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蜜桃——老红军

雅纪无法陪惠美去妇科检查，所以决定第一次由自己来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外科不是全能，雅纪找了很多怀孕三个月的B超照片，学习研究了两个星期，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将惠美带去了救急中心～

惠美躺在手术台上，雅纪在惠美油乎乎的小腹上来回转着B超探头。外科做了快五年，破妇产手术也做过，可这三个月的胎儿B超……雅纪怎么看，怎么跟书上的照片不一样呢？

“怎，怎么样啊？小雅～”惠美也很紧张，可一直不好意思问。实在忍不住了，开口。

“哦！惠美，你能看明白吗？胎儿根本没成型呢，我不明白啊～”雅纪把B超显示器转向惠美。

外行的惠美也看不明白，只看到有团东西好像在自己的肚里蠕动。“是这个吗？！”激动地问。

“四个月心脏没成型，应该不会动。这个……该不会是惠美的巴巴吧？”雅纪恶作剧。

“你好讨厌哦～连个宝宝都看不出，还医生呢……”惠美埋怨。

“我只负责取宝宝出来，还是在非正常的状况下。这么小的宝宝，哪儿见过？”雅纪不服输。

外行雅纪最后拍了很多照片，准备拿去给妇科医生鉴定。“人家问到你……你要小心……”惠美小声提醒。

“你当我白痴吗？宝宝的妈咪～”雅纪亲着惠美的脸叫惠美妈咪，惠美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第二天雅纪突然接到森林遇难的救急命令，坐着直升机飞进了深山。一个星期后从山里回来给惠美打电话，惠美说自己一切都好，没有异样。

怀孕对自己来说又不是第一次，能有什么意外？惠美这样想，雅纪也有点麻痹大意了。B超结果一直压在抽屉里，等他抽出时间时，熟悉的医生又出差了。别的医生嘴不牢靠雅纪信不过，熟悉的医生还没回来呢，惠美突然下身大出血。

惠美很镇静。她知道，自己的慌乱不仅影响到孩子更会影响到雅纪的声誉和前途。将家里所有的毛巾塞进了大包，上了出租到私诊医院时惠美已经快撑不住了。不是看病时间，女医生也把惠美扶上了产床。按她的判断是宫外孕，必须立刻手术。惠美有心脏病，根本不可能在私人医院接受妇科手术。惠美要求去了离雅纪医院最远的一家综合医院。

“没有家人。只要医生同意的我都同意……”手术前，奄奄一息的惠美对手术的医生说。而且还拒绝说出心脏病的治疗医院。

情况太危急了。医生几乎是破例，为惠美摘除了快五个月的胎儿。惠美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手机里全是雅纪的留言。

“能转去其他科病房吗？要么，求你同意我出院……”一个人下地都困难惠美在难为医生，医生不同意。幸好私诊的女医生不放心，一大早抽时间过来看惠美。

最后的妥协案，惠美被女医生带回了私人诊所。接到惠美的电话，雅纪疯了一样奔到医院，对前台的护士说，“我是惠美的丈夫！木村惠美……我爱人……她在哪儿？”

第四十九章

女医生终于有点理解惠美为什么不愿留在大医院，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她有丈夫了。留两人单独在病房，惠美还是很镇静。“小雅～我可以出院！让我回家。这个……只要静养，你去和医生好好说说……”

家属来了，还签了字，医生放人，雅纪把惠美抱回家。孩子没了，惠美只想把对雅纪的伤害降到和没事发生过一样。可雅纪最后还是不放心，去私诊和综合医院，仔细询问了惠美的病情。

纸里包不住火。医疗系统也是个大家庭啊！况且还都是综合医院……不知哪个细节出了纰漏，雅纪医院里很快有流言传出——救急中心的大黑柱：木村雅纪，竟然把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的肚子弄大了，坠了胎！

