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毕竟曾经是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这不是一块肉,是个人。”巫维浅皱眉强调。
在对人类的态度上,这个人的态度永远是矛盾的,一方面推崇,一方面贬低,刚才把人类和猪一起评价的也是他,黎凯烈轻笑,从那块东西前面走开,走到他面前,“你说的没错,这是个人,接下来我们来找找,是什么让这个人变成这样吧。”
肉块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凝结发黑,但那确实是血,从附近找到留有血迹的地方,他们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卡扎耶拿出地图,那是他标注过的地点,关门歇业的大型诊所。
房子本来很大,废弃之后看起来很破旧,诊所这种地方没什么人喜欢,剩下的药品被人砸破门窗进去拿走了,里面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从外面看进去只看到被损坏的办公椅。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那些?”还没进去,巫维浅把黎凯烈拉到角落,让卡扎耶先检查外面。
“我不要你变成真正的野兽,听见了吗?别再让我听到那样的话,你的外表可以与众不同,你可以喜怒不定,但是你不能忘记你自己是谁,你是个人。”为刚才的那番话做解释,他咬紧了牙,生硬的语气里没有掩饰他的担忧。
黎凯烈正在改变,他怕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他不认识的东西,以前他对很多事的态度他可以不理会,但这次不同,他必须作出提醒。
“你怕我丧心病狂,变成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怪物?看不起普通人,看不起人命?”黎凯烈看出他的怒火和担心,金色的瞳孔动了动,“别担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是表现的不那么重视而已,但在我这里——”
他拉起巫维浅的手放在心口,“不是那么看的。”
也许有时候黎凯烈表现的桀骜难驯,但他总是很懂得尺度,他的张扬自负收放自如,他也有他的界限,其实并不需要太担心,巫维浅是关心则乱,现在他也被提醒了,“我忘了,有人总是表里不一。”
“彼此彼此,有人一幅冷酷不讲人情的样子,却为我担心成这个样子。”在他肩膀上暧昧的捏了两下,黎凯烈的笑容得意又放肆。
“是又怎么样。”他无声走近,把他的笑容吞没在嘴里,黎凯烈马上热烈的缠上来,靠在角落的墙壁,这个热吻叫人失魂。
“好了,现在滚去好好用你的嗅觉。”还靠的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的呼吸,拍拍某人性|感的臀|部,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走出去,诊所门前卡扎耶把门打开了,正在清除门口的障碍。
“里面看起来没人,不过血迹是延伸到这里。”卡扎耶指着地砖缝隙里残留的褐红色。
这里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艾米勒也不确定,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两个人已经当先走到门口,黎凯烈稍前一点,让巫维浅在他身后,阻止不了他冒险,至少能保证他不会有事。
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巫维浅只扬了扬嘴角,没有一丝笑意,但总算也没有生气,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墙边诊所的招牌早就掉落朝里面看空无人烟,他们走上台阶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脆响,几个人抬头,一个黑影随着漫天飞溅的玻璃一起坠落。
碎片如同钻石冰晶,带着锋利的切面,几人翻滚闪躲,黑影飞扑,就像是画面的特写,他们看到一张诡异的脸出现在夜幕下。
第32章:暗黑巢穴
人影落地,那是个不能用确定的言语来描述的“人类”,姑且称之为人类,是因为他有近似于人的脸孔,但他的下颚突出,犬齿长外露,粗糙的面孔在暗处被模糊了细节,弯腰弓背,乍眼看去像一个驼峰。
随着一声不似人的嗥叫,这个“人”朝他们扑来,锋利的额指爪在月下反光,怕枪声会节外生枝,卡扎耶拔出弯刀,以一个跳跃迎了上去,他完全不胆怯,训练有素的军人是不会去管在他眼前的敌人是什么的。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艾米勒忘记躲起来,他看呆了。
卡扎耶出刀,那怪物被割伤之后狂性大发,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血腥味刺激兽|性,巫维浅忽然听见黎凯烈的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低呜。
仿佛是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威慑力,那人不认兽不兽的东西发出一声咆哮,忽然加快速度,竟抛下卡扎耶,袭向黎凯烈。
巫维浅就在旁边,也遭受波及,锋利的锐光划过,张大的充满腥臭的嘴向他咬来,但他没有躲也没有闪避,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那怪物额头正中遭到重击倒飞出来,黎凯烈收拳。
卡扎耶就在后面等待着,弯刀顺着那东西的背部反撩上去,血溅,惨嚎,一瞬间发生。
“你怎么不躲!”一拳的力量击退那怪物,黎凯烈转身皱眉。
巫维浅轻轻拍了拍衣袖,上面有几块玻璃屑,“既然你会拦住他,我为什么要躲。”
他笃定他会拦住那东西,这究竟是大胆还是出自于对他的信任?或者两者都是。黎凯烈被这一句话堵住,不管怎么说,巫维浅料得没错。
但也担心这是他另一种表示不满的方式,“前几天还说不需要保护,那你现在究竟是要我出手,还是不要我出手?”他抱怨。
“我现在发现,被人保护的感觉也不错。”只要黎凯烈不是过分担心,他如今倒不在乎这些,拉过那只出拳的手,他在他手背上吻了下。
