崇道：“边关尚有二十万大军，敌国也不敢轻意而为。边关我早已留了人，正好趁唐守平离开这段时间清剿他的

人”

九王爷道：“唐守平虽不是什么深谋之人，但难保他背后无人，唐七一事恐怕便是那人一记棋子，唐守平也只是他手

中的棋子而已”

刘易崇道：“那个人我倒猜得出”

九王爷问：“可是之前的哪位皇子？”

刘易崇道：“当时我将他们流放蛮荒之地，没有痛下杀心，没想到终是给自己留了后患，只是现在还没查清楚是他们

七人中的哪位”

九王爷问：“唐七的事查的如何？”

刘易崇道：“现在只查出来影子杀手中有一人善用毒，称毒手书生，应该是向你下毒的那个。唐七的死，恐怕也与他

们脱不了干系”

九王爷道：“唐守平这些年虽有些拥兵自重，但论谋反之心，他终究缺了些野心。若能查明杀害唐七的凶手，唐守平

或许能好应付一些”

刘易崇道：“莫要担心了，边关那边解决之后，唐守平手中只剩十万军队，前后夹击他绝无胜算”

九王爷道：“希望一切顺利”

刘易崇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终是说道：“母亲在宫中遭人陷害流落民间，你也跟她受了很多苦，我本以为接你

到京城给你荣华富贵给你高上的权势你便会开心，但是这么多年来，你都将自己封闭起来……”

九王爷道：“皇兄对我的好，我知道”

刘易崇道：“能不能答应我，这件事之后，找个王妃吧，我不想再看着你一个人”

九王爷道：“我说过，他对母亲不好，我不会替他留下子孙后代”

刘易崇道：“他对母亲不好对你不好，但毕竟他是你的生父，生养了你十几年”

九王爷道：“如果我真的不开心，一个王妃也并不能让我开心”

刘易崇问：“那你告诉我，你究竟需要什么？”

一阵沉默。

刘易崇说：“如果你喜欢的是那个人，如果你开心的话，我也不介意他是个男人”

九王爷翻身对着墙。

为了照顾九王爷伤势，皇上刘易崇便将梅御医留在了宁王府。

这日，梅御医替九王爷换好伤药，见他欲言又止，问道：“王爷可是想问苏先生的情况？”

九王爷不置可否。

梅御医答道：“苏先生虽然内功深厚，但为王爷疗补心脉消耗太多，加上身上旧疾在身，是要歇着一段日子了”

九王爷低眉，说：“有劳梅御医了”

梅御医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知道王爷的脸最近几年是否还有不适感？”

九王爷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走神。

梅御医道：“虽然是十年前的旧伤，但当时用的药物太甚，毕竟对身体不利”

九王爷回过神说：“梅御医妙手回春”

梅御医道：“老朽工于烧烫之损伤，肌肤回复，但论及真正的治病救人，妙手回春，老朽自愧不如苏先生，道是江山

辈有人才出”

梅御医收拾了药箱，准备退下。

九王爷叫住他，半响，道：“此事请梅先生不要告诉苏先生”

梅御医道：“王爷的私事，老朽不会与第二个人讲，请王爷放心”

过了一会，林枫端着茶点进来。

九王爷习惯地拿着茶盖拨弄茶叶，问：“京城防御如何？”

林枫回答：“东西南北四门都做好了防备，重点部兵在西门。唐守平的大军大约三日后到”

九王爷说：“出去看看”

林枫劝道：“莫说王爷现在身体不适宜外出，况且京城附近都是搜寻王爷下落的士兵，皇上特意设了一个假象。王爷

若一旦在城内现身，恐怕会对王爷安全不利”。

九王爷放下茶杯，道：“憋了这几日，不是睡觉就是吃饭、吃药，外面都是那种状况，我怎能坐得住”

林枫道：“王爷可以在院子里散散心”

外面的眼光很灿烂，但天气还是很冷，林枫拿了毛披替九王爷披上。院子里一片寂静，连个守卫都没有。外表看有点

萧瑟，王爷下落不明的那种无主无序，细细感受一下，便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警备。

九王爷住的院子很大，中间被一道镂空墙隔开，由一道圆拱门连着。九王爷一直也没有纳妃，也没有子嗣，里面那道

院子便一直空着。里院前面的那块空地种了很多梅花，白色红色兼具，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九王爷循着梅香踏进里院，前脚迈进，后脚却停住了。

白红交错间，立着一个身影，只着一件束身棉衣，显出几分单薄。有些耀眼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人不能直视。

林枫解释道：“那日苏先生身体不适，皇上便命苏先生住在里院”

苏逸川转过身，看到两人，施礼道：“见过王爷”

九王爷道：“苏先生有兴致赏梅，看来身体已无大碍”

苏逸川道：“劳王爷挂念，看王爷气色，还需静养几日”

九王爷道：“这次本王倒是欠苏先生一个人情了”

苏逸川说：“不敢，王爷救小徒苏旭一命，是苏某欠王爷的”

九王爷道：“这么说来，咱们互不相欠了”

苏逸川看他，说：“王爷为国为民，为王爷做事是应当的。苏某欠王爷的。”

九王爷笑，说：“你既说欠本王，你打算如何还？”

苏逸川伸指弹掉梅花枝上的一朵落花，问：“欠你的，我还，你接受吗？”

九王爷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林枫一时搞不清状况，看着苏逸川默默进了房。

是夜，京城南门掠过三道黑影，守城的将士命士兵放箭。数百数千支箭布满夜空，箭落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哪里还

有什么人影。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又跃过三道黑影。

京城进入紧急警备状态。

当有士兵报道六道黑影皆是向皇宫方向而去，周致远一听大事不妙，为了拱卫京城皇上特意将宫中侍卫调拨守城，现

在皇宫可是弱如襁褓之子。

九王爷刚刚躺下，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之声，叫林枫，林枫不在。上了房顶，看到一队队士兵朝皇宫方向奔去。九王爷

进房拿了佩剑出来，正遇上匆匆赶来的林枫。

林枫问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九王爷道：“宫中出了何事？”

林枫踌躇。

九王爷加重语气：“说！”

林枫道：“有六人闯进城内朝着皇宫方向而去，但致远已经派人过去了——”

九王爷道：“这等事你都要瞒着我不成！”，说着夺门而去。

林枫拖住他，道：“皇上有令，不管外面出了任何情况都不能让王爷跨出王府一步。况且王爷现在的身体状况……”

九王爷回头：“现在面临危险地那个人不仅是当今皇上，关系到社稷苍生，他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林枫的手松了松。

“让他去吧”

苏逸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以剑撑地。

第 15 章

一阵寒风吹入大殿，灭了烛火。

刘易崇放下折子，唤外面的侍从，没有应答。

整理好衣服，刘易崇拿起了正厅里摆放着的宝剑。剑出鞘，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