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挽救。
武皇后和高宗两人商议后,将这治水之事交由了狄仁杰负责。
下朝后,敏之正欲离去又想起久日未见太子李弘,便犹豫着是否该去探视,正巧一小太监前来传旨只说太子召见,刚
好遂了敏之的心事。
在东宫坐了些许时候,两人正说到开心之处,大明宫传旨皇后娘娘召太子殿下觐见。李弘无奈,只好先送了敏之出宫
,这才往大明宫方向而去。
敏之从东宫出来后,顺着原路返回,才刚转了几个圈便觉头昏眼花,有些失了方向。正在心底碎念自己大脑笨拙记不
住路时,一眼瞥见狄仁杰从两宫相接的回廊拐角处走出,敏之心中大喜,忙喊道,“老狐狸。”
狄仁杰脚下一顿,回身看向敏之,勾起一边的唇角轻笑,“只要是听这称谓,即便是不见人,狄某也知道来人必是贺
兰公子无疑。”
见敏之也不答话只管咧嘴而笑,狄仁杰忍俊道,“不知贺兰公子唤狄某所谓何事?”
敏之答非所问道,“你可是准备出宫?”
狄仁杰狭长魅惑的黑眸里滑过一丝澹然,点头道,“正是。”
敏之眉眼起笑弯如明月,忙上前道,“正巧顺路,不如一道同行如何?”
狄仁杰抬眼看向敏之,疑惑的光点在眼底一闪而过,“为何?”狄仁杰嘴角微微扬起,深邃却又清亮的眸子里溢着意
味深长的笑意,“莫不是贺兰公子失忆,将出宫的路也忘了不成?”
“恩。”敏之一本正经地点头,朝狄仁杰拱手道,“所以就有劳老狐……狄大人了。”
未想敏之竟会这般“老实”回答,倒有些出乎狄仁杰的意料之外。
踱步绕着敏之走了一圈,狄仁杰审视的眼神在敏之身上停留了半晌后,才弯唇而笑,“既然如此,贺兰公子便随狄某
一同出宫去吧!”
说完,也不管敏之是否有跟上,狄仁杰迈开步伐径直朝前走去。
这贺兰敏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狄仁杰微微侧头挑眼往后瞟了一记,清减的眸子宛如湖水般,微波荡漾。
虽然失忆之事可真可假,但这般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忘了……他到底心中如何做想?难道是真忘了不成?
正在心底暗自猜想,只见敏之跟着上前并肩走在狄仁杰的身侧,问道,“你是从皇后娘娘那儿来的?”
狄仁杰斜睆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打破这死寂而没话找话,便随口应了声,“恩。”
见狄仁杰态度淡漠,敏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再冒然开口,只好缄默不语跟了走着。
谁知刚走几步,狄仁杰却开口问道,“贺兰公子可知狄某为何前去觐见娘娘?”
敏之闻言朝他暗暗一瞪,心道,我又不是狐狸,怎么猜得到你去找武则天做什么?!虽是这么想,话到嘴边时却变成
,“还请老狐……狄大人明示。”
狄仁杰似乎毫不介意敏之对他称谓上的不敬,唇角微笑,眉眼间的明朗宛如流泻的阳光,“皇后娘娘命我明日早朝前
交出一份治水方案。”
“治水方案?”敏之从不熟悉这官场之事,也不知这方案该如何拟定才算正确,“自古以来治水不外乎三种。兴修水
利、引水灌溉、迁民囤水……”
敏之边说边抬头朝狄仁杰望去,后半截未完之语因狄仁杰那惊异的目光而猛地咽回肚里,“其实我也不清楚。”敏之
忙笑着解释,语气隐着一丝心虚,“不过是前人有样,我依葫芦画瓢罢了。”
狄仁杰也不接话,只拿一双眼睛盯视着敏之,无瑕玉石般的脸上,明澈透亮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虚伪浮华。
敏之也不知自己说错在何处,但见狄仁杰神色古怪,也只得赶紧缄口转移话题,“其实这些狄大人自然是知道的,我
也不过是多嘴一言而已。想不到这宫城路线如此复杂,我走了几次都险些迷路。”
好一双明洞世事的眼波!
敏之心中暗想道。仿如笼罩着烟水的湖面虚渺而透彻心骨,又仿如融化在春日里的阳光般令万物无处遁形。
“贺兰公子常在这宫中迷路吗?”狄仁杰宛如丝线般的声音缠绕进敏之的耳蜗。
敏之迟疑片刻后,微感窘迫地点头应道,“这宫殿四方路面颇多……可能多走走就习惯了。”
狄仁杰唇畔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不再搭言。
敏之侧目瞟了狄仁杰一眼,只见阳光从他侧面绵延而下,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度。映衬着嘴角那淡淡的弧度,竟如蝴
蝶般妖冶却又散发着一种明净而高傲的气息……
敏之心中猛地一悸,突然有种想要问他,过去的那个自己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的冲动。
张了张嘴,眼见话已到了嗓子眼处,只听见一陌生的太监从宫门方向奔了过来,朝敏之二人行礼道,“贺兰公子,狄
大人。”
话语狼狈滚回肚里,敏之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脸颊有些做贼心虚的发烫。
狄仁杰未曾注意到敏之的异样,只朝那小太监点头问道,“何事?”
