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 上——秋伤

“不想同门枉死，就乖乖别动。”警告随之而来。

“就算死，我也不会将月华星芒的所在告诉你！”

“呵呵呵……”手掌下的胸膛规律地震动，腰上的手转而握住我的下巴，向上使力，逼我直视，“我说过，为你而来。”

深邃若夜幕的黑眸渐渐逼近，唇上一凉，后知后觉的我才反应过来，生平第一次亲吻，竟然给了一个男人！

第四章：初吻

静夜中，竹影婆娑，唇微凉，微风轻轻拂过，时间仿佛静止。

被男人亲吻的事实太过震惊使我忘记了该有的反应，只失神地愣愣凝视他近在眼前的英俊面庞——虽然时时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但因为混合了张狂霸道与俊美神秘，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不专心。”唇上突然一痛，黝黑中闪过一丝不满。

侧头躲过他故意的挑逗，“墨修弈，你找错人了，我不会帮你。”

“你真的以为我为月华星芒而来？”

他放开我，唇边一抹惑人的笑衬得夜色更迷离，微风撩起他墨色衣衫的下摆，不羁的发轻扬。

“所谓的星月门至宝中的武功秘籍，”他望着我疑惑的神情轻声道，“我已经得到。”

“不可能！！”

支撑身体重量的脚不由一软，不敢相信他所说！月华星芒日夜有人守护，他怎么会得到？

“纳天地之精髓，承日月之光华，汲汲涌涌，辉然而就……”

薄唇开合，师父一直参不透的口诀自他口中缓缓道来。

“你真的看过……”不敢置信地呢喃，他知道秘籍里的口诀！？

可……怎么会？

“师父说过月华星芒成为本门之物不过是近百年的事情，难道百年之前暗堡曾得到过它！”

“月天华这样对你说的？”他微微皱眉，“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心中生疑，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略微沉吟，他忽然贴近，“不急，时候到了，自然知道该知道的。”

被他谜语般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想要询问却被贴近的气息迎面拂上：

“所以，我对你担心的东西不感兴趣，放心了？”

“堡主行事不够光明正大，连秋自然误会。”轻轻退开些距离，我尽量客气地说道。

他眼中墨色更深，竟似有欲望隐隐浮现，“来找个容易害羞的男人接吻，自然无法光明正大……”

话音未落，不容拒绝的吻瞬时压迫而来，霸道的舌强硬地顶开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的唇，辗转吸吮，激烈张狂一如他给我的感觉！

鼻端充斥着他特有的张扬味道，双臂被紧紧按在身侧动弹不得，快要停止呼吸时，他终于餍足，而我则像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浑身乏力。

“真是令人着迷的滋味……”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擦着有些刺痛的唇，沙哑的声音，浓重的暧昧气氛。

由于愤怒，脸仿佛快要燃烧起来，极力用双臂撑住他，强行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怒目而视，正待开口怒斥，却在望进他眸中倒影的一刻猛然凝固——

清亮的月光下，他墨黑的眼中倒映出的面庞竟是那样风情诱人，那个人，是我？！

惊骇令头脑立时清醒，飞到九霄外的理智瞬间被扯回！懊恼悔恨涌上心头，抬脚狠狠踢他小腿，趁他后退躲闪的时候，借力一撑脱离了他的怀抱。

羞愤再难忍受！挺直背脊立于他身前一丈，伸出右手，冷冷挑战：

“你一再折辱于我，连秋今日定要讨教一二！不论结果如何，请堡主日后自重。”

见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方嗤笑道：

“满脑袋仁义道德，你甘愿被它束缚一生么？”

讥讽令我更加难堪，愤恨地瞪向他，只求一战：

“出招吧！”

“在这里？”他挑眉，好像根本没把我全心应战的样子放在眼里。

我一愣，由于太过震怒确实没有考虑此时所在，稍作沉吟，收回右手，

“明日此时，西郊龙王庙前……”

“何需明日？就算多练一天，你也赢不了我。”打断我的话，对方语气中浓浓的自信和笃定。

“今日就今日！”

冷哼一声，我左脚轻点，腾空而起，率先向西郊急奔而去。

此番我胜算微乎其微，但即使必输无疑，也要让墨修弈知晓我并非可欺之人！

第五章：沦陷

一路施展轻功，远远看见龙王庙中那抹残灯于黑夜中闪现。

待到近处，脚步猛地一顿——那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立于庙前空地上，似乎已等待许久！

夜风忽起，树叶哗哗作响，庙中残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衣袂随风轻舞，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今日一战，即使死于你手，连秋也决无怨言。只望得堡主一句承诺，不要再做任何有辱连秋及星月门的事。”我已决定舍命相拼，只盼他能信守承诺。

“急着跟我拼命，害怕自己爱上我么？”

