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玩笑吧,你住的地方猫可爬不上去。」
没理会邱理嫣的玩笑,余茜心有余悸的看看那面镜子,刚才她的确是看到有个东西映在上面的。
身后有衣架,也许是衣架的投影。
她刚自我安慰完,突然看到镜里倒垂下一缕黑发,紧接着黑发下一张惨白的脸整个映在了镜上,滴血眼瞳紧盯住她。
「啊……」
手机在极度惊恐下被摔出很远,余茜踉跄向后退,跌坐在床边。
手机那头传来邱理嫣的呼叫:「出了什么事?」
「没事……」
余茜惊魂未定,飞快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那东西是整人剧组做出来的道具?
镜子里映出的是自己苍白失色的脸,余茜重重呼了口气,走过去想把手机捡起来。
一股恶臭传来,跟着脖颈一凉,好像有雨点落下,地板上也啪嗒啪嗒滴下雨点,有几滴落在手机上,稠稠的,殷红的雨点……
血!
余茜尖叫着连滚带爬想跑出房间,可是一抬头,便从那面光亮镜里看到了有个红衣人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
满脸血疤,看不清模样,只听到夜枭般凄厉的笑声。
「于倩娘,我们终于见面了……」
「救命,救命!」
红衣人开阖的嘴间只余半截舌头,话说的很不清楚,可余茜偏偏听懂了。
腿被一只枯骨狠命拽住,是那人的手掌,握紧她的脚踝向外拖,呼吸也随即停滞,余茜从化妆镜上看到有条粗重铁链缠上自己的脖颈。
「咳咳,放开……」
「不,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狞笑声在寂静空间里回响,雪白手骨死死锁住余茜的脚踝,向外拖去。
化妆镜被笑声震裂成数片,破碎的片片玻璃里映现出一个极度疯狂的女人,她十指弯曲,竭力扣住地板,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嘶嘶声,以阻止自己向外移动,然而,挣扎在诅咒下显得那么无力,她的双脚被一股无形引力牵住,不断地拖向阳台。
「你怎么了?茜茜……」
邱理嫣惊慌的声音不断从电话那头传来,回答她的是余茜发出的最后一声呼喊。
「李显廷……」
临死前的灵光乍现,余茜眼前突然映出一张清晰的男子面容,于是往事如电影胶卷一样,迅速倒转回去。
终于知道这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是谁了,也明白了聂行风为何会说她面熟,只是她再没机会说出原因。
余茜的身子随着嘶喊腾空而起,在撞破阳台的玻璃门后向外翻去,她的手只堪堪在阳台边缘稍做挣扎,便失去了控制,溢满鲜血的铁链紧紧揪住她,扯着她不断坠落下去……
「余小姐昨晚真的很古怪,从她上车我就发觉她不对劲,我是她的粉丝,本来还想请她签名,可是见她气色不好,就打消了念头……」
聂行风坐在电视机前,默默看着计程车司机对着采访镜头大肆描述。
早上一起来,他就看到了余茜坠楼身亡的新闻,一刹那,他想起昨天余茜被人用铁链锁住的诡异画面。
也许那不是错觉而是预兆,在告诉他,余茜从那时起已注定会死。
记者打断了司机喋喋不休的话,「那么先生,你为什么说余小姐当时很古怪呢?」
「因为她上车后一直盯着我的后照镜看啊,还用手掐自己的脖子,并做出很诡异的微笑表情。」
司机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紧掐的动作。
「普通人这样掐自己脖子应该很辛苦吧,可余小姐却一直在笑,这是不是很古怪?我猜她一定是撞邪……」
画面一转,转到余茜的单身公寓,也是她的死亡现场。
卧室里凌乱不堪,化妆镜整面被打得粉碎,有些碎片上沾着点点血迹,地板上有数道极深的抓痕,从卧室一直延伸到阳台门前,抓痕上的血迹被证实是余茜的。
余茜头着地坠楼,当场死亡,现场已被封锁,新闻里几个一晃而过的镜头都拍得相当模糊,然后是余茜坠落处的大特写,记者现场报导说从余茜剧烈挣扎来看,像是入室行凶杀人案,不过从计程车司机的证词和住宅房门反锁等迹象推断,她又像是自杀。
「其实大家都没注意到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有鬼哦,我们刚得到一份重要情报,在余茜死亡前,她家阳台上曾出现过一只黑猫,大家都知道黑猫代表着邪恶,黑暗和死亡,尤其是在这么高的公寓阳台上,黑猫的出现不是显的很诡异吗?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余茜的死亡有灵异的说法存在。」
