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番外——十八子秋

苏逸川答道：“一碗是给别人看的，一碗是用来喝的”

林枫猜测道：“苏先生莫非怀疑有人要加害我家王爷？”

苏逸川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枫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道：“怪不得王爷的病一直不见好，原来王爷根本没喝啊，只是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嘛”

苏逸川道：“林公子着实是忠厚之人啊”

林枫微赧，道：“我十六岁就跟着王爷了，担心王爷身体是份内的事”

苏逸川道：“若是别人恐怕心里难免不平，你是王爷近侍，但他却连你也瞒着”

林枫忙道：“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能告诉我的王爷自会告诉我，不该知道的我林枫也绝不会打听”

苏逸川道：“和早茶一起送给王爷吧”

林枫端了早茶去见九王爷，正碰见有仆人收了药碗出来，碗是空的。林枫推门进去，九王爷正坐在案几边看书。

林枫提起茶壶倒在茶碗里，九王爷看过来，看到浓黑的汁液，问：“这是什么茶？”

林枫端起碗递到他面前，说：“王爷，这是药，您放心喝”

九王爷看他。

林枫躬身说：“手下侦查不周，致使王爷久病受苦，是手下失职”

九王爷看着药碗，说：“既然是做戏自然就要做的真一些，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会演戏”

林枫道：“您也不能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啊”

九王爷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昨日苏先生见你无碍便已猜出您一直未曾用药，今天这药也是苏先生亲自煎的，王爷可以放心”

九王爷说：“你倒挺信任他的”

林枫忙道：“苏先生侠者仁风精通医道，林枫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九王爷将手中书扔到桌子上，道：“你先出去吧”

林枫不动。

九王爷说：“我还请不动你了？”

林枫说：“我要亲自看着王爷喝药”

九王爷说：“大早上就喝一肚子药我不舒服，待我看完折子再说”

林枫说：“我去给王爷拿些点心来，您先垫垫肚子再喝”

九王爷看他，说：“林枫，你今天怎么就这么扭啊！”

林枫说：“苏先生交代一定要亲眼看王爷喝下去”

啪，九王爷一巴掌拍子桌子上，道：“你是听本王的话，还是听那个苏什么……”

林枫答道：“苏逸川”

九王爷气道：“苏——”

林枫道：“林枫任何事都可以听王爷的，但吃药这件事上我会听苏先生的”

九王爷说：“滚！”

林枫站着没动。

九王爷起身，自个出去了。

这天早上，宁王府的人就看见九王爷一脸不善地在王府里瞎转悠，林枫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九王爷回头，说：“你再跟着本王打断你的狗腿！”

把旁边经过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手里托着的茶壶茶杯落了一地，慌忙跪下求饶。宁王虽然平日里不拘言笑，王府里

的人倒很少见到他发脾气。

九王爷面色稍缓，问：给谁送茶呢？

胆子稍微大点的丫鬟答道：“回王爷，几位统领在校武场”

九王爷摆摆手让两个丫鬟退下，自己向后院校武场走去，林枫依旧跟着。刚走近练武场便听见一阵喝彩声，只见场中

间正在比武，一个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沾了一些尘土，脸上也冒出来了汗，还是能看出几分清秀；另一个是

大约二十五六的青年，面色少黑，上下收拾的很利落。

却说，面色稍黑的青年一个上步抓着少年的腰举上头顶，作势就要甩出去，林枫见不妙，惊呼出口：“致远兄，不可

！”

这时，少年像水蛇一般缠住对方，竟逆转了形势。

方才林枫的一声惊呼，众人回头一看王爷竟然来了，扑通跪倒了一片。被林枫唤作致远兄的那个青年想甩掉少年拜见

王爷，却丝毫没有办法。

青年无奈，道：“你先下来，王爷来了！”

少爷也不看，说：“我管谁来，你先向我挑战的”

青年说：“我认输行不行？”

少年说：“你又没输，你这是耍我！”

青年道：“你先下来，咱么待会再比好不好？”

少年道：“要比就现在比”

两个人在那掐架，跪在地上的人冒冷汗，今儿突然在王府出现的少年也太大胆了，偷偷抬眼看宁王，九王爷站在一边

看戏。

林枫忙上前，三下两下扯下少年，沉声道：“苏旭，还不快见过王爷！”苏旭被扯下来有些不爽，抬眼看九王爷，对

九王爷对视。

林枫扯着他跪下，苏旭不轨，林枫急了：“你这是对王爷大不敬！”

九王爷开口，问：“你叫苏旭？”

苏旭拱手答道：“正是，镇江苏家镖局苏旭拜见王爷”

九王爷微微点头，说：“周致远——”

刚才和苏旭比武的青年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九王爷说：“陪苏小公子练练箭术”

