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萧凌手一抬,制止他说下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也请你忘记这段感情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就算作你
的道歉好了。”
“不!我放不下!萧凌我爱你!我想了很久,我发现自己忘不了你!所以……所以……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
再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真的!”
又来了,萧凌眼中闪过不悦,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愤怒:“张亮我早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别再执迷不悟!”
“我没有执迷不悟!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你,萧凌!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再也不会让你觉得困扰,真的!
”
“呵呵呵呵……”萧凌突地笑出了声,他从未感到如此可笑,“你想要的是我?你要我的什么?我对你的冷漠?对你
的鄙夷?对你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你要我就该给你?你这是什么逻辑?醒醒吧张亮,爱情不是强迫来的,更不是
将就来的!更何况,我这个人,没有爱情可给你!”萧凌毫不留情粉碎他的希望,“口口声声说不让我困扰,你难道
不知道你所谓的爱给我造成了多大麻烦么?你有考虑过别人感受没有?”萧凌顿了一下,觉着在解释下去也毫无意义
,干脆换了个话题,“一会儿我就要走了,你可以回去了!”转身欲走——左手一紧,却是被张亮拽住了……
回头正欲发作,却在看到张亮眼角滑落的眼泪时顿了下来——瞬间的呆滞——张亮啜泣声传来——落在萧凌耳中,穿
越了时空——
小凌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已是夜深人静时,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打开了一条门缝:
客厅的一线灯光映上了他的小脸,清晰的男人哭泣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爸爸,他在哭……
妈妈坐在爸爸旁边的沙发上,一言不发,那动作,似乎是在喝水……突然说了一句:“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放下水杯,起身朝卧室走去……
爸爸他,为什么要哭?因为白天在阿姨家发生的事吗?小凌小脸上布满迷茫,小小的小凌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
回事,他记得妈妈告诉过他,哭泣是弱者的表现,一个坚强的男人不应该哭——
所以,萧凌从不哭泣,从未流泪。
突然间看到张亮的眼泪,萧凌无措了……一股厌恶之情窜上心头,强压下恶心欲呕的念头,萧凌甩开了张亮的手,头
也不回,快步走向宿舍楼,与迎面而来的唐琦擦肩而过都没有注意到……
唐琦看了一眼张亮,淡淡丢下一句:“放过他吧,你们不合适。”亦是头也不回地离去。小跑着追上并超过了萧凌,
抢在他到达之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而这一切,萧凌甚至都不曾意识到……
回到寝室,萧凌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手……
听着门内哗哗流水声,唐琦默不作声,倒了两杯开水,好一会儿,直到开水都变成了温水,萧凌走了出来……
“给——”唐琦递过去一杯,低头喝着自己那一杯,“你得动作快点了,可别误了火车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
子,唐琦恢复了往常的慵懒和轻率。
“嗯!”萧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继续收拾他的行李。
“唉,萧凌,我送你去车站吧!好歹同居这么久,我总该尽尽地主之谊不是?”唐琦三分认真七分逗弄,不过,他的
确是打算送送他……
“真的么?”萧凌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太好了!既然你送我,那我就多收拾点东西回去!唉,正愁这书太多了带不
回去呢!”萧凌不客气地接受。
“……”唐琦沉默,看上去没事了啊……“哈哈,原来你正想着呢啊!记得明年给我带特产报答我啊!要求不高,带
几只盐水鸭犒劳犒劳我就好!”唐琦一副“萧凌你赚了”的表情。
望着唐琦搞怪的表情,萧凌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低头继续收拾……
22.惑
萧凌被唐琦送上火车,挥手作别——这一走,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昏昏沉沉靠在面前的桌子上,萧凌的身体随着火车的颠簸而微微晃动。闭着眼,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一
幕幕回放。
知道过分的是自己,错的人也是自己——当时答应张亮是因为自己贪恋那份热情和对他的照顾,他以为感情可以培养
,他甚至简单地认为自己也许会爱上张亮。完全没有意识到,早在张亮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人进驻,甚至扎下了根…
