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下——百炼成猫

“说吧，你们要吃什么，愿赌服输。”倪嘉拖着张亚峰，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其他几人都没说话，默默把目光投到江文宇身上，还算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谁才是这场比赛里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江文宇笑道：“位置我已经订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刑海点头：“那就行了，先去洗澡吧，然后在门口集合。”

周末的保龄球馆人还挺多，这时候又刚好遇到要离开球馆去吃晚饭的人特别多的时候，找遍整个淋浴室也只剩下了两个隔间。

张亚峰和周勇一点也不客气的钻进了其中一个，刑海看着江文宇，有点犹豫，那个江文宇喝醉的夜晚，他可是一点都没忘记，要和他一起洗澡……是不是挑战稍微大了点？

为了怕被别人占了这个洗澡的隔间，两人还是钻了进去，只是却没有动作。老实说，江文宇也不太习惯和其他人这么靠近，何况还是一起洗澡。

“那个，这里太不方便了，我还是简单擦一下身上的汗就好了，回家再洗澡。”刑海终于还是不太敢用一起洗澡来证明一些自己老早就想确认的事，这个刺激似乎大了点。

江文宇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两个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从浴室里钻了出来，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不约而同的换上带来的干净衣服，似乎像是洗完澡之后出来的样子。

刑海心里暗叹一声，他这算不算做贼心虚？

可他却没有细想，如果他算是做贼心虚，那江文宇这么做又算什么？

江文宇推荐的地方是一间装修雅致的中餐厅，服务员领着几人走进一个包间之后就暂时离开了，倪嘉一脸苦相：“江教授，这里得多贵啊，月底了，你不要这么狠。”

她原本以为江文宇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江文宇笑了笑，没有辩解，不多久，服务生拿着三本菜单进来了，还顺手给江文宇双手奉上了一张深蓝色的卡，说：“江老师，这是我们老板吩咐给您的，请收好。”

江文宇接过卡道了声谢，服务员退出了包间。

看着几人疑惑的眼神，江文宇笑着解释：“这里是我一个学生开的，很早就答应他要来试试了，一直拖到今天。”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刑海坐在江文宇旁边，拿过卡来看了看，说：“七折哦。”

倪嘉正想说什么，却被刑海打断：“不过打了七折之后的钱，还是得由你们两个来付。”

“那是当然！”倪嘉翻开菜单一看，“咦，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贵。”

江文宇点点头：“如果这里性价比不高，他就算是我学生我也不会来捧场的。”

本来这一顿江文宇就没打算让倪嘉他们付钱，可被刑海那么一打断，现在他倒不好意思和个小姑娘争着付账了，否则难免会有看不起人的意思。江文宇笑着看了刑海一眼，正好对上了刑海看过来的目光。

刑海眨眨眼，月底了，没钱了，后面几天都要仰仗你了。

江文宇无奈，难道还能饿死你。

其实刑海也并不是小气的人，只是突然想到江文宇经常到警局来时买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这帮白眼狼的肚子，他就忍不住想要小气一把。

这顿饭吃得还算是惬意，结账的时候倪嘉和张亚峰也松了一口气，还真的不算贵，尤其是打过七折之后。

几个人散步走向停车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打打闹闹，江文宇看着刑海，不由得想着，要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的愿望，在几天之后，就又一次被打碎了。

第四十六章：尘封的记忆（二）

刚刚结束一个大案子不久，最近的特别行动队还算清闲，本来刑海他们还算着这样的清闲至少应该能维持一个月左右，没想到，几人聚餐后的第三天，就看到了李仁一脸的凝重。

一般他出现这样的表情，就表示说有案子需要他们接手了。

可是这一次，李仁只说了一句：“我去一下局长那边，你们都在办公室待命别离开，等我回来开会。”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算小，居然能让李仁在还没有了解到具体情况的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表情。

几人也不愿去瞎猜，只能坐在自己座位上翻翻资料卷宗，整理整理文件什么的，等待李仁回来开会。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多，刑海叹气，看来今天没办法准时下班了。

刑海想了想，还是随手发出去一条短信：“今天加班，别等我吃饭了。”

不多久，那边就回了信息：“知道了，要给你买点东西拿去警局吗？”

刑海想着如果江文宇来了，肯定会被李仁拖着一起开会，连忙按下信息：“不用了，你明天不是有个讲座吗，早点回去休息，记得关机。”

江文宇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看到刑海的消息，立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这种随时被人关心惦记，随时有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着想的感觉，让江文宇觉得很窝心。

