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维任也并不着急自己儿子接替自己,毕竟自己也还有余力并非年迈,着实也能好好担当几年,所以也乐得原楚自己一点点摸索,自己也并没有帮助多少,他还是相信自己儿子能做出一番天地来的。
“爸,我这有一份企划案你看一下吧。”
“你自己写的?”伸手接了过来,随意翻了几页,原来是开发新的项目。
“嗯,我已经做了市场调研,也看了一下公司的预算,应该可以先初建雏形,看看市场效果如何再考虑是否大规模投产。但是我需要一条自己独立的生产线,如果真能够成型,可能还需更多,不过……设计方面我不在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这计划我会好好看一下,如果可行的话我会直接和董事会的人说一下。……说到设计师,我到是有个人选,应该能符合你的要求。如果你的企划合格能够批准组建新项目,我就把他派过去帮你。”
“好,谢谢爸。”
“谢什么,如果你做得好,我要谢谢你才对。”原维任脸上不只是脸上笑得高兴,心里更是越想越满意。
原楚对着父亲笑了笑,起身正要走出门去,听到父亲在身后说道:“原楚,今天晚上和我去参加纺织业界的宴会,还有你母亲,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正好告诉你母亲一声。”
“好,那我先回去了。”
原楚知道本来父亲似乎是想单独赴会,不过叫了自己又接了母亲,可能有想把自己介绍出去的意图。
开车回到家,将一套西装拿出来托佣人熨烫一下。母亲自从得知此事就出了门,大概是去美容做头发去了。
叹了口气,原楚躺在床上,觉得有些疲惫,翻转了个身竟然睡了过去。
原楚模糊地听到自己手机的铃声响了又响,正在睡梦中挣扎,床头的电话也猛然间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翻了一圈靠近床头柜,原楚一手捞起话筒,艰难地对准了自己的耳朵。
“原楚,你在哪里,宴会已经要开始了。”
原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迅猛地坐起身,屋里一片黑暗。
“爸,几点了?”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发音很艰涩。
“已经七点十五了,宴会开始一会儿了,你在家?”
“对不起,我睡着了。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原楚一边说一边欲脱去上班时的穿着,脖子夹着电话,脑袋偏得有些发晕。
“……你快些过来,应该来得及,七点只是宴会开始,八点钟正式入席。”原维任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严厉的指责意味,只是平静的要求着,他知道这几日儿子有些辛苦。
“好,我马上过去。”
原楚飞奔入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将头发吹干,换上已经熨好的晚宴西装,开着车向宴会地点飞驰而去。
格里酒店离家有半个多钟头路程,下班高峰刚过,但是路上也许还有些堵,原楚利用等待的时间点了颗烟,胳膊架在敞开的车窗,愣愣地看着那烟雾缭绕沉思。他知道如果第一次正式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晚宴就迟到,对于公司对于父亲哪怕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可能有什么好评论,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实力这种东西并不是看出席了多少宴会。
终于在差五分钟八点的时候,原楚到了酒店门口。他先进入宴会厅外的休息室掏出手帕将额头的细汗擦了去,静止了一会使脸色不像是过于急切,些微的气喘也明显好了不少之后,才从敞开的门内进入了宴会厅。
马上快要入席,大家都正聊得兴起,原楚从台阶向下走时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追随。他站在入口处抬眼张望,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稳重,面带微笑且自然亲切。然后便见到了远处和人寒暄的父母。
一路面带微笑,从川流的侍者的托盘中挑了一杯香槟,捏住酒杯向父母所在方向稳步迈了过去。
“爸,妈,我来了。”
父母同时回过头,母亲看着原楚,眼中含笑,更没有什么指责之意反而飘过几缕心疼的眼神。原维任看着原楚衣着光鲜,再随意一扫发现起码半数人的眼光都落在原楚身上,心中骄傲更甚。
“庄老板,这是犬子原楚,刚从美国回来,还不太适应,所以来迟了。”
“原楚,这是我的好友庄贤,也是纺织龙头了,庄氏主要出产布料,也有布艺加工,你庄伯伯可是一把好手啊。”
“庄伯伯好,我时差还没有调回来,来迟了,真是抱歉。”原楚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往下接,虽然同是睡过头,当然这种解释更巧妙一些。
原楚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入庄贤的手中,一边说一边紧握了一下。正想抽回手,没想到这庄贤此时却用了力。
“不必道歉,贤侄真是出落得英俊潇洒啊,没想到老原竟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
原楚也用了些力,终于将手抽了出来。心中对于“贤侄”这一称呼起了疙瘩,怎么像是古装片一样。转头看父亲,并未看出什么不妥。此时已有主持人宣布让大家入席了,了解这一晚想必是不好熬了。
