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下——司徒舒憬

“那谢谢您了，我们自己在这里看就行，你去忙您的事情吧，不用陪着我们”

“好吧，但是必须在十分钟以内出来，被人知道不好”

“嗯”许展江弯腰朝他鞠躬，带着满脸的笑意将他送出门。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等人一走，他快步走到宁君宇旁边贴着他的耳朵问。

“没有，也有”

“什么意思？”

宁君宇回头看他：“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沉吟一会儿，许展江甩甩头发：“是有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

房间里的灯光不太明亮，灰蒙蒙的墙角，有太多东西被隐藏着。

刚打完瞌睡的男生用手肘撞旁边张无殇的身体：“嘿，哥们儿，老变态点名没？”

“没”

平坦的额角印出一块明显的红印，和书桌上嵌出的花纹如出一辙：“我说”

悄悄地在座位上挪动身子，趁着年迈还戴着眼镜的讲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他伸出勉强可以够到张无殇的手搭上他的肩：“张无殇，你和你哥最近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看着课件上唰唰点过的ppt，张无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前几天不是说两人闹别扭了吗？”男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眉毛弯弯地不知道高兴什么：“怎么，和好了？”

张无殇将头转到他这边，不所谓地反问他：“这么关心这件事？”

“还好啦”或许觉得自己有些突兀，男生腼腆地挠他头上少许的几缕头发，原本成熟而稳重的国字脸现下看来多少有几分秀气：“是关心关心你的动态，顺便小八卦一下。”

微眯的眼睛已然在很久之前就转回讲台，手下唰唰滚动的笔珠将丰富的板书记录在好看的本子上。

“我说张无殇，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就不用瞒我了吧。”

“是和好了”

“呦呦呦，还真快啊”男生阳光灿烂的脸上是隐约的僵硬。

然而，他的异常，张无殇没有看见。

很久之后，当张无殇回想此时的种种，他才发现，假如当时，他有稍微注意一下男生的言行，或许现在，每个人的命运又将是另外一番景象。

“诶”过了没有多长时间，男生神神秘秘地附到张无殇耳边：“张无殇，你确定你哥喜欢你，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看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啊”

一种带着怜悯的语气，这让张无殇很不舒服。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夸张地朝张无殇做个深呼吸的动作，显眼得让周围一直认真听课的学生纷纷往这边看。

略微感到些尴尬，他讪笑着挥手，像足了一个80后学生的形象。

待所有人各归各位，他栖身到如无其事的张无殇旁边。

“准备好了？我可说了啊”

似乎有点不耐，张无殇耸耸肩，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的下巴顶开。

男生丝毫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仍旧兴趣高涨地诉说着想要诉说的事情：“张无殇，我觉得你哥和韩煜楚有点不清不楚，诶”

他旁边的张无殇已经将手上捏着的水笔敲向他圆鼓鼓的脑袋：“废话不要这么多”

“你还别不信，真的，是真的”

看上去一脸真诚，讲得激动了，他开始绘声绘色：“你看啊，你哥喜欢男人，而且以前就和他是室友，一年的时间，难免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再说了，你哥是个正常的男人，总有些那个什么冲动”

说到此处，男生对着张无殇挤眉弄眼。

“搞不好都已经什么什么了。”

嘴型做口哨状，男生大概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噱头。

“要么闭嘴，要么走开。”

声音不大，但足矣让全班人听见，包括总时不时扶一抚眼镜的讲师。

立刻噤声，乖学生的表象做得很到位。

缩回头，刚刚和张无殇讲话的男生老老实实呆回座位。

年迈的老者等了两人一会儿，终于还是接着拿出讲义上课。说到底，大学，这种事情，发生的并不少。

不像上课铃的急促，下课铃总是散漫地拖着音调到来。

拉着窗帘的窗户外面，站着刚从寝室跑过来的林幕垂和靠在护栏上看远处的韩煜楚。

“小殇”

林幕垂朝被同学搭着肩的张无殇打招呼。

旁边学生美好的笑容在看见旁边正欲转头的韩煜楚时匆匆消失开去。

“张无殇，我先走了”他拍向张无殇的肩，眼神却是朝韩煜楚指。

“小殇，刚才那个是你同学？”

“嗯？”

“关系不错，终于找到铁哥们儿了？”

张无殇看一眼他，自顾自说：“什么铁哥们儿，只不过稍微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那怎么”林幕垂死似乎不太相信：“看上去不错啊”“我这个性子，乐意和我讲话的人不多，他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韩煜楚已经走到两人旁边，张无殇看他的眼神多少有点不一样。

“学长，无殇，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君宇已经占好座位了哦”

