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郁闷了,这家伙居然还有点品味。
只是,我鄙视,这小日本就是小日本,连名导都有看小电影的恶劣癖好,还这样落落大方地说出来了!
这不知廉耻啊不知廉耻!
我更郁闷地看着他又一次打扮得像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地出门了,这次的步姿比以往更妖娆,我低落中居然忍不住偷笑。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闷闷地将笑声咽进肚子里。
我知他一定不会成功的,他不知道他的吸引力在哪。
果然,黄昏出去的他八点不到就回来了,像战败掉毛的公鸡。
他不满我幸灾乐祸的行为,就将不满发泄在我身上,摇着我一通的骂:「为甚么你知道他不签我?!」
「你和他串通了是不是?」
「你威胁他了是不是?」
「你给他甚么好处?!」
「你天杀的干么一定要阻着我?!」他说着骂着打着就哭了起来。
他忍着,没哭出声,只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他用衣袖狠狠擦了,将头埋在手里,蒙糊地呜咽了句甚么。
声音太低太哑了,我听不清,摸索着大概就是:「我只是想拍戏……」之类的。
总之他的抽气声太大了,我听不清,也不敢相信他会在我面前说这种真心得类似示弱的话。
我装作没有听见,只是将他的头埋在我的胸前,意外地他没有推开我。
于是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
第十四章
我和他都以为他就这样完蛋了,他甚至开始接受现实,放弃挣扎,不再那么和我对着干了,或许是已经没那个精力了吧?我不管,总之我很享受他温顺得近乎没反应的态度,那比之前好太多了。
可是人生就是这会令人大吃一惊的,要不我现在就不用坐在咖啡店里打着这篇文章了。
那个时刻偏偏我还有这个他妈的这个荣幸旁观一把。
那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拉着他来到一家名店购物。
我承认我是一个没品味的超级暴发户,总是以为一堆名牌挂上身就对了,夏天将近又是换季的时机,没事干的我立刻拖着他来到一家旗舰店里。
到的时候,那墨镜佬刚巧也在店里。
我看到了一愣,他也看到了,一贯脸无表情的他只是一贯脸无表情地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三四个人的距离,正眼也不看那家伙一眼,彷佛那是比空气还值得无视的存在。
我故意经过那家伙身边,于是他也跟着我和那家伙擦身而过,用的就是我平时最不待见的冷淡到骨子里跩得欠揍的神情,可我现在见着却乐得笑出声来。
你奶奶的终于有人和我同等待遇了!
要知我对他这和全世界的人都热乎着净对我一人冷脸的态度郁闷了很久了!
我笑着看那墨镜,这兄弟现在顺瞧多了。
就是戴着的墨镜素质差了点,我咋就似乎感到墨镜后传来冷漂漂的的寒意呢?
他日再相逢,我绝对送他一副最豪华的!
