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到客厅,仆人重新端上香茶,神宫司正人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里面正在播放晚上将有月全食的报导。
「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在今晚月全食之前玉越启良先得到了那枚硬币,他就可以利用上面的符咒,打开地狱幽冥大门,让自己重生。」
聂行风问:「我听说玉越是因公司经营不善自杀的,难道不是真的?」
「他是自杀,不过不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而是身患绝症,所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玉越家族与菊风间家族祖辈曾是姻亲,玉越家女儿的通灵术据说天下无双,她的存在对菊风间家族很重要,所以在她重病过世后,他们两大家族一起去寻找能令死灵复活的符咒,后来他们找到了,两大家族各拿了符咒的一部分,玉越启良只有一半,复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找到杏奈,向她要符咒的另一半。」
看来黎纬怡能活下来是因为用了其中一半符咒,可惜不全,所以才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
张玄忙问:「可是杏奈却没有同意是吗?」
「当然没有,复生术是逆天之术,玉越启良又目的不纯,所以杏奈逃避他的追踪,并向我求救,可惜始终晚了一步,她被玉越控制的死灵所杀,不过复生术的符咒却被她提前移到了五圆硬币上,我猜想那枚硬币应该是被玉越家的式神抢走了,所以让樱衣去拦截他,可惜还是被他逃掉了。」
说起昨晚那个式神,张玄突然来了兴趣,忙问:「那家伙看起来挺威风,不像是普通的下等灵体。」
「他是玉越家的家族式神,据说从室町时代就存在了,除了玉越家的始祖外,没人能控制得了他,玉越启良可以驱使他,也许另有隐情。」
「他很厉害,居然会中国的茅山道术。」
神宫司正人笑了,「我只知道邪不胜正。」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听了半天,小白终于忍不住举猫爪发言:「其实是旧话重提,既然这个复生法术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杏奈不毁了它呢?」
神宫司正人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也许那是先人遗物,她不敢毁掉吧?」
「还有还有,」霍离也凑热闹,跟着说:「你刚才说两大家族找到了复生术,那最后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亲人救活?」
「没有。我听来的传说是,因为死灵复生须开地狱幽冥大门,为了不让地狱的无边黑暗涂炭人间,最后那个女子自投地狱,关闭了大门。」
「好可怜啊。」
电话响起,神宫司正人道了声失礼,去接电话,听完后,转头向聂行风笑道:「居然让你说对了,五圆硬币真的还在警方手里。」
「嘎?」
张玄做了个很不礼貌的反应,「那式神也太笨了,放着那么显眼的地方不找,一直追着我们要。」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不是也没有算出硬币的下落吗?我已让樱衣向警方把硬币暂借回来了,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问题。」
哇,这么重要的证物一句话就能暂借?
张玄瞪大眼睛,重新打量这位在日本相学界举足轻重的老者。
第七章
樱衣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将带回来的硬币递给神宫司正人,沮丧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警察在用假硬币唬弄我,刚才我在他们的鉴识室用仪器看硬币看了好久,也没看到上面有符咒。」
「也许符咒需要有特别的法术或灵力才能看到。」小白用吸管吸着绿茶,慢悠悠说。
「可是他们说鉴定人员有看到上面的图纹,还跟同事们提起过,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鉴定报告就死了,现在警视厅里一团糟,想查也无处下手。」樱衣皱着眉说。
警视厅里发出了凶杀案,凶手还是警方的人,可能现在警方正在尽全力来隐瞒这件事,哪有心思去理会一枚小小的五圆硬币。
聂行风问:「可以把硬币给我看一下吗?」
神宫司正人把硬币给了聂行风,他看看硬币的背面,上面写着明治四年,是他在杏奈家里见过的那枚。
霍离接过去看了一下,「是枚很普通的硬币嘛。」
「从收藏价值来说,它应该很珍贵,可是对我们而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樱衣懊丧地说:「我们总是迟一步,救不了杏奈,还连她留下的线索都查不到,一定是玉越先得手了。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还是不要找硬币,直接去找坏人好了。大哥,你寻人招魂最厉害,算算他们现在躲在哪里。」霍离提议。
他要是能算出来早算了,哪会等到现在?
