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喜欢说,林家轶像极了一道菜:拔丝香蕉。外表看起来棱角很多,可是你真的要拿开的时候,又发现,它其
实有多么依赖一些东西。现在的林家轶,看起来强大而软弱。
何忘川把手放在林家轶的额头上,轻轻的说:“愿神庇佑,新的一年,林氏成为业界翘楚,称霸商界。”林家轶的手
覆上何忘川的,清晰的触感,丝丝冰凉:“何忘川,我要的不是这些,从来都不是。”何忘川猛的抽回手,林家轶尴
尬的笑笑:“算了,你还是就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过年我要去谈一个项目,大概回不来,提前说下,春节快乐。”
BMW绝尘而去,何忘川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心里一阵阵的酸涩,黄小冒,林家轶,姐姐,爸爸妈妈,他亏欠的人真的
很多,只是此刻,他却在近乎贪婪的享受幸福,很多时候,不管幸福还是伤感的时候,都只是微笑,这真是一种罪恶
。
何忘川回到家,却赫然发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有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说“您好,我们是这家主人请来
装推拉门的。”
何忘川暴走之前,展驰走过来,笑意盈盈的说:“回来了啊,洗洗手,一会吃饭。”
何忘川颤抖的指着推拉门问:“这是怎么回事?”
展驰眨眨眼睛:“早就订好啦,今天来装,我这招是先斩后奏来着。”
何忘川咬牙切齿:“你这是浪费,拜金!”
展驰眼睛转了两下,一抹坏笑又浮上脸颊,娓娓道来:“喜欢而不占有是在浪费生命,而你说的浪费钱,是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买了,但是发现很实用,证明我的决策是正确的。既然不买就一定是浪费生命,而买了只是
可能浪费钱,我当然买了啊。”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何忘川在逻辑思维上发生了障碍,鬼使神差的付了钱,然后两个人勤俭节约了很久,直到除夕这
天,才算是又有了一次打开杀戒的机会,不用再像牛一样,只能吃植物充饥了。
除夕这天,展驰早早买了素材,饺子皮是薛力从打工的饭店拿来的。北方过年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喜庆,能够一家人围
在一起包饺子,看看永远都是一个套路的春晚,就是一种平凡到极致的幸福。林凝早就宣称自己是死都不会进厨房的
,所以展驰给了她一个小板凳,一盘花生米,让她哪凉快哪待着。薛力早早躺在沙发上补觉,说是一会要起来守岁。
结果只剩下何忘川和展驰在厨房忙碌,依然是万年不变的两个火药桶。展驰说:“你和面行不行啊。”何忘川就自信
满满的仰起粉红色的小脸,打包票说:“三光政策啊,面要光,桶壁要光,手要光啊,这我很小就知道了啊。”展驰
摇摇头,叹息说:“从小见大,绝对的小纳粹。”
何忘川的小宇宙就被成功激发,跟展驰七嘴八舌的吵开了,薛力在沙发上连翻N次身子,都没有成功入睡,耳边飘来的
全是厨房两个人的争吵声。何忘川满脸通红的嚎叫说:“展小驰,你自己法西斯就算了,还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呢?
”展驰回嘴说:“我要真法西斯,昨儿晚上你说不要的时候我就走了,结果我还不是做到了最后。”“你。。。我。
。。。”何忘川气结,败下阵来。
林凝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满头雾水,她的印象里,哥哥和导员只是关系很融洽的老朋友,单纯意义上的合租伙伴,
从来没有想到过,这过度的和谐背后,会有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她走过去,摇醒薛力,睁着水灵的大眼睛问:“薛
导,我哥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薛力颤巍巍伸出手,继而攥成拳头,恶狠狠的说:“还差一步啊,我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梦见自己穿越去了银行的金
库,刚刚伸出手,你就过来捣乱,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看看他们,除了人身攻击,诽谤诋毁,还剩下什么?你
要在未来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引以为戒啊。”
林凝捏了一颗花生米在手里慢慢的揉搓,自言自语:“不知道,可是我真的觉得,除了你说的那些,他们之间还有别
的啊。”
过了一会,何忘川从雾气腾腾的厨房探出头说:“饺子可以吃了啊,都过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薛力冲过去挑
了满满一碗饺子,掏出手机给家里报喜,何忘川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妈妈,儿子今年过年有地儿去了,还吃上了饺
子,薄皮大馅儿的,是啊,我打工着呢,毕业找到工作你就能享清福了,房子?那当然啊,要尖顶的红砖房,三间连
着的,还要有个宽敞的大院子,给你养鸡鸭之类的。。。。”
林凝搬了小板凳守在电视机前面,微笑着听着里面那些,或喧闹,或悠长的流行音乐。展驰偷偷把手攀上何忘川的肩
膀,何忘川从饺子堆里抬起头说:“展小驰,你妹妹都在呢,为老不尊!”
