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爱——斜行

第一章

少年怀揣着梦想，将承载着希望的纸条压在父亲坟前的石头下，他发誓，从大山走出去之后，要闯出一番天地，回去报答母亲。那一年，少年十九岁，那个少年就是我，王振家。

两年过去了，在这座城市，除了被无情残酷的现实狠狠打压外，我还学到了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个性，没有了山里孩子的质朴，全身上下都是高端城市下层人的劣根性，什么见风使舵啊欺软怕硬啊，我可是能应用得出神入化信手拈来。

就比如现在，一个肥婆在我面前大声咆哮唾沫横飞，我不仅一声不吭默默承受，脸上还装出惊恐害怕的表情。

肥婆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一个大男人这样窝囊懦弱的屈服于她的威慑之下，她当然满意了，不过其实这个时候，我虽然嘴上啥也没说吧，但心里早已把这个肥婆的全家问候个遍。

老子不就是在上班时间吃了点东西嘛，至于让你像个泼妇一样怒吼不。啊？至于不？至于不？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肥得流油的嘴撕烂，然后再把那双猪眼戳瞎，看你以后还怎么发现我上班时间偷吃东西。

当然，这话在心里说说也就罢了，毕竟肥婆是我的上司，她要是一个不痛快把我给炒了，那就真的完了。虽然在这里工资也不高只是混口饭吃，不过省一点也够我在这座城市的开销了。所以，在上司面前，我学会了忍，多不情愿我都要忍。

我忍，我忍，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就重新再忍。

你无法想象由于过度的忍我脸上的青筋暴起来的狰狞。

肥婆大概是见我保持沉默也不还嘴，觉得没趣，骂几句就回她猪笼去睡回笼觉了。

“嘟嘟嘟”电话突然响了，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喂……”我尽量压低声音。

“喂，振家，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你就能来上班了。”电话那边声音倒是可大，还很兴奋。

“真的？那我下了班就去。”我继续用只有通过超声波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了？咋说话那么小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愧是我的铁哥们小影啊，连我说话小声都被他发现了。

“你快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可太令人高兴了。”电话话筒里传来高八度的声音，我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整我，他明知道的我上班时间不能接电话，还故意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

我急忙挂掉电话，但还是晚了一步。

“王振家。”一声狮子吼足以让整栋楼扭一扭，“你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心碎了一地，砸到地上啪啪做响。

吴影，我跟你没完。我忿恨。不过转念想到他帮我安排了一个工作，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那就算了，饶他一次。

下班之后，按照小影的提示，我终于找到了位于市中心最繁华路段的正大国际广场的唯咔酒吧。

这个酒吧比皇宫还华丽，整个的装潢使用了欧洲的城堡设计和东方的楼中有楼的概念，酒吧的老板一定特别有钱，不，是非常有钱。难怪小影说在这里上班很赚钱。

“嘿，在这。”小影高举着手呼唤我，领带衬衫，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样，看上去精神帅气多了。

我木纳的走过去，想不到小影竟在这工作了半年还当上了大堂经理。

“你怎么了？傻眼了？一进来就呆呆的到处看。是不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地方。”

“我……”停顿一会，我说道，“我以后就在这上班？”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一段试用期呢。不过你不是会调酒嘛，你调的那种酒还真是好喝，应该会被录用。今天晚上老板会来，正好你可以露一手。”

“哦哦。”我心不在焉的回应着。说实话，在这种高贵的地方，我内心那种自卑感又情不自禁的出现了，整个人就变得傻乎乎的。

“你先去换工作服吧。”小影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跟着小影到换衣间，我察觉到一点异样。这里的服务员什么的都是男人，而且个个都是清秀帅气型，看我走进去，大家的目光焦点都投在我身上，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号衣服，便拉着小影往外走，小声嘀咕道：“这酒吧怎么有些怪怪的？”哪里怪我也说不大上来。

小影暧昧的朝我笑笑，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道：“这是gay吧。”

当时一听，恨不得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下去。

Gay吧？在外面混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gay是什么意思了。虽然我从不反对，但也很少接触过这些人。

脸迅速涨红，想到酒吧会发生如何混乱的场面，两个男人，不，甚至更多的男人一起……咦，还真是恶心。

“你想到哪去了，这个酒吧很正常。”小影的话稍稍让我有些放松。

夜深，霓虹闪烁音乐响起。客人三三两两不绝络绎的来了。我细细打量着，似乎真如小影说的，这个酒吧很正常，大家都是坐下来聊天喝酒，过分亲昵的也就只是抱在一起罢了。不过听小影说的，老男人会给你小费让你去陪他，只要不收就好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了调酒工作，忙都忙不过来。这gay也太多了吧，平时怎么没发现。