“奴才受风侍卫所托,来接贺兰公子出宫。”那太监腰身弯成一道拱形,话语甚是恭敬。
狄仁杰回头看了敏之一眼,点点笑意仿佛潆绕晴空下的云絮般悠然夺目,“看来贺兰公子是真忘了。”说着,抬手朝
敏之一揖,“既然宫门已在眼前,贺兰公子,告辞。”语毕,狄仁杰迈步往宫门方向走去,身影未带一丝的停留。
敏之望着狄仁杰远去的背影出了半会儿神后,才在太监的轻声提醒下走出了宫门。
坐了轿子刚到回府中,一下人即刻捧了张帖子朝敏之弯腰请示,“大公子,赵府安公子请人送来帖子,邀公子醉香楼
一聚。”
敏之顿时双眉紧蹙,看也不看那帖子一眼,“丢出去。以后再要是赵安送来的帖子,一律不收。”
那下人一顿,随即回神,“是。”
敏之走至大厅坐下,等丫头端了茶来敬上后,才问风若廷,“我且问你,若我自己想要座府邸,有何办法?”
风若廷稍作思忖后回答,“须得公子建功立业,官拜正三品,皇上特此下旨赐府才可。”
“建功立业,皇上特此下旨。”敏之有些气馁地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叹息道,“谈何容易!”
“公子如今是正三品下,”风若廷被敏之的举动引得有些想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后随即恢复,“只要公子再建些功
绩,便可请求皇上下旨赐府。”
“建功绩?”敏之摇头道,“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行,武不懂,叫我如何去建功绩?”
一语道出,风若廷也倍感哑口无言。
自公子失忆后,不但是前事尽忘,就连那一点儿拳脚功夫也跟着一起消失无影。如今即便是放他独自一人在宫中行走
也会迷路,若说是要建功立业,确实极有难度。
见风若廷半晌不吭声,敏之撇着嘴角道,“看看,连你都这么认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敏之捶了捶略为酸痛的腰
侧,“其实,真要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倒也不难。”
风若廷一惊,忙问,“有何方法?”才说完,又觉自己言语失敬,忙俯身告罪,“请公子恕罪。”
敏之挥了挥手,看着厅内并无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势单力薄。”顿了顿,想
到接下来的话也不知算不算大不敬,敏之犹豫片刻后,接着道,“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了,你可别走漏的风声。”
风若廷立刻垂首作揖,“属下自当为公子守口如瓶。”
“那好,你听着,”敏之附唇至风若廷耳侧轻声道,“在宫里,若想活得安稳,只能……”
说完后,敏之移开双唇,风若廷矍然大惊,“公子,这,这万万不可!”
“你不信我的?”敏之眼波流转的刹那,眉宇间氤氲着暮霭烟云,“我今日跟你说的,并不算是忌讳。你只管瞧着好
了,总归有你相信的时候。”
风若廷身子一僵,立时石化在了原地,脑中嗡嗡一片作响。
见风若廷这般反应,敏之悠扬起笑,透净的黑眸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
“行了,这话你烂在肚子里。”敏之伸手拍了拍风若廷的肩头,笑道,“信或不信并不相干。总之活得安稳,才是我
最想要的。”说罢,起身朝后院的厢房了去。
看着敏之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灿烂夺目的笑容映在脑海经久旋宕,犹如清晨初生的朝阳般揉进了风若廷的心底。
公子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的异样……不象是最初的风流纨绔,也不似坠马后醒来时的惊惶不安……
风若廷内心深处忽然有一种奇妙波动,仿佛平静的水面瓢下了一枚绿叶,微波涟漪缓缓漫延、散开……
13.深宫隐晦
李弘至大明宫见驾时,正巧看见狄仁杰从栖凤阁内走出。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狄仁杰,李弘心底稍作疑惑后,迈步走
进栖凤阁大殿。
武曌早已在殿上等候,见李弘走进,毫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然而笑意未到的眼底却是冰冻如雪。
“儿臣给母后请安。”李弘掬身朝武后行了大礼后,退至侧边站定。
武后水漾清眸直直盯视了李弘半晌,秀丽眼波里溢动着一线微不可见的波澜,“今日下朝后有官员来奏,说利州又有
百余奴隶集体出逃。依着弘儿的看法,该如何处置才好?”
李弘闻言一惊,一股莫名的异样在心底悄然升起。
历来这等小事皇后都是一人做主,从未过问他人。今日突然叫自己前来,也不知到底所谓何意。
李弘不敢妄自回答,只得弯了身子小心揣摩,“回母后,依儿臣所见,利州关押的降奴若是真是归顺大唐者,即便是
赦了他的罪行,也是无妨的。”
“哦?”武后挑起一边的眉毛,话音末端缓慢绵长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弘儿真是仁慈心善。”
笑盈盈地看着地下的人儿,武后眼底利芒一闪而过,“只是弘儿可曾想过,那些降奴即便是嘴上归顺,但国仇家恨,
又有几个是能真正忘记的?”武后眼中萦笑,却毫无一丝温度,“这人心复杂,看不穿猜不透。弘儿可能保证,这世
事变化尽能手握掌中吗?”
