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碧水梅落

叶临风还没有说，后面桌正在抓紧时间小憩一会的樊瑜抬起头，半朦着眼道：“呦，林大小姐，又来打扰大爷的睡眠啊！还真准时。”

“去！睡你的觉去！”林薇薇嗔怒的把樊瑜那颗大头拍下去，转过身又一脸的娇笑，对叶临风说：“高三了还敢逃课，就是你才敢做出这种事来！”

叶临风露出他的招牌微笑，说：“前天樊瑜才逃课去打了两节课的篮球。”言下之意，敢这么做的人真的不止他一个。

“啪”，一本厚厚的资料拍在了叶临风头上，樊瑜保持着趴睡的姿势，手里却准确的拿起一本最厚的资料打在叶临风的头上。“兄弟，为妞插兄弟两刀可是不可取的。”

“作死啊打这么大力！”林薇薇气呼呼的一个暴栗敲在樊瑜的后脑勺上，“ 不想临风参加高考啦！”

樊瑜痛哼一声，“嚯”地站起身，抓住林薇薇的小马尾就开始拽，用恶霸般的口气说：“我只是不想你参加高考！”

“啊~临风救我！”林薇薇嘴上这么喊着，手上的还击却没有丝毫的含糊，樊瑜的手臂上霎时多了几个青紫。

叶临风好笑的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都高三的人了，还这么幼稚，连一一都不如……是了，一一还好吗？昨天他的妈妈，还有打他吗？他有去上学吗？药用了吗？吃饭了吗？有些苦笑的摇摇头，他这是怎么了，对一个八岁小孩这么上心。

“临风！你看樊瑜，把我的头发都弄散了！”林薇薇把马尾放下，又长又直的黑发散落下来，配上她粉红的秀丽脸蛋上的丝丝嗔怨，真真是能可爱又俏丽。原本还想追闹的樊瑜看到这样的林薇薇愣了愣，然后红了一张俊脸，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讷讷的坐下继续趴着睡觉了。

“喂，你把我弄成这样就装死啊！临风，你看他！”林薇薇刚想对用了撒娇让他教训一下樊瑜，上课铃声就响了。林薇薇只好作罢，趁樊瑜还没有抬头迅速的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就溜了。

“你个八婆看我下课不收拾你！”樊瑜气的大吼。

叶临风拿起笔，脸上的笑意更深。樊瑜喜欢林薇薇，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可惜，林薇薇却没有发现，反而常常缠着他。气得樊瑜只好每次在林薇薇来找他的时候就尽量搞破坏，吸引她的注意。樊瑜曾经在高一的时候很直白的问过叶临风喜不喜欢林薇薇，叶临风的答案是——不喜欢，因为他喜欢男人。是的，他喜欢男人，刚上高中之前的那个夏天他就知道自己性取向了。樊瑜听到这个劲爆的秘密后，呆滞了五分钟之久，然后对他说其实同性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要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叶临风当时只是笑笑，然后说了一句话，就是“放心，我不喜欢金刚”。樊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老大不爽——哥就这么没市场！

兴许是同性恋也跟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同，不是书上或者电视里那样抹黑般所描述的像女人爱化妆，或者有这个病那个病而且心理有问题，也从来不觉得爱男人跟爱女人有什么不同，樊瑜真的和叶临风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并且一直为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尽管叶临风觉得没必要。

叶临风此时有些苦恼，他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生有过好感动过心，可现在，他似乎对张一一好像很特别啊……难道他不止是个同性恋，还是个恋童的同性恋？这个好像，有些重口味哦……

张一一看到忽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叶临风时，惊得忘了自己手上提着的一包大米。

“小心点，砸到脚怎么办？”叶临风在张一一就要松手之际托住了那包大米，大概估计了一下，有二十斤重。旁边的墙角上还堆着一包同样重的大米，还有两瓶食用油和两袋盐。不知道他一个小孩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运回家的。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张一一脸上还保持的惊讶的表情，配上他大大的眼睛显得有些小呆。

“我去了你家找你，问了你家对门的老先生，他告诉我你来这边领东西的。”叶临风拿起那袋米提在自己手上，张一一这才反应过来，就想把米拿过来。

叶临风躲开，说：“我帮你。”二十斤米对一个即将满十八岁的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张一一习惯性的低下头，咬唇不语，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张一一不知道叶临风昨天为了找他去他的班主任那儿要了他的家庭住址。

叶临风眯了眯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他的脸和手臂，淤青淡了一点，复又微笑着问：“如果我不来，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回家？”

张一一有些紧张的用两只手抓着裤缝，低声说：“一次一次的搬，就能搬完了。”虽然时间久一点，但是也不用去麻烦别人了。

“那你今天可以一次性搬完了。”叶临风笑笑，把另一袋米也提在自己手上，“喏，剩下的交给你。”