展驰吸吸鼻子,装作委屈的把手缩回去,何忘川就欢天喜地的提了两个小板凳跑过去凑热闹,可怜展驰,蜷缩着腿坐
在旁边,整个身体都不自在。何忘川用手指头戳戳林凝问:“这么目不转睛的是等谁呢?”
林凝背对着何忘川摆摆手:“本山大叔啊,没他我看什么啊,赶紧吃,要不本山大叔出来了,你吃进去的饺子得原封
不动的笑吐掉。”
何忘川咧了嘴巴笑,其实用不着本山大叔,他觉得自己都要笑的前仰后合了,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归属
感了,甚至惧怕这是一种幻觉。回想过去的一年,和之前漫长的时光,他庆幸,自己没有放弃。等待,或许并不容易
,伤害,或许是轻而易举,可是真正支撑了自己的,却是一种叫做想念的东西,他也庆幸,在自己将要绝望的时候,
他们找回了彼此。
电视机里,本山大叔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不负众望,林凝果然笑喷了嘴里的饺子,展驰锤锤酸疼的双腿,站起身开始
活络筋骨。合家团圆,万象更新,主持人笑容满面的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翘首以盼。”
林凝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念念有词,展驰悄悄握住何忘川的手掌,温暖而充满了力度,何忘川两只耳朵变得粉红,安
心的回握着展驰的手,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主持人还在兴奋的大喊:“3,2,1.。”展驰突然加重了指间的力度
,在喧闹的鞭炮声中,小声说道:“何忘川,我是展小驰,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主持人宣布新年的到来,林凝站在凳子上大声欢呼:“过年啦啦啦啦。。。”薛力还面红耳赤的躲在一边,对着电话
,放大了音量:“妈,过年了,是啊,儿子祝您身体健康,什么时候回去?明年,哦不对,是今年,您也别太累了。
。。”
何忘川环顾四周,神秘喧嚣的大都市,从来都不属于自己,而这个只有六十平米的出租房,和此刻身边的人,就是自
己最珍贵的礼物,承载了自己所有的幸福,日复一日,不曾改变。
12.风波再起
一段真挚的感情,往往如同毫无征兆埋藏下去的种子,幽秘瑰丽,在很多不自觉的瞬间开出绵密的花蕾,浓香四溢。
何忘川最近迷上了古典文学,从学生那里威逼利诱得来几十张学生证,差点搬来了整个图书馆的古典文学书籍。
展驰对他的卫生习惯进行批评再教育的时候,何忘川就翻着发黄的书页哀怨的说:“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草根。”展
驰看摇滚演唱会的时候,何忘川就抱着书跟他说:“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甚至在两人翻云覆雨的时
候何忘川也冒出来一句:“罗带同心结未成。”
接连几个星期下来,展驰终于忍受不住,跑去林家轶的办公室诉苦,林家轶头也不抬的对他说:“不要在革命失败者
面前炫耀自己建立了新的政权,如果你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来代你承受?”展驰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出来,偏偏又
碰见一个酷似薛力的男人和一个中年男子亲密无间的从自己面前飘过。
展驰感慨,不是他展驰跟不上时代,而是世界变化太快,连薛力也成了gay,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晚上回家展驰把
这件事情说给何忘川听,何忘川呆滞了几个星期的死水一般的目光总算漾起了微微涟漪:“天不绝人愿,故使郎见郎
。”展驰倒地。
春天是一切苏醒的季节,绿草青青抖动,无尽缠绵悱恻,杨柳纤纤摇晃,万千良辰美景。展驰和何忘川计划好的出行
活动,却临时被学校安排学生的课外实践活动取代,很是低落,偏偏学生标新立异,课外实践的题目是:论我国医疗
制度的腐败,还热血的叫嚣着要深入前线,调查第一手的资料。
何忘川站在讲台上,急的双耳通红,还在锲而不舍,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同学们啊,换个实践题目吧,你们要调查
的真相往小了说,有卫生部在监管,往大了说,有联合国卫生组织,真的轮不到你们啊。”心里想的却是,随便去个
风景如画的地方写生,皆大欢喜。
学生完全屏蔽了何忘川的话,都在自顾自的讨论分组情况,最后话锋一转:“导员,你也要去,真要是出了事情,到
时候交涉的时候你是王牌。”
“你们现在是要去恐怖组织做卧底吗?”
“展教官也要带上,逃跑的时候也好有个懂功夫的掩护。”
“(⊙0⊙)!他现在不是教官,是党委打杂的。何况你们只要不在医院的急诊室床上打扑克,人身安全有保证的啊。
”
“随便啦,导员,你们不是在同居吗?”
“($ _ $),咳咳,同什么?”
“屯居,是屯居啊导员,口误,你要是能帮我们把保镖问题解决了,循环红旗也好,先进集体也罢,我们都会拼死一
搏。”
何忘川顿时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学生拍着胸脯喊:“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何忘川不屑:“上次你们也是这么给我保证的,结果却是我因为你们的卫生问题被老主任喊到办公室,以思索对策为
借口,奴役我给他老人家盖了一下午的章,晚上回来,我看到马桶都想盖个章,结果你们说什么来着,你们说,人说
的话,马又听不懂,追他做什么。你们的话能信吗?”
