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辰儿……让你伤心了,二师兄的话你就当他放屁,可甭往心里去,我才不会管别人怎么说,偏要俩爷们儿在一块儿,看谁敢说,师父知道都没说什么,他们也管不着。”
盯着着他乌黑的眸子,贤知伸手慢慢将他揽入怀中柔声哄道。真诚的话语让本想再次推开他的洛辰放松紧绷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点头不语,静静的任他抱着。贤知也感受着他的放松与信任,闻着他发间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和冬日里特有的潮湿清新空气,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一下,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子里。两人正在享受着这份终于见了光的深情时,就听门外有人咳了两声叫着,“大哥,我来了。”
洛辰闻声猛的从贤知肩上抬起头来,一把推开他,面如赤布转身就往屋里跑了。贤知没有防备,被他一把推的墩坐在花坛边上。门外叫门的阿青看到,急忙从栅栏外伸进手打开门锁冲进来,扶起被摔得呲牙咧嘴的贤知。见他的脸上使劲憋着笑意,贤知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没好气的骂道,“臭小子,一大早就叫魂儿,又来蹭早点啊,修凡呢?”
“嘿嘿……修凡那小子和林林还在被窝里闹着呢,我嫌他们太吵,就先来了。”
阿青被他打的揉着后脑咧嘴笑道。贤知拍着身上的灰尘,靠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阿青听完一脸震惊的瞪着他,压低声声音急问道,“大哥,难道您想背着辰哥去做了那什么张离飞啊?要是让辰哥知道,那我就惨了。”
“谁说要做了他?!你还真傻,你辰哥不让做,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违命,尽快查到他在哪儿,回来告诉我,进屋吧,今儿又没时间练功了。”
抬手又打了他一巴掌,贤知说完转身屋里走去。阿青跟在他身后揉着后脑腹诽,要不是你俩在院子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哪会没时间练功啊,心里想着,脸上却不敢带出一丝一毫不满,笑着进屋就往厨房蹿。贤知见他像饿死鬼投胎,一进来就进了厨房,无奈的笑着跑上楼找洛辰去了。洛辰在卧室里已经换好正装洋服,见他进来一张白皙的俊颜上又飞上一抹轻红。贤知见他害羞,也不敢再深说什么,只是笑着和他打趣,“你把我推倒就跑,怕什么啊,不就是让阿青那小子瞧见了吗,以后不用怕,咱正大光明的在一块儿,干嘛要怕人瞧见。”
洛辰面带几分羞涩,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着说道,“你还说,我可没你脸皮厚,叫人瞧见多不好,以后你在外面儿给我收敛点儿吧,快换衣裳,时间差不多了,今儿又没练上。”
“嘿嘿……成啊,我注意就是了,今儿没练上,明儿练也成啊。”
贤知笑着弯腰亲了他额头一下点头应了,换好衣服和他一起下楼吃早点。餐桌上的早点是煎饺和八宝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贤知看看面前的一小碟煎饺,再看着洛辰和阿青面前,也是每人一碟煎饺,这才想起昨天下午洛辰说晚上吃三鲜馅饺子,结果一场气闹的谁都没吃,老陈才拿来当早点的,不禁有些愧疚的看看正在低头慢慢吃着煎饺的洛辰。洛辰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抬起头来冲他展颜一笑后继续吃。贤知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吃过早点,洛辰吩咐了老陈中午的菜色后,就和贤知出门往当铺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两人忙碌对账中过去,伸了伸伏案埋首一上午酸疼的双臂,贤知从一堆账簿抬起头来,看看还在奋笔疾书的洛辰,不禁莞尔。起身来到他身边将他手里的笔抽掉给他揉起肩来。揉了没几下,阿青就从外面快步进来,趴到贤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洛辰坐在椅子上仰着脸看着他俩,眼里的好奇和不解让贤知失笑,推开阿青俯身在他耳边说道,“哥哥,甭忙了,我带你去个地儿,回头再回家吃饭,老李,我先支点儿钱,明儿就给你填上,快去拿。”
贤知大声对着门外大声报了个数,外间屋里的李臣风一听,急忙从柜上拿了厚厚的一沓大额钞票,给他送进来。贤知转身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笔挥手写下借条,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老李,接过钱来塞进有些愣怔的洛辰手里,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帮他披上拉着就往外走。洛辰被他拉的有些火大,又看他支了一大笔钱塞给自己不知又要干什么,在当铺里当着人不好说,怕给他下不来台,等坐到车里才冷着脸问道,“这是去哪儿啊?!从老李那儿支这么钱又要干嘛?!”
