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一直在偷窥的韩煜楚看着林幕垂带上门把，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原来他是学生会主席呀，那自己肯定要去学生会竞选了。韩煜楚掰了掰手指，离报道只剩三天了。

这天回来之后，林幕垂就带韩煜楚逛了一圈学校。之后的几天，林幕垂一直在忙欢迎新生的事，几乎整天不在寝室，偶尔空闲下来也是疲倦的只想往床上躺。韩煜楚无聊得紧，不过却是十分开心。自从那一晚回来，两人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韩煜楚心里存有一种奇妙的好感，而林幕垂则消除了对富家大少的偏见，开始显露出对韩煜楚的关爱。这让韩煜楚感觉到亲人的温暖，为了不再让林幕垂担心，韩煜楚白天的时候经常沿着林幕垂带自己逛学校的路线熟悉校园。渐渐地开始了解中国的路标，其实这些东西远在荷兰的中文老师都有教，可是当时的韩煜楚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那时想起到父亲成长的国度去还是件遥远的事。在碰到林幕垂以前，韩煜楚一直觉得那些来了中国就不再回去的人很奇怪，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割舍掉那么热爱的祖国来到陌生的国度生根发芽。而现在，韩煜楚已经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只是觉得不想，十分不想离开林幕垂，就像飞蛾对灼热的光源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一样。

热闹的气氛洋溢在金秋的校园里，新鲜的血液流进了H大的校园里，不管什么时候，大一的新生们总是热血沸腾，青春的他们好似拥有撒不尽的热血。看着他们装着好奇和敬畏的眼睛，林幕垂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和他们同为大一新生的张无殇，想着他会以怎样的眼神看着高年级学生，会用怎样的笑容面对老师和同学。会像眼前的这些孩子们一样带着尊敬和崇拜吗？呵呵，林幕垂自嘲地想着，不会的，那个永远优秀的让人不能正视的小殇，即使是面对太阳的光芒万丈也还是完完全全的自信和了然，那是与生俱来的霸气和不羁，就像一条扬着帆的船，在没有找到他的锚之前会一直勇往直前。“又想起他了呢”林幕垂摇摇头，继续着手头没有完成的工作，记忆里迎新工作刚刚结束，大一新生的军训又已接近尾声，接下来马上要开的专业大会上，作为学生会主席的林幕垂毫无疑问成为大二的学生代表出场发言，这让本身就因为迎新晚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林幕垂十分无奈。刚刚开学，学院上头要求学生会上交的上学年工作总结还没有完全到位，接下来还有本年度的工作计划，虽然各部门部长会上交各自的部分，但是林幕垂绝对不会让没有得到自己认可的文件出现在领导手里，倒不是不信任手下的人，只是林幕垂带领的学生会很不幸的处在以对学生要求严格闻名的上级领导手下，做事情必须一丝不苟，任何一点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迎来一顿臭骂。由于以上原因，可敬可叹的林幕垂主席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回寝室好好睡过觉，一直都呆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熬夜玩通宵，有时候实在困了就在桌上趴上一小会儿。每天的三餐自然没有以前规律，总会动不动少吃顿早饭或晚饭，俨然一副工作狂的样子。

韩煜楚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林幕垂了，从迎接新生一直到军训结束，林幕垂好似一直很忙，最近都没有回寝室睡觉。好不容易熬过军训，韩煜楚洗完澡就当即决定去找林幕垂，“虽然你很忙，但是，我不会打扰你的”，抱着这样的想法，韩煜楚飞快跑到行政楼，在门牌的指引下找到了位于二楼的物理系学生会办公室，刚想敲门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喂，幕垂，你去吃饭吗？”“不了，你们自己去吧”“哎，你又不吃，总有一天老大你会累垮的”屋内的林幕垂似乎没再理会其他几人的叽叽喳喳。没过多久，两个相互调笑着的人从屋内走出，在他们没看见的门板后，韩煜楚紧咬着泛白的嘴唇。

行政楼大门处，只见一个人飞也似的从刚刚走出门的两人身边经过，跑过带起的冷风让两人打了个寒颤。“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吗？”受了惊吓的一人好笑地和旁边的男生打趣。

