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等一等了,大哥说电梯坏掉了啦。」
聂行风和乔灵已奔出了办公室,忽听身后传来陈冰儿的叫声。
「雪儿,不要杀人!」
聂行风回过头,见张玄被不断移动而来的桌椅挡住,很滑稽的摔倒在地,陈雪儿扑上前,尖锐指甲扣在他肩上。聂行风连忙赶回去,随手抄起地上的球棒,甩了过去,陈雪儿飘忽的身形被他打开,他趁机拉住张玄,滚到一边。
张玄瞪大湛蓝眼眸傻愣愣看他,「你怎么不逃?」
「我逃了,留你在这里等死吗!」
聂行风额头青筋暴起,终于明白,跟张玄在一起,要想压住火气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背后冷风传来,聂行风刚回过头,就见眼前寒光一闪,陈雪儿手里的铜钉向他面门狠狠刺来。
距离太近,他根本没有机会躲避,更何况一只手臂还被张玄压在身下。
会死吗?
脑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去死!」
张玄突然跳起,挡在聂行风身前,一声暴喝,灵力凌空飞出,把陈雪儿击开。
他立稳身形,手指一弹,索魂金线破空飞出,缠向陈雪儿,蓝色火焰瞬间顺着那道金线燃上她的臂弯。
「敢伤我的招财猫,我让你魂飞魄散!」
张玄拈起指诀,当空横画半圆,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祈火咒一出,金光烈火立时腾空而起,将陈雪儿罩在当中,随着凄厉惨叫,她全身都燃在熊熊烈火之中,长发衣袖随火翻滚,发出嘶嘶脆响。
「雪儿……」
陈冰儿惊叫着想跑进火圈救人,却被强烈火势打了出来,翻腾火光将陈雪儿飘忽的影子渐渐淹没,火光中她头顶上方飘出一道淡淡蓝光,那是她的魂魄在火中摇曳。
见此情景,陈冰儿发疯般的长声嘶叫,重新飞身窜入火中,然而火光却在此时消失无踪,那道蓝光瞬间附在了她身上,她恍惚的来回转了一圈,身子摇摇欲坠,喃喃叫道:「妹妹、妹妹……」
聂行风忙上前扶住她,张玄急得大叫:「小心!」
聂行风一愣,随即看到陈冰儿双目睁开,直勾勾盯住自己,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他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女生不是陈冰儿,她是……陈雪儿。
「你去死吧!」
陈雪儿抓住聂行风纵身撞过张玄在窗前设下的结界,向楼下急坠下去。
眼前景物飞速向上游走,一刹那,聂行风只来得及看到陈雪儿紧盯住自己的冰冷双瞳里突然映出一线火光,一个金色物体抽打在她身上,惊叫声中,陈雪儿放开了对自己的束缚,与此同时,半空中一只手猛力抓住他,揽住他的腰将他搂进怀里。
聂行风回过头,见陈雪儿落叶般直坠下去,紧接着CK的淡淡清香飘了过来。
这是他晕倒前唯一记得的事情。
第十章
啊……
陈雪儿坠楼时的一幕不断在眼前回荡,聂行风一阵剧烈心跳,猛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聂睿庭从旁边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睡了这么久,你总算醒了。」
聂行风看看周围,这不是他的单身公寓,而是爷爷的家,他以前在老宅时住过的房间。
身体有些乏累,却不是很痛,他揉揉太阳穴,竭力去想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当时自己被陈雪儿拉着从二十三楼跌下,怎么一觉醒来,会完整无损的躺在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天,你都不记得了?不过那种事还是不记得比较好,太恐怖。」
「究竟怎么回事?」
聂睿庭挠挠头。
「说来话长啦,大厦那架电梯真是古怪,乔扬乘坐时出了故障,结果没几天人就没了,这次又是李顺长,我看那架吃人电梯以后还是停止使用比较好。」
他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清楚。
原来聂睿庭和聂行风通完电话后,便朝公司赶去,谁知车行到半路,前方发生车祸,塞车严重,等他到达公司已是半夜。他想用磁卡进大厅,却无法开启门锁,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保全设备故障,便打电话给警卫室,谁知竟无人接听。
这时聂睿庭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想打电话联络保全公司,就看到张玄抱着聂行风从大厦另一边走过来,告诉他李顺长贪污公款的事被他们发现,想杀他们灭口,结果事败逃脱,在乘电梯时坠楼死亡。
