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被无情恼+番外——越影奔宵

作者:越影奔宵  录入:11-11

“太子殿下,请跟着奴才。”

为了显示君王的权威和安全而特意设计得犹如迷宫一般的皇宫,走在其中总像是一只误入陷阱的小鸟,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人感到不爽。

曲怀觞跟着传令太监走到皇帝的寝宫,太监不敢随意进去,留在了外面。

“儿臣见过父皇。”

“你来了?”正在下棋的皇帝完全看不出生病的迹象,也不抬头,指了指棋盘,“陪朕下一局。”

棋盘上的形势已然明朗,白子被黑子逼迫得岌岌可危,曲怀觞在皇帝对面坐下,执白。思索片刻,缓缓落下一子。

“明日不用上朝了。”黑子迅速落下。

“是。”凝神,专注于棋局。

如同所有的故事,白子险胜。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盘棋,没说什么。

“洛家意图谋反的证据大概这几日能送到。”

“好。”连赞叹的成分都听不到,曲怀觞能做到这一步对于皇帝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父皇,请容许儿臣告退。”

“嗯。”允了。

望着曲怀觞离开的身影,皇帝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惆怅,不知什么时候,曲怀觞和他之间还不如洛寒漠与自己来得亲密,无情最是帝王家,真是说得不错。

“哎呀呀,终于回来了。”笑盈盈的声音等在门口,一看见曲怀觞就迎了上来。曲怀觞也不惊讶,丰染尘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的习惯做法,一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情总是先寻个理由罢一天朝,然后布置好一切,才一脸无辜地出来。

“最迟后天便会有结果了。”语气坦然,“那个习俗,药师是知道的吧。”

“!”丰染尘的表情僵在脸上,又气又急地瞪着曲怀觞,希望这仍然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可惜曲怀觞满不在乎却肯定的表情告诉他,他是认真的。

“寻南应该会来找你,万事都拜托了。”

“曲怀觞你不要用这种交代后事的口气说话!”丰染尘还是不能从刚才的消息中恢复过来,“我可不帮你善后!”

曲怀觞但笑不语,知道丰染尘是答应了。

“对了,叶寻南是怎么回事?”

“我一开始就在找他的下落,后来正巧平蝶要招亲,动了些手脚。”以谢凌寒的性子,肯定会伤到洛寒漠的,所以就有了理由让之后的事情发展下去。曲怀觞勾起一抹淡嘲,“然后你差不多都知道了。”

“上次见你的时候的伤,现在肯告诉我了吧?”

“叶家躲在那种地方,我也只好自己动手。”嘲讽的弧度更大了一分。

“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洛家?”

良久的沉默。这个问题本不该出口的。成王败寇,对于谋反,一直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洛家虽然说得好听,但对于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场赌博,输不起。

“最后决定的不是我。”曲怀觞终于开口打破了那让人难堪的沉默。“大概和叶家差不多。”曲家人都是心狠手辣的。

“哎呀呀,等你等得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去吧。”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丰染尘换回嬉笑的表情,懒洋洋地往饭厅走去。

洛寒御在第二天的傍晚上门拜访,曲怀觞和他寒暄两句,一同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洛寒御订了包厢,叫了几个小菜,如同寻常好友的小聚。

“国师来找本王所为何事?”一贯淡然的语气。

“想请殿下光临寒舍,却怕太过突兀。”语气诚恳。

“国师多虑了。”

“那待会请殿下务必光临。”

一顿饭的客套话说的两人都暗骂对方,但面上还是一副神交已久的态度,好不容易吃完饭,洛寒御带曲怀觞去了他在京城的府邸。相对于无为山庄的恢弘,国师府很是简朴。曲怀觞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全然没有深入敌营的感觉。

洛寒御把曲怀觞带到一间房内,圆桌上已经备了热茶。

待两人坐下,洛寒御遣退了下人,“殿下可知,何为太子?”

曲怀觞半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洛寒御,不语。

“国之储君,亦是祭天之牲。”

“国师不妨直说。”

“以太子血为祭品,赎天下罪。”

“怎么说?”

“太子在祭坛上放尽身上的血,以此祭天,清偿天下的罪孽。这样的祭祀,只有当皇权受到挑战或者帝王做出不仁之事时才会举行。”洛寒御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所以还请殿下在这里留宿一宿。”圣旨被交到曲怀觞手上,曲怀觞略略看了,竟然笑了起来。

“那就劳烦国师了。”

“太子殿下,全身的血来祭天,是必死无疑的。”

第25章

洛寒御没有想到他特意强调要以曲怀觞全身的血来祭天的时候,曲怀觞的表情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害怕,淡淡的笑仍挂在嘴角。

洛氏一族之所以习帝王学却向来不近权利纷争,就是为了能留下一子以防万一,这万一,便是太子血祭。

从古老的习俗中可以看到类似的祭祀,对于帝王,权利和责任是相等同的。如果不够强大,就会被杀死,然后由另一个人取代。曾经甚至有过将开始衰弱的皇帝派出去打仗,带上家眷,获胜并且继续,直到将要失败,留下一个将领,看着皇帝手刃所有亲人,然后由那个将领砍下皇帝的头颅,打断他所有的关节。

