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盘上,嘴角上翘,露出古怪的笑容。
尹九月歪着头瞪他,难道这家伙已经摸到案子的脉络?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柳下溪反问:“你的意思呢?”
“拜访名片上两位,吕磊与孙澄江,他们都在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上班。一个是老总一个是助理。”
柳下溪笑着点头,“我们不用亲自去。”他拿起手机拔通老贾的电话:“老贾,你带队请这几个人来我们局里喝茶…
…浙江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的孙澄江与吕磊,派人收集孙澄江的指纹与毛发。申请搜查令去柯莹秀的住处,请她来局
里一趟。另外请吕森以及……医院王玲玲(曾经收过贿赂的王姑娘)……”
尹九月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问:“可以收网了?”
柳下溪回答:“先问案。”见尹九月情绪不佳,接着又开口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尹九月放开双手,仰起头往后倒,闭上眼睛冷淡地问:“希望我做什么?”
“想请你去吕森的老家海宁调查他妻子的死因。”
尹九月陡然睁开眼,歪着头盯着柳下溪,“你怀疑他妻子的死有问题?”
柳下溪摇头,一边开车一边说:“为了理清案情需要了解他妻子的死因。刘木被杀,我们手上的实证太少。目前掌握
的资料不足,无法把案子拼凑完整,空缺的部分需要时间来调查。刘木老家的亲人明天才到北京,有些疑问得等他们
到了之后才清晰。如果,那几位来局里喝茶的人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案子很快能大白。”
有泪痣的男子-16
“真相大白,哪有这么容易?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肯为刑事案件作证指控凶手的证人历来很少。大多数人就算知道
点什么也总是保持缄默。凶手更不会自动承认杀了人……肯自首的毕竟是少数。”尹九月说完,两人沉默下来。尹九
月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双臂枕着头,侧目看着窗外,没多久觉得无聊起来,问柳下溪:“你希望我马上去浙江?”
柳下溪摇头,略显疲倦的脸上堆起自嘲式的苦笑:“等问完口供再说。”
车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等待红绿灯的时间拉长。
柳下溪瞥见坐在副驾位上的尹九月心情郁闷,状态不好,一副没干劲的样子。知道他是因案子在推理方向上出现偏误
而心情不好。尹队长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不利于接下来的问案与调查……柳下溪暗自揣测:尹队长是不是对他有暗中较
劲的对立意识?认为自己输了,自尊心受损造成心情不好……不,尹队长不会这么幼稚。柳下溪旋即否认自己无聊的
想法,率先打破沉默,温和地说:“昨天开完会,我的推测跟你一样,认为刘木的死因与公事有关,柯莹秀是知情者
,只有从她那边突破才可以追查真凶。但等我搜集到吕森的个人资料,得知他妻子非自然死亡,新的推理立即在脑子
里形成,认为刘木之死与吕森妻子的意外死亡有关。这个推理没有任何实证,纯粹只是身为刑警的直觉。这点跟你相
似,你的直觉也认为吕森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关系。”
尹九月搔头,柳下溪的话令他汗颜,烦燥的心得到平复。是他误会了柳下溪,以为他隐瞒吕森的情报,怕被外来的自
己抢了功劳,先他一步侦破案子,故意误导人。内疚之下,说话不如平时流畅,不好意思地说:“想不到……你……
可以在查案的半途中……任意推翻自己的推理。”
听出他话里带有别扭的味道,柳下溪温和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面对案件,我喜欢尝试去设想各种可能,不局限在
框架中。”
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难,尹九月衷心佩服,笑道:“我以为你是固执己见的人。”
柳下溪笑着点头:“没错,我很固执。但要看面临什么情况。”
尹九月大笑,伸出手臂拍打柳下溪的肩膀,“搞什么,结果最固执的是我。”这话说出来心里的结解开,心情变得轻
松,低落的情绪也一并高涨起来。兴奋地说:“我认为,把凶手挤出来还是得从柯莹秀那边着手。”
“现在就去见她。”柳下溪把方向盘往左打,车子滑入左行道,停下来等待绿灯。他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调出一条留
言,递给尹九月看。上面写着:今早快五点时,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到了柯莹秀的住处。
“陌生女人,谁?”
“听监视的刑警说,对方操着江浙一带的口音问路,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
尹九月猜测:“刘木留在老家的老婆?”
