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恕一直扭头看着云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云鸠本来就长这样?所以……元神才是这个样子的?
有静之幽,有雅之意,有乾之立,还有张扬不羁的狂傲,活脱脱就是一副云卷层峦的水墨画卷。
长成这样,真是祸水!
张恕的表情,绝对称不上赞赏。
留给张恕看似惬意的背影,云鸠其实满脸费解——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连张恕这么单纯的人他都看不懂了……
一点没想到,因为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外表的吸引力几乎已经被降到负值。
两人背对背半天,张恕怀疑云鸠睡着,先妥协了。
“云鸠……”
“嗯?”
“你要我过来干什么?”
“啊——”云鸠打着哈欠说:“怕你真的当我是小孩了。”
“就是这样?”
“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也不会真的把你当成小孩。”十六岁很大么?臭孩子!
“嗯……”
不对劲,云鸠只能感觉到不对劲,焦躁地把身前的草地挖得坑坑洼洼的。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张恕过来了,云鸠忙一摆手,用袖子盖住那一片,随即想:我为什么啊?啊!?
张恕说:“放心吧!肉身一定会找回来的。”
“嗯……”谁要说这个了?
云鸠一转身,张恕坐在他旁边,低头瞧着他:“我明白,就算长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肯定要拿回来。”何况长那么好,连他都为云鸠觉得可惜,一定要拿回来!
有时候话要说完,不要说半截。
云鸠快气爆了:什么叫做就算长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他长得这叫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啊!?
“……嗯。”忍……一定要忍!
从来没有过的打击降临在云鸠身上,萎了。
自信扫地!
那么……换一种方式……
漂亮的嘴角一咧,云鸠的牙齿闪闪发光!
第一百章
张恕还在想怎么让云鸠的心情好起来,云鸠坐起来,手搭上他肩头。
张恕有点意外。
除了在小孩子身体里时,他跟云鸠还没有过直接接触,之前凝形时应该不算,如果要算的话,那时候……云鸠抱着他?
那是在帮他吧……
现在是……
云鸠凑得很近,近到连他眼底宛如石斑叶脉的纹理张恕都能清楚看到的地步,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叹:同样是人,为什么云鸠的眼睛会这么漂亮?
男人留一头长头发,一直让张恕认为很“另类”,云鸠当然不在此列。
随着他凑近的动作,那些头发好像羽毛一样轻盈,受一点力,就拂送过来,擦到张恕脸上。
如此近,如此直入肺腑激荡心魂的美,哪怕同为男人,张恕也有心跳加快、血液加速的感觉。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据说每个人都有同性恋的倾向……
“……”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变成空白,云鸠发白的嘴唇贴上了他的。
张恕呆了过去。
云鸠没有乘机更进一步,碰一碰,似乎,还轻轻擦了一下,就立即后退,问:“可愿与我结伴?”
这个样子来亲,张恕再怎么样也不会误认为云鸠肚子饿了,再加上这句话。
亲吻和话分开的时候,也许张恕还会往别处想,但是当这两种表示放在一起后,他只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我……”
“嗯?”
“末世来了……”
“哈?”
“人类变成丧尸了……”
“?”
“妖魔满地跑……”
云鸠的眉心随着张恕说的话越皱越紧,即使是皱眉,眉间的几道浅浅皱褶也是美的。
张恕的视神经反映到更里边的时候,就是所有神经搭错线,持续短路——
“你、你你……你……”
云鸠有些装出来的满不在乎,生涩得好像从来没有向人告白:
“我问你,可愿与我结伴?”
引他进入修仙路上的导师一样值得尊敬的人,能力很高,无所不知,又!这么的帅气美丽,向他告白?
虽然含蓄了点,但那跟说“我喜欢你”没有多大差别!
张恕没少被人告白,不过那些都是女的,要么写信,要么约到僻静的地方,要么找人转告,形形色色,有的比云鸠还含蓄,他应该不会搞错。
两个人之间差距那么大!为什么?
不,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要怎么回答?
张恕狠狠地掰着手指,好像在做准备活动一样,这是他紧张时的条件反射动作,以前只有比赛临场时会这么紧张,一紧张就做准备活动,捏手指转手腕等等,缓解心情的同时还可以让人看不出来他在紧张。
但是,此时此刻情境下这样做,像是在准备打人……
云鸠脸一寒,张恕只看到他袖子一甩,一瞬间头晕目眩的,回到身体里了。
急急忙忙睁开眼睛一看,云鸠又是奶娃娃的样子,大头小身子,手指头细得好像经不住人一握。
张恕的脑神经还没搭对路,云鸠转身走回床边,踩着两根一高一低的凳子爬到床上,十分疲倦地说:“我累了,要闭关,这几天别来吵我。”
“……”这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云鸠问:“还不出去?”
