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是他怕惹祸上身,他如没有遭此巨变,他肯定也会说当日的脉案应该也是被人拿走的。”太医院的脉案不见了
,他手里的脉案也不见了,一切都不应该再是巧合。
两个人相对无言,这个康太医为什么要替没病的王思恩诊脉煎药,他的死是意外,还是被谋害的?最让两个人吐血的
是,康太医的尸体早已火化。他原籍雁荡山,离京师数千里之遥,其子扶灵回籍时,将其尸体火化,运骨灰回乡安葬
。李君鹤想验尸也没尸体可验。
韩浩源还仔细询问过当日巡夜的禁军,尽管那天晚上风雨大作,还是有人听到了一声短而低促的惊尖声。只是因为风
雨声太大,那声惊叫并不明显,而且禁军一时分辨不清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见皇帝国寝宫里并无异样,就只是四下
巡逻了一遍,等到第二天,雨停了,才有人在河里看到康太医的尸体。
但是禁军确定没有一个人听到过,康太医叫救命,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失足落水,他为什么没有叫救命?
“这事我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劲,我想我们不能再瞒着皇上。”韩浩源其实心里并不知道该怎么跟赵祎说,只有证询李
君鹤的意见。
“你准备怎么跟皇上说,直接参王思恩一本说他装病谄害梁太医,苦主都未必敢站出来喊冤。”
“不用这么麻烦,也不用上本,你我直接去跟皇上说,王思恩装病意图不明,先调离皇上身上。”
“你也说了,是意图不明。即是意图不明,就不能定他的罪。”想当前几日在明王行宫,王思恩奋不顾身的那一扑,
李君鹤叹道:“这个王总管如说是对皇上有异心,我都不太相信。就算真有,没有真凭实据,单凭他装病,你也搬不
动他。”
“我一个人力量是有限,加上你,就算搬不动他,皇上也会防范一二。”
李君鹤摆摆手,他深知韩浩源满脑子的忠心不二,却也有一肚子的不通时宜:“王思恩自皇上登基起就跟在皇上身边
,太后争权的时候,皇上几次遇刺,都是王思恩拼死护驾,还有前几天在明王行宫,又是王思恩舍命救了皇上,现在
还天天带着伤伺候在皇上身边,皇上特许他坐着随身陪坐,这份殊荣史无前例啊。你现在这个时候跟皇上说王思恩心
怀不轨,别说皇上不信,就连满朝文武也不服,王思恩要是再反过来着人参你一本,你让皇上怎么处置?”
韩浩源想了想,问道:“你家方尧呢?”如是能借助方贵妃在宫内的力量再加燕云骑的追踪侦察,事情的进展就远比
他们两个在这里揣摩来揣摩去要迅捷得多。
“这几天都没有宫里,我连人影都看到,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和琼华宫的燕云骑加在一起不到十来个了,方尧走的
时候,跟他们交待了,哪里都不许去,什么事都不许管,只负责守护。”
“切,他多半在想法子对付魅影。”明王行宫里赏花,明眼人都知道危险重重,方尧硬是不肯出动燕云骑,韩浩源猜
想他心里定是蹩着什么坏主意,听说赵祎不得已动用了魅影,他就明白了,方尧不会无缘无故的逼出魅影来,他是良
将但从来不是什么忠臣。
“只是防范。”李君鹤半垂了头,小声说道,“他只是防范。”赵祎在忌惮方尧,方尧何尝又没有忌惮如日中天的赵
祎,他这年来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纵是劳苦功高,又何尝不是功高震主?
韩浩源复杂的看着他,只得转过话题:“你上次说的康太医生前经手的脉案,我都从医官院里调出来了,也都看了一
遍,一会儿我给你看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通医理,不懂得脉案里的玄机,不过我还是看出来,那些脉案并不齐全。”
“少谁的?”
“少平妃娘娘的。平妃娘娘三个月前诞下二皇子,按例,平妃身怀龙种之后,理应一日一请脉,但是那些脉案并非一
天一张,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皇上的,殿下的,倒是齐全,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你也知道,平妃她到底是辽人,如
是康太医存心怠慢,也是平常的事。”
李君鹤熟读史书,通晓古今,自然知道平妃在这宫里,就是一件尊贵的摆设,向宋辽两国的子民展示宋辽和睦,如论
宠幸,还不如寻常妃子,朝庭上下,人人皆她这种身份的尴尬,虽不敢当面轻慢,但排挤漠视,孤立,无一不是伤人
的利刃。她虽识汉字,却不通诗文,如是精通,想必也是写出类似“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的字字
血泪。当日如是不是皇上指婚把萧银心许配给韩浩源,萧银心就是另一个平妃了。
丝帕手巾层层打开,里面包的是一堆黑糊糊的药渣。方家权倾朝野,凭的不是运气,方贵妃宠冠后宫,靠的也不全是
美貌,他们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这包药渣是方贵妃的从王思恩身边的小太监那里弄来的,她的琼华宫里有别人的眼线,整个皇宫里也都有她的眼线。
据说,每一次药渣,吴思恩都要亲手焚烧掉,绝不留一点痕迹,这一次,王思恩受伤,才假手小太监,然后被偷梁换
柱才到了方贵妃的手里。
方贵妃把那包药渣推到李君鹤跟前,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在说,你们两个人在查康太医的案子想替梁太医翻案。别
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本宫不想操那个心。”她言下之意对韩李二人的这个借口也并不如何相信。“不过,这事能传
到本宫耳朵里,王总管只怕也已经知道了,他不是省油的灯。本宫帮得了你们这一次,不知道还能帮下一次?”
