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已经极为疲倦却还是勉强打着精神的青年在我递给他一碗热水的时候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下去:“很多人甚至在梦里就再也没醒过来,住在另一边的人很幸运地没有被压死,但是也有不少被砸伤,但我们大家都很努力地挖掘,可惜也没有救出来多少,挖开的时候,很多人还维持着安睡的样子,有的父母则是把孩子护在身体底下,所有人都尽努力想要为部落做点什么,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的族人一下损失了一半还要多,剩下的也更多是孩子和雌性……”
这是很悲伤的事,就好像每一个灾难,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发生,而发生的时候,又很无力。
握了握我的手,罗雷开口道:“那,你们是想要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呢?”
那个青年抬起头看着我和罗雷,眼睛里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和决绝:“我,作为行族的族长,希望翼族能够收留我们。”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答案,不过看罗雷一脸莫然,我想他应该是有他的考量的,就算是原始人,也有勾心斗角、玩弄心计的时候,虽然可能段数不高,但是我也只是看着,罗雷说:“收留你们?”语气是疑问,意思自然是不太苟同。
这个行族的族长看了我们一会儿,确信我们就是那个意思,不得不低下了头:“如果您不愿意,不用收留我们剩下的族人,只要收留我们的雌性和孩子就好。他们已经太累了……”
也许是因为听他这么说,他旁边那个干瘦的老雌性原本在打量屋子、后来又转为打量我的眼神就扫射了过来:“不行,如果你们走了,雌性和孩子怎么能留在外族……”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用挑拣的眼光打量我们的屋子和我的老豆荚,听他这么说当然更不高兴,几乎就像跟他说那就快点走,我可不求你留下,快去草原上喂尖角狼好了。
他身边的青年却已经制止了他,只见他起身,对罗雷单膝跪下:“我们的雌性和孩子太累了,我们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建起一个部落,甚至没办法养活他们。但是雌性和孩子是我们部族的未来,至少,要让我们行族留下一些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的证据……雄性我会带出部落,每天打到的猎物我们也会首先送过来,他们自己也一定愿意帮部落做力所能及的事,并不需要你们白白养活他们,请务必收留我们的雌性和孩子在你们的部落,使他们免于被洪水吞噬,被野兽咬死,就算是为了天神赐给我们每个人的善良……”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会说,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事实,而且如果不是事关部落存亡,我想也不会有哪个部落的族长愿意对别人下跪,特别是别的部落的族长。
就比如罗雷,我有一次煽动他说,在我那里,求婚是要单膝下跪的,他听了之后就很是惊讶,然后很是歉意地跟我说,在部落里,下跪是屈服和乞求,除了对天神,他们一般不下跪,就算单膝下跪,也只有对长辈或者是对胜利者,对长辈是感激,对胜利者则是屈服,所以,他愿意做其他的事请我来相信他的诚意,但他不能对我下跪,请我谅解。这件事虽然我后来是笑笑作罢,但是也看得出他们对下跪这件事情是何等的重视。也让我对眼前的人有些于心不忍。
看了看我,又把我抓到他身边坐着,罗雷注视着眼前已经很是颓废的人,“你们第一个去的是水族?”
那个老雌性本来就对他们的族长下跪很是不满,现在就更是不满地嘟嚷着:“去了又怎么样……”
可怜那个青年光是应付黑化的罗雷就够累了,还要拉住那个跳啊跳的老豆荚,我觉得他的汗都出来了:“是的,因为水族的人更弱一些,而且也同样不会飞,但是人数比我们多,我想他们会更愿意收留我们,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却不愿意,于是我们只能一路返回到这里,途中,又有不少伤员……”
我想经历了那样的灾难,又长途跋涉,确实很让人难以忍受,于是我插嘴道:“你们是去请求他们收留?”
那青年像是没想到我会开口说话,一愣之后倒是说出了真话:“不,我们提出跟他们合族……”
“合族?”我看罗雷不开口,也学他皱着眉道,“你们愿意跟他们合族?”
青年似乎是很有些窘迫了,低着头道:“我们也没办法,我们离开部落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三十九个人,现在就只有三十四个人了,要再成为一个部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也只怕不容易,而水族本来就是我们三个部落中实力最差的部落,我想他们也许能够接受我们,只是……”
一般来说,大家去找结盟都会找比自己更弱一些的,因为这样就不怕被吞并,所以水族不想接受他们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水族连已经落难的行族都不敢接受,就显得太胆小了,我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也许因为我问的太自然,那青年下意识就回答我了:“我们还有十一个孩子,十一个雄性,十一个年轻的雌性,和我们的祭司。”他这样说的时候,那个老豆荚就挺了挺胸。
我看也不肯他,又问:“那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合族?”
听到这里的时候,青年终于瞪大了眼睛:“啊?”
