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偌大的会议室除了三个坐着的人外，还有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地窗前，这是韩威多年来一直不变的习惯，只要碰到烦心的或者不顺利的事，总喜欢在落地窗前眺望，那种遥远的距离感让他可以沉静的思考很多难题。会议室的气氛一再降至冰点，除了韩武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其他几人都紧绷着脸孔。

许久之后，“小武，是不是你干的”低沉而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回荡，梁启和杨华威僵直着背。

韩武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怎么，不舍得”狭长的眼睛刻意向上翘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

韩威霍地转过身，抓起一旁的文件就想朝韩武头上砸去。手臂刚刚举过头顶还没落下，韩武带点嘲讽的不羁声音响起“以前是为了那个男人，现在还要为了他的儿子打我吗？”嘴角的冷笑不断扩大。韩威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怒火渐褪，他慢慢垂下眼帘，收回了还未落下的手。旁边的梁启眼神示意韩武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而杨华威则起身走到韩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待韩威平静下来再次转身时，韩武还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韩威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从今天起回家反省一个月”，韩武没有再听他说下去，盯着韩威的眼睛推开椅子重重地甩门而去。檀木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韩威望着愤怒离开的背影心中苦涩一片。这个不懂感情的弟弟，永远没办法体会韩威的苦楚，有些东西，不是拍拍桌子踢踢凳子就能轻易忘记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但都不曾成功。收回视线，韩威朝剩下的两人惨然一笑“林幕垂的事，不要再让他知道。”不是不信任韩武这个弟弟，而是韩武会意气用事，像这次林幕垂被打的事情，如果不是韩煜楚要青龙会查底细，他还被弟弟瞒着，虽然知道弟弟这是为他出头，但还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毕竟，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这一辈的人承担。

第14章

再说回到学校的韩煜楚，先向学校领导报告了这件事情，又帮林幕垂请了病假，学生会的事也向王鑫做了交代。一切事情都办好之后，韩煜楚不意外的接到了温岚的电话。

“煜楚”文岚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像往常一样的叫声，此时听在韩煜楚耳里却有些酸楚。

“嗯？”韩煜楚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简单地回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文岚的轻笑“呵呵，煜楚，事情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有什么事吗？”

“那么，一起吃晚饭吧”

没有拒绝，韩煜楚答应了下来“是时候该说清楚了吧”。

还是人潮涌动的学生食堂，还是声音嘈杂地让人皱眉，然而，韩煜楚却觉得不太一样，吃饭的时候文岚没有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安静低头扒饭。韩煜楚紧握着筷子不放，没有一点吃饭的心情。想到可能让文岚受到伤害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多日子的相处，虽然文岚一直没有明说对自己的感情，但自己也或多或少的有感受到。除去这些不说，就凭文岚在这些天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帮助，韩煜楚就不想让这个可爱活泼，有时候爱耍点小脾气的小女生难过。

纠结了好久，一直低着头吃饭的文岚抬起头，略带点笑意的声音响起“再拨你的菜里也生不出钱的”。韩煜楚这时才惊觉碗里的饭菜已经被自己拨弄得不成样子，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朝文岚笑笑。

看着这样的韩煜楚，文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带点无奈地说：“到湖边去走走吧，有什么事就那时候说吧”

也没等韩煜楚反应，文岚就拿起韩煜楚的餐盘就走。“就让我最后霸道一次吧，以后”文岚的思绪烦乱起来，走在前面的她回头望了一眼拿着两人的书包在人群里艰难前进的韩煜楚，眼中尽是温柔和不舍“怕是没有机会了”兀自挣扎于吃饭大军的韩煜楚没有看见文岚眼底的感情，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在人群中的窘迫，还是掩饰被文岚望着时的难过。

傍晚的风吹过，冷飕飕地让韩煜楚感觉有点冷，不自觉抖了抖身子，身旁的文岚宠溺地伸手帮韩煜楚竖衣领子。

韩煜楚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文岚，我有件事和你说”，文岚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微微抬眼看看韩煜楚“说吧，我听着”。

韩煜楚深吸一口气，不敢看文岚的眼睛：“我们，分手吧”。

文岚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等弄完衣领，她转身接着在湖边慢慢地走。韩煜楚看文岚没有开口的意思，担心自己的话给她太大的打击，连着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希望以此得到文岚的宽恕和谅解。过了好久，文岚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望着带着涟漪的湖面“没有过牵手，又何来分手之说”，霞光照在她有点泛白的脸上，意外地感觉有点温暖，薄唇再次清启“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不用向我道歉。”一直以来，文岚都扮演着活泼可爱的角色，今天正儿八经的这一番话听得韩煜楚半带惊讶半带内疚，低着头站在她身边，没有在说话。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坐着的文岚终于有了动静，“煜楚，我们，还是朋友吧”。韩煜楚听到说话，赶紧点头，想到人家正背对着他坐，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是，最好的朋友”缓缓地舒了口气，文岚恢复成平时的洒脱性格，从石头旁站起，笑得一脸灿烂地回头，“既然那么喜欢他就去追好了，要是追不到那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啊，还有”文岚栖身靠近韩煜楚，露出满脸的奸笑“嘿嘿，追到的时候一定别忘了我这个大恩人哦”，豪迈地给了韩煜楚后被一掌，也不顾韩煜楚想要说话就飞也似的逃离那个地方。