那庄贤其实并不大,也就是刚过而立之年的岁数,和父亲相比看起来更加意气风发,有些中年人的稳重感,但是和父亲那种沉着冷静又有些不同。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庄贤有些举止稍显轻浮,而且眼光总是不够含蓄。这样的人远远看去就会有颇具威胁之感,虽本身确实有些能耐,但是如此毫不加隐藏,要不就是背景果真有实力让他如此,否则这庄贤就不如父亲描述得那般厉害了。隐隐觉得这庄贤很不简单,原楚收回眼光探向舞台。
原来这是一场由纺织协会承办的公益晚会,先是表彰了一些年度突出的企业,原氏并没有入围任何一项奖项,但是原楚从父亲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快。想起父亲平时对于什么奖项就不甚介意,也就明白了些许。
颁奖之后是一些残疾孩子的表演,之后主持人拿出许多残疾孩子画的画或手工艺品开始拍卖,企业家们也就开始对以竞拍为名,实则捐款显财气的活动关注起来。
络绎不绝地牌子举起放下,这充斥着工人血汗的金钱变为数字在这挥舞的牌子中流逝地风一般迅疾。如果这些竞拍款真是一分不落地都捐给残疾人,原楚的心就不会这般沉重。这其中暗地里地运作,他并非不清楚。
无奈的是原氏作为在座的知名企业之一,之前没有得奖已经让很多人产生疑惑,如今是无论如何也要举几次牌子了。虽然在举牌的一瞬间,原楚分毫没有觉出真正帮助人的喜悦之情。却也只能安慰自己,起码在原氏捐出的七十万里,能有三分之一真正用到了那些孩子身上,也就知足了。
宴会桌上的食物精致而耐看,就是不经吃,每一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漂亮的大盘子,往往上面用做装饰的花朵果雕就已经占了大半。最主要是同桌的人完全没有人去碰食物,大家只是端着酒相互耳语聊天,然后碰杯,再继续交流。哪怕只是某些过眼云烟毫无根据的小道消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酒精权利与金钱的暧昧场所,也挥发出了强劲的扩散力道。
作为新面孔的原楚当然免不了被人拽住敬酒,而且大多是长辈前来目睹原楚“风采”。作为小辈根本不可能拒绝,也就一杯杯干得迅速。原太太只觉得儿子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免心疼地拽住丈夫的肩膀,扭过他的身子和他说到:“找个借口让原楚回去吧,他可能还没吃东西,喝酒对身体损害太大,而且他好像不太舒服。”
原维任抬头看到正在举杯微笑客套的儿子,脸上虽然被酒精熏出了微红,嘴唇却是煞白,连额头都有些冒出细汗。没有犹豫地站起了身,接过又要递给儿子的酒杯。
“犬子刚回国,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聚,我太太身子不舒服,让他送她母亲回家,我来陪大伙喝一杯。”
原楚转过头看到父亲的颜色,知道是担心他。他本没想到喝香槟也有这么大问题,等到胃痛才回忆起自己好像连午饭也忘记吃,怪不得起来造反。
走到母亲身后将貂皮大衣披在母亲身上,携着母亲又走回父亲身旁。
“各位叔叔伯伯,我母亲身体不太舒服,我先送她回去。日后晚辈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指望各位叔伯指导,先在这里谢谢各位叔伯不嫌弃原楚前去叨扰。”
“当然是嫂子身体重要,贤侄真是孝顺,尽管来打扰,大家当然不介意。”那庄贤说完哈哈大笑,周围几个人也笑着附和。
即便是在已经有些力竭的境地,原楚也不免分出些心思感叹这位看起来着实是个大人物的庄伯伯。不知为什么,这位庄伯伯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总有些怪异。
楚慧姗点头微笑致意,向丈夫回了个眼色就拽着原楚走了出去。事实上在后半段路程,原楚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母亲身上走出去的。
出了酒店,老王开着车马上靠近,看到有些摇晃的原楚,以为是已经喝醉了,赶忙下车帮着太太将原楚扶进了车。
回到驾驶座,太太疾声喊道:“快去医院,原楚好像晕过去了。”
老王也有些心急,刚才扶着原楚时还听到原楚叫了一声老王,怎么这么快就昏过去了!虽然心里着急,手上丝毫不见慌张,将车子飞速开出去,却平稳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已经速度极快。
到了医院急诊室,老王甫停好车就奔出去找了医生推来担架,将原楚抬了出来。楚慧姗此时心急如焚,面上却冷静平稳,吩咐老王停好车后直接去办住院手续,然后自己随着医生疾步走向诊断室。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楚慧姗有些厌恶,但是坐在诊断室外面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只能暗暗祈祷儿子平安无事。现在只有自己一人,丈夫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念着还是等医生出来问明情况再说也不迟。
老王办好手续也走了过来坐在诊断室外另一张椅子上,眼中的担心直落入楚慧姗眼中,竟奇异地平复了心中的焦躁。她知道自己儿子会好起来的。
医生很快就走出来,问明家属后对楚慧姗说道:“楚原有些轻微的酒精中毒,空腹太久刺激过大造成了胃壁灼伤,如果喝的酒度数再大些就会严重到胃穿孔了。”之后就是保养事宜,少吃辛辣少喝酒尽量不喝酒,再不能空腹饮酒云云,又说了一大堆忌食少食的东西,总算是停了嘴。
楚慧姗虽笃定自己儿子终究会好,但是还是感到心中一抽一抽地痛,要是当时在他喝酒之前给他吃点东西垫垫胃,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老王心底里暗记下医生的叮嘱,看到太太神色歉疚,就上前安慰到:“少爷以后注意些就会好了,太太不要太担心。”