19.新人、策略
其实这是个不容易的问题,与我们合族,就意味着他们很难照自己以前的生活独立生活下去,但是不与我们合族,我们也不打算收留他们,那么他们的部落也不容易存在下去。到底是名字重要,还是人重要,这就是他们要面对的问题。
我看看罗雷,他正支持地看着我,又开口道:“你可以去跟你的族人商量一下,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合族,以我们的族长为族长,和我们一起成为一个新的部族生存下去`胁??oa蹷4我们会敞开大门欢迎你们,为你们建和我们一样的房子,让你们一起分享我们的食物和领地,让你们的雌性和孩子都在我们的部落里平安地生活下去,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你们也不用在我们的部落门口等候了,我们不能庇护一个有一天可能会成为敌人的部落。商量好了之后,你可以来告诉我们。”
我又看看那个老豆荚:“顺便说,老人家应该坐下来好好休息,就不要随便乱跳了,闪了腰什么的可不太好。”
老豆荚瞪了我一眼,正想开口,就被那青年一把抓住,看向了罗雷。
罗雷笑笑,拉住我道:“我无所谓你们是不是愿意加入我们,你可以看到,我们生活的很好,现在正在新建新的部落。很快我们的部落会有安稳的房子可以住,不用怕风雨和暴雪,也不用怕猛兽和洪水,而且很快我们要开始种植植物和养殖动物,我们将过上饱足的生活。今年冬天我们就生活的很好,没有一个人饿着,更没有一个人因为食物缺乏而离开,但是因为我的雌性同情你们,为你们提供了一个方案,那么,我愿意为了他接纳你们,让你们也和我们一样住上房子,可以躲避风雨,吃饱食物,抵御寒冷,享受我们部族同样的生活。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的雌性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
他的眼睛如此熠熠生辉地凝望着我,饱含着温柔和宠爱,让我因为被他左一个“我的雌性”右一个“我的雌性”弄出来的一肚子脾气也不好发了,再说,谈判的时候,也要有一定的策略,只好干笑了两声,算是赞同。
青年看看他,又看看我,终于决定出去和他的族人商量。
他临出门前,我又对他说,“希望你们尽快决定好,因为晚上我们正好有个庆祝我们又一座房子建成的盛宴,今天我们有很多猎物,相信大家都愿意一起分享的。”
如果要合族,自然是要全族人都赞同的,于是我和罗雷先去和族长和大祭司商量,毕竟族长还没有卸任,而且他的经验也比较丰富,而大祭司说的话在族里很有作用。听到我说合族的时候,族长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又点了点头。大祭司则是很装X的开口:“我们没有人会做陶罐,以后也许每家人都能用上陶罐了呢。而且他们的雄性虽然人少,但是一个人养活两个人,只要安定下来,也不成问题,何况他们的雌性和孩子,如果无依无靠,我们族里的单身雄性们也会愿意照顾的……”
听他们两个的意思,估计这事儿应该能成,再加上我和罗雷现在在族里的影响力,大家应该不会反对,而事实也如我们所设想的一样,大家在听族长、大祭司和我们把事情和理由说完之后,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表示了赞同,特别是那些没有雌性的雄性,更是眼睛已经转向了大门外,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把那些单身的雌性吸进来。剩下的就是看行族的人愿不愿意了。
既然商量完毕了,我就让大家去准备今晚的食物,并且告诉大家今天不晒储备的肉干了,把分配后留下来的也都拿出来煮,因为我们的新族人一定都饿了。
无论怎样,行族只能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与我们合族,并且同意,与我们共享他们部落的技术和资源,我们也与他们共享我们的资源,同时,族内可以互相通婚,特别是现在造房子的时候,如果两族之间有愿意共同生活的,可以对族里提出来,我们为他们一起造房子,如果想要单独生活的,那就只能在最后安排房子的事情了,因为部落里的房子除了我的房子之外,都是首先照顾家里有孩子和雌性的家庭,单身的在之后才能考虑,而且单身的也是互相结伴,没有一个人一座房子的。
虽然对通婚这一条有些不太能接受,毕竟翼族的基因比较强势,以前也有过通婚的例子,生下的孩子都更多地呈现出翼族的特性,不过我们也说了,并不勉强,要双方自愿才行,而且他们也可以和我们的雌性通婚,虽然我们适婚的单身雌性,嗯,一个也没有。
因为没有选择,所以所有的条件他们也都接受了。
当这些行族人走进我们部落的时候,他们的惊讶是掩盖不住的,整齐的呈现出八字形把广场包围起来的木头房子,宽大的广场,巨大的部落,还有广场上正在燃烧着的巨大篝火和上面烤着的野牛和野羊,都让他们惊讶的不得了。
有些小孩子看见肉就开始喊饿,族人都已经教导过族里的小孩,对同族人要懂得分享,也跟他们说,现在行族也是我们的族人,于是小孩子们就乐呵呵的开始带着自豪的表情来款待这些小朋友们。大人们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也还算热情。至于单身雄性们,当然是迫不及待献殷勤去了。
整个晚餐吃得很好,几乎吃光了三整头大野牛、一头野猪和五只野羊。而且不知道是那些雌性太累了,还是雄性们殷勤显得周到,当晚就成了一对,那个雄性兴高采烈地到我和罗雷面前来,说是等罗雷交接了,希望由我和罗雷为他们主持仪式,看那个雄性平时神气活现、现在却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惹得罗雷诡异地看了我两眼,晚上更是紧缠着我。在睡着前,我想,狮子应该不是发春?那他这样算是什么?欲求不满?