“很有可能。”
“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
“……”柳下溪回答不出。
李或正在柯莹秀住处的楼下走来走去。见他们来,高兴地迎了过来。向柳下溪报告:“那个女人进去后一直没下来。
”
这里是位于二环闹市的单体高档住宅大楼,柯莹秀住在二十七楼。柳下溪仰头往上望,楼层真高。这幢建筑非常新,
装修味还残留在大堂的空气里。
进了电梯,满脸兴奋的李或低压声音说:“我刚刚打听出屋主一档登记着刘木与柯莹秀两个人的名字。这幢楼今年五
月才交楼,柯莹秀是这个月初搬过来的。”
尹九月摇头,两人共买一套房,这事一查就清楚,柯莹秀居然睁眼说瞎话,难道她以为警察都是瞎子聋子?这种事瞒
不了人!
柯莹秀家的门没关紧,还留有一条缝。李或侧耳细听,屋内没有动静。
“不好!有血腥味!”跟在他身后的柳下溪与尹九月交换眼神,脸色剧变,推开门一起冲了进去。
客厅,组合沙发中间的三人座,身穿白色睡袍的柯莹秀,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上半身无力地倚靠在沙发扶手上
。她的左手垂落在白色地毡上,手腕上有三道不浅的割伤,血缓缓地从伤口流出沿着白皙的手心往下流,白色的地毡
被血染湿了一大片……她的右手同样手背垂落在地毡上,张开的手心上搁着水果刀的刀柄,刀锋沾着艳红的血。
“李或,叫救护车!”
尹九月抢先柳下溪一步,上前抬她的手腕按住伤口。
有脉搏,还活着。
柳、尹同时松了一口气。柳下溪果断地撕下她的右衣袖打算给她包扎伤口。却被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吓了一跳,她那白
晳的皮肤上布满半新不旧的伤痕。
尹九月叹气,拿走柳下溪手上的衣袖包扎好柯莹秀手腕的伤口。摇着头对柳下溪说:“跟吕森手臂上的伤痕很相似。
”
他们的目光望向坐在斜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女子。
柳下溪眉骨微耸,这女子五官隐约有些与那位跟刘木同居三年的情人小余相似。
她穿着白底绿色碎花的连衣裙,双手紧握摆在膝盖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像。秀丽苍白的脸很憔悴,表情麻
木,目光没有焦距越过柯莹秀茫然地注视着豪华的装饰墙。
柳下溪出声询问:“请问……”
听到他的声音,她瞬间恢复活力,抢先回答:“不关我的事,她自己割的。”
柳下溪掏出证件,走到她面前说:“我是刑警柳下溪,请问你是谁?”
女人自顾自地说:“我男人出钱买的房子,他死了,财产归我所有,我要她滚出去,我没做错。”
尹九月上前冲着她就是一个耳光。
她尖叫着跳起来,张开双臂去抓尹九月的脸,喊道:“为什么打我?”
尹九月机灵地闪开,大声说:“打醒你!见死不救!”
“她活该!勾引别人的男人,想死就去死,我不会救她!”
柳下溪拦在两人中间,好脾气地问:“你是刘木的妻子?”
女人怒视着柳下溪,尖声高叫:“不要跟我提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想离婚,我偏不离!看谁早死!”
柳下溪抚额,刘木夫妇显然积怨很深。他理解不了解刘妻的想法,何必死抱着有名无实的婚姻不放?遇上一个四处风
流,管不住下半身的丈夫,离婚另找好男人组建新家庭不是更好?何必陷在痛苦的婚姻里?
救护车带走了柯莹秀,刘妻守在客厅不肯离去。
柳下溪问:“刘木是什么时候对你提出离婚请求的?”
“没提过!”刘妻矢口否认。
正在搜查房间尹九月听到他们的对话用力摇头,这女人自己提起离婚的事……
“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这处产业归于你丈夫名下?”
“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刘妻拔高声音,一副开战模式。在她眼里,柳下溪是敌人。
看到她全身崩紧,想跟人吵架,柳下溪哭笑不得。放柔声音,温和地问:“请问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刘妻狐疑地盯着他。
“你丈夫被杀,为了早日找出凶手,希望你能协助调查。”
刘妻愕然,呆呆地看着柳下溪,随即垂下高昂的头,有些黯然神伤,长吁一口气,半晌才说:“我在海盐,他在北京
被人杀了……我不知道谁杀了他。”
“是谁告诉你柯莹秀的住处?”
泪水悄悄地从她眼睑滑落,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上个星期,木木他打电话回家跟爸妈说想跟我离婚,说他在北
京另有女人了。我从没想过,木木会这样对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办好。我知道他心野,总以为他
在外面玩够了会收心,会回老家,想不到等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我一直以为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外面的野女人没得
比。他太对不起我了,连爸妈都被他连累没办法见人。”
柳下溪继续问:“电话是上周几打的?”
“上个星期一晚上九点多。”刘妻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拿出手帕擦眼泪。“我让在北京读书的堂妹帮我请人调查迷住
木木的狐狸精是谁。星期五下午,对方把调查报告传真到家里,爸爸很生气,打电话要他回老家。他答应星期天回去
,我们一直等没见他回来,手机没人接,联络不上他。”
“你们没打电话去他公司问?”