张恕默默地打开房门走出来,因为用的插销,在外面上不了锁,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锁紧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
不需要用神识,门没拉紧,门缝里能看见云鸠垂着脑袋坐在床上,无比沮丧的样子。
张恕轻轻把门拉拢,却没走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门。
曾经有个女孩写信给他,信末尾写着:如果你不答应,下课后就别到池塘边来。
那曾是让他觉得最不为难的一个女孩,后来两个人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还和以前一样是同学。
他还没回答,云鸠就赶他出来了……
终于有一根神经搭对线,张恕一下子明白过来云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这是以为他不愿意,所以灰心失意了。
云鸠……这么在乎他的回答?
不、不,云鸠小他好几岁,只是天天跟他在一起,被他照顾着,接触不到其他人才有了错觉,喜欢一个人,还是个同性,怎么能轻率做决定?
即使他……
还是算了,他配不上云鸠,一丁点都配不上。
保持现状,至少还可以做朋友,如果变成恋人关系,不久后,云鸠熟悉了这个世界,接触更多的人以后,一定会后悔,别到那个时候,就会成为连陌生人都不如的敌人。
张恕根本无法想象云鸠从他生活里彻底的离开,不管作为什么关系,都比易变的爱情来得长远。
碰着门的手垂了下来,张恕脚下无声地离开了门前。
把不要进房间去打搅云鸠的话一交代完,他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就在夜里出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云鸠应该就后悔今天的冲动了。
万一没有后悔,万一他再问一次——
不,怎么可能?
云鸠没有随时随地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模样,可是他的骄傲根本不需要彰显,不管他自己怎么看,九重天是上界,他是从上界下来的,而且本身在上界也是高于大多数人的“元婴”级修仙者,一时冲动做了一次,还被这样“拒绝”了,想必再也不会问第二次。
张恕甚至想到云鸠会不会在一气之下回去九重天,但是转头一想,他要拿回肉身,不会走,这才稳定了一下心情,但是随后他又想起等云鸠拿回身体,会不会想走。
那个时候应该也走不了了吧。毕竟不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而是不同的世界。
心里很乱,张恕漫无目的的横穿过湖面,向ZY村收容区方向不快不慢地行进。
到了临近ZY村时,才愣过来找玉石不是往这个方向。
K市的南面有一个玉石市场,东南亚一带,还有Y省本省的玉石交易都在那个地方进行,算是西南地区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
他应该往南走,而不是向西。
ZY村收容区的广播,在最开始时还收到过,后来经常在外面跑,慢慢的没有时间摆弄收音机,就再也没有听过那边的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转了方向,用神识一看,张恕又是一愣:ZY村收容区里有人!
不,应该换个说法,ZY村是K市外一个规模很大的收容区,整个靠湖的山谷地带全是收容区范围,最开始接纳的人数恐怕比市区随便一个收容区都要多。
就张恕知道的,市区的几个收容区满了以后,剩下的人和进入K市的人都被拉到ZY村来。
当时回从学校回家乘坐的KXXX次列车就是直接从K市转向驶到ZY村,那趟列车上除了他和谢高文,可没看见同车其他人离开这里,如果市区容不下的人都被拉到这里来,可想而知人有多少,他就是因为看着人太多,太危险,才离开的。
看来这里果然没能从第二次疫潮爆发中幸免,山谷里几乎每一米土地上都有一个丧尸!
但让张恕惊讶的是在满坑满谷的丧尸包围里,居然有一小片地方还有活人!
第二次疫潮到现在,已经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这些人怎么活下来的!?