“你不该在这里说这句话,要不是地方不对——”黎凯烈说到这里就停下,但他的眼神,他的嗓音,他的表情,全都在叙述着未完的含义。
“你总算也知道地方不对?”眼里闪过笑意,巫维浅牵着他的手走进去。
心里的血腥骚动被另一种沸腾取代,黎凯烈动了动手指,无法确定巫维浅是不是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用另一种方式。
卡扎耶在擦他的弯刀,地上躺着的那东西,或者说那个“人”,还在血泊里挣扎,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量。
不管是谁,看到这种东西就能确定地方没错,这栋陈旧的建筑物,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艾米勒目睹这一切,快的连开口都来不及,前面的三个人已经进去了,他本来可以离开,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还是跟着走进去。犹如进入黑暗的巢穴,墙角的灰尘和蜘蛛网堆积着,里面没有灯,卡扎耶回到车上,拿出几个电筒,这原先是个大型诊所,病房很多,在一个个光圈下,诊所里遗留的病床和轮椅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时不时的出现。
“从来没进过医院,原来这就是诊所里的样子。”几个人都走的很小心,沉默里,巫维浅忽然开腔,他的话艾米勒不能理解,但黎凯烈听得懂,“你不会需要的。”他的语气不好。
“我早晚会需要,我们都知道。”不怎么在意的回答,巫维浅握住一个轮椅的扶手,“人类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死亡令所有的感情和经历变得珍贵,可以惧怕,但不能不接受。”生和死,在他的眼里都弥足珍贵。
“所以人类需要繁衍生息,他们的后代会继承他们的一切,换种方式说,那也可以看作是另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艾米勒忽然插嘴,说得很认真。
“狗屁的另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轮椅被一脚踢开,黎凯烈手里的光线往周围一扫,压抑着怒吼的音调紧绷,“非要在这里讨论这个吗?”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任何关于人的衰老和死亡。
巫维浅抬眼,他本该回答什么,但他看到这种表情的黎凯烈,便只是用了然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儿,“出去吧,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可疑。”
有谁能控制黎凯烈的情绪,唯有一个人,既然这个人说了这句话,别人当然只有点头的份,黎凯烈一句话都没说,当先走出去,从他僵直的背影就能看得出他现在的情绪。
被他一脚踢出去的轮椅滑出病房,滑到走廊上,还没有停下,空旷阴暗的地方,只有那个轮椅慢慢滑行着,底下的轮子吱吱咯咯,被什么牵引着,一直没有停下,滑向走廊的另一端。
那里通向二楼,就像另一个黑暗的入口。
“这里的底板是斜的。”卡扎耶只看了一眼作出判断,艾米勒还在想着先前看到的东西,低声问,“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人就不会是“东西”,东西都是没有生命的,这句话互相矛盾,这是个放到任何地方都不适合的问题,但适合现在的状况。
黎凯烈不会有心情回答艾米勒的疑问,他朝着走廊尽头走,那里有个转弯,一转弯,他就消失在后面几个人的视线里。
卡扎耶和艾米勒都发现,刚才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表情的男人,忽然加快脚步,“那是人,是被人用药物和黑魔法重新改造的人。”凝重和焦灼,是巫维浅所有的语调。
克劳迪家族的手段,从看到那个东西的第一眼起,黎凯烈就知道这件事,这栋楼里的人,和克劳迪这个名字脱不了关系。
以为被浇灭,被终结的恨和复杂,重新占据他的思维,他感觉到血液里有什么在燃烧,如果不是巫维浅的话,他的吻,他不着痕迹的关切……他早就要爆发了。
但某种渴望在鞭挞他,他必须知道真相,他要将躲藏在这黑暗中的影子拖出来,好好看看对方是谁!
窗户里洒下月光,但楼里的阴暗没有被驱逐,黎凯烈站在破碎的窗口,从这里看下去就是那“东西”横尸的地点,远处大楼的灯光交错闪烁,这里却照不见一丝光亮,他索性关了手里的电筒,连那一束光线也失去了。
一片黑暗。
“出来吧,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如同吟唱般的低沉,从舌尖滚动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暗藏凶性的气息,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发出莹莹的碧光。
悄无声息,黑幕之下,只有空气的流动,能感觉到那一丝抚过皮肤的凉意,黑暗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但黎凯烈并不这么觉得。
普通人不会察觉到寂静中潜藏的危机,但曾经独自行走世界各地,在各种危险环境中挑战自我的黎凯烈的直觉比普通人强上数十倍,更何况以他现在的体质,这数十倍又变成数百倍,就连毛孔上的一个寒栗都会让他凭着本能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反应。
张开的手指扼住一个东西的咽喉,那东西快如闪电,在黑暗中他清楚的看到面前的也是一个人,但眼神全然是兽类,没有一丝犹豫,捏住颈项的同时按住头顶,咔嚓,他放开手,继续往前走。
不管是什么生物,颈部脊椎断裂,结果只有一个。
他踩过尸体,这东西是什么模样他完全没有兴趣,随即有更多的东西扑上来,骇人的嘶吼从左右同时袭来——
当巫维浅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走道里到处弥漫这血腥臭味,有喘息声,还有野兽的哀鸣,还有打斗声继续着,但那听起来似乎像是屠杀,肉帛撕裂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手上的电筒还没照过去,只听到一句狂躁的低吼,“不要过来!”