韩浩源连忙躬身答谢:“多谢娘娘。”
方贵妃优雅的摆了摆手:“不用谢本宫,本宫也很想知道王思恩在捣什么鬼?只怕这后宫还有很多人等答案。”
李君鹤心领神会:“娘娘放心,只要不是危害皇上安危以及江山社稷,这答案绝对先到琼华宫。”韩浩源十分上道的
闭了嘴,难得没有反对。
两个人揣着药渣回了会宁宫,忙不迭关了门窗,命人好守着,不可擅自进出。李君鹤精通医药,熬过了的药渣拿在手
里,也能分辩出是什么药材,再大致辨别出份量来。然后,一包黑糊糊的药渣变成写在纸上药方,越看脸色越凝重,
渐渐地他白暂的脸颊变得凝重起来,说话间连声音都不利索了:“这是虎狼之药。真正的虎狼之药。”
韩浩源不解地问道:“什么虎狼之药?”
“这种药药性猛烈,激出体内的精神元气,一个久染沉疴的病人天天服用这种虎狼之药,如同泽枯而渔。病人从皮相
上看起来如同正常人一样,但实际是把内里所有的精血都用了上来,如回光返照一般,将大限提前。”
韩浩源也变了脸色:“王思恩为什么要煎这种药?他为什么要煎这种药?你确信他没病。”
“虽然我没有遇到过这种病例,但是我还有一样可以肯定的。他如果真有病,脉息上面不可能没有异常。”
“那他把这药给谁吃了?”韩浩源额上青筋一跳,惊惶失措问道:“会不会……”
李君鹤不等他说话,就打断他的话,默契十足:“不会,医官院的太医每日替皇上请脉,脉案我还看过的。凭白无故
,皇上也不会喝他递上来的药,就算是当补汤端上来,也不合礼法,皇上怎么会喝?”
韩浩源长吁一口气,想想是自己关心则乱,太医院里良医无数,李君鹤又是他最信任的,他怎么可能好好地会喝一碗
来历不明的药。
李君鹤话说了,自己也反应过来韩浩源的关切的与失措并不合常理,锐利的目光剑一般刺向韩浩源:“韩浩源……”
“我……我……就是……就是随便一说……我……去刑部了。”韩浩源心虚的抹了一把汗,溜之大吉。
“那就是韩浩源心里有别人?”方尧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那种非常惊悚的念头蠢蠢欲动的冒了出来,如同春雨过后的
野草,怎么拔也拔不干净。
可是这个念头连存在不该存在的。
怎么办?韩浩源怎么办?
第16章:
李君鹤神思恍惚地出了房门,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去哪里,庭院里,珊瑚坐石桌前练字,珊瑚性格温柔,识文断字,而
且细心体贴,李君鹤在会宁宫里呆了几天,对她一直很有好感,甚至李君鹤还动念头,要不要跟皇上或是方贵妃求个
情,放她出宫趁年轻还能找个归宿。
“这是什么?”李君鹤脸上一变,他不是不识字,只是现在,除了这句话,他想不到有别的什么可以说的。国风,跟
那河灯上的字一模一样,连诗都一模一样。他说过不让韩浩源查跟江涛有关连的那个宫女是谁,但是人站到他的面前
,他不可不能动容。
宫女与与侍卫的私情在深宫里是被严令禁止,如是查出,必遭重罚,珊瑚胀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道:“奴婢……奴
婢闲得无聊,随手写的。”
李君鹤没心思跟她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你认识江涛?”
珊瑚一张俏脸顿时变得刹白,跪了下来,不敢吱声。
李君鹤道:“你也不用怕,你照实说,我不告诉别人。”
珊瑚头也不敢抬,低声说道:“江涛是奴婢……的朋友。”
李君鹤唰唰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像来,问道:“是这个人吗?”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已经过了三年
多,江涛当日以一名普通侍从的身份跟着他,他还是能清楚的记着他的长相。
珊瑚眼睛都亮了起来,渴求般的看着李君鹤,急切地问道:“李大人认识他?你见过他的对不对?您知道他现在在哪
里?”