“你不是不放心二师兄吗?我叫阿青打听到他的住处了,现在就去,怎么?你不想去啊?”
贤知见他一脸寒霜,忙陪着笑脸着给他解释道。洛辰听了一时无语,看了他片刻,突然展颜一笑,点头道,“这么快就打听出来了啊,阿青办事儿还真麻溜儿,在哪儿住呢?”
“辰哥,我一早就叫小弟上警圝察局查了人口登记,在静安寺的棚户区住着,上海滩这么多人,要不是上警圞察局找,我也没这么快找到的。”
阿青边开车边笑着解释。洛辰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再开口发问,看样子谭四的势力真的不是一般大,连警圞察局的这些一般不外露的人口登记都能在一上午时间里给找出来,还真是不简单。贤知见他沉思不语,笑着靠在车座上说道,“就到了,哥哥,准备下车吧,我就不进去了,在车上等你,你自个儿去,我不想见他。”
“下来吧,别扭什么啊,跟我一块儿去。”
洛辰伸手将车里一脸纠结的贤知拽下来说道。为难的看了他片刻,最后贤知还是在他那双黑眸的坚持下终于无奈的笑了,跟着阿青往一个窄窄的小巷里走去。不一会就七扭八拐走到一个油漆斑驳的红色小木门前停住。阿青抬手敲响了门,听见脚步声向这里跑来,门从里面慢慢打开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大叫一声就想关门,被阿青用脚给挡住。孩子的叫声引出了屋里的女人,出来一看又是昨天差点打死他丈夫的那几个男人,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抱起孩子颤声问道,“你、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既然昨天已经放过他,今天又来干什么?求求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就放过他吧……”
贤知站在洛辰的身后,冷着脸一语不发,伸手推开她就往里闯。女人被他面无表情冰冷的面孔吓不敢再多言,只是快步挡在他面前不想让他进屋。阿青一看,急忙上前将她拉开劝着。贤知和洛辰跨进这间不大的堂屋,光线有些昏暗,不过倒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洛辰在门口犹豫片刻后,深深吸口气,拉着贤知往内间走去。一进去,就看离飞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肩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正在沉睡,眉头微蹙着。贤知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肩上的枪伤昨夜疼的彻夜未眠,趁着白天好点才能睡着的。
洛辰看着他的睡颜,眼眶有些胀痛,故意轻咳一声将他吵醒。离飞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了两个人,待看清之后猛的坐起来,眼里闪着惊恐的光看着他俩,双唇有些颤抖却没有发出声来。贤知见他吓的脸色煞白,心里有些不忍,将头转向窗外,不去看他惊慌失措的眼神。洛辰垂眼敛去眼底的伤感,从内兜里掏出那沓钞票来,放到床头上转身背对着他,说道,“这些钱,足够你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伤好了就离开这儿吧……”
“……对不住……小师弟……我真的对不住你们……”
离飞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泣不成声的哽咽着开了口。贤知走近洛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转头对满面是泪的离飞冷冷的说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们,你对不住的是大师兄,希望有朝一日,你这声儿对不住,能留到他坟前给他说,甭再让我在上海滩见到你,否则,我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说完揽着洛辰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身后的离飞听着他俩的脚步声出了小院后,一头栽到枕头上大哭起来。压抑的哭声和颤抖的身子,向进来看他的女人诉说着他难以释怀的悲伤和悔恨,用泪水洗涮着他被自私玷污的心灵,这段往事将成为他一生要背负的债,永远无法释怀遗忘。
出了离飞家的门,阿青识趣的往巷子外先走了,留下贤知和洛辰并肩走着。低着头,洛辰一语不发沉默着,贤知也静静不开口,只是揽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心情却轻松愉悦的紧。他知道这次做对了,原来放下一样东西,远比拿起一样东西要难,可当你一旦放下,就会感到有了莫大的成就感,让你满心轻松。看看低头不语的洛辰,贤知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停住脚步,洛辰轻轻把他放在肩上的手拿掉,看着他的双眼正色道,“贤知……谢谢你,谢谢。”
“辰儿,不用谢我,我喜欢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和我在一块儿,不想你心里对我有一丁点儿的疙瘩,你想做的事儿,我都会尽力帮你做到,这就是我的心愿,我为你做的事儿都是心甘情愿做的,所以,甭再和我说这么生分的话儿了,我喜欢你命令我,使唤我,我就是您的奴才……呵呵……走吧,皇上,奴才饿了,咱回家吃饭吧?”