第8章

飞奔到食堂的韩煜楚买了很多菜，因为不知道林幕垂喜欢吃什么菜，他想也没想每样一份打包带走（这就是富家子弟和贫民的区别呀……小楚楚太浪费了）。食堂大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远去的年轻人，小声地和旁边的大妈嘀咕着“现在的小孩，怎么吃这么多还长不胖啊”。

一路没有阻碍的跑回二楼的办公室，提着手里的快餐盒，深呼吸一口，举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进来，门没锁”有点沙哑的声音传来，韩煜楚推门进入，戴着眼镜坐在桌旁奋笔疾书的林幕垂没有抬头，只淡淡的问“有什么事”。等了半天没动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就看见韩煜楚紧绷的娃娃脸。没想到是他的林幕垂呆了一秒，对面的韩煜楚把刚从食堂买到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先吃饭吧”。往日总是笑嘻嘻的脸孔现在这副正经模样让林幕垂有些想笑，放下手中的笔，也不客气的就坐到韩煜楚旁边，抡起筷子狼吞虎咽。一旁的韩煜楚看着他好像变瘦了的身体，不觉地有点心疼，这么努力，这么优秀的男人，和自己一样瘦弱的肩膀上是扛着怎样的一副重担啊。当下做出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从今天起，韩煜楚，要努力成为勇敢的男人，可以为他分担这一切的男人，而不仅仅是那个只会在他怀里哭泣，只能由他照顾的小男生。

林幕垂满意的吃完韩煜楚带来的饭菜，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几天下来的疲惫也似乎减轻了不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一边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发一边问。“我今天军训结束了”林幕垂面上扬起微微的笑容，看着韩煜楚因为半个月的军训变得古铜色的皮肤，轻松地说“我知道”。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后，补了一句“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件事吗？”重新开始修改各部门的工作总结和报告，等着韩煜楚的回答。“我想在这里陪你”韩煜楚嘟嘴嘟哝道。“陪我干什么”林幕垂不禁有些纳闷，抬起头对上韩煜楚偏蓝色的眼球。“就是一个人在寝室很无聊嘛”韩煜楚开始撒娇似地死缠烂打。“可是我要通宵啊”林幕垂安慰似地耸耸肩。“那我也通宵好了”韩煜楚不屈不挠。“你留在这里没事可做”林幕垂仍旧没有妥协。“我可以帮你看文件啊”重磅炸弹一出，林幕垂笑了起来，“你想帮我看文件？你以前干过这些事吗？”“呐，我在家的时候爸爸老是把一些公司文件给我看啊”林幕垂忽而想起韩煜楚那张完全空白的介绍信来“大概，他真的不简单”这样的想法不禁让自己意识到这个小孩很有可能是某大财团的继承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许真的很精英。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林幕垂点头“好吧，你先把这些文件修改一下，完了拿给我看”。

事实证明林幕垂的猜测完全正确，虽然韩煜楚表面上完全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但从修改好的文件来看，他思维的严密程度绝对一流，即使是自己这个做了将近一年学生工作的人也只能说不相上下，这个认识让林幕垂开始重新审视外表柔弱的韩煜楚。坐在旁边的韩煜楚当然不会知道林幕垂心里绕的这么多弯，只是单纯地对于能够帮到林幕垂的忙这一点感到十分高兴。

第9章

荷兰立威公司的总部内，总裁办公室里一高一低的两个人，身材有些魁梧的那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旁汇报着情况“事情一切顺利，校方已经强制让林幕垂和少爷同寝，君宇也已经在那所大学注册，其他的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坐在透明落地窗前的人望向窗外的城市“继续监视，有事立即汇报”。“明白”想要转身离开的男人听见淡淡的问话声“那个小男生，漂亮吗？”类似保镖的男人愣了下，“应该说清秀和帅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裁对这个中国小孩这么关注，还是震慑于他的气势认真地回话。“是吗？”没有疑问语气的问题，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学生会的招新工作开始进行，没有多少疑问的，韩煜楚报了办公室，初试的那天，林幕垂没有到场，但却从各位“同事”耳中听说今年办公室来了两个漂亮的少年，给所有参加面试工作的成员留下了深刻印象。“你不知道，他的思维多敏捷，思路多清晰”“做事也很有条理啊”“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各种赞叹声不绝于耳。林幕垂无奈的笑笑，总有那么些人，能在第一时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另外那个眼睛有点蓝的学生也不错哦，娃娃脸很可爱呢”“哦哦哦，是那个啊，对对对，也很不错，今年办公室真是人才济济啊”各位没有猜错，蓝眼睛的就是韩煜楚，虽然不是面试的学生中最棒的，但也博得了不少好评。