流言最后都传到高城耳朵里了。要知道，高城大夫的办公室就像茅山峰顶的道观，一般，不仅进不了俗人，连俗气也很难飘到里面。高城把雅纪拽到医院的楼顶。“有话快说！有个自杀患者十分钟后送到！我得下去准备……”雅纪说。

“你还这么冷静？你还能在这家医院呆下去吗？”高城急得都要跳楼了。

“是说惠美的事吗？你也听说了……”雅纪皱着眉头，摸着口袋找烟。

“真有麻烦吗？”不知为什么，高城现在很怕对雅纪不利的事被捅出来。能否和雅纪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雅纪幸福。

“能有什么麻烦？我担心的是惠美，她的状态很不好……”雅纪狠狠吸了口手里的烟，烦噪地吐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让她怀孕了？”不论是两人的关系还是惠美的年龄都不适合怀孕，高城不理解，身为医生，雅纪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和爱的人想要个孩子错在哪儿？”雅纪斜眼看高城。明显，就是承认他和惠美从来不避孕。

“雅纪！你可真是个……疯子～！”高城用腻歪歪的语气骂雅纪。能被疯狂的雅纪疯狂地爱着……那将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只可惜，他永远爱的不会是自己……

惠美的状态的确不好。堕胎和心脏病一样，在惠美的生命里刻下了一道致命的伤痕。想抹也抹不掉，恶果，还非常严重。

当着雅纪的面，为了孩子，惠美一滴眼泪也没流。背着雅纪似乎她也没有伤心难过。只是开始一个人发呆。雅纪不在家的深夜，不睡觉，坐在床上，一坐就是整整一晚。

决定要孩子时她没有明确点头，更没对雅纪说过“是”。可孩子没了，她却对雅纪说，“这是惩罚！是神对你我的惩罚……功在看着我们，木村家的人在看着我们，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他们不许你我有后代。以前，以为孩子生下来会一生不幸，没想到……才五个月就应验了……”

不管雅纪怎么安慰、解释，都改变不了惠美的惩罚论，报应论，诅咒论……一个月后，伤口痊愈了她也很少下床，雅纪回来，饥一顿饱一顿不说，惠美再不肯和雅纪发生性关系了。心理上也不愿意，生理上……好像也不允许了。

一夜之间惠美的更年期就结束了。完全闭经。没了月事的下身变得干涩，迟钝……雅纪一碰就叫疼，吓得雅纪赶紧撤，下身跟着就阳痿。

雅纪知道是孩子的事在惠美心头留下了阴影。可现在这种状况……自己和惠美真的再不可能有孩子了。雅纪也很难过，可他依然想着惠美，为安慰惠美，花大价钱买了只贵族猫崽儿，带回家的那天，惠美几个月来第一次笑了。

第五十章

那年夏天，雅纪克服重重困难拿了大假，打算带惠美去海边渡假。问惠美夏威夷怎么样？惠美说，夏天海边人太多，她想去山里。

两人后来去了轻井泽的别墅区，雅纪租了间木造的别墅。二人一猫，在长野夏天阴凉的森林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浑身一根杂毛没有的大白猫，弓起身子，看上去比惠美都要长了，天天在惠美的脚边蹭。长长的毛，痒得惠美憋不住地笑。

惠美终于有点恢复了。一丝不挂地躺在凉席上，对搂着自己的雅纪羞羞地点头。雅纪激动地将涂满润滑剂的手指伸进惠美的下身……

又能做爱了，雅纪很得意。可在冲刺的关头没想到惠美又出状况，非让雅纪拿出来射。雅纪不肯，她一挣扎，雅纪突然又萎了。

从顶峰摔倒低谷的感觉十分不是滋味！雅纪惨就惨在痛苦的是他可还得哄惠美……套子，两人都不习惯，再说身边也没有啊。避孕药，惠美一直随身携带。雅纪哄惠美，“射在里面～完了立刻喂你吃药，你记不住还有我呢，我的记性好！”和闭经的惠美在一起，射完了还要喂她吃避孕药？雅纪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

