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问过护士了,她说你这周六休息。”
陆健一被噎得无言,觉得头更痛了:“你竟然跑去调查我!”
“那哪是调查,只是问一下而已,这不关心你嘛。”
“你每个周末都来探班,已经够关心的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儿子生了什么大病呢,老往医院跑。你不累我都累了,歇
会儿成么?”要不是自己拦着,这人还准备天天来呢。
“太没良心了,我不就是看你每天在医院里忙活,怕你太累了给你制造机会放松身心嘛。”
陆健一冷笑,心想,是给你自己制造机会吧?不死心的家伙,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来来来,跟陆叔叔聊几句。”
电话那头咯啦咯啦一阵响过后,便换成了软软的童音:“叔叔,人家好想去钓鱼,陪我去嘛。我都一个星期没看见你
了。”
“……我……”
“你看看,贾思键都这么哀求了,你还不答应。他这么想你,这么喜欢你,你就狠心让他哭?多可怜啊。有点爱心成
吗?”
“我不去!!”
我真不去啊,陆健一心里在咆哮。可为什么还是来了?自己就是容易心软。
手握钓鱼竿坐在矮凳上,看旁边笑得跟白痴似的两父子,陆健一真为自己郁闷。
“口渴不渴?我去买些喝的吧。”贾跃转过头来提议。
贾思键举手:“爸爸,我要营养快线。”
陆健一提起鱼竿看了看,又放下去:“给我矿泉水就好。”
贾跃点点头,转身朝不远处农场主开的小卖部走去。不一会儿却低着头,神情尴尬地走了回来。
“我忘了带钱……”
陆健一翻了个白眼:“你钱包呢?”
“落在车里了,我去拿。”
“拿我的去吧,等你拿了钱再去买回来我们都要渴死了。”陆健一瞪了他一眼,从兜里掏了钱包丢给他。
农场有很多房间,给来往的客人提供留宿。贾跃三人要了一间双人房,当天晚上就住在农场。
贾跃把两张床推到了一起,儿子睡中间,三个人连着睡。贾思键今天玩得厉害,吃着饭就睡着了,还是贾跃给抱上床
的。
熄灯之后,两人隔着贾思键躺在床上,很久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彼此还醒着。
贾跃睁着眼睛盯了好久的天花板,觉得再不说点话,这一晚就要过去了,大好机会的。
“你……在美国那几年过得好吗?”
“还行啊,吃香喝辣的,还有美女如云在身边伺候着,就是比皇帝的待遇差了点儿。”
贾跃苦笑,这人明明过得很不好,却嘴硬不肯说实话。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肯跟自己说掏心窝子的话了?
“下周一起去看电影吧,我一直想看的那部,5月5号就上映了。到时……”
话还没说话,就被陆健一打断了:“不去。我要上班,你也有你的工作,别再找我了。下周、下下周、下下下周,我
都不会去了。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别白费心机了。”
贾跃转过头,执拗地盯着他:“我不会放弃的,你该知道我认定的就不会放手。”
“……我已经有爱人了。”
“谁?魏庭?”
“……嗯。”
贾跃摇头失笑:“别蒙人了,魏庭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那么好骗。”
陆健一瞪大了眼睛,扭过头掩饰被拆穿谎言的尴尬:“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你现在事业也有了,儿子也有了,找个好
女人结婚成家,这一辈子就圆满了,别再执迷不悟。”
“那又怎么样?女人再多再好,我只爱你。”
“你爱我关我什么事?我不爱你,你说再多也没用。”
“你不爱我?你敢发誓?”
“我确实不爱你,一点都不!”
贾跃冷笑一声,从钱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来,扔给陆健一:“你不爱我,还带着它干嘛?”
陆健一伸手摸了摸,在摸到那东西的形状时怔了一怔:“这……”
“这是你的,别装不认识。当年我去订做的时候特地让人在里面刻了你的姓的,全世界也就这么一个。今天我在你钱
包里看到的。你倒是说说,你不爱我,干嘛还随身带着它?”
“……我……我拿着预备有朝一日身无分文的时候可以当了换面包不成吗?你要就还你好了。”
陆健一撇了撇嘴,把戒指又推了回去。
当初上飞机的时候,自己潇洒地把它扔垃圾桶里了。临下飞机之前还是狠不下心,又把它捡了回来。之后便一直带在
钱包里,从未离身。
早知道就不捡了,谁爱捡谁捡去。
“编啊,继续编,最好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让你说点老实话,承认自己的心就那么难?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陆健一坐起来狠狠地瞪着他:“顾虑什么?我在担心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
么,你我心里都有个数。你知道自己当年那些破事会给家里人丢脸,难道我们的事就会给他们长脸了?还是你要来个
破罐子破摔,气死一个算一个?你努力了这么多年,日子终于有了点起色,踏错这一步,就是条不归路了。孰是孰非
,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你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杆秤吗?”