正想着,他却已经瞥了店内一圈,又一次和墨镜擦身而过,推开店门,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倚着玻璃外墙瞧着车水马龙的车流抽烟。
妈的,我就知道他是多年的烟铲,平时在床上就没少见他抽烟,但原来他单是一个抽烟的背影就已经秒杀我了,我当场石化。
夕阳馀晖下的翦影,为他平添了一丝暖意,在这样远远的距离,我似乎仍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细致的睫毛投下的暗影。
可是很明显,被秒杀的人不只是我。
下午,黄昏,街上满是刚放学的学生,我看到他们总是边慢慢地在他面前走过边掩着嘴巴低声讨论,然后想要明目张胆却只敢偷偷摸摸的暗瞟。
还有一些西装笔挺打扮亮丽的上班族,匆匆走过的同时也免不了惊艳疑惑的偷眼打量,然后是晃然了悟的匆匆离去。
看来他已经差不多从人们的记忆里被遗忘了,新生代似乎只是单纯是视他为一枚帅哥,而曾经追随他成长的人却已经难以将他和过去的偶像联想在一起了。
幸好他的色相依然迷人。
回过神来,我戒备地狠狠瞪了身旁窂窂盯着他背影似乎想有所行动的墨镜一眼,连忙推开店门拖着他离开。
他不耐烦地在玻璃墙上捂熄了烟。
隔着玻璃墙,我看着除下墨镜一脸沉默地盯着他的春藤,我就知道他会有所行动。
果然,我料得没错。
只是我直到他出发前往日本的那一晚,我才知道他已经和墨镜签下了。
第十五章
事前没有一点徵兆,就如同之前的夜晚一样,我躺在床上抽着箊在白雾里看着他起身弯腰套上衣服的侧影,倒数着他不能不永远只能待在身边那天来临的日子。
白雾里他折腰的侧影,就像一只天鹅,偶尔傲慢地弯下他高贵的颈项,刹那的俯仰是迷人得如斯惊心动魄。
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生长着高岭雪山洁白无玷的花,而我,何其有幸,能令他不能不坠落,污染在我这浊流之中,染上我的颜色。
我想着,为自己才思如泉涌的文艺腔高兴了一把,自娱自乐地笑了起来,而他,反常地没有穿上衣服就钻进被窝里睡觉,而是站在床边,侧头,皱眉,带着一丝厌恶的不安,彷佛认为我在想甚么不好的事似的,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没有在想好事情,说:「你在笑甚么?」
「正想着,后天就是第三月的最后一天了,你知道的~」我瞹昧地眨了眨眼。
他的眉皱得更深了,就好像我的笑容有多淫恶似的,一脸的鄙视,不过这样的表情也非常好看,然后,他换了一种压抑着小心翼翼而故作平淡不在乎的样子,说:「很抱歉让你失望,我刚签了一部电影。」
我的笑容一滞,却立刻又笑得更无赖:「这次又是甚么小电影啊?」我朝他挑挑眉:「来说说看,这次对手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的面色有点难看,我于是追问:「难不成是人妖?」
他反常没有发怒,只是很简短地答:「没有对手。」
「欵~」我意味深长地故作思考:「难不成恋物了?」
他不想多作纠缠,决定开门见山:「我明天要去日本,两个月。」
「明天?!日本?!两个月?!」我顾不得装无赖装不在乎了,我震惊地重复了重点,彷佛脑袋里一直嗡嗡地响着这些片语,我瞪着他,要他给个解释,然而他却准备上床入睡,交流结束的样子,我情急下脑子好用了点,立刻嚷:「喂!你跟我签了约的!你要每晚跟我睡的!」
他现在就躺在我身边,很无辜地耸肩:「我也跟导演签了约。」
「你签了跟他睡?!」我的眼睛不能再瞪大了,老天可怜可怜我吧。
我猜他在心里默默地反了白眼,他很平静地说:「我跟导演签了约,到日本停留两个月,拍摄一部电影。」
我稍为平静了一点,追问:「那我呢?你签了要每晚跟我睡的!」我觉得说出这话的我低能又窝囊,可是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
「如果你一定要我每晚拍完电影再凌晨飞回来被你操上一把再清晨飞去日本拍戏再回来被你操又回去拍戏的话。」他好像很没所谓的样子,说上了一长串的话。
我默静了,我确实不忍。
「或者你也可能选择每天飞去日本在我拍戏的空档干我。」他又一次耸肩,说:「不过导演说过了,戏比较赶,剧本未定,你有可能正干得兴起时我却被临时赶去拍摄,到时打断了你的兴致可是与我无关。」他一副置身事外分析透彻的样子:「当然,决定权在你。」看我跃跃欲试,他忽然恶质一笑,补充:「如果你能过你哥那关的话。」
我一愣,如冷水迎头浇水,凉得透彻,确实我哥绝对不会让我追一个小情追到日本的,这太丢面了。
我看着他那抹嘴角微翘,得意至极的笑,说:「违约金多少?我付!」
