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羽记——棠舟

作者:棠舟  录入:11-01

顿时感到自责无比昨晚应该处理好的,突然身后有人逼近商飞羽尚未回头,暖暖衣袍落在肩头,这陌生的关怀善意让商飞羽愣了下伸手压住袍领然后转身,仰头对上一双深邃幽瞳。

「在下天师道弟子商飞羽,昨夜叨扰了请见谅。」商飞羽深深作揖与汉子道谢。

「道长太客气,是在下要谢道长救命之恩,敝人寒檀。」汉子语调醇沉脸上带着宽容笑颜。

商飞羽眨了眨眼这人性情挺不错地,虽然看起来武猛却一点都不粗鄙,那大胡子的形象和沉醇声调落差挺大的,光听声音会让人觉得是个儒雅之士,可高大威武的身材又让人和儒士连系不太起来,果然人不可貌相的。

但初略观察相貌举止辩其谈吐声调,商飞羽对这叫寒檀的汉子已有好感,这是个正派之人。

就因如此他更觉得困惑,寒檀身上的煞气,得沾染多少鲜血才累出这等煞气,明明无任何邪念恶意缠绕也确实没有修为,一个凡人身上怎会带着这么重的煞气呢?

而且光这股强大煞气就足够震慑想近他身作祟的鬼怪了吧,昨晚那饿鬼浮现脑海,是怎么回事?照理说饿鬼也该会避着这煞主才是,商飞羽拧眉越想越不明白。

「对了,寒兄昨晚那饿鬼呢?」商飞羽急忙问道。

「喔,那个啊,因为不知该怎么处置,我先把他放水缸里了。」寒檀指着屋后角落一只大水缸,昨晚他想问该怎么处理可人醉倒了,他只好自行应变。

「水缸?」商飞羽愣了下,把饿鬼放水缸里?

「当然水我都倒掉了。」寒檀保证着,虽不知道饿鬼会不会淹死但他还是把水都倒掉了。

问题不是这个吧,商飞羽眼珠转了转然后走到水缸旁,寒檀快他一步将上头木盖掀开,恶臭伴随血腥味冲鼻而来,缸里传来饿鬼虚弱哀鸣。

「因为不好闻,所以。」寒檀和他解释为什么想把饿鬼丢水缸的原因。

商飞羽忍不住闷笑眸里难掩笑意,这人不怕饿鬼就算了,还因为恶臭把封印住的饿鬼扔水缸密封,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性情恶质啊?这只饿鬼遇上他也算倒霉了。

原来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商飞羽带着笑意望着寒檀,寒檀也对他还以诚挚无害的笑颜。

先把饿鬼继续扔缸里密封,商飞羽在缸外又下了一道禁制确保,回房更衣后天才亮他已将园圃内外绕了几圈,手中端着式盘神态专注再三审视着。

「我问你,近来这附近的林木是不是都无故凋谢枯黄,只有你养的这圃菊花争艳怒放,还长的特别高大妖艳。」商飞羽站在菊圃旁问着寒檀。

一章五回

寒檀想了下点点头,「是啊,我都觉得是不是我这圃菊花把附近地气都凝聚过来了。」寒檀笑道。

商飞羽挑起一边眉,突然低头对一株菊花念咒手轻轻一折,从折断的花茎里竟流出暗红的黏稠液体来,一股恶臭腥气漫开。

「这是?」寒檀不解地。

「你一个月前是不是曾出过门,至少有几日不在?」商飞羽又问。

「是啊,一个月前我曾外出游览,大概数日吧。」寒檀点头。

「你这被人动过手脚,风水被破了,从原来不妨碍生人的吉地给变成阴气弥漫的煞地。」商飞羽不禁怀疑,这么大的阵仗,是谁对寒檀怨恨这么深竟不惜以邪术相害。

「煞地?」寒檀惊讶接口,「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啊?」他回来后日子照常,除了昨晚冒出的饿鬼外。

商飞羽望着他心里想,因为你本身比煞地还煞啊又有谁煞的住你?「我想这就是饿鬼敢攻击你的原因,这里地气被破了又值大阴日,那饿鬼全无灵识只是被人操纵的傀儡,寒兄你仔细想想曾与谁结怨吗?这人可是不择手段想致你于死地。」用术法害人的案件他在天师道见多了,可这回幕后黑手不简单,这些不是一般术者能为的。