君权神授,逐渐演变了各类残酷的风俗,皇帝不再处于这样危险不得好死的位置之上,将责任归咎于失去了神灵的支持,为此赎罪的,是储君。

皇帝只有一个,皇家却多子多孙,牺牲一个太子有的时候根本无需犹豫。

其实哪来得神明,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是,若是为了这天下的安宁,便是满足了又如何?这天下他不是放不下,只是看不得动荡,若要为情弃天下,他是做不来的。曲怀觞自认不是好人,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坦然,安静得如同往常。

倒是身边的洛寒御看他的表情带着怜悯了。

“国师这是什么脸色?”不由笑了起来,“又有哪些事情国师不知呢?”他很佩服此人,一环套着一环,只是料错了曲怀觞的立场,注定拿不下这一局。

“本就是职责所在,国师这样子,倒好似本王无辜受难一般。”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曲怀觞仍是笑呵呵的,“好了,本王累了,到时候国师再来叫本王便好。”下了逐客令,脸上泛起淡淡的倦意,曲怀觞等人都离开,脸上仍是笑吟吟的。

“影,帮我送封信。”

提笔写了几行字,折了折,交给从暗中出现的影卫,“先听寻南安排,然后你们也就散了吧。”想了想,似乎交代完了,挥手让他离开。自己躺在床上,真的睡了。

被轻微的疼痛惊醒,曲怀觞看到洛寒御手上的长针正在自己身上游移,眨眨眼,露出一个笑来,“都说了到时候叫醒本王。”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几分真心。洛寒御一抖,长针在细嫩的肌肤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

想也知道,刚才的那茶有安神催眠之效,恐怕是担心他临时变卦,还在他睡着的时候制住了他的穴道。被人换了身薄纱,又没有内力护体,呆在山巅还是有些冷。曲怀觞看着手上的划痕,眼神有些飘忽。

还真是有点冷。

“天意啊……”轻轻叹一口气,手上已然换上小刀,洛寒御有些遗憾地轻拭银制的刀刃,“千刀万剐,殿下喜欢从哪里下手?”

这血祭也有多种方法,划开四肢动脉极快地让血流光,或者在身体上扎无数小孔一点点折磨,对于行刑之人,可以全凭喜好。只是要保证完美的痕迹,否则,祭品的诚意会大打折扣。不知道哪年哪月形成的风俗,流传至今,已经模糊。

洛寒御让曲怀觞选择,不过是为了看他垂死挣扎罢了。这样的美人,临死前的选择,真的是很有意思。

“由着本王选择?那从这里开始吧。”苍白冰冷的手指握住洛寒御的手,尖锐的刀刃的划过前胸,停留在心口的位置,“三分深度,是死不了的吧。”似笑非笑的凤眼认真地看着,洛寒御皱了皱眉,曲怀觞悠然的表情让他觉得躺在祭坛上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自己,手下用力,白净的胸膛上留下一条血痕。

殷红的血从中流出,再一刀,在胸前留下一个十字。

低低的笑声从曲怀觞喉间涌出,伴随着胸前新添的一道又一道伤痕。温热的液体在流出的过程中逐渐冰冷,黏腻的感觉让曲怀觞有些不舒服。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白玉上,妖艳得如同雪地上的红梅,生命和死亡,在这一刻,成为一体。

祭坛方圆二十里外围绕着看热闹的百姓,这种百年一遇的祭祀,身为太子的祭品,实在是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东西。人类天生嗜血,隐约能看到的艳丽景色让他们兴奋,群情沸腾,以一个人的血来赎所有人的罪,过了这一日,又是繁盛的王朝,安乐的生活。

耳边似乎可以听到祭坛远处的欢呼,身体越来越冷,意识有些模糊,生命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一开始说绝对不会有事,但其实能有几分活路,他心知肚明。终于,感到刀尖已经移动到了手腕上,曲怀觞闭眼,这一刀下去,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很快洛寒御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他虽然没占到先机,但是绝对不会输。洛寒御再怎么也不会把自己也算计进去,曲怀觞真正输的,只有对洛寒漠的那颗心。不过也好,如果洛寒漠没有去找谢凌寒,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下不下得了决心。

不成功便成仁,他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到时候怕是不舍得洛寒漠担心的。

耳边传来夜莺的叫声,知道计划已成,一口气松了下来,再也撑不下去。脑中忽然响起丰染尘的话,苦笑了下,心道:怕是要失约了……

第26章

“哎呀呀,失血过多,养起来总是慢些。”

“怎么样了?”

“大概过几日就会醒了。”

“药师,你这话说了很久了。”

“哎呀呀,有么?”

“嗯。”

“慕容你怎么出来了?”