「契约列明了,你无权干涉我的工作。」
「契约也列明了,你得陪我睡!」我恶狠狠地说。
「如果你做到的话。」他笑着补充。
我郁闷地看着他得逞的笑,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在他愕然间抽身给律师打电话。
事后,我和他的契约其中一项修改为:乙方因事务之故不能留宿于甲方家里的日子每月上限定为二十日。
那已经是我非常非常大的让步了,每月我只能有三分一的日子是必定能看到他。
他显然得满意,于是在我放下电话俯身抱着他时,他懒洋洋地没有拒绝。
第十六章
后来的两个月里,他当然得履行约定,每个月挤出八天的时间,在飞机上渡过深夜和清晨,就只要为了,按他的原话说,就是被我操上一把。
其实我没有他说得的这么坏,我也会为他设想的,只是很多的时候,在看到他的面容的刹那,我就失去理智。
不是看不到他困倦的神色的。在我敞开的大门前,他就已经不断地打呵欠,当被我摔上了床后(那个,因为他走得太慢,而我又太急色了点,最终就演变成这局面),他便已经直接合上眼睛呼呼入睡了,任我怎样亲怎样咬也弄不睡,我每次一激一气,也就发狠直接奸尸算了。
醒来的时候床的一边已经是冷的,他就在我睡去的时候离开了,即使抱得再紧,睡得死沉的我竟没一次能察觉他的离开,就如同我们即使共度一夜,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我为这压抑的困局彻底无措,其实我想跟他说话,关心他的状况,他这么累,到底在拍些甚么?那家伙有没有虐待他?有没有占他便宜?我每天心焦地想着,却仍一无所知。
剧组对外封锁一切消息,甚至没人知道他出演春藤的电影。
我要求他每天给我打一通电话,要视频的,每次不能少于十五分钟。他做到了。
就是每次他去洗澡的时候,他拨通我的电话,然后放下手机,直接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刚好十五分钟,然后关掉电话,由始至终,我连他个正脸也没瞧着。
正当我已经学会听着他洗浴的淅沥水声幻想寻乐时,他终于回来了。
两个月后,电影在本城上映。
整个娱乐圈像炸锅一様,沸腾了,这些人本来就是崇外的家伙,特别会尊崇外国的电影贬低本地的。有人能出演小日本的电影已经足够他们振奋了,即使这角色在主角名单里排不上号,但能够出演外国电影已经够他们美滋滋了,就像终于打入国际市场,成为国际巨星似的。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之前掀起本地一线角儿竞争却无人夺魁的角色,而现在,却居然叫一个演小电影的过气偶像出演了!怎样不叫娱乐圈沸腾?怎样不叫传媒界疯狂?
一刹那,镁光灯盖天铺天而来,淹没了他,也在我和他之前划下一道浩瀚的银河,他距离我益发的远了。
在那电影里,他只占十多分钟的戏,却花了两个月去拍,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春藤的要求严格的近乎魔鬼,不断的ng重拍,不断的要他看片看书琢磨演技,在那漫长的两个月里,他被春藤折磨得一沾床就睡,但确实出来的效果令人眼前一亮。连一向狠批多于赞赏的影评人也不吝于他的赞美。于是一时间,他的片约不绝,全都是和那电影的角色一样,清一色变态杀手,甚至还有片商为了他特意开了一部以杀手为主角的戏,他也来者不拒,全接下了。只是热潮一过,片约便陆续少下来,他却没有如以往一样随着热潮过去而下沉,断断续续的,始终仍是有些片约,从刚开始的杀手,渐渐的扩展到一些反派角色里,毒枭、逆谋、黑社会……口蜜腹剑的、恶形恶相的、邪异阴柔的……愣是让他将一个反派演得千姿百态起来,有一段时间,街上的人遇见他,总是一脸嫌厌防备,却又会捺不住好奇问他下一部电影是甚么。那时,他便会笑着回答。不同于以往或诃谀或冷嘲的笑,他笑的一派温和可亲,让那些本是厌防探究的眼睛一下子全都冒起心心。
当时跟在一边我的总是冒着酸泡泡一边想,这家伙的演技又精湛一层了。
很显然,不只我一个人有这样看法,于影圈上对他的讨论也多了起来,渐渐就终于有人找他演正派。刚开始还没人相信他改邪归正,始终怀疑他另有阴谋,我还记得,那时讨论他是忠是邪的论坛贴子报章满世界都是,那部剧更创了史上新高。
他终于红了,真正意义的红,熬了六年,又由低俗爬了上来。
而且,还爬到了影帝这个位置上。
晚上,八时,我在咖啡厅里看着网络的直播,看着他高举奖杯,看着他感谢一长串的人,看着他停下,微笑,全世界屏息起来。
近镜里的他与我无比的近,我彷佛能在他温柔的眼里看到自己,他说:「最后,我要特别多谢——」
我深吸引,不会是我吗?