寒檀认真摇头道:「我孑然一身独居于此,既没亲朋也无仇敌。」大概吧,寒檀想他已然断去过往连老家都舍弃了,在这世间过一天算一天,什么仇敌也早随风而逝。

「真的没有?」商飞羽追问。

「没有。」寒檀沉定回应,脸上依然带着无辜情态。

商飞羽凝眸,虽然寒檀表现的老实沉稳又可靠,可他就是隐隐觉得这人才没这么简单,但他并不厌恶,说不上来是有叫眼缘吗?这人高大精壮满脸于思又一身煞气,并不是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亲的,但他就是莫名感到心安觉得无害?真怪了。

之后商飞羽召来弟子把水缸直接搬回天师道总宫处置,做为回报他慎重地送还寒檀一只全新大水缸,还在木盖上结了个大红礼花,说要给寒檀冲喜。

「冲喜?」寒檀眼里明显写着真的假的,他从没听过这种冲喜法。

「胡扯的。」商飞羽也正经回覆他,接着两人相视大笑。

可当初去购买水缸的弟子也这样正经八百回覆老板原由,在水缸木盖上打大红礼花竟被当成秘法流传,一时间信奉天师道的人家一传十十传百,水缸盖上都扎了朵大红礼花希望冲喜招来福气。

因此当商飞羽在总宫里也看到绑着大红礼花的水缸盖后,不禁疑惑地招来杂役弟子问:「这是什么?」

「执事师兄说是商师兄交代的。」杂役弟子觑了他一眼,他也没听过这种纳福之法啊,和米缸贴满的道理一样吗?

「我?」商飞羽指着自己然后苦笑,没想到他难得开个小玩笑大家都这么不赏脸,他这复杂的心情啊。

可自那日后只要公事闲暇商飞羽便会踏夜色而去,到园圃找寒檀饮茶聊天,每次寒檀都会为他煮上一壶好茶、备上数盘茶点,两人共赏明月清风。

商飞羽颇喜爱园圃的闲适幽静,也暗自享受着被寒檀照料的感觉,虽然不知寒檀为何对他这么好?可人家乐意照顾他,他也却之不恭,他头上虽有三名师兄但各个性格奇诡,与寒檀相交后让他首次有被兄长照顾的感觉,一直当照料人的那个四哥,原来偶尔给人照料也挺不错的。

基于信任与尊重商飞羽不曾去打听寒檀过往出身,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快意满足,就这样他与寒檀渐成莫逆,等天师道里众师弟们发现四哥不知何时多了个知交好友时,这位好友已相当积极的在挖天师道墙脚了。

二章一回

「妖孽啊,寒檀分明对四哥图谋不轨,四哥怎会这么信他啊?」天师道总宫里,趁着老大们不在,商飞羽的师弟们不务正业地围成一圈摆起龙门阵来。

「小十二你再这样怨恨下去,我怕你很快会化成生灵喔。」老七眼一瞟对自家师弟认真鉴定着。

小十二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狰狞笑颜说:「若可以咒杀姓寒的,我不介意。」

「但只怕你还没咒杀到姓寒的,四哥就先把你灭了。」小十四热情提供他的个人看法。

「呜呜呜呜就是这样,四哥现在都不罩我们了还要搬去和他住,那姓寒的分明不是好人,我的四哥啊!」小十二伤心欲绝哭喊着。

「还不是都你闹的。」老十翻了翻白眼不屑道。

「我!十哥你说话不地道,怎会是我闹的,我最尊重四哥了。」小十二绝不能接受这种污蔑。

「是啊,尊重到你家闺房秘事通通拿去烦四哥,他是师门的当家啊,你和你家任某人没营养的事通通说给四哥听,亏四哥量大没把你撵出来。」老十嗤之以鼻。

「十哥,貌似不只我找四哥谈心事吧,就是因为纠结难解所以才要和最睿智的四哥说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每次和十嫂吵架就找四哥想办法。」小十二万分不服。