张一一抬起头，怯怯地看了叶临风一眼，叶临风对他奴了奴下巴，意思是把剩下的拿上。张一一低下头拿起两瓶油和两袋盐，这些东西都不重，以前他也是一次就能把这些拿回家。

叶临风已经走在他前头了，张一一快步跟上，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距离跟在他后面。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叶临风忽然停下了，张一一才疑惑的抬头望过去，叶临风有些好笑地说：“我没你家钥匙啊。”张一一才惊觉原来已经到家了！一边羞窘的把油放下一边掏钥匙开门，暗自苦恼今天回家的路这么那么快，以前他觉得要走好久好久才到的今天怎么才一会就到了呢？

叶临风笑着看张一一开了门，刚想越过他走进去却不料张一一堵在了门口。

“怎么了？你不让我进去怎么把米放下？”叶临风微笑着问。

“不、不用了，你把米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搬进去就可以了……”张一一堵在门口，脸红的不像样。他绝对不可以让叶临风看到他所谓的“家”的模样，他不想看到叶临风脸上出现其他人看他那样的表情！

“可是，我真的很累……就让我进去坐一下，我保证休息够了马上就走！”叶临风有些可怜的说，脸上的汗沿着额际滑落到脸颊上，一副真的很累的样子。

张一一看到这样的叶临风心里一揪，是啊，他都忘了叶临风帮他提了四十斤大米一路走回来了，他知道那样有多累的。可是……张一一咬了咬牙，就让他进去吧，就算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之后会出现厌恶和不屑的表情，他也不能这样不近人情。

张一一推开门让他进去，提起放在地上的油盐，心里有些绝望的等待着叶临风即将来临的不屑嘲笑。

“呼~”叶临风把米放下，一屁股坐在一张折凳上，舒了口气道：“真是累死了！好久没做体力活了，居然会那么累！”

张一一有些愣怔地看着擦汗的叶临风，他没有嘲笑他的家破……

“那个，一一，我可以要一杯水吗？”叶临风对张一一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有点渴了。”

“可是……”你不嫌脏吗？张一一又低下了头，他的班主任唯一一次到他家里来做家访，一进门就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倒给她的水更是一口都没喝，满脸害怕喝了之后会得痢疾一样的表情，让他伤心了很，那种伤害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可是什么？”叶临风疑惑地问，张一一却摇摇头，有些低沉的去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在水龙头下洗了又洗，才装了一杯凉开水递给叶临风。

“谢谢！”叶临风道了谢后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然后一抹嘴把杯子递给张一一，说：“我还想要一杯，真的是渴！“

张一一一愣，他说，还想要一杯……马上接过杯子，有些欣喜的又倒了满满的一杯给叶临风。叶临风又是一口气喝完，然后才满足的叹了口气，说：“真爽！还是凉开水解渴！”

张一一睁大眼睛看着叶临风，慢慢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叶临风看到张一一的笑脸有些愣怔，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小孩笑呢……真好看。叶临风也看着张一一，笑若春风。

帮着张一一把大米倒进米缸里，再把油盐放好，叶临风摸摸瘪瘪的肚皮，决定在一一家蹭一顿饭——虽然他原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计算好了。

“那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张一一小声的对叶临风说，你该回去了，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那样太不礼貌了。

“嗯嗯，对啊，都快中午了呢！”叶临风装模作样地探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然后露出个完美的笑容，对一一说：“那我就留下来吃饭吧！”

很多年以后，曾经的大眼坏孩子现在的大眼美青年轻轻拍着曾经的美少年现在的帅大叔的肚子问：“其实当年你是早有预谋的吧？”

因为吃好喝好睡好肚子略显发福的帅大叔叶临风温柔一笑，把美青年张一一压倒，轻柔地在他耳边说：“当年是哪一年啊我怎么没印象？还有，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从来都是表里如一的人，怎么会耍心眼有预谋？”然后不等一一说话，叶临风就温柔的堵住他的唇，最近有些发福了，还是多做运动少说话，减减肥比较实际。

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我们暂且回到很多年以前来。

张一一听到叶临风的这句话不亚于承受了一枚重磅炸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羞愧的说：“我、我家的饭，不好……不如，你去饭馆吃吧……”

“可是，”叶临风的样子比张一一更羞愧，脸红的简直能滴血，嚅嗫着说：“我，我刚才才发现，自己就剩一块钱的车钱了……”

什么？！张一一猛地抬头看向叶临风，看到他那快要低到地面的头时就对他的话确信无疑了。

“那、那，只要你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饭吧……”张一一尽量用不伤及叶临风自尊的语气和措词说，叶临风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有受过苦家庭环境优越的人，要他开这个口一定很难为他了。