“导员,这是勇士的征程,光荣的轮回,我们是一定要去的,我国的医疗制度真的有待探寻啊。”学生抱做一团,丝
毫不妥协。
唇枪舌战了很久,何忘川还是妥协了,因为林凝突然冒出来一句:“导员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去BBS上发帖,拉百人横
幅请愿。”于是在局部矛盾被扩大化之前,何忘川选择低头妥协,但是还是忍不住叮嘱:“乔装打扮,深入敌营,全
部都给我低调低调。”
市医院座落在这个城市最车水马龙的地方,白色的立体式建筑在很远的地方都很有辨识度,展驰一脸黑线的问:“我
为什么要跟着来?我明明还有几个思想汇报没有来得及写。”
何忘川眉眼弯弯,笑眯眯的说:“我不是说了,你就当过来补上次的旅游不行吗?”心里却回想起自己昨天一团蒲扇
,一堆古诗词,拿下展驰的样子,一阵窃笑。
展驰无语,透过何忘川半开的衣服领口,顺着他白皙的颈项看下去,展驰咽了下口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那边是
学生的欢天喜地,这边是展驰的步履维艰,何忘川夹在中间,浑然不觉的感慨:“天啊,真的很蓝。”
活动分成两组,一组进入病房区深入调查病人对医疗条件的满意度,另外一组游走在医院的各个角落,以散发传单的
形式进行民意测验。何忘川把部署和战略性问题全部交给展驰,自己戴了一顶棒球帽,坐在医院二楼大厅的休息区,
掏出游戏机乐此不疲的大开杀戒。
彼时有病人家属走过来,好心问道:“请问五官科在哪。”
何忘川正玩的兴致高昂,对着游戏机说,:“左拐。”人家又开口问:“小伙子,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有什么事情吗
?跟你同来的人呢?”这时何忘川刚好杀出重围,分心之余全军覆没,懊恼的自言自语:“死了,over了。”
旁人好心的问:“那去世者现在在哪儿呢?”何忘川刚好看到展驰大汗淋漓的出现在医院电梯的门口,激动的一跃而
起,指着展驰说:“我就是在等他的,他刚才一直在下面,现在总算是上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给扣了呢。”
旁人冷汗涔涔,光速闪人。
展驰跺着脚说:“一楼的那一组出了点事情,有点麻烦。”
何忘川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急红了耳朵,问道:“谁给抓了?”
展驰揉了揉何忘川的头发,挑了挑眉毛:“没人被抓,是这样的,刚才林凝那个死丫头带了几个男生说是要去考察医
院食堂的卫生情况,刚好遇到食堂送菜的阿姨在卸货,那阿姨违反医院不允许私自给外人食材的规定,投机取巧,给
自己的弟弟装了两颗白菜,刚好林凝正拿着相机在到处拍,阿姨以为是记者,怕到时候万一上报了被院领导追究,人
家找个工作也不容易,就抓着林凝不让走,非要把胶卷销毁,林凝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拿着相机就跑,估计现在阿姨
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正到处找呢。”
何忘川一听,松了口气,立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就不怕了,只要相机还在林凝手上,阿姨要杀要剐
都不是我们的事情啊,我觉得林凝年轻力壮,跑得快,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到的。”
“可是问题是相机现在在我手上!”
“(>﹏<)!”
“刚才林凝从我旁边跑过去,我不过随口问了句跑什么,相机就扔了过来,然后阿姨就追了过来,我后来问了其他同
学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阿姨还在到处找一个拿着相机的帅哥呢,你说怎么办?”展驰只是苦笑,自己好端端过来帮
忙看学生,却反被连累,这实在是天降横祸。刚刚想着,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就是那个男的,别让他跑了。”
展驰回头,赫然发现,不止阿姨,还有几个男人也加入了抓捕行动,试想一个弱质女流发疯一样的找一个男人,一般
人出于同情和正义感作祟,第一反映一定是去帮那个女人,不管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这就是人的潜意识。
来不及多想,展驰拉起何忘川开始狂奔,从二楼跑到一楼,出了大厅又往医院的花园跑去。何忘川跟在身后,听着自
己不规则的心跳和展驰不均匀的喘息声,看着这个人脸侧晶莹的汗珠和俊朗的面容,他突然有一种被保护的满足感。
以前,总是他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他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他一次回首,而这次,他终于没有再丢下自己。天边,
晚霞初起,如同艳极的花瓣,瓣瓣明艳,暮色如同美丽的网格,暗暗垂落,他们的喘息声相互呼应,这一次,何忘川
放心的追随这个人,因为这一次,不能回头。
不知道跑了多久,展驰带着何忘川躲到医院花园假山的洞窟里,然后一个趔趄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