李弘抬头望了武后一眼后再度垂首,黑眸蒙上一层犹豫不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停了片刻,李弘才复又作揖答道,“儿臣不能。”
得到想要的答案,武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弯处一抹欣慰的弧度,“弘儿,你是母后的儿子,更是这大唐的太
子。降臣难固深难徒,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李弘心中一震,几乎是立刻反应回神,“儿臣,儿臣明白。”
“很好。”武后望着李弘,轻柔的嗓音里隐者淡淡压迫,“那墨卿是何身份你比本宫更清楚,不要为了个男宠而失了
你太子的身份。此事孰轻孰重,弘儿心中该有定夺才是。”
武后的话令李弘心中闪过一抹浓郁的不安与惊惶,点点晦涩霎时涌上喉咙,“母后,儿臣……”
才说了两个字,李弘便觉嗓子眼有些堵得难受,话语停留舌根处怎么也无法顺利冲出。
“本宫知道你的心事。”武后看着神色有些黯然的李弘,停顿了半晌后才接着道,“本宫不管你留着那人是为了惦记
谁,但这宫廷之内本宫不想再听见有管太子的任何言论。”
说完,武后也不给李弘答辩的机会,右手一挥道,“下去罢。”
李弘话到嘴边却被武后给截了回去,只得怏怏地俯身作揖,“是。”缓缓退着身子往后走了几步,转身离去。
李弘刚一脚踏出栖凤阁,武后整张脸便即刻沉了下来,冷声道,“传礼部尚书许敬宗。”
片刻后,许敬宗从殿外候旨走进,跪拜行礼。
“本宫且问你,太子近来何为?”武后也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许敬宗不知武曌问话所谓何故,只得将那好听的挑了些禀上,“殿下资质敏睿,精通于礼……”
还未说完便被武后蹙眉打断,“谁要听你说这个?你只回答太子近来都做了什么。”
“是是是,”许敬宗心脏猛地一跳,律动率顿时快了原本的三倍,“太子近来刚学了《左传》,现如今在读《礼记》
。”
武后半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静默了许久,脸上平淡无波的神情令人猜测不出她此刻的内心所想。
“许敬宗,”就在地下之人等得额角渗汗之时,武后含着淡淡告警与压迫的声音响在大殿,“本宫将你安排在太子身
边,并不是让你每日督促他读《四书》《礼记》。若是这该办的未办,不该办的事你倒办了一堆……”
稍作停顿,武后微微探身看向地上的人沉声道,“那这没用的人,本宫是不会留着的。”
感觉到武后的眼光宛如箭镞般刺在自己的身上,许敬宗赶忙跪至地上俯身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就是肝胆涂地
也在所不辞。”
心底的惧怕深刻地撞击着许敬宗的思绪,汗珠湿透了衣衫,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地渗开成湿漉的一圈。
武后俯视着他,目光收敛成淡然的一股。
静静听完许敬宗的话后,武后唇畔扬起一抹轻笑,点头道,“下去罢。”
凝视着许敬宗慌忙离去的背影,武后轻阖眼帘假寐沉思。
只可惜现在仍是李姓天下,自己的势力到底是微薄了些。武家族人里又挑不出几个可靠中用的。承嗣这孩子虽然仁孝
却也再难回朝。敏之自小便聪明伶俐却城府极深,更何况他心不遂我……到底不是我武家的人,也难为收做己用。
次日早朝,狄仁杰将拟定的治水方案呈上,高宗看过后大为赞许,下旨将此事交由狄仁杰全权负责。
本是事情到这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谁知狄仁杰上书奏请贺兰敏之随同参与治水之事,并直言方案是由贺兰敏之起草
,而他不过是做了后期修改而已。
高宗本就为这水患一事而寝食难安,引得他头风渐重、日以继夜的疼痛,如今见狄仁杰和贺兰敏之竟有如此妙法,自
然是满口答应。当即便下旨让贺兰敏之与狄仁杰一起将治水方案再做修缮,然后去到地方跟进。
敏之还在浑噩中便被高宗下了旨意,想着自己哪里懂什么治水之道,还以为是狄仁杰故意拿他看笑话。
好容易等到下朝后,敏之追上狄仁杰问道,“老狐狸,刚才在朝堂上,你何为拖我下水?”
狄仁杰回身看着敏之,狭长的黑眸里闪着璀璨星光,“贺兰公子稍安勿躁。这治水方案,本就是公子起草的,何谓‘
拖之下水’呢?”
“我什么时候与你起草了这治水方案?”敏之只要一见到他那张随心所欲、万事皆在浮尘外的笑脸,便有种想要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