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之涉死温暖 下——笑脸猫

不出少女所料，那个一脸淡然的少年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嘴角有一瞬间的抽搐，之后几不可见的吐了吐舌头鼓起了两腮，原本自己以为像这样的年纪做出这个表情一定会很恶心，可是那个少年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可爱，于是咯咯的笑出声来，却忽然觉得尴尬的收了声，这样随便笑一个陌生人似乎不太礼貌，害怕少年生气便急忙又转过头想要解释，可是视线之中竟空无一人！走了？

“抓住你了！”耳边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少女一跳险些松开了手，但双臂上却传来了有力的力道，将她的身体固定紧贴在栏杆之上，便放心的呼了口气，微侧过脸去，隐约见到了少年的侧脸，忽然间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只有一个栏杆的空隙，脸上忽然爬出了可疑的红晕。

“所以说，是听说啊……”少年温和的话语声又响了起来，少女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就反应过来他是说食人鱼的事，会心的笑了笑：“虽然对TITANIC很向往，但是其实……我很传统的……呵，栏杆太高，能搭把手么……”

……

桥对岸不远处的山道上，红衣红发的少年一手放下望远镜，嘴角讽刺的扯起了一个弧度，转头冷冷的瞥视了一眼身旁碧眸的男子，声音淡漠的开了腔儿：“阿希，你说那个女人要自杀，恩？那她怎么还没死！”

“少爷……”阿希有些惶然的低下头，不敢看少年此刻恐怖的神色，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吐息，身体僵硬绷紧的同时便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缓缓的触向了自己的下颌，然后便身不由自得随着那个力度抬起脸来，直到视线与少年幽深的瞳眸相对，洞察一切的目光直直的穿透到了自己的心里。

“记住！阿希。要或是不要，接近或者离开，抑或生还是死，决定权都只在我的手里，即使这是个将会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也不例外！”

阿希本能的屏住呼吸，少年的话语一字不漏的落尽他的耳中，心里终于明白了今天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面前的这个人何时会容忍被别人左右，自己又一次的触犯了他的禁忌，只是这一次自己仍然好命的得到了他的宽恕。一次又一次的被原谅，被饶恕，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

很显然这一次少年也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微哂的看了他一眼便松开了手，回身又将望远镜举到了眼前，只是一秒不到忽然又狠狠的放下手来。阿希的心脏又开始了躁动，不明所以的紧张的注视的少年的一举一动，不禁慨叹一声，自己每时每秒似乎都在做云霄飞车。可出于本分考虑他还是询问出声：“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么？”

少年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隐忍什么一般呼吸越来越沉重，抓着望远镜的手隐现青筋，忽然在他视线里向着身旁的树干迅疾如风的挥出了左拳，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力度之大让树皮上的倒刺立刻刺进了肉里，鲜血立现。阿希到底了一口凉气，赶忙上前抓过少年的手，也顾不得少年会不会厌恶，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多时的手帕缠了上去，耳边一时寂静无声。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少年的目光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和，柔和到让自己觉得似乎那其中是存在那么一丝正常的情感的，一丝丝却足以让人沦陷的情感。不自觉就失了神，可回神的时候少年的眼中却只有明明白白的戏谑，仿佛那样一丝的情感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少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抽回了手，而后冷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个女人不是叫你来通知我的么，怎么我这个白马王子还没到，她就已经另觅良人了么？！还是说她是故意来跟我耀武扬威的！竟敢当着我的面会姘头！阿希，她身边的那个家伙你可认识？”

阿希一愣才忽然明白少年如此生气的原因，怎么那位小姐身边竟然还有别人？她不是为了见少爷才装作自杀的么？！赶忙接过少年递来的望远镜一看，正撞见子规扶过少女的情景，心下忽然一惊，那个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忍不住偷眼瞄了瞄少年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急着催促自己，便稍稍定了定心神。脑中一时思绪乱飞。红发的少年正是失踪已久的聂无良，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聂无良了，他有另一个名字——聂辰枭！在医学上这种症状通常被称为人格分裂！而少年这种恰是最常见的双重人格。分裂出的人格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的两个人格可以互通，有些人的两个人格却背道而驰，但总归是两个精神独立的个体。而聂无良的这另一个人格说特别也还真特别，无良根本不知道辰枭的存在，辰枭却知道无良的存在只是却不能共享他的经历。所以结论是，聂辰枭不认识云子规、云子翼甚至锦！但是作为无良和辰枭共同的手下，阿希却知道这复杂且深厚的羁绊以及另一个红发少年对云子规的深刻情感。所以阿希犹豫了，他当然知道云子规是谁，可是要不要告诉辰枭呢……