本该往南去找玉石市场,可是看到还有活人,张恕犹豫了。
最后他决定过去看看,如果不是BP监狱那种情况,就把人救出来,十区已经有几万人,不在乎多几个。
那是个过去的工厂,两个拱顶房的车间和一幢建国初期风格的灰黄色二层小楼就是几十个人仅有的生存场所。
一道三米多高的围墙是他们唯一的屏障,人在墙里,丧尸在墙外,怎么看怎么叫人替他们发毛。
地下倒是有一条通道,像是过去的防空洞,但是只延伸出去几十米就垮了,大部分隧洞被泥土塞得满满的。
张恕怀疑是炸垮的,因为围墙外有一道凹陷垮塌的深沟,看着发散状散开的形状,跟仪表厂洞里庞五、王立炸的那个几乎一样。
小楼顶上站着四个拿枪的人,一人盯一个方向,楼里一个挤一个的睡着大概二十几个女人、小孩和老人,门窗都用铁条加固过,很多门窗外面有抓挠的痕迹,看来曾经被变异丧尸攻击过,居然还能活下来,说明这些人里最少有一部分枪法很好。
同一个小院子里的另外两个车间里也睡着人,有一个里边全是男人,另一个只坐着几个醒着没睡的人,半个车间里放满了物资。
张恕很快就看了个大概,周围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变异丧尸不多,能让这些人离开的方法有好几种:最近的是码头,可是停泊的船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往西南方向,一个学校的操场上停着两架直升飞机,跟船一样,缺乏人维护,不清楚还能不能飞,而且假如没有驾驶员,能飞也不成;最后,就是火车和公路并行的隧洞了,有三道后来装上的钢板门,不是问题,可离得最远,大概有六公里多,如果找不到车,带着老人、孩子要走好几个小时。
雪倒是停了,可是风很大,顺着山谷越刮越急,比H镇那一边的风要大了很多。
张恕想了半天,下面楼顶上的四个人都没发现他。
现在还是夜里,约莫三点多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怕招惹丧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哨的人能看的范围也就很有限了。
一个人想毕竟有限,不如跟这些人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离开的办法……张恕猛想起,如果他就这么下去,恐怕招呼还没打先要挨枪子。
愁,怎么出现好……
云鸠曾说过:行若端,气必正。
既然是抱着救人的目的,畏首畏尾的干什么?
云鸠……
张恕叹气,手边一闪,桑竹籽剑离体而出——
第一百零一章
云鸠没有入定,甚至没有打坐,所谓闭关,不过是不太方便当着张恕的面,有意支开。
甲甬还没来,他只能等着。
张恕猜测的晚了点,云鸠已经后悔了。
元婴没恢复,元神没恢复,一身修为比炼气期的修仙者还要逊色几分,动辄耗光全身灵力,加上这个托庇的身体之小,连日常生活也要依赖别人。
他本该耐心一点,等一切恢复完好,肉身也得回来的时候,再问张恕。
那时候,当有八成把握,可是一急,好了!
“叽咕咕咕……”
小肚子一阵咆哮,云鸠歪头看看地上炉子前放着的粥,本来想怄气不吃,结果没三分钟,在越来越大声的“叽里咕噜”声音里,投降了。
钻出被子,一脚够着凳子,滑下床,走到炉子前盘腿坐下,伸手拿着碗里勺子搅搅,已经没有热气了。
他试着吃了一口,尽管房间里温度不低,可粥还是很冰,冰得一嘴奶牙怵怵的。
哎!张恕!
现在不知跑多远了……
云鸠陡然一个激灵:法盘!说做给张恕的法盘被养元珠里一通闹,闹忘了!
魔王要找他们,必然不会只派出一队十九个妖魔,而张恕不管去哪,都要杀丧尸,他神识能看的范围只有那么点点大,到时候灵力一动,妖魔老远就能察觉到!
石蛋呢!?
云鸠跳起来,急着抓小背包,脚丫踢在碗上,碗翻了,粥全泼了出来,脚尖也疼得他连着抽气。
打开背包一看,石蛋在里边呼呼大睡,张恕没带它!!!
被妖魔发现,张恕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对方实力差,那还有一搏的机会,或者速度慢,那也还可以跑,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在明知他是元婴修仙者的情况下,魔王派出来找他们的妖魔怎么也不可能实力太低或者跑得慢!
都怪他太急躁!忘了做法盘给张恕,张恕现在一个人在外……
云鸠不敢想了,光着小脚丫一跛一跛地跑出房间,手忙脚乱的,一出去就栽倒在地。
古青华和墨虺没睡,墨虺一整晚一直不提离开,古青华有点困,但也没有回房间去睡,两个人坐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云鸠一摔倒,古青华就觉得一阵风刮过去,墨虺不见了。
这条蛇速度很快,一把就把云鸠抱起来问:“摔着没?”
云鸠擦破了手,却一把抓住他叫:“可知张恕往何处去!?”
墨虺一想:“他没说。”
云鸠低声说:“糟糕!”
墨虺看他没穿鞋袜,把他抱往火塘边,古青华站在楼梯下面问:“云鸠不是要闭关吗?这么快就出关了?”
云鸠没说话,聚精会神地想张恕可能会去哪。
回H镇……不,H镇在云鸠的神识范围里,张恕没在那。
张恕曾经提过,A市那边有一个奇怪的收容区,他可能去那了。
还有……玉石,改装枪支需要大量玉石!
云鸠问:“菇菇,这附近哪里找得到大量玉石?”
古青华拉长了脸,跟马似的:“我不叫菇菇!”
云鸠发火:“快说!”
古青华吓坏:“K、K市外有一个玉石交易市场,你问这个干嘛?”
云鸠又不理他了,扯墨虺:“速速去A市收容区看看,如果张恕不在的话,到玉石交易市场去,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