“嘿，老板来了，快把你调的酒给我，我拿去给老板品尝，看看你能不能留下来工作。”

小影把我精心调好的酒拿去，我很自信自己调酒的功夫，因为我在酒里加了我们老家大山里的一种花料。

过了一会，没看见小影和老板，倒看见一个痞子模样的不良青年走来。

为什么说是痞子模样呢，借着闪烁的灯光，可以看见他耳朵上闪亮的耳钉，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上明显有自己弄破的几个洞，走路轻佻，看模样也就二十二三。

我心想他不是奔我来的吧，不过周围也没有别人了，看来就是奔我来的，顿时提高了警觉。

“你是新来的？”闪电速度坐到我对面。

“嗯。”没好气的回答。对于痞子我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我觉得他们啥都不会，就会拿着爹妈的钱到处惹事生非。

小痞子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抽出好几张大红毛爷爷，啪一下甩到我面前说道：“点还算正，晚上陪大爷玩玩？”

我看着那红彤彤的钱，真想伸手去捡进腰包，忍了很久，终于一咬牙，怒道：“我不是卖的。”

小痞子冷笑，不屑的说道：“在这工作都说不是卖的，但一上床，就比外边卖的还敬业。”说完抓起我的手腕，“装纯装一会就够了，走。”

才第一天上班，我不想惹事，所以我继续忍。忍，深吸一大口气，强压心中的怒气，道：“我不是同性恋，我有女朋友，你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小痞子好像急了，拍了一下吧台桌站了起来：“你他妈的你不是同性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他妈的我不是同性恋就不能为你们这些死gay服务了？”我当然不会示弱啊。

“能。”小痞子淫笑，“去床上服务。”说着手渐渐朝我脸伸来。

心中的怒火实在强压不住，白天才被肥婆骂了，奖金也扣了，心情到现在还是不好，正好想找人出气，看着小痞子的荡笑，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我一时没忍住，就听哐当一声，玻璃杯碎的声音。

“啊。”不是小痞子叫的，是小影叫的，叫得那么鬼哭狼嚎。

看着小影扭曲的脸，还有他身边跟着一个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西装革履，那人肯定就是老板了。我急忙换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对老板哭诉道：“老板，这个，就是这个。”用手指了指被我用酒杯砸破头的小痞子。

“就是他，他轻薄您的下属，欺负您的手下，这简直是对您的一种侮辱啊。”

“他是我的朋友。”

“啊？”这下是摸到老虎屁股了，不仅摸到了，还砸到了。

“明辉，你没事吧？”老板细心的掺起小痞子，看了看他脑门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我停顿了三秒，马上换上一副很懊恼的表情，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哎呀，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中邪了一样，手都不听使唤了。呃，这位，这位……老板的朋友，也就算是我的朋友了，刚才不好意思啊。”我边说还装作一副很心疼的样子去看看痞子头上的伤。

小痞子倒没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看着我，看来是脑子坏死掉了。

反倒是老板，有些发怒，指着捂着脑门的小痞子对我说道：“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就让我们忘掉这件事吧。”

“嗯？”这个老板看起来比肥婆还严厉。

“那我不在这里干了。”

“别呀，你不干了我调戏谁去啊。”小痞子算是活过来了。

我恶狠狠的盯着小痞子，想用我自认为迷死人的眼神杀死他。小痞子倒不害怕，反而噘着嘴，给我一个隔空香吻。

“咳咳。”老板咳嗽，我急忙笔直的站好，用军人的军姿去恭听，因为我知道通常情况下，老板会把我训一顿，“明辉，受害者是你，你说怎么处理他？送公安局？”

“我也是受害者。”我急忙说道。

“老板，算了吧，振家也是无心的。”小影终于开口了，我的铁哥们终于为我求情了，刚才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死了呢，现在开口为我求情都唯唯诺诺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小痞子再次走到我面前，戏谑道：“算了，我还挺喜欢这小子的。我们先去医院包扎吧，免得回去被我老妈看到，又要骂我了。”

说着准备和老板离开，临走之前还转过身，对我挑了挑眉，笑道：“医药费我也不让你出了，你欠我的，会有机会让你还的。”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嘿，没事了。”小影说道。

“我还是不在这干了。”

“为什么？”

“我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圆滑周旋。以后肯定会吃亏。”

“你还不懂？”小影啧啧摇头道，“刚才你的脸都变得不下三次了。”