寂静中，飘然而来的字字句句如铁锤重重打在我心头！

脑袋如遭重击，呼吸一窒，拳头死死握紧。

墨修弈未用一招一式，我却已濒临溃败。

他看出来了？！

连自己才刚察觉到的心情，他却已经看个通透！

是的，我很害怕，不是怕他翻手间置人于死地的强大，而是……害怕他对我产生的吸引力！就像明知道前面是危险，却无法控制地被吸引，渐渐靠近。

“休再多言！接招！”拒绝再被他扰乱心神，我凝气运功，飞身攻向他。

“你心神迷乱，胜负已分。”侧身闪过我的攻击，他并不还手。

怒气腾地烧上心头！不知是恼怒他的实话实说，还是痛恨自己不能抑制的动心，对一个男人的动心！！

月正当空，与他交手已近半个时辰，我满身大汗，竟不曾碰到他半点衣袖！！

“够了！”

终于他的耐心消耗殆尽，在我又一次近身时，右手轻轻一拨——明明是打向他并贯注我全部内力的一掌，堪堪调转了方向，狠狠打在我的胸口。

“嘭”地一声闷响，火烧一样的痛自胸口扩散，眼前一片空白，身子如破布般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停住，立时气血翻涌，喉头甜腥，头一歪，喷出一口鲜血来，伤处的痛立时铺天盖地袭来，仿佛要从内而外地撕裂我。

“你！”

大概没料到我这掌竟是舍命一博，他顿时愣住，在我落地吐血后才反应过来，急急掠过来将我揽进怀里，迅速点在心脏周围几处穴道，又喂我吞下一颗丸药。

喘息片刻，翻涌的气血逐渐回落。不愿被他抱住，挣扎着想要起身，忍不住“咝”地倒抽冷气，前心后背火辣辣地疼，肋骨一定断了。

微微用力制止我的挣扎，强迫我把全身重量倚在他身上，自衣襟中掏出一块黑色锦帕，轻轻擦拭我嘴角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样子令我不知如何反应。

“你这是要拼命么！”森冷的语气。

他的脸色因为怒意愈加沉冷，眉头紧紧簇在一起，将眉心挤成了“川”字；眼帘微垂，墨色的眸中有着深深的怜惜和浓浓的不赞同，淡色的唇紧抿，似在极力克制喷勃的怒火！

心中升起陌生的情愫，不同于被他戏弄的气愤、被强吻的迷茫，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果然还是抵挡不住他如此迅猛而又温情的进攻。

想是在那莲花盛开的湖畔，他孑然而立的孤傲身影撞进我双眼的那一刻，已然注定此刻的动心了吧？

望着他停留在我唇畔，宽大粗糙却轻柔抚触的手掌，听到自己心底的防线一点一点瓦解破碎的声音……

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情爱这东西岂是我可以自由掌控的？

只不过，我以为会是一个女子，不用多美，性格和我一样恬淡安静，白日里我教导师弟们武功，她在家里做好饭菜等我一起吃，闲暇的时候我陪她去市集逛逛，我们相敬如宾，每天的日子真实而平凡，就这样一直相伴直到死去……

可是，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与一个男人有所纠缠，而且还是如此颠覆礼教、胆大包天的牵扯！许是月老搭错了线，颠倒了阴阳，将两个本不会相遇的人硬生生凑到了一起？

此时此刻，只能感叹，一切自是天定……

有些人终其一生真爱难寻，而有些人，一眼，即是一生。

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很疼？”见我沉默，他轻轻抬起我的脸，仔细睃巡，看到我没有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微微松了口气。

“宁愿死也要逃避对我的动心么？”

语中淡淡的落寞，如星光璀璨的眸中浮现隐隐的落寞。

“我……只是难以面对自己……”脱口而出的安慰红了自己的脸。

自喉咙中发出的喜悦溢出他的嘴角，额头相抵，他紧紧盯住我：

“不要再拒绝我，秋。”

温柔如细雨的吻轻轻落在我眉间脸上，满满的情感最后终于找到出口似的狠狠注入我的口唇，霎时如狂风如暴雨，令我难以招架！

宁静安详的夜晚，暖风轻送，月朗星稀，偶有虫鸣唱和……

天未明时，他送我回到房中。

断骨处已涂上暗堡的独门密药，倒不觉得特别难受，只是此事断瞒不了师父，不知到时要如何解释……

猛然想起这几天来每日清晨玉清都会按约定来我房中商量当日的防范措施，如果撞见他不免又是一番误会！

“你快点走吧，一会儿我师弟会来！”

挑眉：“他来就要我走？”

“我们不是……”

无法忽视他的心情，哪怕只是一点点猜测，也不想他误会自己。

他却揶揄起我来：“不是什么？”