…他以为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对感情收放自如,可以说断就断——至少,不会去强迫他人接受。正因为萧凌本身是个极
为自律的人,对感情一向淡漠,认为一切都可以用那个他听到过的理性人假设来解释——可他没有想到这个假设用到
感情之上时会存在这么大的缺陷——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两人互相矛盾,那么这个假设在一方看来有理的时候另一方
会觉得无理甚至不可理喻。他和张亮的关系,就恰好是这种局面。
张亮爱他,企图强迫他接受自己的感情,他自利,在他看来是正确而无可厚非的;萧凌不爱他不喜欢他现在甚至还厌
恶他,对张亮的死缠烂打选择了漠视和逃避,他也自利,他有他无懈可击的理由。相互对立的立场,让两人挣扎痛苦
。
感情没有过错,只有错过。这句话不知是哪位大神说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萧凌苦笑:自己当初怎么就会去招惹他,怎么就会觉得感情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看来,他所能掌控的,只有他自
己的感情——如果要让自己遗世独立,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踏入错综复杂的感情漩涡,最好彻底远离人类社会。
胸口感受到丝丝麻痒——手机又在震动,将手伸进贴身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字:王奇。
“喂——”按下接听键,萧凌振作了精神。
手机里传来王奇惯常温和的嗓音:“车子开了?注意安全!”简单明了。
“嗯,谢谢!”觉察到王奇的温柔,萧凌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我会的。”
“到了给我发个短信吧!一个人在学校很无聊啊!”还是轻快的语气。
“啊,没问题。”萧凌笑弯了眼——邻座的大叔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无聊的话就看看美剧吧!你这么清心
寡欲,小心和同龄人产生代购啊!”萧凌打趣他。
“呵呵,我知道了,萧凌你就别嘲笑我了!注意安全,保持联系!”王奇打算挂断电话,“再见!”
“王奇……那个……”萧凌还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突然记起来一件事,“那个我的论文好像还
在你那里!”
“噢,还真是!正在我手边上呢,过完年回来拿吧?”王奇接话。
“嗯……”萧凌呐呐地答应着,“没事了,再见!”
“再见!”
挂断之后,萧凌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女朋友?”邻座大叔打断了他的思路,盯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怀旧的神色,“现在通信方便了,想我那时候谈个恋爱
还写信……现在可好,嘿嘿!几个数字一按,就听到新上人的声音了!”
“呃……不,是男的……”萧凌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到可能引起的误会,又赶忙补
充,“是同学而已……”
“噢,男的啊,你和你们同学感情真好啊!”大叔显然没有往萧凌想到的那个层面去深究,萧凌松了口气。
其实,他想多了……却也不能怪他多想……
心虚?也许,虽说萧凌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就是担心。就如十三四岁的时候悄悄暗恋某个女孩而害
怕他人发现的心情;已是大四学生的萧凌虽然不惧恋情曝光,却怕世人知晓他所心系之人和自己一样同为男人之后鄙
视它厌弃他……他还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世人的指责。即使是在他所在的大学,即使那里有一大群疯狂的腐女,却也
有不少唾弃同性恋者人士自认高人一等,高贵无比。说到底,同性相恋,世所不容……这便是社会的主流思潮。
严格说来萧凌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在他看来,爱情与性别无关,只要那个人的性格为自己所喜欢,对方是人
是妖他都不会在乎——他所追求的,确切来说是心灵伴侣(soulmate)。一个懂得自己的人,一个他愿意以心相交的
人……那个人,和他有着不必言说的默契,和他能产生情绪上的共鸣——这样一个人,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
过错他的任性他的自私他的无情……同样,他也会包容对方的一切……这便是他所理解的爱情。这是不是爱情,他不
确定,只是,他所期待的感情便是这种相处模式——也许,这种感情更加趋近于亲情。
那么,爱情究竟是什么?萧凌迷惑了……
算上汽车,总共颠簸了五个多小时,萧凌终于回到了家门口。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他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爸,妈
,我回来了!”
这是周末,父母都在家,门都未关,萧凌拎着行李就这么走近了自己的家门。
“小凌你回来啦!”萧母高兴得合不拢嘴,“你上次电话来说要回来了,你爸就一直念叨!”
“你就会说我,也不知是谁天天在那儿嚷嚷要给小凌介绍对象!”萧父揭了她老底,从厨房探出头来,乐呵呵地看着
自个儿儿子大声嚷嚷,“小凌,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看晚上爸爸露两手给你瞧瞧!都是你最爱吃的菜!”
