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定邦,我特意利用闲暇时间学习怀孕注意细则.我了解到定邦的腹部是属于悬垂腹,腹部不仅膨胀,还会下垂。胎儿二十九周后就会逐渐下移,行动会更不方便,身体也更易疲累,所以每天除了合理的膳食搭配外,还需要保持适当的休息。可无论我怎么劝说,定邦都不肯乖乖躺在床上,每天除了向特托博士汇报胎儿状况外,还会通过电话或因特网四处收集利于研究我的病情的相关资料。
看着身穿防辐射服坐在电脑屏幕前,一手捶打后腰,一手移动鼠标,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爱人,我无奈轻叹!他都这样挺着肚子坐在电脑前三个小时了,别说此刻他正怀着身孕,即使是正常人坐这么久也会腰酸腿疼的,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我清楚他是想让特托博士快点研制出治愈我旧疾的方法,他担心我无法坚持到孩子出生,无法等到事情有转机。他已经隐约察觉我的病最近几日发生了反复,他在担忧,他在害怕,所以才会这样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如此争分夺秒。我理解他的心情,但绝不赞同他的做法。若我的痊愈必须要以牺牲他和腹中的孩子为代价,那我宁愿永远这样缠绵病榻!想罢就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拔下电脑电源,扶起他就往卧室走。他一面挣扎一面惋惜地说道:“小峰你怎么把电脑关了?刚发现一个值得参考的病例,还没保存呢!”
“你已经坐了一下午了,你累了,需要休息!”我语气强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他脱下防护服轻轻抚了抚肚子,笑着嗔怪道:“咱们儿子都比你懂事!今天一天都没折腾,才不像你这样蛮不讲理!”在我心疼的眼神中,他无奈地说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上网就是了,但我现在还不想休息,今天宝宝很乖,你陪我散步吧!博士说我要适当的运动,生产时才不会太辛苦!”
我点头应允,随即温柔地搂过他的腰,扶着他慢慢向草坪踱去。最近定邦的肚子又大了很多,上个月穿起来还有些宽松的针织衫,现在已经被撑得满满的了,紧紧包裹住他圆隆的腹部。现在他挺起身子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了,我们刚走了一圈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我紧紧托着他的腰,心疼地问道:“需要停下来休息吗?”
“不,没事的!我必须每天坚持至少半小时才会有效果,否则孩子无法顺产!”定邦执意坚持到底,无奈之下我惟有陪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大汗淋漓,胎儿开始躁动才回房休息。
这一刻我心烦意乱地想了许多事情,我清楚定邦从不轻易服输的性格,还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处事原则。我相信定邦会努力做到博士吩咐的每一件寻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若生产时不发生意外,他必定可以成功生下孩子,但是为了这个结果,定邦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忍受多大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再过两个多月,我们的孩子就要来到人间了,我不奢望自己可以痊愈,此后一家三口共享天伦,只是希望定邦能平安顺产,我们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他们父子能快乐无忧地活着,仅此而已!
32.
这一天是母亲的忌日,我和父亲一同上山为母亲扫墓。本来定邦也要一同前往,但碍于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山路的崎岖,就让他独自呆在家里。说好半日就回的行程却因为突降的大雨冲毁了山路。我们被迫在山上滞留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就在我滞留在山上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险些让我悔恨终生。
那天定邦正在厨房为我熬中药,特托博士的国际电话让他忘记了厨房的药,直到闻到糊焦味才急忙放下电话奔向厨房,刚刚费力关上瓦斯又听到门铃声,慌乱中竟撞翻了椅子重重摔在地上。虽然定邦已极力护住肚子,但仍避免不了身体摔在地上。
后来听定邦说那一刻他感觉腹部像要炸开一样。胎儿不似往日的踢打躁动,而是大力地横冲直撞,仿佛要撑破肚皮破茧而出。下身不受控制的开始流血,越流越多,让他有种孩子要随着那鲜血脱离他体内的错觉。
定邦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突发的状况,更没做好心理准备提早迎接孩子的到来。特托博士曾说过胎儿必须要在他体内待上至少九个月,否则孩子会发育不全,无法为我动手术,为此一定要等到瓜熟蒂落才可以动手术。这样猛然的外力碰撞对他和孩子都很危险,若不及时止血,很可能会一尸两命,他下意识抱住腹部,急促呼唤着我的名字。
就在定邦茫然无助时,他听到越来越急促的门铃声,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给无措的他一丝希望,他下意识到必须要向门外的人求救,现在唯有门外的人才能帮助他,给他和孩子一线生机!