早有人拿来了两把弓箭，周志远说：“苏公子，请挑弓箭”

苏旭有些犹豫，还是接过了弓箭。

十丈外有箭靶，九王爷又命人往远处挪了挪。

周志远说：“苏公子，请先射”

苏旭左手握弓，右手搭上箭，拉弓。

人群中一阵窃笑，因为苏旭连弓都没能拉开。

苏旭的脸涨的通红，周致远压低了声音说：“苏公子，你是不是没练过射箭？”

这时，九王爷说：“周致远，射！”

不敢违背命令，箭射出去，正中红心，观看的人一片叫好。

九王爷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跟我到前厅议事！”，人群马上禁了声，随着九王爷出校武场。

九王爷回头：“林枫，你耳朵聋了！”

林枫正想安慰苏旭，被九王爷这么一叫，只好跟着上去。跟在九王爷后面的这一帮人，各怀心事。

说是议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简单说了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九王爷回了寝屋，桌上的药还在，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

九王爷坐着，脸色有点沉，林枫也不敢说话。

揉着太阳穴，似乎很烦闷的样子：“元宵节也不远了，皇上让我在府中办一场灯展，这事你去办吧”

林枫应声：“是”

“邀请的名单在就书房桌上，你自己去取吧”

领了命令，林枫就要退下，九王爷又说：“把药给我热热”

啊？林枫以为自己听错了，反映过来忙道：“我马上，王爷稍等”

待林枫热了药端来，九王爷爽快地一口气喝了，喝完小声嘟囔了一句，林枫笑了笑退出去。到书房拿了名单，林枫这

才明白王爷为何烦闷了，邀请的大都是未出阁闺秀，这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么多年，九王爷为什么一直拒绝纳妃，不仅是林枫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是全京城的姑娘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日之后，九王爷喝药倒不推辞了，林枫也去忙举办灯展的事。

这一日，天黑透了林枫才从外面回来，迎面就看见了苏泽。

林枫迎上去，说：“苏兄弟，这几日有些事要办，招待不周了”

苏泽说：“林大哥这么说就客气了，看你这个样子还没用晚膳吧”

林枫摸摸肚子，笑道：“还真是饿了”

苏泽说：“我便借花献佛了，一起喝一杯吧”

林枫说：“求之不得”

二人到了苏家师徒所住的小院，没见其他人，林枫便问了问，苏泽说苏沐自然是出去了，老三在屋里呢，师父应该在

书房看书。

待上来了酒菜，林枫道：“苏先生便不叫了，既然苏旭在不如叫他出来一起”

苏泽道：“其实，我叫林大哥正是要和你说苏旭的事”

林枫放下酒杯，问出了何事。

苏泽说：“这几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着什么疯了，关在房里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在门口问他话也不答”

林枫心里猜到了七八分，问：“苏旭将自己关在房里几日了？”

苏泽回答：“加上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林枫沉思片刻，问：“不知苏兄射术如何？”

不知他为何问此，苏泽还是答道：“我师兄弟三人自小习剑，没练过弓箭”

林枫笑道：“苏旭的事交给我来办”，便将发生了校武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苏泽明白过来便也放心了。

酒过三巡，苏泽随口问道：“林大哥最近在忙些什么？”

林枫说：“我正在筹办十五灯会的事”

苏泽来了兴致：“这京城的灯会一定比别处的热闹，我们家老三倒是喜欢这个，不知在哪举办？”

林枫道：“就在王府，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苏泽笑：“看不看都得看了”

俩人正在谈笑间，苏逸川推门进来了，身上披了披风，落了一身的雪。苏泽忙上前替他接下披风，问道：“师父这是

出去了？”

苏逸川说：“在院子里转了转，没想到竟然下雪了”，看向林枫，“林公子也在啊”

林枫施礼，道：“外面冷，先生要不要喝一杯？”

苏逸川坐下，接了一杯却没喝，问：“我看到有大批的灯笼运进来，王府里是不是要办灯会？”

苏泽接道：“师父你还真问对人了，林大哥就是主办人”

苏逸川喝了杯中的酒，说：“苏某倒有个想法”

林枫道：“苏先生请讲”

待苏逸川说完，苏泽和林枫齐赞好主意。

第 11 章

过了几日林枫来敲苏旭的房门，从里面传来声音说：“二师兄，我还不饿”，林枫兀自笑笑，推门进去，一阵风声，

林枫抬手接住了一支箭。苏旭掩嘴嘘唏，道：“我，我不是往那射的”

林枫看了看，箭靶和门口，差出来有十步远。从身后拿出一把特意打造的弓，递予他道：“你的臂力不足，普通的弓

对你来说太沉了，这把是我命人按平常弓一半的重量打造的，送给你”

苏旭接过来，喜道：“谢谢林大哥！”