张玄拿过硬币正反看了看,撇开年代而言,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钱币,表面亮亮的,别说花纹,连磨纹都很少。「我们当中有谁见过这枚硬币上面的图案?」
「那个鉴定专家,可他已经死了。」
「他是死了,可不等于他看到的东西会消失。」
张玄来回摩挲硬币,突然发出长叹:「我想,我们都被杏奈耍了,她使了个小把戏,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菊风间的后人果然不简单,居然懂中国的道术,我们道家叫它意摹术,这可是不传之技。」
神宫司正人奇道:「意摹术?我好像有听说过,不过不明白其中含义。」
「意摹术的道理很简单,就像计算机里的截取、复制一样,不过是自动的,当硬币上的图案在被人看到后就会消失,而图案则封留在那人的记忆中,说到底,现代科技还不都是从道家发展起来的。几千年前我们道派就有了复制技术,而且还是全自动化……」
聂行风把竭力弘扬道法的人拉到一边,道:「也就是说,即使那个鉴定专家死亡,图案应该还留在他的瞳仁里。」
樱衣忙道:「爷爷,请让我再去一次警视厅,还有这位张先生。」
「我也去!」霍离急忙跟进,并且不理会小白的抗议,把它揪进背包里。
「事不宜迟,那就请吧。」
张玄做了个请的动作,聂行风也站起身,忽然眼前一晕,又跌坐回去。
「小心!」
招财猫有事,张玄最着急,忙上前扶住他,伸手在他掌心迅速画了道定神符。
「是魂魄离体太久造成的不适,你就别凑热闹了,待在这里陪老人家聊聊天,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没事……」
「我说有事就有事!」张玄瞪起眼,吼:「你没有九条命,再折腾下去一定出事,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是啊,自己这只招财猫要是有事,没了招财进宝的法器,小神棍今后可能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见神宫司祖孙在听了这话后都一脸惊异,聂行风很想告诉他们,这话绝不像听起来那么真情动人,而是赤裸裸的金钱告白。
聂行风听从了张玄的安排,留下休息,等他们走后,神宫司正人对他道:「我带你去休息室,那里是榻榻米,累了可以随时躺下休息。」
聂行风道了谢,随神宫司正人来到休息室,神宫司正人又让人端来茶水点心,交代他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魂魄刚归体,易感疲倦,聂行风索性在榻榻米上仰面躺下来小憩,天花板上镌有河图八卦,图形巨大,似乎有从上方压盖下来之势。
不愧为日本第一相术世家,连天花板上都印有八卦,可是怎么看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聂行风把手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不知为什么,心有些慌,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眼神掠过墙上的山水挂轴,上面的寺庙图让他一惊,忙转头看头顶那幅八卦。
难怪刚才会觉得不对劲了。这幅卦图是按逆时针排列的,逆时针排卦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聂行风站起身,看到北面窗外不远处有一片墓地。日本跟中国习俗不同,密集住宅区里墓地也随处可见,但抬头见茔,以风水来看,乃凶兆,连自己这种外行都明白的道理,神宫司家族怎么可能明知故犯?
隐约感到不妙,聂行风忙掏出手机打给张玄,电话一接通,他就叫道:「小心樱衣!」
「你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电车经过的轰隆声,随即便一片寂静,手机断线了。
聂行风正要再拨打,身后房门被推开,神宫司正人走了进来。
「聂先生,你在给谁打电话?」
「给朋友。」
聂行风不动声色,答话时又按了重拨键,神宫司正人微微一笑:「你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想通知你的朋友,不过没用的,樱衣不会让他接到电话。」
电话果然接不通,聂行风放下手机,看着神宫司正人走进房间,冷冷问:「其实利用死灵杀杏奈和青田丰的不是玉越启良,而是你,甚至玉越启良也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你怎么会这样想?玉越家的式神到处作恶,寻找五圆,还杀了你的属下,这些昨晚你都亲眼看到了。」神宫司正人踱到沙发前坐下,悠悠道。
「黎纬怡的死与式神无关,他被张玄打伤了,没有能力去杀黎纬怡,黎纬怡是自杀,是你引诱他自杀的,因为他暴露了身分,而且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噢,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吗?可能最开始是不相关,但当拥有共同利益后,你们就息息相关了!黎纬怡得了晚期胃癌,千方百计想活下来,你的孙子因车祸丧生,你也想让他活过来,所以,共同的目的让你们走在一起。」
出租车司机曾提到普愿寺,当时他正在看报纸,没注意听,刚才看到墙上的山水画,才突然想起黎纬怡经常去普愿寺,而普愿寺就在神宫司家附近。黎纬怡当然不是什么佛教信徒,他是来跟神宫司正人会面的。
聂行风一直对神宫司家族参与此事抱有戒心,不过鉴定室草坪上出现的玉越家徽令,黎纬怡的招供,还有式神的出现误导了他,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们在咖啡厅初次见面时,神宫司正人就对他起了杀机,可是看到他与天师一门有关,被迫暂时放过他,却暗中利用若林熏杀他,后来神宫司正人又发现了他的价值,所以主动找上他,用保管身体取得他们的信任。
「警视厅的那个玉越家徽令是你故意布下的吧?不仅杀了玉越,还妄图把所有罪名都嫁祸给他,黎纬怡到死都以为你是玉越,他对你很崇拜,如果你说找到了所谓死灵复生的符咒,可以让他死后复生,我想他一定会信而不疑的去做。所以当你把枪拿给他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死亡。」
那支枪是黎纬怡的,聂行风夺下后,就扔在了三楼,他系的绳索很紧,黎纬怡挣脱不开,所以应该是有人帮他解开的,只是有一点聂行风不明白,神宫司正人要杀黎纬怡很简单,为什么要特意取枪让他自杀?