好说歹说惠美终于答应了。第二次一切都很顺利。歇了一会儿，雅纪不敢偷懒，主要是怕惠美觉得自己不可靠下次再不让自己抱她。下床，避孕药换成两颗营养丸，拿着水，回到床上时惠美已经睡着了～

一早起来，惠美只知道抱着猫耍，完全忘了昨晚的事。晚上雅纪又要抱她时突然想起来了。雅纪坚持说昨晚睡前自己喂了她药，还把空心的药板给她看。惠美半信半疑，雅纪“抱”她，她发出的叫声和白猫小时候一样……雅纪的心底都痒痒疯了，在惠美身上尽情地“挠”自己……

轻井泽的最后一天，白猫丢了。惠美雅纪几乎找遍了整个树林都没找到。最后挂了失。当地的警察说，很可能被狸拖走了。夏天，树林深处总有狸出没。家猫不够机警，众多遇难。

惠美让雅纪先回去，自己留在别墅等猫回来。因为两天后房子被人预约了，最后只好死心。离开轻井泽，惠美的心情和刚来时一样糟。当晚回到家，雅纪从浴室出来，看到惠美跪在功的牌位前，双手合十，“孩子他爸～你要报应就都报应到我头上吧，不要伤害雅纪，也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不停地念叨。

白猫养了快五个月，碰巧和肚里孩子的时间一样长。不管是把孩子当猫还是把猫当孩子，都是有生命的东西，突然之间消失了……难怪惠美会联想。

为了安慰惠美，雅纪又花大价钱买了只狗崽儿回来。他只想安慰惠美，忘了有得必有失的道理。惠美不养猫也不会在找不到猫时难受、再次拒绝和雅纪亲热。雅纪大概把其他生命想得和自己一样强大。看着那只小白狗，惠美都不敢上前，怕再养出感情。雅纪躺在床上抱着狗诱惑惠美。惠美终于犹豫着上床了，摸着小狗……她摸狗，雅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等惠美完全被自己摸出了反应，雅纪一脚把狗崽子踹下了床～

狗比猫命长了很多，活了三年多。这三年，雅纪的日子过得跟那只叫“小雅”的狗一样幸福。惠美一叫“小雅～”，家里的两个动物同时回头看向她，她就哈哈哈地乐，总能令雅纪想起高三的那个夏天，沙滩上，自己抱着的惠美～

第五十一章

雅纪在救急中心呆了快五年，已经变成了幕后中心长。现任的中心长业务能力差，事事仰仗雅纪。雅纪在中心说一不二，收入也很高。人是很累，可想给惠美过上好日子的雅纪觉得自己一直在救急中心待下去不回外科也挺好。

一起与高城有关的医疗事故促成了雅纪由幕后走到幕前。事后，很多人认为雅纪一定在医院待不下去了，没成想，雅纪却被升为中心长，而且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

病人被送来时就像惠美当年一样，胃部大出血。因为是诊疗时间，病人先被送到消化器科，诊断后送外科手术。

胃部大出血的症状很吓人，胃部溃疡的面积或许不大，病人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没经验的医生立刻能被吓得腿软，以为病人下一秒就要咽气了，而真实情况往往相反。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事情都有两面性。没经验的医生被唬住有经验的医生就会轻敌。

当时，病人并不是高城直接诊断的，是高城的一个后辈。胃部出血，大医院见得多了，送外科急诊手术必须有两个医生的签字，高城是其中之一。“溃疡部扩大2-3cm切割”几乎所有医生都是这样留医嘱，为的是割干净溃疡部位以防发生病变，跟进手术室的是留在医院的高城，直接诊断的那位有事，先走了。