眼泪一点点地落下去，文岚跑得很快，风在耳边呼呼地咆哮着，好像要把文岚的心掏空了似的。这么没命地跑，只是不想让韩煜楚发现自己的懦弱，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韩煜楚深爱着的那个人，但只要韩煜楚不说破，她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整天粘着韩煜楚不放，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假装若无其事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让他爱上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都无能为力。从晨跑那天韩煜楚颤抖着接起电话，飞奔着跑向校门的那一刻起，文岚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个人的心，已经装的满满的毫无空隙，再卑微的祈求都是多余的，自己的纠缠只会让那个不懂得拒绝的男生痛苦和挣扎。既然这样，那就看着他找到幸福吧，这样，自己的牺牲才有价值不是吗。文岚一直跑到自己的寝室门前，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于是用手胡乱的擦了擦，换上一直以来甜美的笑容，欢快的走进寝室。几位各忙各事的室友看见文岚回来，猜想她又是和韩煜楚吃了饭回来，只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对她调侃两句，说什么自从天了恋爱，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皮肤一天比一天滑嫩啊，这让文岚心中的苦涩无边地扩散开去。

第15章

整理好和文岚的感情问题，韩煜楚第二天上完课就往医院赶，林幕垂的伤非常严重，院方说可能需要办理休学手续。韩煜楚看着还陷在沉沉睡梦里的人，不忍心叫醒他，只拖了把旁边的椅子就在病床旁坐下，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发烧时的场景，韩煜楚轻轻地笑了起来，现在是换我照顾你了吧。

一直等到吃晚饭的时间，韩煜楚轻轻地摇了摇林幕垂的身子，以往的林幕垂自是不会睡这么沉，但是加在药剂里的安眠成分让他没法醒转，苍白的脸色较之昨天没有多少好转，睡梦中似乎还能感到全身的伤痛，眉头紧皱着没有松开，或许是因为这个城市空气比较干燥，他的嘴唇有点脱皮。面对这样的林幕垂，韩煜楚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着了魔似地将嘴贴上林幕垂干涩的薄唇，没有再深入，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韩煜楚红着脸起身，用手摸摸自己的嘴，不禁感觉有些不真实。一直睡着的林幕垂虽然乏得睁不开眼睛，但意识却不是完全消失，只是总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这个吻，还以为是做梦的他还在意识里纳闷那人怎么会感觉像是韩煜楚，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再一次淹没在浓浓的睡意里。韩煜楚见一直叫不醒林幕垂，又因为他身上的伤不敢大力摇晃，有些无奈，只能出门找他的主治医师商量，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两天林幕垂的身体状况只能吃些流质食物，既然叫不醒，直接输营养液代替食物也问题不大。

出门吃完饭回来的韩煜楚又在林幕垂床旁坐了一段时间，期间林幕垂偶尔清醒一下，眯着的眼睛就能看见韩煜楚坐在旁边看书的场景，没有出声打扰他，就会自己睡去，这样一直到最后一班公车的时间，韩煜楚才向床上的林幕垂道了晚安，回学校去了。

再说没了学生会主席的学生会，无奈之下全体部长级人物集体会议决定先让王鑫暂代主席，然后再在下学期开学提前新一轮学生会干部的选举。一人干两人活的王鑫还不知道林幕垂重伤的消息，偶尔郁闷的时候恶趣味地诅咒一下一直不在岗位的林幕垂。当然，也因为王鑫的事务繁忙，宁君宇和韩煜楚两位热门人物被提升为主席助理，天天被拉着帮学生会干活。林幕垂即将休学的消息还被校方刻意隐瞒着，学校的同学们并没有因为这个冷峻学生会主席的消失而发生多大变化，看小说的时候照样会yy自己成为主角，犯花痴的时候还是一样对着学校里的帅哥流口水，只是对象有些不同而已。韩煜楚开始了天天往校外医院跑的经历，因为林幕垂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身边的同学，甚至是家里也先瞒着，说是要等自己情况不是这么糟糕再通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韩煜楚心甘情愿地当起了林幕垂的“保姆”，林幕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在翻了几个水花之后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人的生活却在慢慢变化着。

“爸爸，林幕垂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干什么阻碍公司发展的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君宇咬着下唇问坐在写字台前的高大男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服从”宁翌直视着站在眼前，已经快要比自己高大了的男生，用威严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我不明白”宁君宇心里的不服气还在继续。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什么叫服从？”声音有些放缓，此时的宁翌更多的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慈爱地问宠爱的儿子。

“为什么你一直这么怕他们，要是没有你手下的青龙帮，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风光”

“君宇，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再说下去，宁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开打火机点着，自顾自的抽起来，时不时吐出的雾气渐渐弥漫在空气里，尼古丁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宁君宇有些不安，这种呛人的气味总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也正是因为这样，宁翌平时很少在宁君宇面前抽烟。