楚慧姗抬起头对医生道了谢,又转过头对老王说了声谢谢辛苦了。
“我去接老爷过来吧。”他知道老爷在宴会上也待不久,估计这会也就要回来了。
“直接将维任接到医院吧,我再陪原楚一会。”老王点点头,走了出去。
楚慧姗跟着已经被抬出诊断室的原楚向病房走,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在病房外皱着眉交代了几声,说话间有几许哽咽,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老王对于自己能在原家工作很有些欣慰,原氏两夫妇亲切和蔼,好得没话说,从没有过有钱人那些轻蔑的嘴脸。所以老王也把老伴介绍过来帮佣,其实也就是每天到原家做菜烧饭,平时连打扫卫生都用不到老两口,工钱给得一点不少,虽说自己有时候晚上也要陪着老爷出外应酬,但是年终的红包总是让他觉得再累些都值得。
等原维任赶到医院,原楚已经清醒过来。楚慧姗交代的食物也带了过来,这是原维任在酒店直接点的粥,一道带过来还散发着滚热的气息。楚慧姗接过来小心翼翼给原楚喂了一碗,就被原楚劝说地和丈夫回了家。
原楚从没想过自己的胃这么薄弱,仅仅两顿饭没吃而已,就算自己平时没喝过酒,但是那不是只是香槟吗。还没有听说谁喝香槟喝出酒精中毒的呢。又暗自叹息果然是大学时日日空腹咖啡把胃搞得如此虚弱。原来也不是没有罢工过,只是从没像这次这么厉害。况且已经有很久没有发作,他竟忘记了自己的胃本身已经有点小问题了。
喝了碗热粥暖了暖胃,原楚就把爸妈劝回了家,他在医院睡一觉就天亮了,何苦还要有人陪床,自己又不是断手断脚,胃部因为打针的关系已经没怎么疼了,喝了粥之后就更是没有感觉了。
原楚第二天就出了院,他也讨厌消毒水的味道,问医生能不能回家静养,医生看了看他的状况,觉得倒是真可以不用占着这床位,于是也就请原楚回家好好休养了。
家里当然比医院舒服,原楚也觉得自从当了父亲的助理之后好像一直真挺忙碌,快一个月过去,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原太太总觉得愧对儿子,于是越发补将起来,原楚短短的一周里就胖了不只一圈,胃恐怕更是不只厚实了一圈,估计都快要铜墙铁壁了。
原楚在家待了一周,实在是无聊到极致,还是回去上班的好。洗过澡换好了衣服,觉得头发有些长,决定下班后去好好收拾一下。
自己打车到了公司,到了门口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有报告会议,父亲一定是在会议室才对。和秘书打了声招呼,径直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站在大落地窗前,俯视着外面车水马龙,人人疲于奔命,为的不过是权钱这两个字而已。
没有等多久,总裁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来。父亲一边开门一边和身后侧的人说话,原楚从父亲的音调中,都能听出对身后之人的赞赏和认同。
“是,我会注意的……”
微斜着身子想看清楚父亲身后的人,却在看到那人的身影之后整个人钉在原地,怎么是他?
“原楚,你怎么来了,身子还没好全就跑来,你妈能放心吗?……再说,你要是来公司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正好让老王一起送你过来……”
还在办公桌后愣着,感觉出父亲一点点朝自己走近,却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跟在父亲身后的身影上移开。
这不是……
“成生,这就是我现在的特别助理,也是我儿子,原楚。……他对设计一窍不通,虽然学的是管理,但是也是个新手。”
“原楚,这是创意总监成生,你们还没有见过。你的企划我看了,确实有可行性。你生病的时候我让开发部的人做了市场调研,也询问了很多设计师的意见,成生觉得纯天然制衣这一领域有很大发展空间,而且他主动申请参加你的企划,你们可要好好合作啊。”
被父亲的大手拍在肩膀,原楚才好像苏醒过来,把自己的手交在向着已经停在空中的大手里。
“原特助,以后要多多关照了。”
成生的眼神晶亮地可怕,原楚脑子里只是一片混乱,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此地见到此人。已经淡忘的记忆逐渐回笼,模糊而充满隐晦地期待。
“不要这么说,我是后辈,经验不足,需要锻炼地还有很多。”虽然面部僵硬,但是原楚仍拼足力气挤出了一个微笑。手仍然被大力地握着,试了几次想要挣脱都没有成功。直到放弃时,恍惚觉出对方撤了力气,以最快地速度抽回了手掌,带回的热度仿佛愈发灼热,且有着四散地倾向。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回头对着父亲交代,回转时控制住眼神不要高过那人的胸口,对着轮廓轻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向外走去。
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原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还快得可怕,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想起自己收到邮件之后还真傻呆呆地等了几天那人的电话,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激动,显得无比地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