一个漂亮女生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她跟着把话筒转给身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男生继续说:「灵异其实无处不在,不能因为我们大家无法看到,便固执的去否认它,虽然……」
聂行风将遥控器摔到了一边,拿过手机接通电源,没理会张玄的一连串骚扰来电,直接将电话拨到冯晴晴那里。
一接通,他就大吼:「你在搞什么?为什么去余茜公寓接受采访?」
那边传来一声欢呼。
「你看到我了?我是不是很上镜?我们不是接受采访,而是在做调查研究,你有看到那个眼镜男吗?他叫楚歌,是我们灵异小组的组长……」
「黑猫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打断废话,聂行风直接切入主题。
冯晴晴的话音立刻低了几分贝。
「楚学长在警局里有熟人,探到了内部情报,好像是余茜出事前曾跟邱理嫣通过电话,说看到了黑猫,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家那幅画里的黑猫刚消失,这里就出现命案,会不会真的是那只猫做的?太恐怖了……」
「除了黑猫,还有说到什么?」
「没有……哦,对,好像余茜最后有叫一个人的名字,说是姓李,我们只打听出这么多,你千万不能对外说,让我们组的人知道我泄密,会杀了我的。」
姓李?黑猫?
聂行风毛骨悚然,回想那晚在冯府的一幕,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暂时又无法串连起来。
挂了电话,铃声随即响起,是张玄锲而不舍的骚扰来电。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关了手机电源。
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下心好好思考,如果那家伙不是神棍还可以通融,可是现在他潜意识中极度憎恶神棍天师这类人。
他匆匆换了外衣出门,目的地——市立图书馆。
这是本市最大,也是最古老的图书馆,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查到一些可以解惑的东西。
图书馆的古书文库里人异常的少,反衬出柜列的宽大,也让聂行风感到自己的天真,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他该从哪里开始寻找刑案事例?
腰斩废除于雍正年代,如果那人真如张玄所说的死于腰斩,那至少该是清朝之前的人。
聂行风来到明朝系的列柜前,随手翻了些书籍,不过除了浪费几小时的光阴外,一无所获。
他将书放回书架,又顺着列柜往前走,在走到拐弯处,突然发现书架上有一排空了大半。
阅读处有个男人面前放了一堆书,似乎是从这架上取走的,聂行风看看附近文书目录,是明朝前期的相关文典及吏狱。
那人翻得很急,看样子似在查找什么,很快,翻动的书页停下来,男人看了很久,终于合上书目,摘下眼镜,闭眼靠在了椅背上。
聂行风顺手拿了本书,坐在男人对面,那人看相貌不过而立,下巴较尖,斯文中带着属于商人特有的精明。
有些面熟,不过聂行风敢肯定他不是商界中人,男人有份优雅的气质,可惜他现在焦躁的神情破坏了那份气质。
男人起身将书籍回归原处,匆忙离开,聂行风眼神落在那张座位上,发现那里遗落了一个黑色公文包。
他忙拿起公文包追上去,在滚梯前叫住了男人。
「先生,你忘了东西。」
男人回头看到他的一刹那,脸上立刻笼起恐惧神情,身子一晃,差点儿摔下滚梯,聂行风忙伸手拉住他。
「小心。」
「谢谢。」
男人接过公文包,不过力度之大,几乎像是抢过去的,道谢中也透着慌乱,他没有乘电梯,而是转了方向,向楼梯口走去。
显然男人现在正处于极端惊慌中,而自己的出现更加深了他的恐惧。
「先生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我们素未谋面,我有急事,请让让。」
男人不客气地推开聂行风,匆匆走下楼梯。
有一种直觉,男人是认识自己的,他的眼神泄露了一切,不过,他是谁?为什么和自己一样,跑到图书馆来查找文献?