“谢谢你，一一。”叶临风抬起头，笑容温良。

“没、没什么！”这次换张一一低下头了，“我、我现在就去做饭！”然后就跑去厨房了。

叶临风松了口气，刚刚憋气憋红了脸，现在脑袋还有些发胀……叶临风仔细打量着张一一的家，就是一个大屋子，用几块木板隔了一间房，大概是卧室之类的。还有一间就是张一一做饭的“厨房”。屋子里散发着煤油的味道，四面墙上开了几个小小的窗子，从外面照射进来屡屡阳光。屋子里除了一把旧电扇外就没有多余的电器了，家具就是一个破旧的圆木桌和几把折凳，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厨房传来响动，因该是一一在做饭了。

叶临风脸上挂着微笑，眼里有些许怀念，曾经，他也生活在这样简陋的家里，只是他的“家”比一一的家，多了温馨，少了冷清。

“吃饭了……”张一一细小的声音传来，叶临风转头，笑着“嗯”了一声。

张一一把饭和菜摆好在木桌上，说：“我去叫妈妈。”然后就往另一间用木板隔成的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张一一就扶着一个神情有些呆滞的中年妇女出来，她就是一一的母亲。头发虽然有些散乱，但衣着很整洁，面容干净，大概是一一细心照顾的原因。

“阿姨好！”叶临风站起来，微笑着对一一的妈妈打招呼。或许是有陌生人来的原因，张妈妈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一步，待看清叶临风的样貌发现是他只是个和善的少年时，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你好。”张妈妈语气轻柔的回应，脸上甚至有一丝的笑容。张一一知道平时妈妈还是清醒的，不然也不会让叶临风留在家里吃饭了。

“阿姨您坐这儿。”叶临风上前扶着一一的妈妈坐下，然后把筷子递到她手边，张妈妈对他点了点头。

张一一有些感激的看着叶临风，叶临风对他笑笑，然后也拿起筷子吃饭。

午饭其实就只有两块豆腐乳，一小碟酱菜和一条切做三段的咸鱼。张一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叶临风，这些东西想必他从来就没吃过吧，可是他家里条件真的很困难，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些好点的菜来。

叶临风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多言，但他今天的胃口似乎特别好，用豆腐乳酱菜咸鱼下了两大碗白饭。

张一一表情有些惊呆，但心里也庆幸还好领了新米煮了很多饭。

“真是不好意思，”叶临风看着空碗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说，“因为这些菜很下饭很好吃，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吃多了……”

“哪里！”张一一赶紧说，“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会嫌弃这样的饭菜呢……”一一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语气有些小小的激动，叶临风说饭菜很好吃，不是刻意的奉承或是虚伪的客套，他是真的喜欢。

“怎么会，其实我很喜欢吃豆腐乳，以前还小的时候如果一餐没有豆腐乳就会闹脾气呢。”叶临风弯着嘴角道，“不过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我奶奶要很节省才能让我吃上。”

张一一惊讶的睁大眼睛，叶临风以前也和他一样吗？

看出了张一一的心思，叶临风笑笑道：“想知道的话，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张一一脸一红，又习惯性的低下了头。

张妈妈一直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她好久没有看过一一的笑容了，是因为这个少年吧？

“谢谢你。”张妈妈忽然对叶临风说。叶临风和张一一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张妈妈却没有再说什么。

午饭过后，一一扶着妈妈去休息，出来的时候叶临风就对他说：“一一，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以后有事情记得打这个电话来找我，这是我家的电话。”然后把一个小纸条放到张一一手里，又说：“药要经常擦，对你有好处的，知道吗？”

张一一愣愣的点点头，叶临风好笑的摸摸他的头，这个小孩真是呆的很可爱啊！

直到叶临风走了，张一一才慢慢展开手里的纸条，默默的记下那几个数字，直到烂熟于心。

4、你不是坏孩子

又是一个星期五，上完这最后一节课，又可以过两天逍遥的周末了。

可是此刻课堂上的气氛却沉闷的让班里半大的孩子觉得很可怕，因为这最后一节课是两天前数学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刻。看讲台上班主任的那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班的成绩又垫底了，现在就连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几个孩子都是背好手坐的腰杆挺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在最后一排独坐的张一一不安的搓着手臂，这次他又是倒数第一了吧？

班主任看着班上的四十五名学生，冷冷的哼了一声，开始报分数。

“刘婉吉，九十九分。”班主任拿起最上面的卷子，坐在第一排用红头绳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班长刘婉吉站起来，伸出双手接过试卷，满脸的沮丧。班主任冷冷说：“你是怎么搞的，上次都能考一百这次居然只有九十九！”

“老师对不起……”小班长眼泪都要下来了，抽抽嗒嗒地拿着卷子回到座位上。底下的同学都哗然了，就连品学兼优的班长大人都只考了九十九分，他们不是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