他一手托着肚腹,一手艰难地向门外爬,边爬边大喊着救命,身下已逐渐汇成一股血流。他艰难咽下喉间的呻吟,费力扶着门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大门打开,随即便瘫倒在地上,抱着腹部无助地望向向他快速走来的云阔海!
显然老人被倒在血泊里的定邦吓得不轻,他呆立了片刻才颤抖扶起抱着腹部呻吟的定邦,急切地问道:“定邦,你怎么了?辛峰呢?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说啊!”
“孩子!爷爷快救救我的孩子,他不可以早产的!快!快!……”虚脱无力的定邦抓住爷爷的手喘息说完后就疼得昏过去了。
云阔海将定邦送到医院后,由云家的专用医师姚伦紧急救治,经过整整一下午的急救,他的腹中胎儿才未早产。姚医生说幸亏发现的及时,若再晚送来一个小时,后果就不堪设想。姚伦虽然对定邦以男子之躯受孕生子的事情很好奇,但医生的职业操守让他并未多问半句,只是神色担忧地向爷爷建议最好请为定邦移入子宫的医生为他接生,否则到生产时定邦会遇到更大的凶险。
定邦直至深夜才醒来,他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抚摸肚子,当接触到掌下那团熟悉的柔软,感知到正常的胎动,他才长舒一口气。转头对一直守护在他床头的爷爷虚弱笑道:“谢谢您救了我和孩子!爷爷,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云阔海垂首立在床头沉思不语,定邦环顾四周,又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轻声恳求道:“爷爷您送我回去好吗?我现在没事了,小峰回家看不到我会担心的,他晚上要吃的药还没熬好!”
“哼!辛峰,辛峰,又是辛峰!难道为了辛峰你连命都不要了吗?难道你心中就只有他才是最重要吗?你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却为了他要大着肚子生孩子?你怎么生?如果你要有个闪失,你叫我这个老头子还怎么活?辛峰是你的全部,你也是我的全部!你知不知当我推开门看见你倒在血泊中时有多心痛!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姚伦医生说你生产时有可能会难产,我心里有多恐惧!难道你只在乎辛峰的生死,就不顾及爷爷的死活吗?”爷爷老泪纵横,字字悲切,句句哀伤。
“爷爷!我怎么会不顾及您的感受,只是我不能没有小峰啊,和他分离的那五年里,我生不如死。我曾试过千百遍要忘记他,但我做不到啊!如今我怀了他的孩子,就是希望可以治愈他的病。在我心中您和他一样重要。若有来生我还想当您的孙子。”定邦动容地拉过云阔海的手,急切安抚着在他面前第一次落泪的爷爷。
“哎!你的脾气和我一样强,我最近一直在后悔当初不该拆散你的父母;不该一气之下将你送到孤儿院;更不该让你和辛峰复合。要是我早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你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这都是我的错!”云阔海痛心疾首地自责着。
33.