林枫道：“射术也不是你这种蛮练能练出来的，你先用这把弓练练准法，这对于习武之人应该不难，过些日子我再教

你练臂力”

苏旭说：“不要过些日子，我现在就要练臂力”

林枫笑道：“你只要能每日完成拉弓一千下，我便教你”

苏旭一脸坚定：“林大哥说话算话”

这日后，苏旭倒是出来吃饭了，脸上也没有任何不高兴，只是有点怪的是平时胃口特好的人只低着头夹眼前那盘菜。

苏泽问是不是其他菜不合胃口，苏旭抬头说我就爱吃这盘菜。不解的苏旭看向自家师父，苏逸川帮苏旭各夹了其他的

菜，没有说话。苏旭停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饭。苏泽说，老三，不能挑食。

十五这天苏旭匆匆吃了早饭就往外跑，苏泽奇了，问今儿怎么舍得出院门了，苏旭回头说，林大哥说今早上开始挂花

灯，二师兄你不去？苏泽笑了一下，说我过会再过去。

苏泽说：“师父，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苏逸川说：“明天要走的东西也收拾下吧”

王府上下一片忙碌，在各处走廊、回廊都扯上线挂上彩灯，最热闹的地方要数王府后面的花园，梅花正盛，湖面结冰

，假山林立，点缀各色花灯，虽是白日早已令人眼花缭乱。

待到华灯初上，夜色降临，才真是一场花灯会。花灯以红色为主，兼具绿色、粉色、杏黄、淡蓝。形态各异，天上飞

地上跑水中游，可谓丰盛之极。

宾客纷至而来，窈窕淑女，高官子弟。林枫在门口迎接，苏旭也跟着，进来的女子不免要多看苏旭两眼。

宾客已至，九王爷却是久久不曾露面。

众人把赏花灯，竞猜字谜，倒也享乐其中。

却说林枫和苏旭正走在回廊，看见苏泽朝这边走过来。苏旭伸手取了头顶一盏花灯里的灯谜，说：“二师兄，我来考

考你”

苏泽笑道：“你这可是难为我了”

苏旭道：“猜一猜嘛，权当好玩了”

展开灯谜，谜面是，千古一绝。

苏泽想了一会，说：“我回去问问师父啊”

苏旭道：“二师兄你耍赖”

林枫对苏旭说：“你先在这玩着，我和你二师兄去看一下苏先生”

二人刚走，便有一穿着华贵的公子走过来，走到苏旭近前，慢悠悠说道，千古一绝，千去一，古去一，岂不是一个估

字。

苏旭看他，见他也算长得斯文，说，公子才思敏捷。随手又抽了一个灯谜，谜面是：三鱼争钩隐草下。

那公子稍稍思考，赞道：“这迷妙绝，不仅情景妙哉，更是构思精巧”

苏旭问：“你猜的是何字？”

那公子答道：“芯，上为草，三点为鱼，争一钩”

这么一解释，苏旭也明白了此迷甚是精巧，不觉间也对这公子有了一些好感。

那公子提议道，不如共饮几杯如何，苏旭便也欣然应许。

苏旭本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之后便显醉态，那公子此时竟露出猥亵一面，意欲轻薄苏旭。

一拳打在他前胸上，苏旭气道：“下流！”

那人站起来，一脸无辜说：“我对公子有情，公子对我有意，怎么是下流？”

苏旭道：“你我皆为男子，怎可——”

那人答道，又如何，说着上前拉苏旭的衣袖，苏旭甩开他，瞪了一眼，气呼呼走开了。

苏旭一脸不善地回去，林枫问怎么了，苏旭只说是遇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纨绔子弟。房里放了几大袋东西，苏旭问是

什么，苏泽笑道，好玩的东西。

众人正在赏灯、猜灯谜之时，只见一盏灯火徐徐升起，越升越高，若夜空中明亮星辰。

不是一盏，是很多盏，十几盏，上百盏，上千盏孔明灯在夜空中绽放。

人群中一阵欢呼，不知谁喊了一声，赶快许愿，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九王爷从房中走了出来，刚才的欢呼吵得他的心里有点乱，走出来才发现人们都在闭目默念心中所愿。

空中的灿烂与地上王府的繁华，构筑了一幅人间胜景。

在绚烂的灯光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站着，只有他缓缓地走过来。

距九王爷五步远的地方，苏逸川停了下来。

两个人目光对视，那么平静。

许愿结束，人群重新开始喧闹。

苏逸川说：“叨扰王爷多日，明日苏某离京，在此向王爷辞别”

九王爷没有回答，看那越来越高的孔明灯，灯光越来越小，终于和星星融为一体。

突然说：“林枫，送客！”

林枫小步跑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王爷，送，送谁啊”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九王爷说：“天色已晚，派人送各位小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