“你啊,真没个正经儿的,就会贫嘴,你这是犯贱呐,还就喜欢让我使唤和命令,呵呵……回家。”“哈哈,那是,我啊,在你面前,还就是犯贱,没办法儿,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钱了,这辈子转世来给你还债来了……”
“呵呵……可能,这还真说不准儿,就你这赖皮像儿,一准是了……”
深深的小巷里,回荡着两人嬉笑的声音,将这正午的阳光衬得更加明媚。站在车边等着他们的阿青,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和嬉闹的轻笑声,抿唇笑了。男人又如何,若能相恋如他们,就算是男人也无妨,拿下嘴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打开车门,准备迎接他的两位玉树凌风美艳倾城的大哥了……
第四十八章
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在缕缕晨光下来临。中国人不论到了哪里都最重视过春节,就算是上海滩的租界也不例外。大年三十一早,洛辰就被时断时续的爆竹声从沉沉的睡梦中吵醒,微微眯起双眼伸个懒腰,看着从厚厚的窗帘缝里透出盈盈亮光,知道今天又是个难得的晴天,伸手摸摸身边空出的地方还留有余温,不禁弯起唇角睁开双眼。贤知正笑吟吟的穿着一身深灰色短打劲装,站在床边看着他,手里端着一杯清水,见他醒了,伸手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把水递到他的手里,说道,“快喝吧,这是老陈让小莲给你端上来的淡盐水,他说每天儿起床喝一杯,对身体有好处。”
“真的?他还真是细心,对了贤知,今儿晚上咱在家过三十儿吧,把阿青他们都叫来热闹热闹,让老陈好好儿做上一桌菜,成吗?”
“不成,我就想和你俩人儿呆着,今儿还轮不到咱叫他们吃年夜饭呢,四爷昨儿下午给咱俩打的电话,年夜饭要去他那儿吃去,我一忙就忘了给你说了。”
等他喝完那杯淡盐水,贤知接过杯子亲了一下他的脸说道。洛辰听后哦了一声,点头下床穿好衣服,两人一起下楼去练功。楼下小莲拿着一把早就剪好的红色窗花要往窗户上贴,被白妈制止后满脸委屈的看着刚刚下楼的两人。洛辰见状笑着拍拍她的头,说道,“去贴吧,想往哪儿贴就往哪儿贴,只要别把这太阳挡住了就成。”
“呵呵,谢谢大少爷。”
小莲一听乐的点头如捣蒜连蹦带跳着的往那扇大窗前跑去,白妈笑着拿着抹布边擦着壁炉上的灰尘边说,“大少爷,您可别这么惯她,这孩子没个分寸,这洋房里哪能贴这些乡下的东西,怕让人看见笑话。”
洛辰听了只是笑笑,挥手让小莲去贴了。贤知笑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布底浅口练功鞋,蹲下身给他穿上提好才站起身,对看着他俩一脸惊讶的白妈笑道,“什么笑不笑话的,她不是喜欢嘛,小女孩儿不都爱这些个小玩意儿,您就甭总是管她管的这么紧了,小莲已经很懂事儿了。”
“哎哎,那就谢谢两位少爷了。”
白妈回过神来笑着连连应道。贤知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拉着洛辰开门出去,站在院中呼吸着清晨新鲜冷清的空气,舒展筋骨后就开始练起来。一小时之后,两人都练的通体舒畅一身大汗。来接他们的阿青还是头一次见他们练功,进来就站在远处看着,看他俩上下翻飞灵活的身影,满眼都是仰慕之情,猛拍双掌连声叫好。
练够时间的洛辰贤知停住手和他打了招呼,贤知吩咐他有空就去置办些刀枪棍棒来,把后院找人再整修一下,将花草都移到一处,腾出一块空地来做专门的练功场所。阿青应下,跑到后院观察计算如何整修,贤知洛辰上楼冲了个澡,下楼吃过早饭,就和阿青往当铺去查账。今天当铺的生意似乎很好,对账时贤知就听见外面柜台上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洛辰被吵的放下笔捏捏眼角叹口气,起身站在门前往窗外看去。