林幕垂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韩煜楚，一来担心他有什么心理压力，二来也算是工作中的一点点小洁癖，毕竟透露初试结果有点像放水，这对别人不公平。等韩煜楚接到短信通知进入复试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根据规定，学生会的复试阶段都会由主席团亲自坐镇，特别是办公室这种重要的部门，为了选到更高层次的人才甚至故意和其他部门错开时间。于是，复试那天，韩煜楚和另外几位等待面试的新生齐刷刷地站到林幕垂眼前，林幕垂自己看时，并不像另外几位同事一样震撼，一堆孩子里面，夺人眼球的其实只有韩煜楚和一位叫宁君宇的男生。因为备受吹捧，林幕垂多看了宁君宇几眼，他的漂亮和韩煜楚不同，韩煜楚的娃娃脸上是满满的可爱，不论是笑起时浅浅的酒窝还是红润的薄唇都给人一种瓷娃娃的错觉。但他的漂亮咄咄逼人，是只要看一眼就没法忘记的漂亮，脸上分明的线条勾勒出的刚毅的脸庞，总是温柔的笑意也让他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高贵气质。因为是复试，自然跳过了自我介绍这一项，林幕垂只是看着办公室人员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递给在座的各位同学。是一份简短的工作报告，较之上次韩煜楚处理过的文件简单许多，林幕垂丝毫不怀疑韩煜楚有顺利解决这问题的能力。待各位面试人员发完资料，林幕垂沉了沉声音，用一种既亲和又不失威严的语调告诉学生们该解决的问题。几分钟后，学生们答题结束。收起答卷后副主席宣布第二道考题，接着是第三题，第四题。只有四道考题，全部布置完后，办公室主任笑呵呵地宣布二轮面试结束，客气地请面试的同学安心等待结果。整个面试过程中，林幕垂一直在观察来面试的各个学生，没有失望地发现几个不错的苗子，有点认同今年人才很多的说法。

面试结束后，林幕垂没有和韩煜楚一起回寝室，他必须留下来参与讨论办公室复试后留下来的人选。一起看了面试人的答案，经过一大段讨论，最终的结果开始公布。“呐，这些人就是定下来的人选了，只是在下一任主席和副主席的人选上有点争议”一脸难以取舍的办公室主任宣布道“宁君宇和韩煜楚两人的表现都非常出色，不知道该让谁接替主席的位置呢，幕垂啊，你有没有什么意见”。低着头的林幕垂翻看着手里两人提交的答案，确实觉得都在伯仲之间，就答案的完整性和条理性来说，两者难分胜负，唯一的不同只是宁君宇的答案带有一种霸气，而韩煜楚有的则是更多的人情。其实是个人都会觉得韩煜楚的答案更让人接受，宁君宇的答案虽然也很好但却会让人很不舒服，霸道的气势毫不掩饰地从他的答案里流露出来。但是很明显，主席团的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主席，需要的就是霸气，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迟迟不下决定的原因。

思考良久，虽然期间也有点小小的犹豫，但作为严谨而一丝不苟的主席，林幕垂还是开口回答“暂定，培养宁君宇为下任主席，经过一段的时间的考察后再做调整”。一般来说，为了培养下任的接班人，接班者都会被安排在前任的手下工作。当然，这次也不例外，这个决定意味着宁君宇接下来的工作将由林幕垂安排，而韩煜楚则由现任副主席王鑫带领。压下一点想和小家伙一起工作的念头，林幕垂还是颇为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第10章

讨论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午夜的时候才获得回去休息的权利，林幕垂被同在主席团工作的同班同学搭着肩膀“幕垂啊，韩煜楚好像是你的室友吧”“嗯”低低的回应。“这倒是麻烦了，这种结果那小孩会不会生气啊”朋友好似多余的问话让林幕垂皱了下眉头“应该不会”。想到韩煜楚对这些东西嘻哈的态度，林幕垂觉得他不应该是会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的人，但如果会介意，自己能怎么做，大概也只能对他的人品重新做一番考量罢了。