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甚，宁君宇有些不耐，开口打破这种沉寂。“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爸爸。”

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宁君宇却听见那个印象里一直威严而霸气的父亲有些疲惫的声音“君宇，那是我欠他们的，哪怕是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的帐”

充满了整间房间的烟雾让宁君宇看不清父亲的表情，只是微微发颤的声线让他察觉到这个男人剧烈起伏的情绪。像是受到感染一般，宁君宇的心里就像有几百只蚂蚁爬过一样难受。飘渺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里“那是我当年还只是个黑道小跟班时犯下的错误，你只要知道，韩氏集团有恩于我，这辈子，我都会效忠与它，至于你如何选择，我没有办法左右，你的人生还是由你自己把握。只要干完这件事，你可以自己选择未来”

“你说的这件事就是监视韩煜楚和林幕垂吗？”

“保护和辅佐韩煜楚直到他继承韩氏集团，以及保护林幕垂不再受到袭击”烟灰落满了一地，宁翌没有理会，只是淡淡地说着，他刚毅的脸在手中香烟闪着的微微火光里若隐若现。

宁君宇有些发愣“你是说，是说韩煜楚是韩总的儿子？”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宁翌摁灭手里的烟，站起身走向儿子，将手里的帮徽塞到他手里“只要任务一天没有完成，你就必须对中国青龙帮分会负一天的责，明天，我就会回荷兰总部”

宁君宇的手指触碰到微凉的金属物件，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担子。强压下对父亲即将离去的不舍，红着眼眶抬头坚定地朝父亲点了点。宁翌看着这个气质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男孩儿，欣慰的拍拍他的肩，擦身走出房间。

第16章

接到青龙帮的回话后，韩煜楚隐隐觉得事情不对，按照自己的推断，林幕垂这么严重的殴打事件不可能只是因为抢劫钱财，毕竟没有人会为了几百块钱杀人放火惹得一身官司。但是青龙帮的回复很明确，只是普通的抢劫殴打事件，警察局方面也意外地以抢劫罪（我不是学法律的，名次可能不专业，不科学，了解的亲们不要见怪啊）草草结案，这让韩煜楚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势力在掩饰真相。而假如，这股势力连青龙帮都不能了解到，那么这件事会非常棘手，更可恶的是，这表示林幕垂的安全还得不到保障。

因为这样，韩煜楚从原来只在医院呆到最后一班公车演变成晚上直接睡在和林幕垂紧挨着的病床上，除了上课和在学生会做事的时间，几乎和林幕垂形影不离。开始时林幕垂有些别扭，也有些抱歉，但是后来看韩煜楚乐此不疲的模样也就没有再坚持反对他这么做。

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调理，林幕垂的身体已经不像刚进医院时那么虚弱，平时的三餐已经可以喝些稀粥。韩煜楚看林幕垂因为这一次事故瘦了一大圈，心里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偶然得知以前保姆阿姨做给自己喝的滋补汤可以补补身体，于是打电话给远在荷兰的保姆打了电话，仅仅为了学怎么做一道菜。弄得彼岸的保姆哭笑不得，只疑惑自家细皮嫩肉的宝贝少爷怎么一时兴起学习煲汤。

就在林幕垂闻到医院小米粥的气味就想吐的星期天，韩煜楚带着自己学习的成果来到了他所在的医院。手里拿着保温盒，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昨晚没有留在医院而是回到寝室就为了给林幕垂做些补身的食物。今天带来的这种鸡汤虽然保姆阿姨有仔细的教，自己也尝试地做了好多遍，但是味道还是没有自己以前喝的好。有点沮丧的韩煜楚最终还是拿着手里的食盒向床上的林幕垂晃了晃，因为林幕垂手上的石膏还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拆，几天来只要韩煜楚在，都是他喂他吃饭。韩煜楚将食盒里的汤倒到碗里，腾腾的热气马上溢满了韩煜楚和林幕垂的空间，正好掩饰了韩煜楚有些发红的脸颊，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韩煜楚不敢抬头看林幕垂的眼神，虽然已经喂他吃饭很多次，但每一次韩煜楚仍然紧张的不像样子。更何况今天，韩煜楚迫切地想知道林幕垂对自己做的东西的评价，紧张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平时的不敢抬头，有好几次差点手中的瓢羹都撞到了林幕垂鼻子上。林幕垂有些好奇今天的韩煜楚，但是还是按兵不动，什么话也没说，只安静地喝汤，偶尔在韩煜楚犯错的时候提醒一下。

这样一来一往，直到碗里的鸡汤完全没有再冒热气，林幕垂才结束今天的这顿早饭。看着韩煜楚将手里的碗勺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林幕垂等着韩煜楚说话，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和韩煜楚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韩煜楚肯定有事要说。韩煜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结巴地问林幕垂：“学长，这汤你觉得怎么样”还在病床上的林幕垂有些不解地看着因为窘迫涨得满脸通红的韩煜楚，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