阳光有点刺眼，韩煜楚的眼睛里有着林幕垂和张无殇完美的合影。

果然，是很好的一对呢。

强装出的笑意在他脸上毫不留情地绽放着，就像一朵盛开在春天的月季。

韩煜楚扑通扑通跳着的心口处，有一种钝痛。

第76章

“煜楚，你坐这边”

宁君宇拿着韩煜楚的那份午餐招呼他吃饭。

对面，各自将餐盘拿在手里的林幕垂和张无殇已经就坐。

从宁君宇接过食物的韩煜楚面颊上有点红晕，如同襁褓里孩童纯真的脸色。

林幕垂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自己那双看着宁君宇和韩煜楚的眼睛里，有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胸口的某个地方，仿佛被狠狠揪着，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哥”

张无殇看出林幕垂的失神，在对面的人没有发现之前叫醒他。

“啊，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林幕垂睁得大大的眼睛朝张无殇看。

“吃饭吧”

“哦”对面的人已经坐下，平凡的四人不一会儿便淹没在混杂而人头攒动的食堂里。

“张无殇，上次你半夜回的学校，后来住哪里”宁君宇拨着饭菜的筷子来回搅动。

“寝室”

斜一下眼，宁君宇向上看：“不对，展江计算过时间，那时候学校大门已经关了，你进不来。”

“他还计算过时间？”

“你不要看他嘻嘻哈哈，人是很精明。什么事情他想的会很周全。”

“哦？那怎么当时没想到我会没有地方住”斜勾起的唇角边，是不屑。

韩煜楚看旁边的林幕垂似乎有话要说：“学长，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说的展江是？”

“张无殇没有和你说？”

“一个惹人讨厌的人，你不用知道。”

“是不是我去找你的那个晚上？”林幕垂觉得张无殇反常，对于他来说，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包括人在内，所以从小时候到现在，张无殇记着的同学名字不上10个。更别说有着这么强烈的反应。

“惹人讨厌？”

宁君宇似笑非笑，嚼着饭菜的嘴巴发出吱吱的响声。

“是谁啊？我认不认识？”韩煜楚听几人聊起来，顿时也来了兴趣，他过去摇宁君宇的手臂：“君宇，我认不认识？”

“应该认识”

宁君宇小小地想了一下：“我记得我生病的时候你到过别墅是吗？”

“嗯，去过一次，结果张嫂说你不在，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嗯，展江好像说过遇到过你，有没有印象？在我家的时候，有个很”宁君宇一时间没有了形容词，哽在那里。

“很妩媚的男人”

张无殇轻启的唇，用这样的话来描述许展江。

韩煜楚听到这话笑了，他捧着肚子笑：“哪有用这种词形容男的的。”

然而，一下子，他想到了什么。

“君宇”

他紧张兮兮地抓牢宁君宇的手臂：“是不是那个人？那个元旦的时候来跳过舞的男人，当时还和我打过招呼来着。”

“对，就是他”

宁君宇拧着的眉让人知道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应该是你们第一次碰面。”

韩煜楚朝着正在深思的林幕垂叫：“学长，真的，那个男的漂亮了，长的就不像个男人。”

一时间捂着嘴，意识到有点失态：“额，我没有骂他的意思啊，真的只是说他长得好妖艳。”

朝对面吃菜的林幕垂吐舌头，他想上前抚平他又紧皱的眉头。

“学长，你怎么了？”

正低着头的林幕垂低低应：“哦，没什么，就是菜有点不好吃。”

明知道是谎言，但剩余的三个人却什么话都没法说。

气氛变得有点怪异了，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四人默默不出声。

而此时，只有林幕垂感受到，慢慢变质的感情和那个即将浮出水面的骑士。

正因为这样，就在几人打算分别的时候，他微笑着朝几人说：“既然是朋友，有时间也让我见见吧”

苦涩的笑容，是旁人看不明白的寂寞。

不管怎样，我很期待见到你，许展江。

“我说张无殇，你还不相信我？”

一直在张无殇耳边叨叨叨叨的男生没有停歇，呱噪的情况不亚于琼瑶奶奶笔下曾经风靡全国总不安分的小燕子。

“我告诉你啊，我这里可是有很多他们两个亲密的照片，都是很早以前学校bbs上的，我特意为你找来的啊，你要不要看”

“我没这么无聊”

“怎么这样呢？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搞到的，你就不想弄弄清楚韩煜楚和你哥的关系？”

“我不在乎”

实在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看书，张无殇索xing将摆在桌上的课本一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电脑杂志。

“怎么会不在乎？你和他不是？”

