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先生表情玩味,“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
“是啊,其实那次在殡仪馆的时候,我便很注意Andy了.上次又在意大利餐馆相遇的时候,我觉得实在太可爱了,而今
晚——”周德琛打量韩朝林,发出一声赞叹:“而今晚我已经彻底的爱上你了!所以当威廉先生当从示爱的时候,我
心情很复杂。刚刚又看到你们……Andy,请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韩朝林神情呆滞,傻愣的站着。
威廉微笑道:“好啊,我不介意跟你公平竞争。”
“虽然威廉总裁是一个强硬的对手,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
同样微笑的望着两人,说了一声‘告辞’,转头离开了。
周德琛苦笑一声,叹口气,让调酒师给自己来杯威士忌。
不知道那个威廉能听懂多少中文,虽然自己最后已经把事情给兜回来了,但是毕竟还是打草惊蛇了。
韩朝林果然跟云洲有很大关系,似乎是因为云洲才故意接近那个威廉的。
……韩朝林是想要干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是在铤而走险!
“后来究竟怎么样了?”身旁又传来好友的追问。
周德琛正欲开口,突然象是想到什么,转头看看邹景衡,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还能怎么样,落荒而逃了呗。
”
“你真觉得那个韩朝林跟云洲是那种关系?”邹景衡垂下眉眼,同样望着在手中转动的酒杯。
周德琛耸肩道:“我瞎猜的,不过有些事……”
有些事有些场景,总是令有种莫名的感觉。
奇异的,又觉得和谐。
比如,在那时,他隐约感觉自己闯祸之时,立时将事情兜回来。
话刚起了个头……韩朝林却象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在做什么,能够立时将剧本演下去。
一唱一和,如此可怕的默契,怎么不令他心中骇然。
是韩朝林聪明的可怕?
还是说,这人能够洞察人心,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你做律师的,有很多人脉,帮我调查一下他。”
“韩朝林么?”
邹景衡脑子里显出一张消瘦阴郁的面孔,极其普通,更令人厌憎。
或许说,在追悼会最后,韩朝林怒气勃发的那一刻,倒是带上几分生气,令人耳目一新的话,但毕竟这种平民百姓跟
他们这类人是没有太多交集的。
看看周德琛过份的在意,倒激起他的好奇心了。
“韩朝林,还有MZ公司这几年的动向。”
邹景衡闻言,不禁望了周德琛一眼,抿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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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圣诞节有放假……不回家了,元旦再回去……”韩朝林在商场里走着,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看大卖场里无数的电
视屏幕。
“朝林啊,你这个月过了,是不是试用期就结束了?你们老板怎么说?”
“爸,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现在打算买个沙发啊,客人来了都没地方坐……我会省着花钱的……三餐都有准
时吃……我知道了……”
电话里头,先是母亲讲了,再父亲讲,大姐又横插几句,一片混乱。
韩朝林挂断电话,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一个人在商场里逛。
其实买不买沙发倒是其次,因为他感觉自己在公司有点被孤立了。
那些同期进入公司曾经一起做过培训的同事,跟他也分生的样子。
私下有人告诉他,旁人觉得他高不可攀。
当时,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高不可攀?那就不要攀了。
而这些人,自以为进入了外企便高人一等的样子,更令他觉得可笑而又厌烦。
反倒是几个女同事,经常找他聊天,送零食给他吃。
还非要到他的住处看看。
可公寓里头,这么简陋,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
从电器区域转到家居这块。
许多花彩斑斓的花枝突显眼前,许多造型独特的水晶瓶更是美奂美仑。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动花瓣,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以假乱真的东西,还真是令人想要一闻香韵。
没错,这世上,真真假假又岂能轻易分辩呢。
那天晚上,周德琛这该死的家伙突如其来的闯入,他的心几乎提到了极点。
尽管最后,周德琛突然话锋一转,又帮他兜回来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是覆水难收的。
尽管周德琛和他一唱一和,可兜的极其勉强,漏洞百出!
他韩朝林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追星族,而不可能在追悼会上去追星,进而发生冲突事件。
几乎是瞎扯!
他一直注意着威廉的表情。
这西方男子眼光变得深沉,面上纵然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知道,这肯定是假装的!