眼神不经意扫过角落处的报纸架,聂行风眼睛一亮,突然想起那晚自己无聊时翻阅过的娱乐报刊。
他记起来了,这男人曾出现在顾澄和几位明星的花边照片里,他立在邱理嫣身旁,替她遮挡狗仔队的跟踪采访。
是邱理嫣的经纪人,只有这一种解释。
邱理嫣被警方侦讯,作为她的经纪人不为她挡驾,却跑到这里查古书,不是很滑稽吗?
聂行风迅速转回刚才男人还书的地方,将那几本书都取出来,找到疑似是他最后翻看的那本书,那只是本普通的年献资料,不过有一章提到了连坐,刑狱等案例。
聂行风随便翻着,眼神落到其中一页。
武宗荒游逸乐,暴敛成性,导致变乱频生,正德五年,陕西安化王朱置鐇谋反,连累数千人入狱。
下面有列举的官名,当看到飞骑将军李显廷的名字时,聂行风拿书的手猛然一颤。
李钺,字显廷,都指挥使司,骁勇善战,有飞骑将之称,后为朱置鐇谋反之事所累,被处腰斩,三族尽流放……
书上有关李显廷的记载不多,只称他面貌俊雅,有儒将之称,这让聂行风想起梦中那人的面容。
轻裘翩翩,面含微笑,与其说他是将军,倒不如说他更像位书生。
若他便是李显廷,那与书上所记载的便可以吻合。
聂行风对古代官衔不太了解,查阅后才知道都指挥使司相当于现在地方最高军事长官,李显廷既有飞骑将之称,他的身份一定很尊崇,也许功高震主,被冤枉致死也未可知。
冤情、极刑,导致李显廷死后怨气不散,以至于无法轮回,沦为恶灵。
那么,这一切与邱理嫣的经纪人又有什么关系?
出了图书馆,聂行风立刻打电话给弟弟聂睿庭。
「帮我查一下邱理嫣经纪人的名字和电话。」
对面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邱理嫣?那个小明星?」
「对,快点!」
等电话的途中,聂行风查看了一下来电和留言,一行行显示的都是张玄的名字,留言里先出现的是一个大拳头,后面写道:我算不出你的方位,证明你现在很危险,招财猫没有九条命,我在你家门口等你,马上给我回来!