听到这老五不禁叹了口气斥道:「你们也收敛点,我至今才知道四哥这么辛劳。」又要管全部生意还要成天听这些没营养的废话,难怪四哥现在不想回来。

「啊,不行,我一定要把四哥抢回来啊,没人说心事我压力好大!」小十二双目通红貌似疯狂。

于是一群师弟们又围在一起吱吱喳喳热烈讨论起应敌之道来。

在此同时天师道众师弟们最景仰的四哥正在城郊一处竹屋园圃外布阵。

「飞羽,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小十二最怨恨的寒檀正忍笑问着他的好友。

「你会术法吗?」一身洒逸月白道袍的商飞羽头也没抬边布阵边问道。

「不会。」寒檀镇定摇摇头。

「那相信我,为了能睡好觉甚至为了你的安宁,很有必要。」商飞羽对自家师弟们了解不能说不深,虽有他在师弟们还不至于翻天,可他一旦离开那些师弟们可就不会安份了。

「但你不是说,在师门里你并不算擅术法?」寒檀故意调笑着。

「至少比你好啊。」商飞羽也知道论道行几个师弟都比他强,这阵法与其说是布来阻止他们不如说是拿来警告他们不许妄为,他的威望比道行更能折服这些滑溜的师弟们。

「我那些师弟们各个滑溜到不行,是有憨厚的但太憨厚的就难免会被其他师兄弟们算计,师门上下也算团结一心就是不知为何对耍弄自家师兄弟像上瘾般,有时我都不禁怀疑,该不是当年三师兄留下的遗毒吧。」商飞羽叹了口气,只要想到他布阵主要是为了警告师弟们,而不是防备真正该应付的鬼怪精魅时,心情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这种秘辛他也只能对寒檀说,对外天师道的颜面还是要顾的。

寒檀看着商飞羽脸上多变的神色既觉得可爱又忍俊不禁地,那感叹里夹杂好气又好笑,在在具体呈现出苦命师兄的无奈,但现在重点不该是那群吸血蛭师弟啊。

「别这么辛苦了,飞羽。」不知何时寒檀来到商飞羽身后,温热大掌一把抓住正在画符好友微凉的手道:「我今天特别弄来一心两叶的新茶,趁着明月赏茗岂不快哉。」有人看来心情就很好。

「欸,就算不防我那些师弟拿来对付最近闹腾的鬼怪还是有用的,你这么不信我啊?」商飞羽抬头挑眉问道,别人求他画个符阵都还不可得,他主动帮人画还不被赏识呢。

「哪能啊飞羽,我当然知道你本领高强,可你画多少个符阵都不如你本人在这厉害,对吧。」寒檀笑着将人一路拉进院里,在花圃旁已架起红泥火炉滚着沸水,这种花月良宵拿来画符阵未免太煞风景,不过他知道他身边这个工作狂一定不觉得,唉,这认真的性子要怎么扭转才好,总要设法把人从那万恶的天师道里拐出来才是。

二章二回

「就算我不会术法不也和你打个平手,你别太担心了。」寒檀边将人拉到竹椅上坐定,边殷勤泡起香茗来。

「还说,那是我及时收手不然符法之下你真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啊?」商飞羽摇头,他的不济是对师门内,对外那些精魅魍魉还是罩得住的。

「是啊,多亏飞羽仗义相助不然我早遇害了,没有飞羽就没有今天的我啊。」寒檀笑着大力称赞起来。

「瞧你话说的。」商飞羽神色有点腼腆,他又不是在自夸自卖,寒檀每次说话都这么夸张。

不过,他神色又转为凝重,至今他仍不了解为什么性情沉稳平和不问世事的好友身上煞气会这么重,还有背后是谁处心积虑想致他于死地,之前寒檀一直说是意外,可会破园圃风水绝对不是意外。

这几个月他细细观察下来,确实有游离的阴灵鬼魅在园圃外一带徘徊,那是有人施术引来的,有人刻意将异界通道改行让这些游离的阴魂煞气通通都往寒檀园圃外冲,是想藉此坏园圃风水甚至加害屋主寒檀吧,到底是谁又不肯正面进击,老使出这种阴招,可那人做的仔细他竟追踪不到,后来是让小十六在圃外施秘术才让诸邪绕行。

可最近闹更凶了前不久竟有怨鬼真闯入园圃,是他刚好在才得以无事,小十六另有要务派出去了,他也不想多惊动其他师弟们,但怎么都不能安心才会决定挪居到竹屋来,得设法彻底地把这事给解决掉。

但寒檀真不知是谁想对付他吗?商飞羽很难不怀疑,这个人表面忠厚可不肯说的一字也不透,有时他都不禁会觉得寒檀其实很狡猾吧,但寒檀与他相交确实真心诚意,想他在商场上也不会和人掏心掏肺,只要寒檀对他是真,要想算计谁商飞羽其实不管的,他自觉没有睬管的必要。

