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兄这是做什么?”赵文戬很是好奇,那些小纸片都是块块的方形。
邵楚理理头发连忙叫他过来,“你快一起来,我正缺人呢。”他此时牌瘾大犯,几天没有在牌桌上练手了,所以显得很是急迫。正巧看到房里放有宣纸,就立刻什么都不顾了,满脑子想的,就全是男生宿舍里,挥汗淋漓的夏季,寝室里的人都光着膀子或穿着背心,肆无忌惮地开始玩牌。
于是赵文戬也加入了进来,三人分别坐于桌子的三个面,弄着手中的纸。虽对邵楚的举止很是疑惑,但看他亮闪闪的眼,竟也没人过问。过了大半夜,邵楚这才大呼:“完成了!”
相比较于那一边的热乎朝天,这边的小狐狸坐在墙角,冻了一张脸。
那边的三人似乎都忘了还有它了。
自制的纸牌。
寒凛和赵文戬都是一头雾水,虽然做这个东西的过程很好玩,可是他们看邵楚在纸上面写下几个字,都不认识。
看到这幅景象,邵楚才有如被泼了冷水般,想到就算有了纸牌,可是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会玩……!
三人睁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相对无言。
本是热火朝天的房间,现在却如掉入冰窖般,没人说话。赵文戬和寒凛两人,见邵楚那么兴致黯然,所以想到这个东西做出来一定很有趣。
可是实际情况却是,邵楚哀叹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也是不到一会儿,一直没有再出现的小狐狸跳上了桌,趾高气昂地挺着胸,尾巴摆动得极快,看得出那狐狸很兴奋。
邵楚只是扫了他一眼。
心里却唾弃:小气的笨狐狸,居然幸灾乐祸来了……
“夜深了,你不回屋吗?”邵楚抬起头,问着赵文戬。
赵文戬似有些吞吐:“……额,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这里和你聊通宵的。”
邵楚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哼哼了几句:……原来古代的男人和现代的小姑娘一样,喜欢夜晚聊聊情事。
他见赵文戬话已经说到这样了,之后迎合道:“那你今晚就和我们一起睡吧,聊天就罢了,今天实在很累。”
小狐狸的耳朵立了立。
邵楚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甩甩手:“快点上来吧,大概会有些挤,但是睡睡也就习惯了。”
这样有些像回到了自己大学的宿舍生活,几个男生晚点打牌,一玩就是半夜。那些窜寝室的,就干脆在这里睡下。
最多的一次,是一张单人床上挤了三个人。经常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看见身旁躺着两个男的,吓得以为自己晚上偷野汉子了。
可一看那两张脸,却又想起了昨晚的夜扑克,这才将人一个个打醒,几人这才洗漱穿衣,一起出宿舍。
夏天很烦恼,可是冬天却很暖和。
邵楚躺上床,想着那夜那人那鼾声,顿时又酸了鼻头。
赵文戬一时有些反应过不来,看了看邵楚无所谓的脸。虽然心想他们还不至于这般亲昵,可是却也没有拒绝。而后他更是有趣地看到呆立在木桌上的小狐,露出小爪划着桌面。
嘴角一勾,这才应了声。
一翻身上了床。顿时,这张雕花细致镂空的大床,睡下了三人一狐。邵楚本来是想将那小狐狸赶下床去的,因为他觉得狐狸就跟宠物狗一样,找个其他暖和的地方就可以睡了。
可是那只小狐狸却像是拼命一般,就似抓住他的衣领不放,赖在了他的胸脯上。
他也只好作罢。
……于是第二天一早,进来伺候的下人被这景象给吓住了。
那床上的人如同叠罗汉,却也个个睡得香。
被这里的人伺候得像做梦一样。
邵楚想起前不久自己还坐在荒凉的野外,和狼群对视着。可是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就已经恍惚如梦了?
现实是比什么都还要来得科幻。
他坐在绿荫下,眯眼看着寒凛和小狐狸你追我我追你,一派轻松自在。他仿佛能听到寒凛边跑边轻叫着:“……小狐狸来追我呀~!”
——
这才是正常的四五岁孩子。
邵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小指挖着耳朵,浅浅睡过去。
绿荫为他打上阴影。
却不知远处的寒冷边跑边哭着求饶:“花花你放过我吧!!爹爹救我救我!花花要咬我——!爹爹——!”
“花花你冷静一点!我真不是故意吃掉你的鸡的!”
……
似嚎。
“这么大孩子了,还和花花打架?”邵楚帮寒凛清理着身上的一片伤,指责着。寒凛闷不作声,邵楚只好去看小狐狸。
那是双纯真的大眼,而狐狸全身上下也没一处伤口。
“……以后你别逗花花。”小狐狸一直都很不满意这个名字,每次邵楚和寒凛这么一叫,它就不搭理人了。
邵楚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这觉得这狐是有灵性的,能自己分辨名字的好坏。
虽然是那时随口取的乡土味浓重的名字,可是叫多了,邵楚眼一眯,觉得自己是和这名字叫出感情来了。
可是到了夜间,小狐狸却反常了。它并未像平常一样,早早地跳上床占位置,而是一个人卷着尾巴睡到了院子里。
邵楚觉得这实在是很奇怪。
半夜,他起夜想去尿一泡,出房门顺便看看院子里的小狐狸。岂料,院子里除了花草轻轻地摇晃着,什么都没有。
他皱眉,不会是花花半夜偷鸡去了吧?