从来电频率可以看出,小道士的心情有多焦急,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笨的在门口等人。
心里突然有丝难以言喻的温暖。
看在他算是个有良心的小道士份上,就原谅他吧。
聂行风盯住萤幕很久,突然笑起来,拨了电话过去,很不凑巧,对面是关机语音留言。
聂睿庭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
「邱理嫣的经纪人叫朱尧,电话号码是××××××××××,你喜欢上邱理嫣了?那张玄怎么办……」
聂行风挂上了电话。
放弃了给张玄回电的想法,他先打电话给朱尧,接电话的却是个女生,他一愣,忙问:「请问这是朱尧先生的电话吗?」
女生很不耐烦。
「你是谁?想见我就明说,别拿朱尧做借口,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他呢。」
「你是……邱小姐?」
聂行风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弟弟笑得那么暧昧了,那笨家伙一定是以为自己对邱理嫣感兴趣,才找借口要朱尧电话。
邱理嫣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是,不过今天我没什么心情聊天,改天再打吧。」
「等等,我是顾澄的朋友,他听说你有麻烦,不过现在无法直接跟你联络,所以让我帮忙问候一下。」
聂行风很了解顾澄的品性,有麻烦的时候他躲的比谁都快,绝不会主动找邱理嫣,所以试探性地说。
邱理嫣果然信以为真,她这支手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只以为是顾澄关心自己,托人来询问,口气立刻柔和下来。
「他消息还真灵通哦,请告诉他我没事,就是被那些警察缠的心烦,还好他们答应不把情报外泄……」
「这么说余茜出事前真跟你通过电话?」
「是啊,太恐怖了,凶手一定是变态狂魔,黑猫说不定也是他带去的,还好余茜最后叫出了他的名字,希望警方能尽快抓到人,不,我还是先去庙里拜拜比较好……」
一想起昨晚的事,邱理嫣就开始发抖,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讲了个大概。
有件事她没对警方提起,其实当时除了余茜凄惨的求救声外,她还听到一种很古怪的喘息呻吟声,那声音很难用语言形容,吓的她当场就想挂掉电话,却怎么都关不掉。
有时候看不见比看见更恐怖,她当时都快吓晕了,警方还不断追问她各种细节,还好老板一直陪着她,这才将此事低调处理。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她的经纪人却不知去向,她忿忿地想,回头一定跟他解约,这种不负责的经纪人不要也罢。
听完邱理嫣的怨言,聂行风问:「余茜叫的名字是不是李显廷?」
「是啊,你怎么知道?」
推断终于被证实,聂行风却没半点儿开心,他问了朱尧的电话号码,正准备挂断电话,一阵剧烈喘息突然在耳边回荡起来,他手一颤,手机差点落到地上。
他定定神,这才把号码拨过去,铃声在响了数声后被接通。
「朱先生吗?我叫聂行风,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谈一下。」
朱尧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么快就找来了,不愧为聂氏董事,也好,想知道李显廷的事就到我的别墅来,我讲给你听。」
他告诉聂行风别墅的地址,约好结束工作后,晚上在别墅会面,便挂了电话。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聂行风关了手机,打算先去吃饭。
车行到一处红灯前,听到路边一家小炸鸡店里传来叫卖声,聂行风转头去看,突然发现有个小熟人在里面。
店面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光景,霍离正忙着把鸡块扔进锅里烹炸,动作娴熟无比。
聂行风立刻将车拐到附近的车位,冲进炸鸡店。
小餐馆不大,却十分干净,霍离看到他,甜甜一笑,脆生生叫:「董事长好。」
被店里所有人目光同时扫射,聂行风头一次有了汗颜的感觉。
自己身上这套高档西装与小吃店实在不搭嘎,偏偏霍离还叫得这么响亮,让别人不注意都不行。
他忙凑过去小声说:「叫我聂大哥就好,别称呼什么董事长了。」
「好啊,反正我大哥也被你炒鱿鱼了,没必要再叫你董事长。」
即使不回头,聂行风也能清楚感觉到身后十几双鄙视目光的扫射,显然所有客人都认为这孩子在这里打工,是为了贴补家用,而原因则是因为他随意解雇员工。
霍离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还在问:「你还没吃饭是不是?我们家的炸鸡口味绝对是最正宗的,来一份炸鸡饭吧,我请客。」
聂行风额上立刻暴出三条粗粗的黑线。
小神棍的弟弟果然跟他一个德行——完全没神经。
小狐狸把倒霉的董事长引到一处空位上坐下,这期间聂行风又经历了一场眼神飞刀的洗礼。坐定后,一杯茶水重重砸下来,他抬起头,见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正冲自己冷眼以对。
趁霍离跑去盛饭,聂行风问他,「你怎么让小孩子在这里做事?雇用童工是犯法的。」
「好过阁下炒人家鱿鱼吧。」
老板呛完声后转身走人,只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聂行风留在那里继续接受大家的目光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