“几年前吧,我跟王爷在边关的时候见过的。”见珊瑚满眼都是热切的期盼,李君鹤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珊瑚连忙地说道:“是的,是的。瑞安三年的时候,他出宫去办事情,就说过是去边关,他说过最多一年半载就会回
来,可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写过一封信给我,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又不能跟人打听。大人,求您
告诉我,您见到他的时候,他好不好?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回来?您告诉我他确切下落好不好。”她跪行几步,顾不得
礼节,揪住李君鹤长衫的下摆,苦苦哀求。
李君鹤心肠极软,那句“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大人,您要不方便说,也不要紧,我给他写封信,你回边关的时候帮我带去,就行了。要是不方便,口信也行。
我知道是我们这是犯了宫规的,只要您告诉他我还在等他,我受什么罚都行的。”说罢,晶莹的泪珠从眼底滚落下来
。
李君鹤十分为难,不忍告诉她实情,只得说道:“你先起来,你的事,我不告诉别人。你起来说话。”
珊瑚依言站了起来,说道:“大人过些日子就回会边关是不是,我马上给他写信,嗯,他走的时候,我给他做了两双
鞋子,这些年了,鞋子肯定也坏了,我马上给他做,听说边关很冷,我再做几件衣服,您帮着一并带过去好不好?”
“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
“嗯。”珊瑚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走的时候说过,等他回来就求皇上放我出宫的……”
阳光仿佛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样,砸在李君鹤头上,他有些发蒙,看见珊瑚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后面他一
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似乎连珊瑚先前的话都听得不太真切,问道:“求谁?求皇上?”声音喑哑地不像是从他嘴里发
出来的,他自己一点没有察觉。
珊瑚点点头,李君鹤的脸色在阳光下突然变得异常白净,仿佛连血色都褪尽了,他踉跄着退了两步,靠着亭柱站稳了
。
珊瑚有些害怕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李大人?”
李君鹤听而不闻,那些他和方尧还有韩浩源错过的蛛丝马迹,被这两个字拼凑在一起。表面上的敲山震虎,调虎离山
,是让赵祎陷入困境,但是方尧的按兵不动,却能让赵祎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最重要的关节就是让他李君鹤葬身于方
尧的军营,那些君臣之谊朋友之义,不过是操纵棋子华美的借口,可笑的他,一直还在坚信。
李君鹤的身体抖得仿佛随时要散成一地碎片,裹在一片厚得的阳光里,却只觉得冷,从心尖上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擦
也擦不干的那种阴冷。他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方尧了,那个傻瓜应该在城外军营里吧。
正午的阳光箭一般射落,方尧带着部分燕云骑在城外军营里的校场上操练。灰尘漫天漫地,燕云骑分成几组各自操练
,方尧站在场外指点,漫天漫地的灰尘中,这个人如神邸般站在那里。那些燕云骑每十个人为一组,以三挡七。那三
个人不知道布的什么阵,里面那七个,右冲右突就是出不去。
还有二十来个站在一个小山包附近,手一扬,一个黑黑的弹丸模样的东西飞了出去,落在土包上,嘭的一声巨响,弹
丸炸了开来,山包被炸去一角。
他又在对付魅影吧。这是韩浩源说的。方尧自军旅中,于一步一见血地走过来,他深知防人不可无,只有自己是傻的
,傻到相信君臣之间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到头来,谁不是他随手丢弃的棋子。
再走近些,那些尘土直钻鼻翼,李君鹤忍耐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君鹤?!你怎么过来了?”方尧听到咳嗽声一回头就看见了人,见他脸色灰白一遍,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伸
手便去摸他的脉息。
“没事,灰大,不习惯。”李君鹤手腕一翻,便握住了方尧的手,再也不肯松开,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只有握着这双
手,他才稍感安心。
见李君鹤眼睛还盯着场中,方尧笑道:“那是我新近从江湖中购得的雷火弹,厉害吗?”李君鹤点点头。
这几天方尧天天呆在军营,杨统领便给他安排了住处,帐蓬不大,也很简陋,案上乱七八糟的散着书,角落是一个地
铺。
刚一进去,方尧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唇上一软,竟是李君鹤主动了吻了上来: “方尧,抱我。”
方尧依言把人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主动贴了上来,方尧一面抵御鬓角厮磨间带来的战颤,一面说:“我身上脏。
”
李君鹤红着脸,抱住了竟像是再不愿放不开似的,喃喃低语:“我想你。”
两个人在延州的时候,李君鹤常常四处巡查,方尧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边关各关卡巡视,分别是常有的事,别
后重逢,李君鹤也从来没有主动地说过想他。方尧喜难自禁,奈何深知李君鹤有洁癖,他这满头满脸的灰尘,连他自
己都不舒服,忙叫兵卒们送水进来。
两个士兵抬着一洗澡水来。李君鹤也不出去,替方尧脱了外衣发冠,帮他洗净了头,再给他脱里衣服,看着他泡进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