因为雨季已经过去,大家又都在部落里干活,所以大家都已经搬了回来,安排了住处的就住到了自己的房子里,还让交好的也都在房子里暂居着,就好像我们的房子里就暂时收留了辛穆家两个、罗雷的猎手搭档贝罗一家、辛穆的搭档李德一家还有几个没有伴侣的巡逻队员,那三家人一人占了个房间,巡逻队员晚上就在我们的厅堂里睡觉。
罗烈一家搬出去以后,又安排了几家人到我们家占房子。罗雷还是理由充分地睡在我的床上,继续对我鬼压床!我已经在考虑要做张小竹床了,天气热了,跟他闷在一起,热的我都睡不着,这家伙还死命抱着我,还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崩溃!
几乎每家每户都安排了人,再不够住的就扎了帐篷在广场上。现在既然有新人来,大家自然是先照顾雌性和孩子,于是住在我们家的那几个巡逻队员和三家人也都决定去住帐篷,让雌性和孩子搬进来。我虽然不太喜欢别人住在我家里,但是这种时候却还是只能忍耐,于是安排了两家带着孩子的雌性和几个单身雌性住在我们家里,而阿蛮和贝罗以及李德家的雌性和孩子住在罗雷的房间里。三个雄性就先住到了帐篷里,既然我们家都做了调整,其他的人家也都纷纷表示先安排那些雌性和孩子,族人都算通情达理,也都很配合。
我们组里的三个祭司忙着为行族的人检查身体,包扎伤口,我和罗雷就开始忙着和族长一起为行族的人安排住处,合族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做起来,还有以后的融合并不容易。让他们有机会融入进来是第一步,而住在一起就是提供更多的机会。
20.倔强的孩子
因为有这些力气很大的行族人的加入,造房子的进程更加快起来。行族人的力气很大,而且因为他们现在只有这么些人,又在我们族里生存,所以都很乐意干活,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也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干活。
我有一次也不经意地听到一个雌性对他的孩子说,现在我们寄于翼族的篱下,如果不好好干活,就会没有饭吃。我只能苦笑,暗地里更告诫罗雷要注意行族人的情绪,也不知道罗雷做了什么,翼族的大家对行族人更加的热情,对他们的小孩也特别的照顾。
行族的孩子中有五个是没有大人带着的孩子,后来在分配住处的时候,有两个不满三四岁的被失去了伴侣的单身雌性带去一起安顿了,还有一个大约十二三岁就跟着他们的雄性一起住在帐篷里,只有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雄性带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雌性比较难处理,一个是因为那个七八岁的小雄性已经比较大了,他不愿意跟着别的雌性一起生活,他背在背上的小雌性又太小了,不可能由他单独照料,但他又坚决不肯撒手,一定要跟他家的雌性弟弟在一起。
第一天因为人多,我也没注意到这种情况,第二天,阿蛮跑过来找我,我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孩子偏偏还比较倔强,据说一个人抱着他的雌性兄弟坐在帐篷门口坐了一夜。大家因为都忙,巡逻队也没注意看人家帐篷门口,也都不知道这回事,直到今天早上大家来派发早饭,才发现那个小雌性发烧了。
我去看的时候,有几个行族的人和我们的人都围在那里,行族的族长脸上有些焦急,但是也很无奈,那个老豆荚则是一脸的不高兴。据阿蛮说是因为他去劝说那个孩子,被那个孩子给了个臭脸。
听行族族长解释,我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阿么早就在生下小雌性之后不久病逝了,他们的阿爸在塌方的时候把两个孩子都护在怀里,自己被砸伤了,挖出来的时候就没救了,只叮嘱这个小雄性纳罕好好照顾自家的雌性,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跟他家的雌性兄弟分开。但是他们两个的年纪又让人没办法把他们两个同时安置下来。本来他们因为没有阿么,都是阿爸一手带大的,就不太懂得和族里的其他人来往,现在更没有人能知道怎么收养他们了。
因为长途跋涉,那个才两岁出头的小雌性本来身体就弱,昨天晚上据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没有,又在帐篷门口吹了一宿风,现在更是发起了烧。可是这个又倔又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对他的弟弟,也不愿意把弟弟给别人去带。现在大家都在劝他,可惜劝不动。
我想了想,上前看了看那个衣不蔽体、却紧紧抱着怀里嘴唇都有些发白的小雌性的孩子,在他面前蹲下来:“你再这样下去,你弟弟就要没命了。”
也许是听我这样说,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些悲伤、也有戒备,但更多的,是佯装的坚强和背后的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没有伸手,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说:“你要不要带着你弟弟先到我家里来?我找大祭司来给你弟弟看看,至少也要给他喝点干净的水。你放心,我不要你什么东西,你可以看看我的房子,”我拿手指一指,“我有部落里最大的房子,而且我是下任族长的雌性,本来也应该照顾你们,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骗你。等你弟弟好了,你可以带着他住到你想住的地方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给你弟弟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