神宫司正人拍拍手,面露赞赏:「聂先生,你很机警,不过还是不了解我们神宫司家族,我们是神相世家,怎么可以手染血腥?杏奈和青田丰是死灵杀死的,因为她想得到那个复生咒语;玉越是黎纬怡从高楼推下去的,而黎纬怡是自杀,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聂行风冷笑道:「怎么听了你的话,让我想起自欺欺人这这个成语?原来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死灵恶鬼,而是像你这种自私的人,为了让自己亲人复生,竟然可以如此轻贱别人的生命!」
神宫司正人淡淡笑道:「你何必这样义愤填膺?如果将来你有了子女,你就会明白做长辈的感受了……不,你是不会有子女的,因为你是死命!」
聂行风想起自己的爷爷,那个精神健硕,又有些固执的老人,对自己也是万般疼爱,但他知道即使自己出了事,爷爷也不会为了让自己复生,而漠视他人的生命,亲情的伟大绝不是这样表现的。
「惠治是我们神宫司家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相师,我本来准备把衣钵全部交托给他。」
说起孙子,神宫司正人眼神了柔和下来,道:「可是两年前他却出车祸死了,很滑稽是不是?再出色的相师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他走得那么突然,让我觉得连自己的人生都随之结束了。我不甘心,于是我开始疯狂寻找让他复生的符咒,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查到了玉越家和菊风间家的复生传说。」
「玉越启良很好找,那是个庸碌无为的男人,公司经营不善,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可当我去找他,想跟他买复生符咒时,却被他拒绝了。那么一大笔重金,他居然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因为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玉越家族的子孙。」
「所以我只能另想办法,之后不久我遇到了黎纬怡,我只用了些小手段就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了。为了自救,他杀了玉越,拿到符咒,可我发现那符咒只有一半,它能让濒临死亡的人继续活下来,却无法令死人复活,所以我只好继续寻找菊风间家族的后人。」
「那个出钱资助杏奈来东京上学的人是你吧!」
「是我,杏奈是个很谨慎的女孩,她很快发现了我的目的,不断避开我,所以我只能再下手。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中国道术,害得我昨晚想了一整夜都想不出真正的五圆硬币在哪里。」
「在式神的手里。如果你们捉住了他,就等于那枚五圆硬币本来就在你们手里,可你们看不出其中奥秘,所以便利用我们来解惑。所谓去警视厅暂借硬币的话,都是你们在自导自演。」
昨晚式神让张玄交出真正的硬币,言下之意是他见过假硬币。可是从头至尾就没有假的,式神从最开始就得到了真正的五圆,可是却因不懂意摹术,以为那是假的,所以昨晚才会要挟张玄。
神宫司正人拍手大笑:「你又说中了,不过我们能顺利捉到式神,还要归功于你那位天师情人,要不是他先将那家伙打伤,我们还真拿那只式神没办法。」
「他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保护玉越?」
「式神的等级分很多种,像他这种高等式神是不受使者控制的,他一直沉睡在玉越家的一个旧瓷雕瓶里,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让黎纬怡住进玉越家本来是为了联络方便,谁知他不小心打破了那个瓷瓶,后来不知杏奈又用什么咒语唤醒了沉睡的式神,所以他出现了,不断跟我作对。」
「你杀了他?」
「没有。像他这种式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怎么舍得杀他!聂先生,也许担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们在这里聊了这么久,我想樱衣已经得手,你的天师情人不再有存在的价值了。」
「未必!」
聂行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神宫司正人。
这是昨晚他在黎纬怡手里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打电话给樱衣,让她取消行动,否则我不会留情!」
神宫司正人依然稳如泰山,看着他,眼露嘲讽:「年轻人,你不觉得在我面前玩枪是件很幼稚的事吗?」
「可我也知道你奈何不了我。」
亮枪的手腕上S印记金光闪动,聂行风想这也是神宫司正人一直没动他的原因。
「错,我一直没动你不是因为忌惮那个小天师。」
猜出聂行风的心思,神宫司正人摇头笑道:「而是我看中了你的躯体,被车重撞下,你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证明你先天体质极佳,这让我改变了当初要杀你的想法。惠治已经过世两年多了,他的躯体可能无法响应符咒的力量,你的身体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聂行风扳开了手枪的保险,他不认为自己在杀人,因为眼前这个根本不再是人,只是个陷入疯狂妄想中的恶魔。
神宫司正人突然轻吐双唇,随着咒语吐出,聂行风头上那个逆转八卦突然亮出金光,将他罩在当中,他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神宫司正人上前拿过落在地上的手枪,扔到一边。
「年轻人,凡事都不要太自大,你身上的血印并非万能的。」
在东京中心移动绝对不要开私家车!
这是张玄现在唯一的感想。
到处都在塞车,走没多远就是铁轨,碰上电车经过,车辆瞬间就排了一大串,让他很后悔把聂行风留下。要是由聂行风来驾车,凭他的飚车技术,绝对能在车流之间飙出一条阳光大道,红绿灯都要按他的意思忽闪,哪像现在车慢得像龟爬。
「大哥,怎么还不到?我饿了。」霍离在后座打着哈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