在院里寻了半天,又不敢叫出声,怕将其它熟睡的人吵醒。邵楚只穿着里衣,连外袍都没有披上一件,在相对比较寒冷的夜里,瑟瑟发抖。
他搓了一下双手,先回屋好了,明天再找,反正那狐狸机灵着呢,肯定不会跑出赵府大门。
可是裤脚却被拉了一下,邵楚低头一看。
——小狐狸在用着爪子轻轻地刨着他的裤管,看上去十分可怜。
赶紧把它抱起来,邵楚却发现,今天白天还好好的狐狸,现在却红着眼,眼睛里似没了焦距。
他一下子懵了,使劲摇了摇,小狐狸的脑袋这才再动了一下。他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活着。
一刻也不能停,他立即跑去了赵文戬的房门外,拼命地敲门!
赵文戬刚将房门一打开,就看见邵楚急红了眼,死死抱着小狐狸:“赵文戬,你快来看看花花!!……”
赵文戬的瞌睡一下子吓走了,他赶紧叫邵楚进来,把小狐狸平放在床上。
他就见这小狐狸的状况很不好,双目几乎是烧红了,狐嘴微微张开,小声地喘着气。一见这情况,邵楚一时没忍住,眼眶里就溢出点泪。
这狐狸虽淘气,可却也十分的可爱。
看见邵楚这样伤心,赵文戬沉了沉脸,严肃起来,用手探了探那小狐狸此刻的体温。不探还好,这手刚一下去,赵文戬就立马弹了回来,“好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伤口都治好了吗?难道是内伤?!……不对不对,今天它还和凛儿玩了老半天!——”邵楚脑子乱成一片,“……怎么办啊?赵文戬!你能治不?”
赵文戬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仔仔细细地将小狐狸检查了一番,轻轻翻开狐嘴,探过去看了片刻,赵文戬忽然就惊得睁大了眼,而后就沉思起来。
小狐狸半眯眼,瞧见是赵文戬在拨弄着它,却也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下,竟缓缓伸爪想要推开他,指甲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个小血痕。
见这狐狸所为,赵文戬只是叹气,伸手抚上小狐狸的额头,小声道:“你现在别在乎面子了,我不会害你的。”
小狐狸却依旧软软地想要推开他。赵文戬沉下脸,厉声道:“邵兄你过来先将它按住,我待会施针会很痛的。”
邵楚连忙过去,将小狐狸的按住:“花花乖,疼一下就过去了。你别挣扎,赵文戬是好人,是要救你……”
小狐狸便不再反抗,而那双目却直直将赵文戬盯住。赵文戬一怔,似逃避般移过了视线。手握银针便开始施针。
小狐狸全身的燥热,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慢慢褪下,回复到正常体温。赵文戬收回手,擦擦脸上的汗:“现在已经暂时压制住了。”
听到赵文戬这样说,邵楚松了口气。
小狐狸埋着头,像是累急一般,闭着双目。
“可是这种情况以后一定会再次出现。”邵楚刚安下的心,顿时又剧烈跳动起来,“……那怎么办?”
“待到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单靠我,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赵文戬只是看那狐狸埋深的脸,眼睛里似有光在闪烁,“如果邵兄愿意的话,可否带着它回到普灵山。那里常年住着一位老先生,法术极其高深。”
邵楚愣住:“找到那人,他就一定会救这狐狸吗?”那人与他们非亲非故,赵文戬虽然说得轻巧,可是邵楚却知道,这路必定艰辛。
赵文戬苦笑:“……邵兄不必担心,你就带它去罢。”
“那人一定会很愿意救这狐狸的,你相信我。”
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紧闭的眼颤了一下,而后就听到邵楚应下来的声音:“我信你。”
它的小爪抠着被褥,闭眼想到的却是当日天谴一幕。
第 8 章:穷追不舍的人(五)
后夜。
邵楚抱着小狐狸回到了客房,第一次温柔地将它轻抱上床铺。那狐狸的大眼,一动不动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如定住一般。
伸出小舌舔舔嘴角,全身毛发都服服帖帖的,小爪子很老实地放在身体两侧,看上去异常可怜。
寒凛本来睡在一旁,见小狐狸竟一夕之间变成这样的情况,也吓住了。
“爹爹,你们跑哪去了?花花怎么了?”看见下午还追咬自己不放的贼狐狸,晚上就奄奄一息了……随后口水一咽,他试探性问问:“不会是出去偷鸡被活捉了吧?……我下午吃了它的鸡,它是不是晚上饿了,就犯事儿了?”