原来,威廉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怀疑。
否则,那天也不会突然问他,认不认识吴云洲了。
这样一来,只怕威廉疑心更甚,也就等于,他再没有机会从MZ公司探到消息了。
那夜之后,威廉先生便带着助手回广州了。
而叶微澜经理仿佛变得更加小心。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或许不止如此,在试用期过后,也许他将被无情的驱逐出公司。
“这些花都很漂亮的,圣诞将近,商场有搞活动——”
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大力推销,也惊醒了韩朝林的沉思。
他笑着摇摇头。
这世上真真实实的东西,他尚且看不上眼,更何况这些假花了!
第 19 章
来到沙发家俱区域,刚看中一张价格便宜的布艺沙发……唉,他现在也只能挑最便宜的。
电话又响起来,韩朝林却愣住了。
“总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么?”那夜威廉一直没有表示,送他回家时,也保持沉默状态。
第二天就回广州了,而且一直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在他看来,这一切态度明确,显得很正常,可现在为什么又打来?
“那天走的太匆忙,有个要紧的会议要主持,而且还要尽快将手头的事做完,一直等到现在才有空打给你。圣诞节快
到了,我将回国七天,你跟我一起去罢?”
“……”韩朝林不禁失笑,“总裁先生,可是我……圣诞节已经有约了——”
“谁?是周德琛么?”电话那头声音温度明显低了几分。
韩朝林顿时黑线,用无奈的口吻道:“总裁先生,不要再提这个人了。这个人根本不是喜欢我,而是……而是想令我
出丑。”
“出丑?他不象是这样无聊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韩朝林涌上一股无力感。
人啊,为了一句谎言,继而不得不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个谎。
不停的,越编越是漏洞百出。
心中只觉苦闷烦燥,他就象陷入一张奇怪的网中,不能自拨。
他紧紧抓着吴云洲的过往,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查出来真相,就算这公司真的是被MZ公司耍手段吞并的,他又能如何?
难道以吴云洲的名义跟跨国集团打官司?
现在的他无权无势,寸步难行,凭什么?!
可是,如果连人生最后一点追求也放弃的话,那他又终将失去自我,又该何去何从?
现在的他,大概又到了要面临抉择的困境了。
“那我不回去过圣诞节了。”
“什么?!”韩朝林惊呼着。
圣诞节对外国人有多重要,就象春节对中国人的意义是相同的。
那是家庭的节日,是全家人欢聚并分享家庭温暖的时刻啊。
“我来上海,跟Andy一起过。”
韩朝林眉头紧蹙,“总裁先生,够了,不要再这样了。”
“Andy……”
韩朝林觉得自己快疯了,再也忍耐不住,不顾一切说道:“不要再假装了!这种虚假让我觉得恶心,拜托了,不要再
演戏了。”
说完,便将手机挂断。
威廉明明那样怀疑他、防备他,偏偏又装出一付喜欢他追求他的姿态。
就象猫要弄死老鼠,总是要不停折磨,至死方休。
他玩不起,但他躲得起。
再也不需要买什么沙发。
没有什么圣诞节!
没有什么女同事来拜访!
MZ公司见鬼去罢!
什么威廉总裁,什么林悦,什么周德琛……还有吴云洲,统统见鬼去罢!
他啊,已经是韩朝林了。
当他醒过来之时,便已经是韩朝林了。
纵然再不服输再不甘心,他也只是韩朝林,一个普通平民百姓。
到这个元旦,试用期做结束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离开MZ公司,他累了,感觉很累。
回老家休息一阵子,然后找个与电子完全无关的行业,重新开始。
虽然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象是要将一切都抛下,嘴边不禁流露出一丝惆怅笑意。
他舍弃自己觉得最重要最渴望却又难以启及的东西了,他认输了!
韩朝林认输了!
他妥协过,低过头,忍耐着种种,结果却不得不认输。
“统统见鬼去罢!”他双手握拳,大声呼喊。
继而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大步朝外走去。
心中所有的担忧恐惧、那种期盼伪装,造就了一切一切的压力,如同巨峰压顶,难以负荷。
这种无法喘息几近窒息的感觉,他再也无法忍受。
在喊声当中,心里已经骤然的下定了决心。
肩上负荷身上的包袱象是旁落,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好罢,那张蓝图就改成计划书了。
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就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目标而努力罢。
韩朝林,加油!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威廉打来的,他并没有去接,最后干脆关机了。
快要步出商场之时,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在转身的一瞬,他挑了一下眉毛,原来是二个老熟人——周德琛还有……邹景衡。
既然目标已经改变,他也没什么好隐瞒好假装的。
“你们有什么事么?”