“调查报告上没他公司的电话号码,也联络不上我堂妹。”
“刘木以前没告诉过你们公司的电话号码?”
“没有。”
“你堂妹在哪间学校读书?”
“佘方?她在师范大学。”
柳下溪在纸上写了三外名字,吕森、吕磊、孙澄江,问刘妻:“认识他们吗?”
刘妻指着孙澄江的名字说:“他是我亲戚,木木来北京是他帮忙找的工作。”
“亲戚?”
有泪痣的男子-17
室内开着空调,门窗紧闭,残留在室内的血腥味无法与新鲜空气中和,回旋在室内很难闻。
她和孙澄江是亲戚……意料之外的信息。柳下溪右手无意识地旋转着圆珠笔,静静地注视着刘妻。沉吟了一下,他继
续询问刘妻:“孙澄江帮刘木在北京找的第一份工作是?”
刘妻回答:“卖楼,替孙哥卖楼。孙哥家炒地皮建房子起家赚了不少钱,前几年把生意扩到北京来了。”
柳下溪想了想,改变话题问:“你认识孙澄江的妹妹孙澄汀吗?”
“见过几次面,不太熟。她结婚时我去喝过喜酒,没多久她死了。”
“她怎么死的?”
“听说是流产。木木跟我说她流了好多血,大家都吓坏了。她丈夫很没用,只知道抱着她哭,连话也说不出来。等到
后来有人叫救护车,送去医院没能救活……”她突然住嘴,盯着柳下溪,不满地问:“问她干什么?”
柳下溪没理会她的质疑,继续追问:“她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刘妻拔高声音质问:“跟木木有什么关系?”
柳下溪与她对视,目光毫不退让,加重语气重复地问:“孙澄汀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被他全身散发着的强烈胁迫感压倒。刘妻收回目光,高涨的气势退缩,拔高的声音降低,说:“我不清楚。木木,只
跟我提过一次。”
“什么时候发生的?”
“孙哥妹妹流产后过世是去年夏天的事。那几天特别热,很多人中暑。木木到杭州出差,顺便回家一趟,听我说起孙
哥妹妹结婚的事。他说在北京受到孙哥不少照顾,他妹妹结婚应该送份大礼。第二天清早他去了海宁,隔了一晚回来
,告诉我孙哥妹妹的死讯。孙哥没出现在他妹妹的婚礼上……我听到不上闲话。说是孙哥家对新郎不满意。老人家说
新郎长相单薄,脸上有泪痣,克妻寡恩薄情……反对他们结婚。他们家做大生意的,很迷信。尤其是孙家老伯,喜欢
研究风水、面相。他认为不管男女,脸上有泪痣都不是结婚的好对象。听说孙哥妹妹个性跟她父亲一样倔强,家里人
宠她,知道她怀孕,才勉强答应婚事。想不到真的应了孙老伯的话……”
有人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来人是老贾队里的刑警,他们带着搜查证。
尹九月仔细搜查过室内,衣柜里有男人衣物,洗手间也有男士用品,双份洁卫用具。当然,这些东西没写名字,不能
确定使用者是刘木,只说明柯莹秀跟男人同居。他发现主卧室衣柜内有暗柜,撬开后发现柜子里还有一个小巧的保险
柜,可惜打不开。带着搜查证的刑警一到,保险柜十几分钟后被弄开。找到了,刘木的私人物品。公事包、私人印章
、身份证、存折、银行卡……
刘妻跟在搜查人员身后,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把刘木的私人物品用塑胶袋封好,低声自语:“找律师,要
快点找律师。”
柳下溪没参与搜查,他接到老贾来电。他们在孙澄江那边扑空,孙不在住处,向他助手吕磊打听,孙昨天上午离开北
京去深圳参加投标,暂时不会回北京。收集孙的指纹和毛发,毛发正在检验中,指纹核对过,与凶案现场瓷片上的指
纹一致。吕森、吕磊已被请到局里。老贾不了解全部案情,希望柳下溪回局询问他们的证词。
尹九月等柳下溪打完电话,指着柯莹秀家木门、防盗门上数道大锁,摇头道:“下溪,你看这门锁。防盗意识过剩…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杀人灭口?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报警?”
柳下溪耸肩,柯莹秀的想法,目前他也理不清。李或跟去医院,还没发信息过来。叫来一位同事吩咐他收集防盗门上
的指纹,交待几句便和尹九月离去。
回到局里,刚下车,康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见康容把十指捏得“啪啪”响,盯着尹九月的眼神很冷。
柳下溪笑了起来,拍打尹九月的肩膀,让他好自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