寝室里的韩煜楚保持了原有的习惯，不管林幕垂回来多晚，他总是在等到林幕垂后才安心躺回床上睡觉。所以当林幕垂蹑手蹑脚地开门后，韩煜楚还是第一时间从床上起身。“嘻嘻，你回来了呀”韩煜楚笑着脸问林幕垂。林幕垂没有回答，只是脱了鞋子走到卫生间洗漱。韩煜楚感觉今天的林幕垂有点奇怪，平时虽然也是淡淡的，可是远没有今天的疏远，于是没有重新躺下睡觉而是一直坐着等林幕垂从卫生间出来。

林幕垂走出卫生间，没有直接上床，反而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韩煜楚，我有事和你说”。韩煜楚因为早就觉察出不对，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说吧，我听着”还是嘻嘻哈哈地口吻。林幕垂有些担心他的反应，眼睛没有直视他，而是躲避似地望向阳台，用清冷的语气把今天的讨论结果告诉韩煜楚。

韩煜楚对于自己是不是下届主席并不在意，只是在听说林幕垂在明知可以选自己当工作伙伴却没有这么做的时候突然很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己那么在意的人，难道真的还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吗？明明已经竭尽所能在他面前表现得更好，明明已经逼着自己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在他眼里，自己真的还只是个普通的路人，或者只是普通的室友吗？察觉出韩煜楚的不对，林幕垂以为韩煜楚是为了不是下届主席的人选沮丧，叹口气后说道：“如果好好努力还是会有希望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原来一直以为韩煜楚不会像很多人一样为名利而勾心斗角，现在看来，不管怎样，还是有点介意的吧。一直没有做声的韩煜楚没有再说话，只是躺会自己的床上闭眼睡觉。心中憋闷的林幕垂把韩煜楚的动作看在眼里，只觉无趣的他也翻身上床。韩煜楚睡在林幕垂铺的床铺上渐渐泪流满面，这样的自己，像不像跳梁小丑，在他眼前蹦着跳着，以为可以有些不一样，最后却发现在他眼里自己还只是个陌生人。到底该怎么面对他，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笑容面对他，得不到答案的韩煜楚在床上泣不成声，埋在被褥里的哭声拼命地压抑着，却还是一点点传进林幕垂耳中。

次日清晨，韩煜楚一反常态的起得很早，背上书包走出寝室。奔向最近的教学楼，随意的找了间教室坐下，丢掉身上的书包就蒙头大睡，其实不是不想接着睡觉，只是单纯的想在林幕垂起床前离开，害怕和他在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起码在自己整理好感情之前，还是不见的好。哭了整夜的韩煜楚趴在书桌上一会儿后就进入了梦乡，虽然因为在书桌上睡觉的滋味很不好受而只是浅眠而已，但还是让韩煜楚十分惬意。期间好像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但都没能让极度缺乏睡眠的韩煜楚清醒，这一睡就是一个上午。在开学第一天就翘了课的韩煜楚是被一个小女生叫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韩煜楚一时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女孩睁着大大的双眼，笑盈盈地看着韩煜楚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没睡醒吗，你可是睡了一个早晨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韩煜楚茫然的问道“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任谁看见这样可爱清纯的美女都不会这么回答，可偏偏韩煜楚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哎呀，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吗，还没开学那几天我带你去过一趟食堂啊”食堂？小女孩的身影渐渐清晰，直到最后豁然开朗，想起来了，就是第二次迷路会不了寝室的那天。韩煜楚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个女孩，于是向她绽放出招牌性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是文岚，物理系2班”小女孩看到他的笑容后说道。“韩煜楚，物理系4班，好巧，都是物理系的”。文岚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这里可是物理系专用教室哟”。没等韩煜楚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文岚就拉起睡了一个上午的他往学校食堂跑。“再不吃饭就没饭吃了”一路拉着韩煜楚的手，文岚毫不掩饰地开心着，嘴角向上弯成大大的弧度，这算是偷来的幸福吗，文岚小心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