聂睿庭听完后,立刻打电话报警,接着又送聂行风回聂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敢再隐瞒,今早把事情经过跟爷爷一五一十作了汇报,跟着又回到公司作部署,等折腾完,已快到中午了。
事故现场已作了处理,除了故障的那架电梯外,其他的都正常运转,不过顶楼因为是陈雪儿的被害现场,而被暂时封锁。
听完后,聂行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我们是从大厦一侧过来的?」
他承认当时因为事发突然,他记忆有些混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张玄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拉住他的话,那他们应该是在顶楼,而不是在楼下,即使在楼下,也应该在大厦里面,而非外围,除非他们也坠到了楼下。可如果那样,他现在还会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吗?
「是呀,是从大厦一侧,而且张玄还横抱着你呢。」
聂睿庭笑得很暧昧,「大哥,我还从未见过你晕倒,是不是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人就会变得脆弱了?」
聂行风黑下脸。
即使头部受了伤,但一个大男人被吓晕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有些不自在,岔开了话题。
「那乔灵和陈冰儿呢?」
「乔灵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我安排人送她去医院了,陈冰儿?你说的是陈雪儿吧,那女生说起来也满可怜的,被李顺长和乔扬利用挪用公款,后来又被杀人灭口。李顺长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没想到居然是变态狂魔,杀人后还在尸体上钉铜钉,摔死也是报应……」
「我是问陈冰儿,就是陈雪儿的姐姐,当时她也在大厦里面的。」
聂睿庭伸手来摸聂行风的额头。
「没有啊,我去的时候就只见到陈雪儿的尸体,还有乔灵和那个保全。你一定是伤着了头,才会犯迷糊,回头得做个扫瞄才行,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喏,把这个喝了。」
他把桌上一碗汤药递到聂行风面前,聂行风看看那碗古怪的东西。
「是什么?」
「镇惊用的,张玄特意交代我说等你醒了后,一定要让你喝,他说你最近时运低,又被厉鬼的阴气所噬,喝了它,既可以镇惊,也避免以后再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神棍,不仅把他之前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还明目张胆的向他弟弟宣传,立刻开除他好了。
聂行风悻悻看了聂睿庭一眼,「我现在就看见一个很不干净的东西。」
聂睿庭吓得立刻左右环顾,「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我面前,你昨晚洗澡了吗?一身脏兮兮的样子。」
聂睿庭长舒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倒好,睡着就没事了,我可是为了你们奔波了一晚上啊,还拜托警方里的熟人低调处理这件事,如果让那些记者知道了,还不知会胡说成什么样子呢。」
把唠叨个不停的弟弟赶出去后,聂行风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昨晚发生的一切的确颠覆了他这二十几年来的认知,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听张玄的话,去喝这碗脏兮兮的符水。
聂行风拿起汤碗,将药浇进窗台上的花盆里,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电话给陈冰儿。
电话铃响了两声后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女生声音说:「喂。」
聂行风愣了一下,他记忆力很好,自信没有记错号码,于是迟疑问:「请问这是陈冰儿的手机吗?」
