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生子）——柏沙沙

虽然上官飞洺所处的这一块地方是比较干净的，但是天牢就是天牢，犯人们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想干净也干净不了。上官飞洺又一次抱着膝盖蜷在墙角，他不想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麽要对自己好，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更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离开这里。他只是担心郤沁呈，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皇上有没有为难他？背贬了太子的职位会不会有人借机伤害他？他是不是一直在担心自己然後想方设法地来救自己？

第三十一章：一位母亲的选择

被困在这里的第四天，上官飞洺疯狂地想知道郤沁呈的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即使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人就会给自己喂下一颗丹药，吃惯了药的上官飞洺知道，这个事鬼医独制的大还丹。他也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当初帮他们掌舵离开内海的人，他易了容，只有那双眼睛看着熟悉，他记得玉汶离叫他文子。他都不在乎了，哪怕有大还丹吊着命，因为无法进食，他也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来越虚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都是俺麽躺着的。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头顶的窗户，白天的时候阳光会从栅栏外面透过来，，到晚上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上官飞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牢里。感觉只有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欢馆的偷拍而已。不偷不抢，甚至除了郤沁呈再没有委身於任何别的什麽人。然而现在却要死了。

其实死没有什麽好怕的，不怕死，在哪里死也就没呢麽重要了。在牢里或是在龙床上又有什麽区别？还不是要闭眼咽气，身体变凉。上官飞洺其实没什麽盼头，他甚至不奢望能再见郤沁呈一眼，因为他的英容笑貌早已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他到底好不好？有多不好？

郤沁呈被抓回去的当晚就被直接扔进了皇後的宫殿，看着母後成天为自己以泪洗面，这对郤沁呈而言比任何的惩罚都来得更重。第二天，向来清静的宁怀宫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有些妃子郤沁呈都不认识，别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大家打听到太子被废，还被囚禁在宁怀宫内，都奔走相告，争先恐後地来看皇後的笑话。一个个花枝招展地来了，嘴上劝着，皇後想开点，说着皇上消了气，太子就还是郤沁呈的。心里面哪个不是盘算着把自己的孩子捧上位，再把皇後拉下马。她们赶集似地天天往宁怀宫里跑，无不幻想着哪一天自己就搬进了这里。

皇後只比皇上小两岁，今年也有四十了，她膝下只有郤沁呈和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儿子。她是秀女出身，娘家是一届商贾，论身家背景，她谁也比不上，早就有人窥窃他皇後的位子了。後来生下了郤沁呈，孩子从小就机灵，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极讨圣上欢心，这才在前皇後逝世之後封了他的母妃做皇後，也封了他做太子。如今郤沁呈被贬，在後宫这种好似龙潭虎穴的地方，他和小儿子面临着无依无靠的日子，说度日如年怕也不为过。

郤沁呈被禁足在内殿，那些花枝乱颤的妃子们闹不到这里，即便这样，他也能听到他们唧唧喳喳的声音。五天下来，他几乎粒米未进，到了晚膳过後，皇後才从前殿回来，拖着满身的疲惫，似乎才一天的光景人就老了许多。

皇後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膳食，皱了皱眉头，“怎麽还不吃东西啊？那自己的身子赌什麽气？”说着就吩咐下人，把准备好的清粥端了上来。“我知道你没胃口。好歹也吃一些吧。有力气才能跟我们置气。”

“母後。”郤沁呈长时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喊了一声之後，什麽话都没有说，他开不了口，她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原来玉汶离早就料想到自己这麽帮他们会遭到牵连，於是他早早地安插了眼线在皇宫之中。甚至连天牢里都安排了人照顾上官飞洺。他还计划好了逃离的路线，一切准备就绪的话，今日凌晨就得行动。可他现在在犹豫，如果他这麽不辞而别，对於母亲来说是一种多大的伤害啊。谁都可以伤害他的母亲，他不可以，她生他养他，这样的恩情，他做什麽都无以为报。只是离开上官飞洺，他便不再是郤沁呈了，他做不到。

“别说了。先用膳吧。”皇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看到他终於低着头接了过去，有一勺没一勺地吃了起来，看着就知道是味同嚼蜡，食不知味。她心疼他的儿子，沈溺在爱情的泥潭里。是她的错，她发现的太晚了，她对儿子关心的太少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等到郤沁呈吃完，皇後拿起手绢，像是小时候那样帮他擦了擦嘴，声音中透着精疲力竭的伤感，“呈儿。你要是想去做什麽，就去做吧。母後想清楚了，他们说得对，不是自己的强也抢不来。我这种出身，是不该坐上皇後的位置的。就让给他们吧。”

“母後！”郤沁呈激动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麽。

皇後把他揽到身边来，摸着他的手，连儿子的手什麽时候比自己的都大了，她也不知道。“母後成为皇後之前，先是以为母亲。一个母亲想要无条件地保护自己的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你想做的，只是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这麽勇敢，这麽果断，母後为你感到骄傲。你计划好了就去做吧。但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不仅你和上官飞洺要死，母後和你皇弟也脱不了干系。你别为母後担心。被贬的皇後，母後不是第一个，没什麽活不下去的。在这深宫之中，皇後也要独守空房，妃子之间没哟多大区别。至於你小皇弟，我看皇上还是挺喜欢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至於备迁怒进来。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知子莫若母，他的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第三十二章：出逃