“是，但是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你连他对你真不真诚都不在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无殇抬起的眸子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你好像对我和我哥特别在意。为什么？”

学生打着哈哈朝张无殇笑：“哪里哪里。就是关心关心你，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谁叫我们是哥们儿呢。”

“以后我的私事你不用操心了。”

张无殇看书不去理会他：“我自己会处理。”

“我说，我提醒你，到时候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你可不要后悔啊。”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再听。”

“好吧好吧，那我就把这些照片放你桌上了，我先出去找点东西吃。”

关门声在空荡荡的宿舍响着，搭在门上的手轻轻放下，又不自觉捏成拳头。

宁君宇，张无殇，你们等着。

嘴角的伤疤若隐若现，狰狞的面孔几乎让人不能把他与原来那个斯文而秀气的男生联系在一起。

张无殇没有抬头，但余光还是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沓躲在阴影里的相片上。

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捏着他们一张一张翻过。

相片的质量很好，张无殇几乎可以透过它看清楚其中林幕垂和韩煜楚脸上未蒸发掉的汗水。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弄到的，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个男生很不简单。

有些照片，绝对不是能在bbs或者什么其他公共场所找到的。

不可否认，其中的绝大部分，气氛着实有些暧昧。

若是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张无殇很可能就会承认这是个事实。

然而，他相信林幕垂，换句话说，他因为相信自己而对林幕垂放心。

张无殇知道，只要自己在的一天，林幕垂就不可能爱上别人。

将整叠照片翻完，张无殇将它们塞进抽屉的最深处。

其实，很多时候，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永恒。

太过肯定未来对于未知而充满变数的将来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事情。

第77章

张无殇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许展江曾经对宁君宇说过，他之所以很少生气，是因为没有让他在意的事情。

而现在，宁君宇正在见证这个事实。

不由分说跑进林幕垂宿舍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张无殇。

发红的双眼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韩煜楚被宁君宇护在硝烟波及不到的地方，那双不断挣扎着的手臂死死地扣在他手里。

“君宇，你放手，让我去向他解释”

哭腔浓重，宁君宇的心脏仿佛浇着硫酸般煎熬。

但不管他怎么哀求，宁君宇仍旧不敢松手，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张无殇没有理智。

这种东西已经在他看见林幕垂和韩煜楚接吻的那一刻消失了。

已经退到墙角的林幕垂从张无殇眼睛里看见好多年没有了的，完全没有神智的愤怒。

他大声叫着希望张无殇恢复理智，然而，一直逼近的男生没有再给他多余的时间。

林幕垂开始试图逃离这个房间，他知道张无殇生气的后果会很严重。

然而，强硬的张无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手上的力道很重，饶是林幕垂这样的人物也咬着牙，露出吃痛的表情。

嘴巴里漏出的话语零零碎碎。以致站在门外没有办法靠近的韩煜楚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周围的事物在动，林幕垂只看得见头顶昏黄的灯光一直晃着不安分。

全身上下的痛楚不知道从何而来，林幕垂本不健硕的身体在张无殇不留情面的手底下颤抖。

压在墙上宽阔的背，突出的脊骨撞出一下下令人寒心的声音。

门外的韩煜楚泣不成声，他哭着朝里面喊，脸上的表情绝望，如同无助的人类预见了世界末日的到来却又无可奈何。

“张无殇，你不要再打他了，不要再打了”麻木的双膝已然不自觉地朝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跪去。宁君宇单手环上他的腰际，希望借此给予他些力量。

“煜楚，你先冷静下来”

宁君宇看向怀里将近脱力的韩煜楚，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告诉他：“我已经通知展江了，他很快就会过来，你不要着急”

然而，不管是韩煜楚，张无殇，林幕垂，似乎都已经将包括听觉在内的感官封闭起来。

完全沉浸在恐惧中的几人只能看见对方眼中凌乱不堪的自己而已。

“小殇”

勉强说出的话没有任何作用，疯狂中的男人仍旧疯狂着。

骨头咯在坚硬的墙壁上，本就不厚的衣料在两人来回拉扯之中破的不成样子。

一整片背部在不断的撞击声中渗出鲜血，没过多久已经血肉模糊。

渐渐坦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雪白，分明的锁骨处有些细汗。

张无殇像狮子一样的眼睛里写着嗜血，从中，林幕垂能够嗅到危险的气味。

遮在胸前的布料刚刚落下的那一瞬间，张无殇停下手里的动作，长长的几分钟后，他似乎突然间咬起牙根。

“林幕垂，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是我的”

没有听到林幕垂压在身下的尖叫，张无殇仅仅享受着他肩头血流如注之时止不住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