只是那身血腥煞气到底怎么来的,他也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比如曾是刽子手啊或是杀人无数的杀手?但都不对,寒檀身上无一丝恶息邪念也没任何怨气缠随,是很特殊的状态啊,让人想不透。

算了不想了,「今晚月色真美。」商飞羽抬头望着天上澄亮明月笑道。

寒檀也抬头看了眼月色,目光又移回专注望着明月之人,清华丰采平和恬淡,这样的人竟一肩挑起整个天师道的生计重担,有时他都很想问问,你难道都没有其他欲望吗?你的人生只要为师门劳碌就满足了吗?

对这个人,他从一开始觉得好奇好玩,当打发时间的消遣与这认真的青年周旋,原以为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厌了,不再感觉有趣也不会再被青年吸引,只是一时新奇新鲜吧。

他从来没对谁上心过也不想对谁用真心,他能对人温柔却也能毫不留恋的舍弃,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手段也绝不会成为他的羁绊,但相交越久却意外发现,他对这人怎都不会腻?

明明在一起就是喝茶闲聊赏月观花,这对从前的他来说是相当无趣的事,要不是退隐以后自觉心死,他不会做这些无谓之事虚耗馀生,可这些无谓之事遇上商飞羽后却都有趣起来,品茗也好胡天漫地闲扯也罢,听着这人说话他就觉得舒服,字字句句都熨入心房般,说不出的服贴。

更难解的是,他竟开始讨这青年欢心?没错他是被商飞羽的笑颜给吸引,可笑颜吗,看久了也会习惯到时就不惊艳了,他是这么想的,对寒檀来说,有致命的危机就该正面去解决掉,这青年对他来说应该只是旅途中的一段偶遇,不该成为一抹难以忘怀的回忆,寒檀从不是个柔软之人更不容许自己虚幻不实。

但,怎么能有这么多种笑颜呢?他原来是要戒掉一种笑,却反而对更多种不同的笑颜甚至是神态给迷惑,当他第一次见到那平时总摆着庄重态度的青年,在饮到令他惊艳的香茗,脸上露出那抹如同小孩般灿烂的笑颜时,寒檀知道,惨了,他又上瘾了,他想戒掉这种笑就去搜罗更多好茶,然后,陷的更深。

二章三回

类似事件发生几回后,寒檀把情势仔细想过,眼前他只剩一条路,竟然他的弱点都只出现在这个认真的男人身上,那他今后只能把这人带着走了,他就不信这样还戒不掉,总有一天会觉得麻木吧,寒檀想到时再分道扬镳就好了。

因为商飞羽的关系,原只想在这待上一个月就又要迁徙的寒檀被拖住了,他在这园圃住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甚至连他一直避着的二弟都给引来了,其实这处闹鬼怪他搬走就是,反正也是可有可无的产业,但他却说不出口,见到这人殚精竭虑的为他着想,处方设法想保他平安,要是搬走了将来可还有人会这样,明明毫无关系也无任何利处,却一片赤诚的为他,毫无算计全无城府的护他?

他调查过的,这看似温和风趣之人真翻起脸是没情份可说的,深入了解商飞羽在商场上的手段后,寒檀明白必要时这人也是能使出霹雳手段的,但对自己人却偏袒又私心,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商飞羽真是他见过最负责的师兄了,且要不是把他也当自己人,寒檀晓得,这人不会这样为他担忧奔走,他甚至贪心的想,要能霸占这人全部的偏袒私心该多好,当这人眼中的惟一应该很过瘾吧。

如果他始终戒不了,那把自己也变成对方的瘾,是不是就公平了就安全了?

在这之前,挡在他的面前的是那些吸血蛭般的师弟们,紧紧缠着他的人不放像要榨干他全部心力般,真让人想除之而后快啊,寒檀幽深利眸一沉,唇角却微微挑起,慵懒危险地。

「你又想什么?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发现寒檀直直盯着他,商飞羽原有些困惑,但见到这人脸上神情微妙的变化,蓦然心一抽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寒檀笑了脸上又恢复无辜诚挚的神态,然后带点遗憾地说:「我只是在想,你那师父当的真清闲,师兄们也挺性格的,怎么唯独你这么任劳任怨,就没想过撂担子过几天清闲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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