「是的,我是她同事,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妹妹的同事,昨晚她来我们公司,发生了一些状况,我担心她有事,所以打电话给她。」
那边一阵沉默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先生,你在开什么玩笑?陈冰儿去外地出差时遭遇车祸,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今天凌晨刚刚过世……」
张家。
两兄弟正悠哉悠哉躺在沙发上休息,因为昨晚的一连串事件,他们根本没睡过,在跟聂睿庭解释了事情原委后,又去警局做了笔录才回来,所以都倦了。
「大哥,是你做手脚让董事长晕倒的对不对?」
「不让他晕倒,那他看到我们从二十三楼跳下来一点事没有,你说会怎样?」
霍离想了想,突然大笑:「可能还是会晕倒!不过大哥昨晚好帅,用驭火术擒恶灵,又像武林高手一样从高楼跳下,你的法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张玄抚抚下巴,陷入沉思。
他的法术一向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发挥不出来更是家常便饭,可是昨晚却突然爆发小宇宙,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没得到答案,小狐狸想了想,突然拍起巴掌。
「我明白了,大哥你突然变得那么威风,一定是因为听到董事长出钱。」
「不是,以前别人出的钱更多,我的法术也都是一般般,好像昨晚是因为招财猫有危险,我才瞬间超常发挥,你说这是为什么?」
「通灵?」
「不!」
张玄嘿嘿笑起来。
「我们张家历代练习法术都需有因缘促成,因缘不到,怎么练都没有进展。我在想,招财猫是不是我的因缘?如果是那样,那我练成终极法术的催化剂应该就是爱……」
「噗!」
霍离将含在口中的葡萄饮料喷了个天女散花,转头看张玄。
「说句打击你的话,你的董事长好像并不喜欢你哦。」
张玄想了想,终于莫可奈何地承认:「确实如此,不过他喜不喜欢我没关系啦,我只要靠着他就好,又是我的衣食父母,又可以助我修行,一举两得。」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不过,你都说陈雪儿已堕入恶鬼道,那为什么昨晚不打散她的魂魄,而仅仅是困住她,你是不是想为她超度?作法因人而异,你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天师,哎哟……」
话音未落,霍离便被张玄一脚踢飞出去。
「你这只笨狐狸,我要是称职的天师,早把你打得神形俱灭了,哪由得你在这里撒野?」
霍离在空中灵活的翻了个身,待再落下时已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狐狸,一摇尾巴跳到张玄身上开始腾空跳跃。
「老天,你好像又胖了……」
张玄被踩的一咬牙,哀叫:「你吃得这么胖,可我从昨晚到现在还一口饭都没吃呢,马上去给我做饭,否则断你所有零食。」
霍离嗖地一声窜进了厨房,这招对他百试百灵,吃不吃饭倒无所谓,但没有零食吃,小狐狸的日子就难挨了。
霍离跑去了厨房,张玄也站起身,来到祖师香案前,点上三香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师父,照招财猫对鬼神一说深恶痛绝的态度看,我这次肯定是做白工,你要保佑我下次多赚点钱啊,否则连给你供奉的香火钱都没了,你要是熬不住,就去林纯磬那里打打牙祭好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正牌天师。」
报告完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昨晚李顺长用来对付陈雪儿的铜令符,被他顺手牵羊据为己有。
铜符黝亮,正面刻了个篆字敕,背面是玄武朱雀等四兽,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图腾花纹,虽然看不懂,但也知不是辟邪道符。
「搞什么东东,连符令都写得不通顺,这种出土文物也能辟邪吗?不要把鬼怪想得太白痴好不好。」
张玄嘟囔着将铜令扔在了神案上。
「师父,这个就当土产送给您老人家了。」
铜令符在神案上滚了滚,落在了案角,当中敕字闪过一道金光,可惜他没有看到。
「小离,我快饿昏了,还有多久可以吃饭?」
「快了快了。」
霍离回了一声,尾巴跟着摆了摆,又粗又红的大尾巴从外面望去,像是很可爱的毛皮玩具。