眼前不知为什么浮现出了聂无良消失前的那个夜晚，那个一脸笑意放荡不羁的火红身影，看似玩世不恭，眼中却难掩不舍和深情，他并没有拒绝他们这群手下的要求，他并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他们的生命，明明就可以用强制的命令威胁他们，可是那个少年没有，他说出的话语是那样的无奈甚至还带上了请求，他说，他只是想看那个人一眼而已，一眼……而已……

阿希吸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只是用来掩饰情绪的望远镜，认真恭敬的告诉聂辰枭在他监视少女的过程中从未见过此人，那个人只是路人甲乙丙。心里着实紧张，眼中却不露一丝慌乱，红发的少年盯视了他半晌似乎终于相信了转过视线，可是一颗心还未完全放下，却见少年忽然将手伸了过来，胸腔立刻一阵轰鸣，直到少年不悦的皱皱眉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望远镜，便恭敬的递了过去。

聂辰枭接过望远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它举了起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去看了不是么，可是心里却奇异的涌起一股冲动，促使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望向了桥的方向，更让自己感到诧异的是，他想看的不是那个即将成为他终生伴侣的少女，而是那个似乎从未见过面却莫名让他觉得熟悉的少年。其实之前的一撇只看到两人亲密相贴的模糊影像，充其量也就是看到了少年的背影，可是偏偏就是那背影竟然让他心脏一阵抽搐。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搞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任何影响他的不确定因素在他的生命里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有些模糊地身影再次进入视野，原本可有可无的情绪竟然带上了一点点的正经，少年动动手指将焦距调到适合的程度，视野里的画面清晰到连虚影都不存在，于是桥上少年正转过来的面容就分毫不差的落进了他的眼中，一瞬恍惚。这一次胸腔的收缩远比上一次来的要厉害，甚至让他感觉有些窒息，辰枭不适的将右手附上胸前，左手却固执的不肯放下。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太可怕了！少年一瞬间受到惊吓一样甩手将望远镜远远地丢了开去，脚步虚浮的倒退了一步，幸而被身后的人扶住才不至于摔的狼狈。

“少爷，怎么了？”阿希有些惊异于少年难得失态的反应，心下猜想不断，难道是因为他……果然是有感应的么？！想法未及深入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果然见到了少年满是冰寒的脸孔，突然想到少年是有孑癖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立刻松了手规矩的占到一旁。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声音随之响起：“以后这个女人的任何把戏不要让它再入我的眼，游戏的主动权只能掌控在我的手里！我最恨别人背叛我！即使是我不想去应付的东西，要丢弃也必须是我先放手！”阿希低垂着眉眼恭顺的听着少年霸道不可一世的宣言，正要应是却被少年接下来的话惊动，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希，今天你说他是路人甲他就是路人甲，但是我希望三天之后你给我的调查结果里他不只是个路人甲！”

阿希眉目闪烁不定却强自镇定了神色害怕少年看出什么端倪，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无奈妥协的点头应是。冰冷的手指又触上了自己的面颊，阿希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少年随心的抚摸，少年开口，声音却竟是另一个人惯有的柔色：“阿希，只有你，千万不要背叛我！”

阿希惊诧莫名带着些许期待抬起了头，却发现少年的眼神还是鹰隼一样的犀利，眼底隐下了一丝黯然，曾经那个冷冽中带着温柔的人这一次大概永远无法再回来了吧……请原谅我吧，无法继续替你守护——这唯心的爱恋……

第56章

红发少年目光幽寂的望了望残阳即将隐没的尽头，红色的天光跟水光映照着整个大地，视野之中有一个缩至一点的人影立在桥中，明明模糊到几乎看不见，辰枭的心里却觉得他的存在强烈到不容忽视，融入那动人心魄的晕红之中，一眼惊鸿。转身的最后一瞬，少年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动唇瓣，说给自己或是另一个自己：“衷于红色恐怕是我们仅有的共同点了……”

——

子规这下刚把少女扶稳在地，口袋里麻麻的震动感惊动了感官，顺手掏出了新买的手机（话说上一个被封犬良拿去了——），屏幕上跳跃着笑容妩媚的少年的脸，停顿了一下按下了通话键却将拿着电话的手臂绷得笔直，少女有些诧异的看着子规的动作，心里十分的不解，接电话拿的这么远能听得到么，不过看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恨不得拿的再远一点，心里越来越好奇，是什么样的电话让他一副不想接却又不得不接的样子，按了通话键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拿开，这家伙还真是……

直到电话对面的声音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振幅同时穿透了两个人的耳膜，少女终于懂得并且深深理解了子规这么做的理由，完全属于自我防卫的范畴啊！

“喂！！你这个白痴快点给我滚回来吃饭！～～～～～～～”