陆健一一着急,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大。贾思键被吵醒了,踢着腿直哭。
贾跃把儿子抱进怀里摇着,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哄到他再次睡着了才把他放回床上。
“大概也知道你在顾虑这些。你放心,我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即使天塌下来,我也还是要跟你在一起。给我点时间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别急着拒绝我,好不好?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呢?给
我个机会,让我努力给你看。”
贾跃低声说着,试探性地伸出手,缓缓握住了陆健一的。
第二天陆健一要上班,一大早,三人就开车回了广州。
贾思键坐在陆叔叔的大腿上,有些疑惑:怎么爸爸跟叔叔都有些怪怪的。
到底哪里怪怪的呢?贾思键晃着脑袋想了半天,想到困了,还是想不出来。
不止贾思键,陆健一也在想着事儿。
自己当初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轻易给贾跃三两句话就给击垮了,还让自己狠不下心拒绝。贾跃说得合情合理,自己
连个努力的机会都不肯给,未免有些绝情。昨晚被他说了一通,自己也就默认了。可陆健一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到
底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对了,便过了一道坎,错了,就是满盘皆输。输赢的结果并不公平,万劫不复的也不止是自己跟贾跃,还会拖上家里
人。赌注太大了。
陆健一越想越心慌,有些后悔了。也许,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心狠一点……
手被人握住了,暖意从那只大掌传来,延续到自己心里。陆健一抬起头,看到贾跃正认真地望着自己。
“咱们昨晚说好了的,给我机会让我努力,你不会临阵退缩的,是不是?要知道,试过了,才有可能成功。就算失败
,最多也就是领个骂名,咱们远走他乡,其他人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可是如果你临时当了逃兵的话,就是把我推进深
渊了。我相信你不会的,对吧?以后的日子再难,只要你心里有我,像我爱你那样地爱我,咱俩相互扶持着,有什么
过不去的坎呢?”
陆健一跟他对望了好久,左手在他的右手中慢慢放松,终于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
也罢,既然选择了,就不该萌生退意。要下地狱还是怎么样就随它吧,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
回到医院的时候,贾跃还不舍得走,执意要送陆健一回305室,却在二楼楼梯口碰见了一个人。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人
。
贾跃凑近陆健一耳边低声道:“嘿,你那干安保工作的追求者来了。”
陆健一给了他一拐子,转念一想:“又是魏庭告诉你的?”
“疼啊。不是他还能是谁?听说天天来接送,风雨无阻的,怎么最近没遇见他了?”
“什么天天接送,魏庭的话你也信?他能吹到天上去。人家干黑社会的也很忙的好不好?”
他们俩这边厢旁若无人地咬耳朵,楼梯上的兄弟早已怒火中烧,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看着贾跃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剁
了。
陆健一看着情形不对,赶紧上去打哈哈:“阿三哥,这么早这是去哪啊?”
那叫做阿三的倨傲地抬着下巴,一步一步走了下来,眼睛依旧紧紧盯着贾跃:“我今天早上刚好办事经过这边,就顺
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不在。还以为你有事,不能来了,既然没事就好。我走了,你忙吧。”
贾跃抱着儿子往旁边让了一步,给那人让了条道。
那人经过身边的时候,贾跃看见他在陆健一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朝自己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很明显的警告意味。
27.冲突
那个阿三不是善茬,贾跃知道。可当看到自己停在小区停车场里的车被划得面目全非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车窗的玻璃都碎了,车身给划得一道一道的,轮胎也给扎破了,车头的地方还用白漆喷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敢打他的主意,这车就是你的下场!
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住哪儿!
“啊啊!亲爱的!!”
贾跃松开儿子的手,扑到车头上痛哭流涕。小区保安是吃白饭的吗?!就任人家来搞破坏?顶你个肺!
贾思键理了理头上的黄帽子,背着小书包走过去学识字。
“嘟嘟,丁,他的,主,叭叭,这,车,哔哔,是,你的,下,咚咚。……爸爸,我都会读耶。”
“呀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区保安提着警棍出现。看到这一幕,尖叫声响彻停车场。
贾跃转过头,一脸愤慨:“怎么回事儿?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儿呢!我的车停在这里,每个月都是交了钱的。你们就
只管收钱,不管别人的财产安全了是不是?我的车一夜之间给人划成破烂,你竟然比我还晚知道!你们怎么当保安的
?
保安甲伸手指着保安乙,恨铁不成钢:“都怪他,昨晚一直拉我喝酒。我这人酒量又不好,一瓶就倒。这不,酿成大
祸了吧?”