果然，李仁差不多五点左右才回到特别行动队，拿着几份资料，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变成了纠结，招呼几人进了会议室。

“队长，到底怎么了？”还是刑海最沉不住气的问出了大家心里的问题，他从心里祈祷这个案子不需要江文宇出马，这段时间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李仁把手上的资料发给大家，因为没有时间复印，大家只能凑在一起看。

资料一共有三本，并不是同一起案子，但是不多久，他们就从中发现了共同点。

“这案子看起来有点诡异。”刑海皱眉。

李仁点点头：“这三起案子都发生在这个月内，我们的同事经过调查，都确认他们是被人仇杀的，而且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印和指纹之类的证据，也很快就查到了那个仇人身上。可奇怪的是，在警察找到那几个犯罪嫌疑人之前，他们都已经死了，和他们死在一起的还有他们的妻子。而且……最最奇怪的不是这些，而是这几名犯罪嫌疑人和他们的妻子死后的案发现场，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自相残杀。”

“这个现场看起来确实太诡异了。”周勇一边翻着现场照片一边摇头。

李仁继续说道：“其实，重案组的同事们也不太敢肯定这几起案子有什么关系，毕竟没有明显的证据。死的这些也都是杀人犯，现在他们死在这么诡异的犯罪现场里，还算是给司法机关节省了开庭审理案件的费用和精力。而且，现场的证据显示他们确实是被对方杀死的。这让重案组的同事们就算想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查了。”

刑海点点头，说：“也就是说，他们目前还不确认这件案子有没有找凶手的必要，还是说……他们其实是想让特别行动队来确认一下？”

李仁皱眉：“或许是想让我们从头到尾看一下，给他们一点意见吧。我看了以后也觉得找不到什么破绽，可是，我还是想你们也都看看，会不会是我忽略了什么，我总觉得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抓住。”

“或许我们应该去现场看看。”刑海提出这个要求。

李仁同意，带着几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前两个案子因为是不同分局的同事办的，已经结案了，现场早就解封，估计就算有证据也找不到了。最近的这个案子是我们局的同事办的，他们觉得很奇怪，就查了查，没想到就翻出来了前面两起案子，所以我们就算要看现场，也只能去最后这个了。”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李仁、周勇和刑海三人来到了最近这起诡异命案的现场，其他人被李仁放回家休息了。这起案子李仁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接过来继续调查，所以他想着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案发地点的位置靠近郊区，这里是城区和郊县的交汇处，属于很容易被两方忽略的地带，自然治安之类的相对来说也要差很多，一般有条件的都不会选择住在这里。

看起来倒很像是因为杀了人而想要躲起来的人会选择的地方。

命案现场是在一栋三层小楼里，因为知道李仁他们会过来，重案组的同事还专门派了个人领路。来的那人叫张良。

根据重案组同事了解到的资料，张良说这栋小楼是一个挣了点钱的小老板修建的，他也住在这附近，房子的主要用途就是租给其他更加贫困的人，案子发生后，重案组已经给房主做过笔录，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把人领到现场，张良并没有一起进去，而是等在了门口。他明白，大家查案的方式可能会有不同，进去了说不定会碍手碍脚，索性就当起了“门童”。

房间不大，典型的单间小屋，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简单的摆放着几个看起来就很过时的家具，唯一的大家电只有靠着房间一面墙的那台电视机。刑海四处看了看，心道，这里果然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难怪除了这家人之外，整个三层楼只有一楼两户和二楼一户有人住，其他的房间都是空着的。

突然想到江文宇，刑海勾起嘴角，或许他那里，才像个家吧。

收回思绪，刑海继续打量着四周。房间正中对电视机的方向摆放着一张褪色的双人沙发，虽然勉强能称得上是“布艺沙发”，却让人完全没有坐上去的欲望，沙发上还密布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周围的家具和地上也有不少地方沾上了血迹。

“战况看起来还很激烈。”刑海耸肩。

李仁不满刑海的口气，一眼瞪过去，却还是忍不住问：“有什么发现？”

刑海摇摇头，和李仁一样，他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却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了。

可是，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本是同林鸟的夫妻拔刀相向，自相残杀？照理说老婆既然愿意跟着老公过这种杀人之后亡命天涯一般的生活，他们的感情不是应该很好才对吗？还是说，老婆跟过来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就是导致他们自相残杀的导火索？