“凛儿你先睡,它现在饱得很,就是之前受的伤复发了。我们明天就要上路去,这狐狸总归也是条命,我们带花花回它的老家……”
寒凛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随后瞟了一眼花花紧闭的眼,也就住了嘴。安安静静地自己趴在小狐狸身边,不动声色地为它掖了掖被褥。
邵楚摸摸寒凛的头,眼睛里是一片暖意。寒凛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他发现,异常别扭地转过了脸,闷闷地说:“……我只是自己冷到了。”
邵楚也睡下,为身旁的两只把被褥掖到脖子处,紧紧地包住,随后也道:“我也冷到了。”
寒凛不吭声,随之埋下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一句:“……爹爹你真讨厌。”
早晨是被尖利的爪子给化醒的,起来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手臂上的血痕。
邵楚默了一会儿,原来是因为昨晚他睡姿不好,死死地将小狐狸压在了身下。
今早小狐狸一口气喘不上来,于是才对他下此毒手。
邵楚懊恼不已……他昨晚照顾得那么周到的狐狸,今天却一开始就被自己给狠压了。看到小狐狸直直翻白眼,他连忙帮它顺着气。
手部接触过去,探到那小狐狸的体温很正常,再向上看去,却看见它的双眼却依旧泛着绯光。
看来还是要走一趟。
两人简单地在房间里整理了一下包袱,最后抱起小狐狸就离开了客房。大厅里赵文戬已经坐立在那里了,见邵楚他们过来,连忙迎了起来。
“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与邵兄相识我觉得也是缘分,假若日后你们再重回此地,请一定要来府上。”赵文戬用余光看了看小狐狸。
见它虽已睁开了双眼,可是面上看上去却也并不怎么好。
赵文戬递给了邵楚一些盘缠。邵楚眼睛一亮,可是还是推脱了一番,最后才收下。他知道之后的路不比之前要好走,所以不能没有盘缠。
赵文戬将他们一路送到了大门口,见他们越走越远,这才转身进了陆府。
陆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此刻竟已坐在了大厅正座上,细品着香茶。
“那季狐狸的情况怎么样?”老妇人闲聊一般的口气,让赵文戬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后才答道,“……不容乐观。”
“那你还准备在这里呆下去?”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看到他们安全到达普灵山。”
邵楚在现代本就是路盲一只,现在到了没有路标的古代,就更是如进了迷宫。手中虽然拿着一张普灵山的大概地图,可是这泛黄的纸在他眼里却和厕纸没什么两样。
小狐狸现在趴在邵楚的背上,被他一步步背着走,可是小狐狸却还是大喘着气。
“花花,你没力气就闭着眼睛睡一会儿好了。我们两个找到马车就好,没事……”小狐狸似在说着抱歉般,用舌头舔了舔他的侧脸,痒酥酥的。
之后它就靠在邵楚的背上开始小憩,寒凛迈着小脚步,一步步地跟随。
“寒若朝!”正在邵楚对方向犹豫不决时,稍远处却忽然传出了一声大呼。邵楚将定在地图上的视线转了过去,就见一个披头乱发的老大娘冲着他过来了。
邵楚连忙道:不好!
还没等他跑出一步,就被那老大娘抓住了手臂。心里长叹一声,邵楚还是不清不愿地陪了个笑:“你找我哥有事?”
老大娘嘴里还含着一根绿色的菜叶,嘴巴呼张,开口间隙就蹦出了几粒饭粒。邵楚恶心之余,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你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又给我装蒜!”大娘一喝,邵楚和寒凛连带着小狐狸,就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娘当年就是生了胞兄与我二人,无奈我们俩生得一模一样,被人混淆也是应该的……”邵楚没接那大娘的话,而是就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去。
大娘“呸——”了一声,吐出一口痰,眼睛里全是鄙夷,“我就和你明说了吧,当初你调戏我的时候,浪费了我不少时辰,你只要用钱给我补上,我就和你算了。”
邵楚听了这话,如当头棒喝一般,被懵住了。
这大娘看上去也四十好几了吧?寒若朝怎么回去调戏她?这口味真重!——
大娘见他不答话,于是忽然靠了过来,吓得小狐狸尾巴一竖。
“没有钱的话,你就直接娶了我罢!……我也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姑且跟了你一辈子。”
大娘这话说得很明白,邵楚也就明白了……
原来这大娘就是这个目的——
想归想,邵楚只是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喜欢的也不是你这类型,怎么可能调戏过你?”说完,他自己也是一阵恶寒。
不料,这话却让那大娘生觉委屈了。她立马扯着嗓子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这小伙儿当街耍流氓了——!”
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大娘整理了一下情绪,而后立马哭了起来:“我张寡妇守寡十二年,没有丈夫就可以任人践踏吗?大家给我评评理!……”
话音刚落,周围就七嘴八舌起来,寒凛皱着小小的眉头:“我爹以前根本没有调戏过你!不对,应该见都没见过你!——”听到寒凛为自己说辩,邵楚立马来了信心,“我只是路过这里,却不料这大娘就向我直冲过来。硬是说我调戏她。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去调戏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