保安乙推了甲一把,一脸不屑:“得了吧你。昨晚不知道是谁喝到最后抱着酒瓶不肯放的,这会儿出了事就怨我了。
你可以不喝啊。”
贾跃捏紧了拳头,两眼冒火:“你们相声唱够了没有?还不赶紧给物业打电话!这是你们的失职,待会看人来了怎么
办吧。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物业公司派了人匆匆赶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把俩保安臭骂了一顿。又让他们调出昨晚的监控录像来,说要报警
。
“这是典型的恐吓!贾先生,您不是跟谁结仇了吧?别怕,我们不能向恶势力屈服,我们要报警!”
贾跃心说,得了吧,我知道是谁。人家混黑道的,还能给你们抓到把柄?
果然,调出来的录像是一片雪花。保安跑到监视器底下一看,好家伙,电线全让人给剪断了。
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报警也没有用。物业公司没办法,只好自认倒霉,赔偿车子全部的修理费。好在贾跃的车刚
买不到一年,有保修,又入了保险,修理起来也不是太贵。
没了车,贾跃只好每天早早起床,挤公车送儿子上下学,再挤地铁上下班。车子修好至少得一个多月,贾跃郁闷得要
死。
去医院的时候,陆健一觉得奇怪:“你的车呢?”
贾跃先捂住了儿子的嘴,才回答:“上次开回家的时候不太注意,在拐弯那儿蹭掉了漆,送去保修了。”
陆健一也没想那么多,只念叨了他两句就过了。
这件事,贾跃并不打算跟陆健一说。说了也没什么作用,只会让他担心。身为男人,有些事儿就得自己担当。
虽然陆健一也是男人。
*** *** ***
贾跃要出差,儿子没人带,就把他带到了医院。
“我明天要去欧洲,三天后才回来。不在这几天,你帮我照顾照顾儿子成吗?”
陆健一摸了摸贾思键的头:“阿姨呢?”
“阿姨是钟点工,让她带我不放心。这是我那屋的钥匙,你收拾收拾,今晚就住过去吧。”
“我不要,你那里离医院太远,搭公车都得半个多小时,累死我呀。我把他接过去我宿舍吧,你回来了再来领。”
贾跃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背包,递给他:“得,随你安排。这是他的衣服还有牙刷之类的,记得带过去。钥匙你
也拿着,要是有什么需要拿的,就过去拿。”
陆健一看着背包老半天,才抬起头:“你小子压根就没想跟我商量啊?一点没跟我客气!”
“咱俩什么关系,哪还需要那套。矫情!”
为了照顾贾思键,陆健一跟人调了班,那三天只值白天的班。白天送贾思键去幼儿园,再换公车回医院,晚上提前一
小时下班到幼儿园接他。
贾思键这孩子还挺乖,陆健一想。虽然每次去幼儿园都会被老师找,说今天贾思键又欺负了多少多少同学。可跟自己
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很乖,不调皮,也不哭着找爸爸。
可能是教育方式有问题,陆健一想。贾跃是什么性格,教出来的儿子就是什么性格。跟人来疯在一块儿,能不折腾吗
?
“思键,睡觉了。”陆健一关上电视,朝还在沙发上跟猫玩的贾思键说。
贾思键扔掉黑猫,伸开手,让陆健一抱回卧室的床上。
“叔叔,我要听故事。”盖上被子的时候,贾思键说。
陆健一脱了鞋,钻进被窝里:“你要听什么?叔叔可不会讲故事。”
贾思键翻个身趴着,眼睛转了转,说:“讲公主和坏蛋的故事。”
“公主和坏蛋?”
“对啊,爸爸给我讲过。说他打败了一个坏蛋,还有一个坏坏蛋。公主……公主在3楼,爸爸打败坏坏蛋的话,公主就
能当我的妈妈了。可是爸爸只讲了一半,后面的还没跟我讲。”
陆健一额头冒了滴冷汗。这孩子,记性怎么这么好?贾跃乱编的破玩意儿,自己都忘了,他竟然还记得。
“你爸爸说错了,3楼的不是公主,是王子,你爸爸才是公主。至于后面的,叔叔不知道。等爸爸回来了再让他跟你说
他到底打败了坏坏蛋没有,现在快睡觉。不然明天起不了床,上幼儿园就迟到了。”
贾思键眨了眨眼睛,抬头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陆健一关了灯,掖好被子:“快了。他昨晚才打电话回来你忘了?后天早上就回来了。”
贾跃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陆健一也想问。他自己说的“后天早上”早就过了,“后天下午”也过了,跟贾思键两人等到“后天晚上”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