刑海甩了甩脑袋，还是觉得想不通。

又拍了些现场照片，李仁交代其他看守现场的同事暂时不要动屋里的东西之后，三人才离开屋子和张良一起离开了。

三人都没有开车，而是坐上了张良的顺风车准备先回警局。

张良满脸笑容，迫不及待的问：“李队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李仁不答反问：“除了我们已经看到的证物组的报告之外，这个现场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这个可能要等到明天。”

“我们明天看了报告以后再说，这个案子……”李仁没有再往下说，但是其他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案子说不定，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张良不再多问，只点点头，一路飞车将三人送回了警局。

等刑海回到江文宇家里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最近越来越爱往这边跑，自己租的那个小房子倒是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而江文宇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对刑海每天跑到他家里来睡客房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打开房门，门内柔和的淡黄色光芒便顺着已经打开的门缝照到了刑海身上，门内，江文宇正坐在沙发上，他看起来已经洗过澡换上了一身轻松的居家服。他侧身靠在身后的靠垫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客厅的电视机开着，可刑海猜测江文宇根本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什么。

听到门响，江文宇才抬起头来，对着刑海展露了一个略显疲惫的笑。

“你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刑海摇摇头：“没，我随便煮点东西吃就好。”

江文宇站起来走向厨房，从里面端出了几个碗放在餐桌上，说：“晚上我叫的外卖，这是给你留的。”

刑海看了他一眼，将人按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你看你，累得都快倒了。我自己回去找东西吃的，你就别管了，累的话早点休息吧。”

江文宇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下午又连着上了三节课，所以……”

刑海先给江文宇拿了一盒牛奶，然后自己盛上饭开吃，一边吃一边跟江文宇说起了今天案子的事。离开警局的时候李仁再三要刑海记得问问江文宇的看法，就算刑海再不愿意，也得按照队长的吩咐去做。

“就是这样，目前我们找到的线索都告诉我们，这起案子应该是两人自相残杀造成的，可是我们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

“不是……这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江文宇猛的站起身来，刑海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正想询问什么，却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担心的看着江文宇。

而此刻扶着餐桌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江文宇，脸上已经一片惨白。

第四十七章：尘封的记忆（三）

江文宇惨白的脸色在客厅灯光的映照之下，让人感觉又多了一丝脆弱。

刑海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江文宇肩上，担心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刑海知道是因为自己所说那些该死的案情让江文宇反常，可是他不相信是由于害怕造成的，这几次三番下来，江文宇就算神经还不如刑海那么粗，却也已经可以在进入凶案现场之后安然无恙。更何况，这次的事件比起前几次来，完全不够看。

江文宇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本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轻轻拍了拍刑海的手背，说：“我没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警局吧，我想看看这件案子的详细资料。”

“那你明天的课怎么办？”

“请假。”

刑海愣了一下，对于一向善于合理安排自己时间，重视自己本职工作的江文宇，为了一件不着边际的案子请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刑海十分肯定，这件案子一定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可，到底是什么？江文宇不愿意说，刑海也就没有再追问。

这一夜，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都失眠了，江文宇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而刑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江文宇。似乎，他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在乎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挂着熊猫眼的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刑海怕自己疲劳驾驶出点什么事，所以两人选择了搭地铁转公交去警局，这一折腾，比平时刑海自己开车出门晚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一进特别行动队的大门，江文宇立即转身进了李仁的办公室，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手上捧着几叠文件。

除了尸检报告之外的其他和案件有关的资料都被江文宇拿到了，包括怀疑是被几名已经死亡的嫌疑犯所杀的那几个人的资料。

刑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一旁的江文宇。

想来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月了，可刑海从来没有见过江文宇像现在这样的表情。他脸上那层淡淡温柔的笑意早已不见，就连最初时见面的冷漠和距离也找不到痕迹，剩下的，是让刑海看着都有些心悸和心慌的陌生表情。

就像，被唤醒的恶魔，在寻找着猎物。

资料在江文宇手中不断被翻阅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却都不敢出声询问。刑海注意到江文宇几乎没有去看最初死亡的那几个人的相关调查报告，而只是集中在了被发现死在对方刀下那几对夫妻的资料。

被发现的三对夫妻死亡现场，无论是房间破坏程度还是尸体姿势等并不完全相同，只是他们全身的伤痕和插在致命部位的刀，让人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感觉，江文宇将几张现场照片并排的放在一起，死死的盯着它们。现在在他的眼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了，江文宇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了这些照片里，震惊、愤怒、悲伤、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兴奋，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连江文宇自己也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的复杂感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