会是我吗?
「我自己。」说着,他唇角一挑,勾出一抺自信张扬,颠倒众生的笑。
现场的尖叫声真能将世界淹没,透过耳机,刺痛了我的耳膜。
他低头,亲吻奖座。
世界已经缺乏氧气,世人只能无力呻吟。
此刻,我和无数的人一样,只有一种想法:
为甚么我不是那个奖座?
我静坐在咖啡厅里,发呆,等待着。
时间已经到了。
看到窗外掠过的车影,我合上了电笔。
春寒挟着春雨,击打着玻璃,何至诚推开店门,跑了起来。
第十七章
林亦峰一手挟着箊,一手托腮,窗外掠过的霓虹斑驳地染落他苍白俊美的脸。
白烟袅袅自指间升起。
安迪不满地一把打开车窗,又俯身越过林亦峰,也将他身旁的车窗打开了。
春风春雨卷入,夹着一丝的清新,安迪满意地将头探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回来坐好,用手指将被风吹乱的七彩头发愈理愈乱,又低头拨着手机,说:’今晚是二月二十九了。’
’我知道。’林亦峰平淡地应了声,将箊直接掉落马路,那微弱的火光一下子便隐没在夜色里。
拿到影帝似乎没有对他做太大的兴奋,颁奖礼过后,作为大赢家的他似乎应该周旋于各大片商明星之间,赶赴一场接一场的庆功宴。
然而才十一时,在颁奖礼散后,他便已经立刻登车离去。
二月二十九日,是二月最后的一天,而八日之约,他仍没有完成。
太忙了,日子过得充实而富有挑战性,剧本,镁光,影迷……他觉得那个男人已经是一场遥远的梦,谈不上厌恶甚么的,毕竟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他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跟一个脑子空白的男子相对,他觉得那怕是一秒,也是浪费他的生命。
但结果一拖再拖,却不能不在最后的一日里完成。
连获奖的喜悦也冲淡了很多。
雨淅淅淅沥沥地下,渐渐地,击落玻璃的雨点变得更大更密了,窗外迷蒙一片。
安迪似乎很喜欢下雨,当林亦峰将一旁的车窗关上时,安迪却反而又一次探头,仰首,将雨点迎面而下,一下便打湿了的发。
忽然,迎面的一幢高楼,刹那亮起了灯。
讯号灯转成了红色,房车堪堪停下。
安迪伸长了脖子,仰望着。
那一排灯在大雨里闪烁着,安迪眨眨眼,努力辨认着:’恭喜林亦峰当了影帝!’
在那幢大厦的最高层,有一抹人影在落地窗旁卖力地挥手。
安迪感叹:’哗,老大,你的迷超富的啊!’
林亦峰随便地瞥了眼,道了声:’恶俗。’
确实是恶俗。
这文字,这举动,还是何至诚本身,都是恶俗。
林亦峰一眼便看出了,这大厦是何氏的办公大楼。
讯号灯转绿,房车毫不迟疑地一转弯,走了。
那抹人影停下动作,怔怔地出神了会,直到再也看不到车的影子,又匆匆地跑去拨通电话:’喂,怎样?还满意吗?’习惯性地,已经挂起了无懒的笑。
对方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何至诚听着忙音发了阵呆,又忙忙地发讯息:’饿了吧?我在Wirer里给你订了大餐!’
边输入着文字,边拿起外套,关上门,匆匆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