“不!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是您的错,我从不后悔爱上小峰,更不后悔为他怀胎生子。你摸摸看,这个孩子好有力气啊,他比你上次来又大了许多。他是您的曾孙,是与您骨肉相连的亲人。您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悲观,我很可能会平安顺产的。到时候您可以抱着他晒太阳、看海景,还可以听他伏在您肩头甜甜的叫太爷爷。我现在大着肚子真的很不方便,很多事情都需要您的帮忙,所以请你善待小峰,接纳我腹中的孩子,和我们一同期待他的降临,好吗?”定邦将爷爷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高耸的肚腹上,让爷爷真切感知到胎儿的存在,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与爷爷解开心结,完全显示出他的脆弱。
老人爱怜地抚摸着定邦的腹部,许久后才缓缓点头应允,那温柔的神情就如同拥抱童年时的定邦。当我和父亲第二天凌晨回到家时,家里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定邦正躺在床上,云阔海在一旁守着他。
云阔海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辛家要是无法照顾定邦,不妨直说,我自会把他接回家。你们父子把大着肚子的定邦一个人丢在家里一天一夜不闻不问,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以为我云家的人都是好欺负的吗?”
我一进家门就发现定邦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听爷爷说话的语气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走上前柔声询问定邦,他微微撑起身子,笑着说:“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差点就早产了,还只是小事?要不是我及时送他去救治,你们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爷爷毫不留情地戳破定邦的刻意隐瞒。
“爷爷,您也累了,现在小峰回来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定邦怕云阔海再说出让我无法接受的话,忙轻声催促他回去休息,事实上爷爷的确一脸倦容,神情很疲惫。
“哼!不用你催我也会走,待会让这小子帮你把药热一下再喝,别舍不得使唤他,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种,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是他造成的!”云阔海没好气地叮咛一番后就转身离开,我父亲忙尾随其后,向他解释我们迟归的原因。
我翻身上床,搂着定邦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孩子没事!”定邦靠在我肩头,喃喃说道。
“我问的是你!”我扶正他的身子,严肃问道。
“我也很好,没爷爷说的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本想含糊回答的定邦,在我审视的目光下心虚地低下头,轻叹一声后才如实告诉我昨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有意将事情描述得很平淡,但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刻有多么凶险,一想到在他最茫然无助的时候我不在他身旁,就万分自责;一想到他辛苦孕育了七个月的孩子差一点就失去了,又万分后怕,心里暗暗发誓此后决不再离开他半步。
第二天云阔海带着姚伦上门为定邦复诊,定邦整整卧床静养一周后才彻底恢复。这一周云阔海每天都来,虽然他对我依然很冷淡,但对定邦却关怀备至。他特意为定邦订做了五套特大号的宽松服,定邦也一改以往对他爷爷拒之千里的态度,不但顺从地换上新衣,还会扶着腰让爷爷陪他散步。有时候定邦还会满脸幸福地与爷爷设想孩子出生后的事情,看他祖孙两人有说有笑又和好如初,我暗暗欣喜,毕竟骨肉亲情是永远无法割舍的!
34.
定邦生日那天,我父亲和他爷爷一同来到我们的别墅为他庆祝。父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作为生日礼物,他爷爷则举起酒杯祝我和定邦永远幸福快乐,为此我和定邦欣喜不已,这表示他爷爷已认同了我们的爱情,承认了我是定邦的爱人。这位倔强的老人已接纳了我,不是因为他发现了我的优点,而是由于他太爱定邦,只是希望他孙子幸福而已。
夜里送走客人后,我就让定邦躺在床上听我弹奏他最喜欢的钢琴曲,随后我又取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缓缓递到他面前,他满脸期待地打开礼盒,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顿时笑颜如花。那是我定制的一对戒指,上面的图案是勿忘我。勿忘我虽不及玫瑰娇艳,也不及牡丹高雅,但它的清新质朴惹人怜爱。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在河边漫步,女孩看到河边有一株小花很特别,很是喜欢,男孩子见心爱的人如此喜欢就走过去为她采摘,一不小心却掉进了河里,男孩在被河水淹没之前,将那小花高举过顶费力抛向女孩,说了一句“永远不要忘记我”,就永远闭上了双眼,而小花则因此得名勿忘我。这凄美的故事感动了我和定邦,从此万花丛中我们独爱勿忘我。
我和定邦相爱至今还不曾互赠过信物,这对戒指本是六年前就订好的,那时的我茫然无助,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未来,所以在戒指上刻了勿忘我,希望定邦可以永远不要忘记我,忘记我们的爱,可当年还没来得及送出戒指,就和他决裂了,为此我还曾多次懊恼了很久为什么不早点送给他,没想到时隔六年终于有了亲自为他戴上戒指的机会。
我捧过他的手,将戒指轻柔戴在无名指上,随后亲亲他脸颊严肃命令道:“永远不要再摘下来,以后他会替我陪伴你一生一世!”