打开胸腔后发现贲门在割除范围之内。因为胃部积血，X光拍得不清楚。没想到贲门离溃疡这么近，食管要不要切除一段，外科请示手术台上的高城。

人体每一个部位都有其特殊功用。胃是胃，食管是食管，贲门是连接食管和胃的部位，不是任何一段食管都可以轻易代替的。高城想到了这点，有的人的贲门可以用食管代替而有的人的体质特殊，会持续出现内出血现象……所以他判断只做胃部切除，贲门取切片，和胃切片一起送检。切了胃的病人送回病房。五个小时后，外科只剩一个值班医生时病人又开始大吐血，人被抬去了救急中心，雅纪正好在。

高城赶到手术室时雅纪并没有上手术台。是一个新来的医生主刀。这种“二进宫”已经属于轻度“事故”，再交给新来的，高城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种预感对医生来说最要不得……果然，主刀出错了。

割除了患者的贲门和一段食管，做食管与胃部的连接。不知是病变扩散还是炎症，手术刀一下碰到了患者的气管。按理说，正常人的气管不可能离这里这么近，高城眼睁睁看着病人吸进来的气从割开的气管漏出去，没气进肺了……连高城都知道要立即缝合，主刀听着护士报着不断下降的血压心跳以及胃部的出血量，竟不知该先处理哪个部位好了，僵在了手术台上。

“我一直说你最欠却的是冷静和自信，而不是你的技术～”雅纪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了，一身手术服。话是对主刀说的，可高城明显感觉到手术室里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出现暗暗松了口气，连高城都不例外。

“贲门和食管，切得很漂亮！”雅纪上了手术台看着敞开的胸腔说。护士对雅纪又报了遍病人的血压和心跳。半边的肺，加上胃还半死不活的，所有数字离零都不远了。

“准备插管！这种情况要先插管再缝合……”雅纪悠闲地教书育人，手却异常麻利。拉开患者的左胸，对着乳尖斜上角二指半的地方几快巨大的碘酒药棉一擦，接过护士手上的特殊器材，对着那里毫不犹豫地一插到底！

外部的氧气接上了，患者的左胸，就像个气球，立刻正常地鼓了起来。护士报出的心跳血压马上呈上升趋势，“你来缝合～要冷静！”雅纪依然温文尔雅地说，“高城医生，您能跟我出去解释一下二进宫的原因吗？”不管和高城私交怎么好雅纪都必须首先袒护自己人，如果说自己人割断了气管算事故的话，消化器科诊断失误才是导致事故发生的原因。

患者二十四之内接受两次大手术，肺部有缝合迹象，涉及消化器科，外科和救护中心三个大科室，病历最后被医院定为B级事故。A以下的非死亡事故都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教育广大医生的同时再由幕后黑手逞人事调度之能铲除异己，将心腹安插进自己部门。雅纪没背景，又是外科部长的心头大患，所以他想……这回大概可以带着惠美回过去的小镇了，盘下那个小药局，在没人的农村两人老死一生。

第五十二章

处理结果出来令所有人惊掉下巴！高城还是老样子，消化器科最后负责的不是他，是签字的医生和部长，外科部长和救护中心的中心长被免职，雅纪提升为救护中心的新中心长。

事故已经完全和医疗脱钩，变成了一场政变！最可怜的就是患者。所以说，世界上最倒霉的事就是生病进医院。

外科部长免职不仅因为这次事故，还有长期以来的贪污受贿，被人借事故抖了出来。多年来，患者的，医疗器材公司的，药品公司的个人贿赂上亿日元。中心长被指控为同伙。雅纪搞不清内幕，问理事儿子的高城。“我老爹又不是咱家理事……”高城显然不肯说，雅纪也再不问。

那天，高城为感谢雅纪非要拽着雅纪去喝酒，顺便庆祝雅纪升官。雅纪二十四小时泡在救护中心，烟瘾越来越大根本不能喝酒，不想去。“你多久没陪过我了……”高城一撒娇，雅纪好像就有点无法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