萧母上前接过他手中行李:“哎,小凌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说罢在萧凌身边站直了比了比,又点点头,“你还真
是随你爸,都二十好几了还在长高!”
“哎,不说这个了,给你妈说说,谈女朋友没?你们学校女孩那么多,有中意的没?”萧母此刻充分发扬她的八卦精
神,吵得萧凌不得安宁。
萧凌看着自说自话的母亲,内心一片柔软。自他进入大学,这个话题在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就一直被提起,偶尔电话里
也会提起——儿女的终身幸福,始终是父母的头等大事。只是,面对如此温馨的家庭气氛,他该如何开口谈论自己的
感情?
坦言自己的爱情观?
也并无不可,婚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只要性格合他口味,他就可以将就——至少,他目前心里并非是非王奇不可。
他知道,王奇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但还不致特别到让他不知所措。如果有类似性格的人,他还是会对其产生好感
。所以,他每次都会回答萧母:
不着急,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啊……洗完澡慵懒地躺在窗边床上,望着窗外昏黄天空,又想起了王奇……
突然记起自己还没给他短信,又爬了起来,拿起手机开始编辑……
23.威胁
转眼春节到,回想自学校回到家之后的时间里,萧凌跑了几趟当地的人才市场,收获不是没有;在父母奔走之下,轻
松好赚钱的工作也不是找不到,只是,萧凌不愿……他不愿意靠家里的力量而生活——太过好强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
事。难道真要等到毕业之后才作决定?那个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好的机会也都让人抢走,他还能找到好的么?
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不决,弄得新年都不好过。
那个远方的城市,还有个自己牵挂的人——这才是他内心真正在意的问题吧?只是,他不愿承认,给自己找了诸多借
口来掩饰。而他的父母,居然也就这么相信着他,丝毫没有起疑。
漫天的烟火照亮了夜空,大街小巷弥漫着火药的独特香气,萧凌喜欢这种味道——硝烟,一直让他颇有好感,如果没
有考上大学,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去服兵役。军人的刚强,一直为他所崇拜。萧凌骨子里有那么一种英雄主义崇拜
,或许,每个男生心里都希望自己是个英雄——无论他外表看上去多么荏弱;都希望自己能够叱咤风云所向披靡……
凝视着忽明忽暗的夜空,萧凌想起了远方的他们;触到口袋里的手机,取出来,握在手中,写了几句祝福语,群发—
—翻到王奇的名字,萧凌神色略微一黯,加上了一句“这边的烟花不错,你那里情况如何”,加上了个问号,发送…
…
很快收到回音:同乐!哈哈!这边也在放烟火,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是么?我这里还好,倒不至于连耳朵都聋了!
——城市大小的关系?:)
——可能吧,大年三十,都吃啥了?
按下发送键,萧凌突然后悔了;王奇一人在学校呆着,自己还去刺激他……可惜,短信已经无法收回。呆呆地盯着手
机,萧凌懊恼无比。感觉这次王奇回复的时间过于漫长;而事实上王奇回复得很快。
——也没什么吃的,去超市买了速冻水饺,还有一些熟食,在宿舍边看美剧边吃的,味道不错,呵呵:)
萧凌看到他发过来的表情符号更是痛恨自己——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隐隐作痛,莫名的不安和疼惜……想着
要怎么回复,王奇的短信又到了
——本来学校组织了活动照顾我们这些留校学生,不过每年都是那些,挺没劲的,今年我就没去……萧凌,你什么时
候回来呀?到时候请你吃饭如何?
此刻的王奇一手举着勺子,一手捏着手机,面前凳子上放着一堆熟食,开着电脑,任由美剧在那里播放……一个人的
春节,他感到寂寞。刚和妈妈通过电话,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萧凌的短信,给他带来了些许温暖——此时
,当是家人团聚时刻,萧凌能和他这样通过短信聊着天,他知足了,比起那些千篇一律的祝福短信,他更需要的,是
有个人能陪他聊聊天,度过这寂静冰冷的春节。他不想这唯一能温暖他冰冷心脏的通信断了线,所以,他拼命找着话
题……也许,是他自私了,是他任性了;萧凌此刻,应该和他父母共享天伦才是,他这个外人,却偏偏要横插进去打
扰人家团聚……王奇嘲讽着自己的自私,却又沉溺在萧凌不拒绝他的温柔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