那里头有焦急,巫维浅还听出一点担心,那担心就像黎凯烈被关在克劳迪家族的地牢里,在铁笼中不想让他看到他的兽|性。
那非理性的,由野兽本能和嗜血欲|望支配的黎凯烈,野性的一面被完全激发出来,残忍、粗暴、蛮横、嗜杀,充满暴戾性,他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这一面,即使他不在乎。
那双碧光闪闪的眼眸,还有周围的这一切,就连卡扎耶都忍不住捏紧了弯刀,全身警戒。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我的耐性可不多。”电筒开关全都被巫维浅关了,不管眼前可能是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实、冷峻,黎凯烈忽然就安了心。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简直像是在调|情,走廊那头传来的回答和前面的情绪截然不同,黎凯烈在黑暗中收回目光,碧油油的眼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卡扎耶暗自松了口气,艾米勒似乎吓得不敢动了,站在原地一声都没出。
没有光线对他们不利,对方如果是那些怪物,他们一人拿着一个手电,怎么可能和那些东西抗衡?只有黎凯烈有这种能力,他甚至不需要光。
他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那些怪物的,这种认知让巫维浅感到很不高兴。
接下来还是一连串的打斗声,在走廊这边的人谁也看不见,但都能听见那凄厉可怖的嘶嚎,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在暗处闪动,让人不敢去细数到底有多少。
这确实是个巢穴。
难道他就这么站在,任凭黎凯烈一个人应付那些东西?不知道数量,不知道对手情况,甚至连黎凯烈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应付得了都不知道。
他等待在这里,是因为这是黎凯烈的意愿,不是为了让黎凯烈一个人呢面对敌人。
“已经够了!”冷声低喊,巫维浅没有开灯,按耐住不让自己走上去,“我对你的信任不是为了这种事!你如果敢给我受伤的话,你等着!”
压抑着的怒火,无上的威严,掩不住的关切和焦急,黎凯烈听了,好像连伤口都不痛了,“我等着,等着你给我上药,你先别过来,这次真的快好了。”
一声呼啸,从某个角落里传出一阵古怪的低音,黎凯烈听见了,但巫维浅和卡扎耶、艾米勒都没有任何感觉,他们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许多个影子的走道里,听见那些影子发出一阵呜咽似的低鸣,忽然四散而去。
手电的灯打开,重见光明,黎凯烈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满手是血,身上那件褐色的皮夹克几乎变成暗红的,脸上也有血,满头满脸,巫维浅走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他一句话都没说,用那块绣有名字首字母W的手帕,把黎凯烈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才看着他,“你正在犯一个错误,你在失控,可是我已经失去阻止你的额能力,这让我后悔我所失去的。”
如果他还拥有曾经让他诅咒了一千次一万次的“永生”,能随意操纵那些由家人转变成的怨灵,现在的情况就不会是这样。
他不会等待在另一端,只能等待,因为他随意走上去说不定就会成为黎凯烈的负累。
巫维浅从来没有说过后悔,黎凯烈看到他的冰冷的脸色,听懂他的意思,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金黄色的瞳孔在手电的光线下猛烈的收缩,沾满血浆的手狠狠捏紧。
是他让巫维浅说出不后悔,也是他让巫维浅说后悔,但这究竟是谁的错?
“我才不会让你有后悔的余地!”恶狠狠的说完,挟带血腥味的吻压上来,转瞬就充满了巫维浅的味蕾,尖利的牙齿上有铁锈味,仿佛曾经撕咬过猎物。
他像是在吻一头,吞吃过同类的狼。
巫维浅猛然间意识到黎凯烈刚才是如何战斗的,他力量的来源,他为什么不让他打开手电。
啪——啪——啪——啪。拍手声由远而近,“果然精彩,不愧是利欧,我可怜的小宝贝们竟然在你手里死了这么多。”
阴影中有人现身,就像艾米勒说的那样,穿着斗篷的男人,他从一个病房里走出来,带这面罩,确切的说,是他半张脸都被隐藏在面罩下,露出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难以辨认。
子啊一束束手电的光线下,犹如歌剧院里的魅影,他挥了挥衣摆,斗篷化开一个宽阔的弧度,正是登场,拿着手里那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微笑,“请问,你们是为这东西而来的吗?”
第33章:同化剂
用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低音将那些看不清面目的怪物都召回去,这个穿斗篷的男人显然就是操纵者,在光线的照耀下,装着白色粉末的瓶子就在他手里,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摆弄着那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