饭做好了,张玄饥肠辘辘,很快就把一大碗米饭吃进了肚,正要去盛第二碗,被霍离拦住了。
「你还没告诉我李顺长在陈雪儿天灵处钉铜钉是什么意思呢,那样真能镇住她的魂魄吗?」
「镇魂术有数种法咒,如果符咒正确,确实能镇住魂魄,令其无法轮回。不过李顺长对符咒一知半解,所以才导致陈雪儿的怨气愈积愈强,变成厉鬼。」
霍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那她上了她姐姐的身,岂不是连她姐姐都害死了?」
张玄耸耸肩,脸色阴郁,「也许她姐姐跟她同命吧。」
昨晚他见了陈冰儿,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法术对她无用,因为陈冰儿不是人,但也不是鬼魂,她只是个魂魄,可能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灵与体分离,只为了寻找失踪的妹妹。
手机响起,张玄刚按下接听键,便听一声怒吼传来。
「谁准你休假了!」
一听是招财猫,张玄心情顿好,稍微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嘻嘻笑道:「董事长,你居然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哦,听你的声音好像精神不错,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喝符水?」
「你认为我会喝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吗?为什么不上班?」
「咦,你不是也在家里休息吗?怎么说我也忙了一晚上,休息一天不为过吧?我有请假……」
「谁说我在休息?我现在正在公司,你马上给我来上班,否则以后就不要来了!」
张玄还待再说,那边已经收线了。
霍离很同情地看看他,嗖的跑去客厅把他的公事包拿过来,递上前。
「快去上班吧,这份工作是你施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也不想被人炒鱿鱼是不是?」
张玄想了想,跑去卧室。
「上班就上班,不过上班前我要准备些东西,希望招财猫喜欢。」
聂行风其实也是刚到公司,他早上先跟聂睿庭一起去警局重新叙述了事情经过,顺路又到医院探望乔灵。乔灵已恢复了精神,把存放文件的信箱告诉他,让他调出资枓做调查,之后他才来公司。
那架事故电梯正在维修中,贴着「暂停使用」的牌子,顶楼的杂物室也被封锁住,办公室里更是杂乱不堪,聂睿庭提出请人来做场法事驱邪,被聂行风拒绝了。
他坐在临时办公室里,品着苦咖啡,想着陈冰儿同事的那番话,大脑又开始混乱,摸摸肿起好大一个包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起初听到陈冰儿过世的消息,他还以为是对方恶作剧,经过一番解释,他才知道事情原委。
陈冰儿出差乘坐的那辆巴士因天雨路滑,在拐弯处撞出了防护栏,而后道路因暴雨坍方,等事故车辆被发现时已是三天后的事了,受伤乘客被送进附近的地方医院治疗,而陈冰儿一直昏迷不醒,无法确认身份,她公司是昨天才得到通知,这才派职员去那家医院,谁知次日凌晨陈冰儿就过世了。
那个时间正是陈雪儿复苏的时间,难道说当时陈冰儿其实也是幽灵?那么,之前自己碰到的女生又是谁?如果她是陈冰儿的话,一个车祸后一直昏睡不醒的人是如何从千里之外赶到这里的?
还好,能解释真相的人及时出现,聂行风接到李婷的内线,说张玄来了,然后外面传来敲门声,张玄背了个背包,笑嘻嘻走进来。
「董事长好,不过看上去你气色好像不太好,真是有够超强,脑袋被重击,居然连医院都不去,就直接来上班,我们公司全体员工都该向你学习这种敬业精神。」
那根球棒呢?也该给这家伙来一下,看他是不是也超强。
聂行风恨恨地想着,见张玄神采奕奕,就更不爽,明明昨晚两人一同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为什么他中途昏过去,而张玄却像没事人一样?
他把陈冰儿的事说了一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解释清楚。」
张玄耸耸肩,嘟囔:「没什么好解释的,陈冰儿处于昏迷状态只是表面现象,她大脑仍然是有意识的。双生子常有奇异的心灵相通,可能她感应到陈雪儿遭到不幸,所以就在昏迷中凭借意识回来找她。手足之情有时候真的很伟大,要不是挂念着妹妹,可能陈冰儿早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