郤沁呈郑重地向母亲磕了六个响头，三个代表他自己，三个是代表上官飞洺，他今生注定要辜负一个人。得到母後的帮助之後，逃离的计划实施起来就更加顺畅了。入夜之後他跟着玉汶离安排的人，挤进一条小的通道。原来初建皇宫的时候，有人造了这麽一些百转迂回通道，是为了外敌入侵时，皇室逃难用的。但是自先皇登基起，就国富民安，这些通道就渐渐被人遗忘了。不知道玉汶离是怎麽知道的。

看着那个人在黑暗之中，连火把也不用，就能快步地向前移动，简直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敏捷。郤沁呈有些吃力地跟在後面，他看不见路，也几乎看不见人，只能全部凭跟踪对方的气息，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母後说的对，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不然一切的牺牲都没有意义了。

等到前方带路的人突然停下来，郤沁呈差点撞了上去。“还请太子殿下在这里等我。我去接应上官少爷那边。”

郤沁呈拦住了他：“我已不是太子，还请以姓名相称。在下郤沁呈，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厉武，和帮你们掌舵的厉文是亲兄弟。郤兄放心，教主交待过的事情，我们兄弟俩从来没有搞砸过。”

“厉兄误会了，郤某完全信任你们，只是想要早些见到他，可否带在下一同去？”

厉武看了看他，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下去，遍应了，带着他一起左绕右拐地继续前进。

一方面厉文知道今晚的行动，正默默地准备着，可是上官飞洺的状态却越来越差，密道狭窄，容不下两个人一通通过，看来着能背着他走了。天渐渐暗了下来，厉文坐的更靠近上官飞洺一下，这样好在毒气弥漫的时候，帮他驱散周围的毒烟。他这一动，上官飞洺幽幽地醒了过来。天已经暗了，是不是自己的生命也就快要结束了？

“文子。”上官飞洺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看到那人听见了，惊讶地看了自己一眼，才继续说道：“文子，我求你一件事——你出去之後——跟——玉汶离说——我没有遗憾——不要，不要去找郤沁呈的麻烦——”说完这句话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才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得出他脸色灰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厉文先是帮他输了一些真气，“上官少爷，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见到太子了。教主已经部署好了。你坚持住，我们会把你们救出去的。”

听到他说能见到郤沁呈，上官飞洺又贪心了，原本以为只要知道他的近况就好了，其实远远不够，想要的更多，想要见到他。有着这个信念支撑着，上官飞洺的精神状态相较之前好了许多。

厉文一边关注着毒烟弥散的情况，一边注意上官飞洺的情况，看着犯人一个个倒下了，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搭上了上官飞洺的脉，那几乎都不能算是脉搏了。终於等到门口守卫的衙役也不支倒地，厉文才驱功将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毒烟散去，托着上官飞洺的手把他背上身。“上官少爷，在坚持一下就好了。马上就能见到太子了。”怕他误吸毒烟，只能把他带在身边。

背上上官飞洺，单手一使劲，拴着的铁链就掉了下来。一脚踹开牢门，弓着身子走了出去。一路的毒烟被他的掌风所散，倒像是为他们开出了一条路，沿着牢房中间的小道向前走，但是并没有想着大门走，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到最里角，再次运功把围墙打通，做出从这里逃走的假象，再移动到，牢房的中央，他们隔壁的那间牢室。用先前准备好的万能钥匙开了锁，进去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再次锁上。不一会儿地下就穿了了暗号敲击的声音。

厉文也按照约定回应了一番，就站开，等着密道打开。不知道郤沁呈居然会跟过来，厉文灵机一动，特地放高了声音，“上官少爷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太子了。”上官飞洺恐怕多少都有误吸毒烟，虽然提前服下了解毒丸，但是他身体衰败的严重，怕还是命悬一线，此刻要是让他知道郤沁呈就在眼前，吊着的那口气一松，人没有求生的念想，怕是鬼医都就不回来。

郤沁呈被厉武挡在身後，左拐右绕地终於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上官飞洺，本想冲上去抱住他，才感到真切，却被厉文一句话烂了下来。他大概想到了上官飞洺现在的情况一定很不好，见到自己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当下只好忍着，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却不能鼓励他，只能收敛声息，陪在他身边。

没时间耽误了，待他们进来之後，厉武上去把稻草重新铺好，再进来按下机关，确定门关和无误，没有稻草夹进来之後才带着他们继续走。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地道狭窄，上官飞洺的腿偶有擦到墙壁，只有这时才有声音。郤沁呈现在比当初困在宁怀宫里还要着急，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碰他，甚至不能和他说话，只感到他气息微弱，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下去。长长的一段路，感觉他们走了一整天那麽久。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究竟是接应的马车，还是事先埋伏好的陷阱，如果不能出去，那就间接害了母後，皇弟还有玉汶离。