“闷。”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听起来遥远而虚幻,曲怀觞努力集中神智却总是很快再度被黑暗虏获,三个人的声音逐渐只剩下一个,洛寒漠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话,曲怀觞却分辨不出听到了些什么,也许是黑暗中的幻觉。

禁军冲进无为山庄的时候洛寒漠还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外面不同往日的喧闹,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然后房门被打开,领头进来的那个人是他熟悉的叶寻南,身后跟着见过几次的禁军统领。

“怎么回事?”

“洛氏长老意图谋逆证据确凿,已经服罪,臣等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出乎意料的用词和内容,洛寒漠微微皱起眉,“怎么回事?”

“臣不知。”低顺的语气和态度,让人感到不舒服。

“怀觞在哪?”

“京城。”叶寻南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洛寒漠,“祭坛。”天知道叶寻南收到曲怀觞的传信的时候多么想去劫人,但是他只能遵照着曲怀觞的指示来这边,如果不把洛家收拾好,那么曲怀觞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由自己这个立场暧昧的人,这一份知遇之恩就足以让他死心塌地。叶家人都是死心眼的。

“药师呢?”洛寒漠焦急的声音唤回叶寻南的神智,摇头表示不知,便看到洛寒漠愈发可怕的脸色,那是在一贯以和曲怀觞相媲美的温和表情示人的洛寒漠身上极其罕见的可怕表情。

“我要去找怀觞,借我几个人。”知道叶寻南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要求,洛寒漠先一步走出了房间,很久没有看到无为山庄的全貌,现在却也已经染上了血色。洛寒漠来不及悼念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哀,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在祭坛上的友人。

点了十个精兵跟在身后,洛寒漠朝着祭坛飞奔而去。落在后面的叶寻南看着洛寒漠的背影,露出一个半是无奈半是忧郁的表情。

此时洛寒漠虽是一心担忧着曲怀觞,但以洛寒漠的智慧,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局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时候,对于等于是害死了整个洛家的曲怀觞,洛寒漠会怎么做?

轻轻叹一口气,叶寻南吩咐留下的人善后,自己在偌大的无为山庄里寻觅起来。

洛寒漠没有在祭坛上看到曲怀觞,等他赶到的时候,祭坛周围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祭坛上染着鲜血的白玉看起来分外妖娆,让他很难不去想象之前发生的事情,祭天的那些东西,本以为是尘封的历史,却不料发生在身边。刺鼻的味道让他感到慌乱,失去曲怀觞的恐惧充斥着他的脑海。

随着洛寒漠走近,一路上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侍卫。和刚才那些人一样,行的是对王储的大礼。

方才的慌乱已在一瞬间收敛,洛寒漠平复着看到那血色后就一直急促的呼吸,淡淡开口:“怀觞在哪?”说话的时候心口传来揪痛,不是被刀尖划开血肉的那种疼,而是酸涩的感觉。洛寒漠的表情却还是很温和,平静得有些可怖。

“殿……”习惯性地称呼殿下,却发现那个称号现在属于洛寒漠,被询问的侍卫犹豫着省略了称呼,直接回答,“刚才有人带走了……”

“那人是不是穿着薄绿锦袍,长着一双狐狸眼?”洛寒漠打断了侍卫无意义的挣扎。

“不,不是……”在洛寒漠愈发难看的脸色下声音越来越小,“是……是一个看……看起来很……很冷酷的男……男人……”哆哆嗦嗦地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洛寒漠的反应,却正好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眼。

难道是慕容?

“呃,殿,殿下?”刚才的侍卫的声音传来,洛寒漠望向他,“那个男……男人说……说让您去……去太子府。”刚刚努力把话传达完毕,洛寒漠就已经不见踪影,小侍卫拍拍被吓得差点罢工的心脏,偷偷吐了吐舌头。

到底是谁说洛少风流倜傥温和有礼的?刚才那个摄人的气势,都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在曲怀觞原先的府里找到忙碌的药师和脸色不善的慕容峻熙,洛寒漠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活着。

“寒漠,帮我把那里的药拿来。”不等洛寒漠开口,丰染尘直接支使起来,口气有些冷淡,不如往常嬉笑的样子,洛寒漠把装好的药材交给丰染尘,不待他开口,专心熬药的男人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没死成,在他房间里。”

冷淡的口气,仿佛在下逐客令。

洛寒漠连忙朝曲怀觞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轻声道了谢。

丰染尘什么也没说,认真注视着炉火,算是接受下来了。等到洛寒漠离开,慕容峻熙的气息出现在药房。

“慕容,吃了药就去休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丰染尘道。

“没事,这么点……”知道丰染尘为什么反常的慕容峻熙难得开口宽慰,却被丰染尘厉声打断。

“闭嘴!那里的那个就是觉得没什么事才弄成这样子。”声音逐渐低下来,丰染尘仍旧没有抬头,“抱歉,我有点激动了。”慕容峻熙听得出里面的低落,走近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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