这声山河共振的咆哮让子规很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嘴里若有似无的飘出一声疑似‘恩’的短促音节后就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于是电话里只来得及溢出半个‘死’字，其音调的走势就尤为的怪异，子规果断的多按了一下挂机键，于是手机兄华丽丽的睡着了，之后才如获大赦一般的吐了口气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望向了少女：“为什么想死？”

少女一个激灵，刚刚因为一个诡异电话而激起来的好奇心忽然一扫而空，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她想这么告诉少年，可是忽然之间却觉得怎样也无法开口，少年的声音柔和，语调平缓，但是自己就是莫名的在这一片温和之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涌动。之后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深深地低下了头去，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半晌无声，少女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却见到少年面向桥栏而立，瘦削的肩背沐浴在一片奢靡的红潮之中，少女再次讶异，明明是暖色调，为什么却莫名的觉得有一股苍凉油然而生呢，那样毫无预兆蔓延出来的哀伤与之前温柔浅笑的少年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是什么可以在一瞬之间天地倒悬？！

子规原本是想劝慰少女一番，却在张口之际蓦然被天边最后的渊红夺去了所有的注意，那样唯美绚丽的颜色轻易地就勾起了隐匿在灵魂深处对某人的思念，如不慎滴落在宣纸上的点墨，一触即化，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流苏之后，是谁在问，君在他乡，苟无饥渴……

子规忽然愕然，他并不擅长遣词造句，在语言方面还尤为笨拙，尤其对这些矫揉造作的词句嗤之以鼻，可是此情此景，这脑中意外闪现的句子竟让他觉得是那么的贴合心境。

聂无良你听到了么，我在想你……

子规微微仰首，浅闭双目的样子就好像在这尚有余温的空气里嗅出了心系之人的气息，然后惊奇的发现，似乎真的在这空气里嗅到了红色少年的气息。可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感知就猝然被一声呼唤打断。

“我说，小哥儿？”少女有些犹豫的上前一步，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仿佛能感受到少年的心伤，她不忍心让他继续下去。

空气里的气息就在这一声呼唤里断了线索，子规松开了微皱的眉头，望着一片暮霭，轻轻抿着唇角，你到底在哪里呢，不辞而别，无影无踪，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吧，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觉得寂寞……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们望着同一片天却寻不到彼此的温度……要知道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将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少女看着少年一个人嘴唇轻颤却听不到他的声音，正要再度出声，少年却转过了脸来，沉静的眸光里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沧桑感，他缓缓企口：“你要知道，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斯者已逝，活着的人即使不说再见也依旧要好好活着，可是活着的人确实在痛心！只不过，眼泪太清，鲜血嫌浓……我们活着不是因为舍不得谁，而是因为有人舍不得我们……”

听到这好似诗词咏唱的一番言语，少女敢保证如果是其他任何时候它一定会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可是现在这样的话由少年嘴里一字一字郑重的流出，她只觉得字字都落进了他的心坎里，似乎还能够感觉到这每一字都融入了少年带着希冀的期许。

子规望着天光的眸中忽然蓄起了某种坚持。请你好好地活着吧，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轻易放弃，如果有障碍，就让我将它一一铲除，直到走到你身边的那一天为止……

少年望着远方，少女望着少年，于是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疾驰而过的红色保时捷，驾驶位半降的车窗内侧，红发的少年嘴角弧度微弯，眼中蓄起不算情绪的笑意，似乎还有带着一些落寞。

——没错，活着，的确奢侈！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大地之上逐渐亮起的光源明亮到掩盖了苍穹之上的一切星斗。

“很晚了，要我送你回去么？”子规整理了下情绪对着少女笑了笑。而少女却着实愣了一愣，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片刻之后突然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然而却只有零星的车辆疾驰驶过，并没有那个让她期待已久的人，少女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失望，然后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谢谢你，小哥儿，如果那个人也能像你一样对我笑一次就好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的！不过，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就当是交个朋友行么？”

子规并没有在意少女口中的他是指的谁，心想大概是喜欢的人吧，但他却不想也没有必要深究，嘴角又扯了扯算是应了少女的要求，轻声并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云子规，子规啼血的子规！”

被少女忽然间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子规脸色微显尴尬的拉开了些距离，不确定的问道：“怎么了？”可随着子规退后一步的动作，少女竟然又向前迈了一步，子规的腰猛然一触桥栏，立刻伸出手臂制止了少女继续向前的趋势：“你这是干什么？”

少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的笑了笑但是马上变成了一种欣喜若狂的神情。子规心里奇怪的很，这个女孩该不会精神有问题吧。只听女孩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难怪觉得像！难怪……小文姐找死都找不到的人竟然让我遇到了，哦呵呵呵（传说中的女王式三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