贤知也放下账簿,伸伸胳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看了一会,贤知伸手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说道,“哎吆,这穷人还是多啊,越到年跟前儿越着急,都想着弄点儿钱过个好年儿,却不知这叫拆东墙补西墙,东西当了,过完年后又要怎么过,想想我都替他们犯愁……”
“是啊……咱中国人讲究的就是过年儿,再穷也得过,平时还好,这人情债一到过年儿还非还不可,有钱的倒也算了,可苦了好面子的穷人,没有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就算是当当儿也在所不惜,不知都是什么想法儿……哎,贤知,今儿咱也得给修凡他们每人包个红包儿吧?第一个年儿,也不能让兄弟们把咱看扁喽……”
“成啊,你说包咱就包,十几个兄弟人人有份儿。”
喝口热茶,洛辰一时有些感慨道。想起师父李玉楼还在的时候,每年年三十都要给班子里的人发红包,虽说没多少钱,可那也是图个彩头,每次都是当着大伙的面给他和贤知一人一份,等守岁时再悄悄塞给他俩两个大大的红包,每当这时,贤知就乐的抱着李玉楼又唱又跳,李玉楼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脸来,乐呵呵揍他一巴掌才能制止他的疯闹。贤知坐在他身边,看他端着茶杯发愣,唇角微微勾起浅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放下茶杯轻轻拍拍他的腿,问道,“辰儿,想什么呢?”
“哦?呵呵……想起师父在时过年儿那个热闹劲儿了。”
回了神的洛辰,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笑着说。贤知听了一阵伤感,深知他这是又想师父和班子里的师兄弟们了,拍拍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办公桌前,把账簿全都收好放入桌旁的保险柜里,拿起大衣拉着他就往出走。洛辰有些不解,但也没有阻止,只是浅笑着接过大衣往身上穿着,跟着他出了办公室的门。
刚一出门,就听柜台上一阵嘈杂,老李有些不甘又带有些祈求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贤知赶紧往柜上走,洛辰也觉的事有蹊跷,沉思少顷,转身又回办公室,给阿青拨了个电话后才往柜上来了。贤知走进柜台,才看到高高的柜台外站了十几个男人,正围着老李和小光在说着什么,口气狂傲无理。
为首的一个三十出头衣着光鲜的高个男人,正用叼着烟卷的手指着老李在骂骂咧咧,老李低声下气的给说着好话。走过去站在老李的身后,贤知一语不发,冷眼看着这群来闹事的男人,清冷如冰的眼神和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震慑力,让这群人渐渐收了声住了口。嘈杂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老李正在一叠声的给那个嚣张的男人陪着笑脸说好话,见他们突然都住了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顺着那个骂他的男人的目光慢慢回头,一看贤知正站在他的身后,大大的松了口气,上前小声说道,“爷,您看,这位就是四爷的表弟,孟宗易,今天像是来闹事的,您看这可怎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