发觉被逗弄，我愤恨地说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不出一个时辰整个武林就会知道暗堡堡主连番夜探星月门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笑，好像看我生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会再来。”

轻轻吻吻我的脸，忽然身形微动，来去如风一般的男人霎时不见踪影。

朝阳初升，叩门声响起，随后玉清推门进来，见我躺在床上不禁一愣，“师兄还未起身，玉清晚些再过来。”我忙叫住他：“晚些再来也是一样的。”

他疑惑地看我，我笑笑，指了指自己左胸下方，“肋骨断了一根。”

“什么！”快步过来搭上我手腕，不一会儿好看的眉毛紧紧拢在一起，“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晚与你分开后，有人悄悄潜入，我一路跟踪，不想被发现了，好在全身而退。”谎言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

“暗堡？”

我摇头，“暗堡的武功我见过，不像是他们，况且对方一直蒙着面。”

“以师兄你的武功都不能看到来人的容貌，我这就去禀报师父。”他神情严肃，急匆匆走了出去。

胸口附近仍然隐隐作痛，虽有上好的伤药，可毕竟骨头断了，加上一夜未睡，应接不暇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我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第六章：隐瞒

睁眼时已是正午，慢慢坐起，胸口并没有过于疼痛的感觉，墨的药真是神奇！

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门轻轻地开了，红叶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走进来，看见我的举动，赶忙将汤放在桌上，过来按住我，

“你骨头断了，怎么能下床？快躺回去！”说着俯下身就要去抬我还未穿鞋的脚。

赶紧抬腿放回床上，“已经不碍事了。”

“昨天才受伤，今天就不碍事了？师兄你骨头断了耶！又不是切菜划破了手！”

她一面数落着我，一面走到桌旁端了碗回来。

“师父特意嘱咐厨房给你做的骨头汤，趁热喝，一会儿玉师兄会送药来。”

师父？愣神望着红叶手里的碗，乳白色的汤中点缀着数颗鲜红的枸杞，诱人的香味阵阵飘来，心中一热，眼眶有点湿润。

红叶隐约知道我对师父的心结，见我动容，舀起一匙汤吹凉后递过来：“其实爹爹心里很疼你，只是他不善于表达。”

“红叶，我……”喉中哽咽，我狠狠闭了闭眼睛，张口吞下。

“表面上爹爹对你并不关注，我想是怕对你太特殊而招来师兄弟们对你的猜忌，怕最终逼走了你，所以……”

口中发苦，红叶美丽但怜惜的脸庞渐渐模糊起来，抬起右手盖在眼睛上，心中似翻江倒海乱作一片：

“我早该想到，守护月华星芒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不会交给他不能全心信任的人，可我总是拒绝去想，总是相信师父表现出来的样子，我……我真是太笨了！”

“秋师兄，我希望你能理解他的苦心。这些事情他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你能想通，爹爹一定很开心。”红叶的眼中同样有泪光闪烁，“师兄你哭起来好象那只每天到门口乞讨食物的小狗哦~~真丑。”

认真地看着红叶微笑的脸，我诚挚地说，“红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红叶皱皱鼻子，转眼又是一副顽皮的样子，“秋师兄你以后可不要再欺负我就好了。”

看到她绯红的双颊，我调侃道：

“我只是说出了两个小儿女的心事而已，怎能算欺负？不然我这就去告诉玉清昨天我只是跟他开玩笑而已，他才不是小红叶心里的那个人呢！”

“秋师兄！你……我不理你了！”红叶娇嗔一声，噌地站起来，将碗塞到我手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门被她大力的关上，发出砰地巨响。

我哑然失笑，无奈地看着湿漉漉的双手，红叶这丫头，心里想什么脸上全表现出来了，再不好好锻炼，将来怎么继承星月门！

正要找布擦手，玉清推门而入，这对小情侣，真真是心有灵犀，那个刚走，这个就来。

他抬眼扫过我手中的汤碗以及湿漉漉的双手，平静地说道：“师兄你又欺负她了。”

“你看见了？”我挑眉看他。

他过来拿走汤碗，又递给我手巾，然后将药碗举到我眼前，不慌不忙地回答：“经过昨天，你认为我还需要看到才能肯定么？”

昨天玉清慌张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我本来还想继续逗他，不过此番被他抢白，我只得作罢，接过药仰头灌下。

收走空碗他正色道：“师父一会儿过来，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或许能猜到来人的底细。”

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师父了，如今他的鬓角掺杂了几丝雪白，眼角多出了几条细纹，略微佝偻的身形已不似当年挺拔威武，不经意间，时间渐渐改变了他的模样。

心头微微发苦，话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滑出嘴边：“您……老了……”

他缓缓坐到我身边，竟然摸了摸我的头顶，“是呀，你也长大了，不再是当年总喊着要我抱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