定邦神色微变,正色说道:“我永远不会摘下来!我要你和他一同陪伴我。”他缓缓为我戴上了戒指,苍天可鉴,戒指为证,从今以后,我和他是彼此的唯一,此爱至死不渝。
之后我们躺在床上追忆当年的点点滴滴,那一夜我们谈了很多,以前从未问出口的问题全都有了答案。他说我那一夜病发拉着他的手时,他就产生永远保护我的想法;那一年他右手骨折行动不便,我强硬扒下他的外套要为他洗澡时,他就爱上了我。我告诉他在他为救我而被绑匪带走时,我就意识到他在我的生命已经不可或缺,早在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就隐隐感觉到我和他之间决不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定邦说曾无数次望着沉睡的我,想将我紧紧楼在怀里肆意亲吻,他在向我告白之前无数次的挣扎、犹豫,既想让我接受他的感情,又害怕遭到拒绝从此无法守护在我身边,为此他痛苦抑郁了许久许久,整夜徘徊在我的门外迟疑着不敢敲门进来。
定邦说他之所以废寝忘食学习各种技艺,是想让自己变得足够的强大,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他曾因为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一时兴起与他共同分吃一块披萨而欣喜不已,当我将他吃剩的半块披萨自然放在口中咀嚼时,他脸红心跳得厉害,乐得整夜都没有合眼。其实在和定邦真正在一起之前,我曾一遍遍地麻痹自己,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对他心存幻想,可是一日比一日情难自禁,一日比一日不可自拔。
我告诉定邦,当我决定与他决裂时,心中万分悲切,曾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夜,当看到他愤然离去时,我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掏空了,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
定邦说他带着三亿资产来找我算账时,见我面无血色地昏迷不醒,他才猛然意识到他那五年的打拼不是为了想找我算账,而是想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见我的理由,因为他已经思念我太久太久了。当他躺在手术室让特托博士为其移入人造子宫时,他感觉不到肉体被隔开的疼痛,心中都是为我寻得一线生机的快慰。
一番知心交谈让我们找回了久远的记忆,也加深了彼此的感情。定邦望着我深情问道:“你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会忘?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我含笑回答,当年的每一幕我都记忆犹新。
“真想重温一下那天的感觉,弥补当日我神志不清无法让你尽兴的遗憾。”定邦手抚肚腹幽幽感叹。
“你现在的身体允许吗?”我双眼放光,神情异常激动。
定邦微笑不语,双手搂过我的腰,双双倒在床上,用身体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窗外夜凉如水,新月如钩,窗内激情跌宕,满眼春色,唯有欢爱的呻吟声,传出好远好远……
这天,和定邦吃晚饭时接到了柯群的电话,他三天后举行婚礼,这个游戏人生的浪子终于找到了情感的归宿,与一位日本女孩喜结连理。我对柯群一直有着深深的愧疚,当年请他陪我骗过定邦后,就有意疏远他,最近几年更从未主动跟他联系,所以对他的邀请我是欣然应允。我既想在他大喜之日送上真挚的祝福,也想和他当面道歉。挂了电话后我兴冲冲回到饭厅,向正在饭厅等我的定邦说道:“柯群三天后结婚,他邀请我去参加婚礼,你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