第三十三章：一边刚刚获救，一边堪堪入险

其实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们就到了接应的洞口，想来他们也走了很就，都出皇宫百里地了。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让人不由得为之兴奋，接应的人早已驾着马车等在那里了。上官飞洺此刻早已昏厥了过去，郤沁呈亲自把他抱上马车，厉武也跟了上去，厉文就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驾车。车上居然还有一人，年纪不大，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见到他们上了车，立马让郤沁呈把上官飞洺抱到铺着软垫的榻上，二话不说地拿出了银针，以示他医者的身份。郤沁呈放心地坐在旁边，任由他在上官飞洺身上扎着针，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玉汶离早就安排好的，如果连他都信不过，这个世上也就没什麽人可信的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才稍稍放松一些。他离开了那座禁锢他的城池，彻底地逃离了。背负得不单单只是他太子的地位，还有他母後和幼弟的未来。只是这些他都不要上官飞洺知道，他要好好疼惜他，不论他能活一年还是一个月，哪怕只有一天，他也要陪在他身边，让他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出了京城却并未走远，一来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来是上官飞洺此次病得颇重，受不了长途跋涉，再加上随时会有追兵在後，若是一味地去找鬼医，怕是会顾此失彼。於是玉汶离将他们藏在汶教的落金山下的分舵中。此次前来接应他们的就是江湖上医术排在鬼医之後的神医伊人。

江湖上的新秀，总是不明白这个医术的排名是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为什麽鬼医要比神医的医术高明。其实不然。鬼医的医术是众所周知而又可望不可及的，说他比神医的医术高明，伊人自己的看法。这世上恐怕没有人知道鬼医的真名，大家都惊叹於他的医术，而忽略了这一点。只是伊人，仍就被称为神医伊人，而且他虽医术高强，但却不立志於发展医术，多是用毒伤人，因此做上了落金山分舵舵主的位置。世人爱给这些个传闻里的人物排名，但是偏偏当事人毫不在意，尤其是鬼医，除了他的药草什麽都不关心，若是排名靠前能让他的药草长得更好，他恐怕才会去争上一争。

到达分舵之後，伊人让郤沁呈把上官飞洺带到早就准备好的客房里。熏香也混着药味，厉武说，那是用来化解天牢里的毒烟的。比起鬼医，伊人更像是正常人一点，怪脾气没有那麽多。郤沁呈想要留下来，他也没制止，只让他不要多言，最後干脆是把他当小童使唤。和鬼医相比伊人的内力深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更让伊人坚持鬼医比他医术更高明，他用药解决了功力上的缺陷，仍旧可以治病救人，实在是不得不佩服。

将近两个时辰的运功加施针之後，上官飞洺终於吐出一口黑血，幽幽地转醒过来。伊人收了功力，“不要和他说太多话，他还是很虚弱，需要静养上一段时间。每天要按时服药，不得有误。三个月可保他性命无虞。”说完就走了出去，命人帮他准备热汤沐浴。

上官飞洺一睁开眼睛就开到了郤沁呈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他非但没有死，还见到了郤沁呈，是不是人生就不应该再有其他的期待了？简直有些舍不得眨眼。郤沁呈把上官飞洺从伊人手上接过来之後，摸着他温和的体温，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扶着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此刻已是百感交集，即使伊人不叮嘱他，恐怕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记得当日玉汶离离开大船的时候说过，“今後如有什麽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倾囊相助。”当时就觉得他已有所指，现在终於知道了，原来他早就部署好了。如今看来，不仅是让他还了人情，还反倒是欠了他的人情。

上官飞洺本就虚弱，现在靠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怀里，也感到了无遗憾了，就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睡了过去。在模糊的意识里，感到他关上了门，帮自己除去了衣物，再抱着自己一起进了水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一共沐浴，只是这次郤沁呈麽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简直就像是对着个瓷娃娃一样，一点儿越矩的行为都没有。还没洗完，上官飞洺就睡了过去。

看着上官飞洺安静的睡颜，郤沁呈不知道怎麽形容现在心里的感觉，看了那麽久，哪怕握着他的手还是觉得不真实。不知道这次劫难是不是真的度过了，也不知道他的这次任性的行为会给皇室造成怎麽严重的後果。他很累却不敢睡，怕睡着了之後一切都变了，醒来以後发现自己还待在深宫之中，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夜林月在谷里，心心念念着要学好医术，不能枉费了鬼医的心血。第一次在自己身上试验，不仅诊出了喜脉，还在鬼医的监督下，刺准了穴位，别提有多高兴了。特地向鬼医讨教了几个用於放松浑身肌肉的针法，还学到了怎麽按摩肩膀，才能最舒服。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去找玉汶离了。

想到这些原本就是为他学的，拿他来练练手也不为过。夜林月没练过功，也不知道练功是怎麽一回事，但也听人说过练功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看着院门口站着护卫，示意他们不用通报了，就自己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等他。快要入春了，气温虽然没有明显的上升，但是日照的时间渐渐拉长了，这里的气温比外面高了许多，一整个冬天下来也不见很冷。现在的温度就更加怡人了。夜林月现在不但身子重，体温还高，这样的天气是最舒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