“韩朝林,真的好巧哦,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周德琛指着商场附近的咖啡茶座。
韩朝林嗤笑了一下:“什么好巧,你们肯定调查了我的一切——工作,家庭,以及我在上海的住址。今天是跟踪我而
来的罢?废话少说,不必那样麻烦,说完大家一拍两散!”
他坐公交车到最近的商场,不,应该说,他从家门出来的一刻起,就被盯梢了。
不过直到他观察那些假花和水晶琉璃瓶的时候,才隐约发觉背后躲闪的人影。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着!
周德琛皱眉道:“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底细告诉那位威廉总裁么?”
韩朝林头歪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他虽然不服输,怕输,但平生最恨的还是有人敢当面威胁他。
当下冷笑道:“无所谓,你尽管去说好了。知不知道威廉的手机号码,要不要我提供给你?!”
周德琛哑然,眼睛微眯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邹景衡手挡在嘴巴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韩朝林眉头紧蹙,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周德琛再一次挡在他的面前。
“没错,今天我们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我调查了你,但结果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你猜是什么?”
“哦?”
“你大学毕业之前,从来没有到过上海。大学毕业之后嘛……你确实是想在这里谈么?”周德琛指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
韩朝林抿紧了嘴巴,无论周德琛说什么,他都不在乎。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管你怎么想,因为我跟你们这些人,从来都没
有关系。”
“你以前的同事说你,土到掉渣,内向又胆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你……另有情人,还为了这个人自杀。
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样认识吴云洲的?!”
“关你屁事!”韩朝林用力推开挡在前头的周德琛,朝计程车挥了挥手。
反正距离圣诞节就几天了,他即将离开上海,若没有必要,这里大概不会再来了。
更也不会与这些人碰面了。
是的,他曾经费劲心机试图重新找上自己的父母。
便在自家别墅小区的门口徘徊,好几天的观察出入车辆,还差点被保安当成危险份子。
到父亲的集团总部询问,才得知,全家人都到香港渡假去了。
说是渡假,其实恐怕是出去旅游散心。
一个月一个月的小心计算,他那孩子,大概也已经在国外出生了。
不知道是男是女,至少对父母来说,是一个安慰与希望……
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不管怎么样,吴云洲的家人、妻子……还有未曾谋面的孩子,对他来说,渐行渐远,终将只能埋在心里。
看着韩朝林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周德琛茫然的站在原地,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若是抓住那人的衣服,那人也会脱
下衣服,潇洒离去。
就象一阵风……
在记忆当中,象一阵风般的人,只有……
邹景衡上前拍拍周德琛的肩膀,笑道:“你又何必这样持著呢。不过,韩朝林跟上次见到的,确实有天差地远的改变
,真有意思。”
周德琛看了一眼邹景衡,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视线总是不停的追逐……不停的……忍不住想要看对方为难的表情。
看到对方脸露困惑,或是一脸怒火,心里便说不出的得意与开心。
他最近大概是被那个金领女人李启慧给缠得太心烦了罢。
下一次,那个女人再打电话来,立刻就叫她滚蛋!
周德琛茫然的失笑了,凝望着韩朝林离去的方向,心中涌上一股无法言语的失落。
默默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邹景衡与之并肩而行,忽然转头朝韩朝林离去的方向轻笑了一下。
有时候放弃是一件好事,毕竟人若知道的多了,总是要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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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一天,韩朝林就准备了一份辞职报告,递给叶微澜。
叶微澜愣了一下,稍稍问了一下原因,并没有多做挽留。
韩朝林芜尔一笑。
“小林,你真的不做了么?”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自然是秘书小柳。
“是啊。”
小柳脸上瞬间显出受伤表情,继而急切道:“你做的好好的,下个月就正式签合同了,为什么突然不做?是不是你家
里有事?还是打算跳槽到更好的公司?”
韩朝林抬起头,目光先是扫向女子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零食,继而看向女子惊惶的双眼,他微叹息:“我没有跳槽,而
是我家里父母担心我在外面,他们想我回去。”
“……那就是说,你不会留在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