我白了小影一眼，哪有他这么夸人的，夸得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先走了啊。”无精打采的说道，然后拖着我疲惫的身体朝外走去。

走出酒吧，心情瞬间烦躁到极点，一天之中不顺的事太多了，生活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拿起电话，拨通了我此时最想听到的声音。

“喂，婷婷吗？你在哪？我想见见你。”

电话那头很吵闹，模糊的听到：“我现在很忙，改天找你啊。”

“嘟嘟”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拿着手里的电话，“呵呵”傻笑，这个女朋友啊，谈恋爱几个月也难见她一次，记者真有那么忙吗，或许真的很忙吧，我暗自安慰自己。看着大街上成双成对的别人，心里苦涩，就算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恐怕也比我幸福吧。

第二章

我记得小痞子说我欠他的会有机会让我还，但我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我照例去上班，没有了其他的收入来源，这份固定的工作就更显得珍贵。

一进公司，就看见几个花痴女趴在肥婆办公室门口偷偷张望。这场面，连我当初进公司都没发生过，看场面，是有一个超级的大帅哥来了。

我无趣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了看那几个女的。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有一个大帅哥天天陪你们上班，你们看不到啊。

过了一会，那几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各自跑回自己的位置上，装作正在很努力工作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肥婆出来了。

我好奇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帅哥这么迷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我还真想戳瞎我的眼。就是昨晚酒吧的那个小混混，头上被纱布包裹着。

小混混看了我，又调戏似的朝我笑了笑。

啊，我突然想起来，小痞子说过我欠他的会找机会让我还。他是不是去找肥婆扣我工资作他的医药费。

“我们公司今天来了一位新同事。”肥婆的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响亮，没办法，人胖气足。

“就是我身边这位。”肥婆指了指小痞子。

什么？他以后就是我同事了？

“王振家，给我把你的嘴巴闭紧，是不是又想上班时间偷吃东西了。”肥婆斥道。

我急忙闭上由于惊恐而张大的嘴巴，迎面看到小痞子向我投来的暧昧一笑。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同事，高明辉。”说着恭敬的朝所有人鞠了一个躬，“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们有谁愿意带带这个新同事？”肥婆问道。

那帮花痴本来在假装工作，时不时还偷瞄小痞子。听到肥婆的这句话就像炸开了的蚂蚁，争先恐后的说我来我来，我冷哼，一帮没见过帅哥的怨女。

“王振家，就由你带吧。好好和新同事相处。”

“凭什么？我可没有说我要来，喏，那帮女的，个个如狼似虎，让他跟她们去。”我急急摇头，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居然反驳了肥婆。

“叫你带你就带，哪那么多废话。”果然，肥婆发怒了。

小痞子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走到我面前，又是一个鞠躬，猥琐的笑道：“你好，我叫高明辉，请多多指教。”指教？我指教你从窗户那跳下去，你会跳不。

看着旁边那些女人羡慕和对着小痞子如痴如醉的眼神，我就纳了闷了，这男人真有那么吸引人吗。不就长得稍微帅了点，个子稍微高了点，身材稍微好了点，气质稍微佳了点。

小痞子一脸开心，很自觉的坐在我旁边。不过说实话，今天他穿着挺正式的，西装领带，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点吸引人，连我这个不喜欢男人的男人都觉得还不错。

“小痞子，你有什么阴谋？”我低声道，有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是谁都会害怕。

“追你啊。”高明辉很随便的说着。

一个男人追另一个男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还真是搞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只是恨恨的看着他，怒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对我有兴趣就行，你敢对别的男人有兴趣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有女朋友了。”我低吼道。

“你还缺一个男朋友。”小痞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随便的口气。

面对着一个无赖，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无奈。

“高明辉，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痞子笑笑，伸出双手作很无辜的表情状，说道：“我没有要强迫你，我要开始工作了。”说着很得意的走开了。

我双手托起下巴，苦思冥想，冥想苦思，都想不出一个对付小痞子的好办法。

看着小痞子和那帮花痴女打得火热，心里不知哪来了一股无名火。

“高明辉，给我去把这个文件复印20份，明天开会要用。”我大声喊道。

小痞子乐呵呵屁颠屁颠去做了，我的命令他当然不敢不从了，我是他上级嘛。反而是那帮女人，或哀怨或埋怨的看着我。看什么看，上班时间是给你们调戏男人的吗，要调戏也得调戏我啊。

“再去把这个合同打印三份，要一个字一个字给我校对仔细了。”指挥别人做事的感觉就是痛快，特别是指挥你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