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眼前的景象让魏岩有些发怔,“身子可好些?”
无法出声的羯羽只好点头回应。
“还是要多做歇息。”魏岩抚着羯羽回到榻上,细细理好绵枕,让颇有疲态的人倚榻坐着。接过随侍端着的青瓷碗,坐在榻边。“这药昨日大夫开的。”
羯羽用手环住小腹,怯怯地看着细细吹凉药汁的男子,面对递到唇边的药匙,迟迟不愿张嘴。
“雨儿,你放心,这要对你和孩子都无害。”魏岩察觉到羯羽的疑惑,柔声解释,但羯羽的不信任让他心中泛起苦涩。
看着男子沉稳英俊的脸上夹着痛苦的神色,羯羽知道自己的怀疑刺伤了他。急忙轻启双唇,凑上僵在半空的药匙。浓厚的药苦在口腔中化开,让羯羽清丽的秀眉微蹙。
“用蜜枣泡的茶清清口。”魏岩急忙拿过随侍手中漆器托盘上的茶盏,将温热的茶水递到羯羽唇边。“很甜的,这样就不苦了。”
魏岩泛着与自己稳重霸气的外貌不合的宠溺浅笑,看着羯羽怯生生地张开殷红的唇瓣喝下棕色透明的茶水。
羯羽只是看着这个对自己无比温柔的男子忙着一会儿喂药,一会儿喂上清甜的蜜枣茶,怯怯地张开唇接受那双修长宽大的手递到面前的药汁,蜜茶。
“大夫说,你身子虚,应多补血补气。”魏岩刚放下空了的药碗,茶盏,又接过一碗腾着热气的紫米粥,盛出一勺,细细吹凉递到羯羽唇边。
若他是瑞哥哥……羯羽想到夜戟,以为夜戟的温柔都是给了解红。
若是瑞哥哥……清泉欲流的眼眸沥出泪水。
“雨儿……”魏岩轻唤着眼眶微红的人,俊薄的唇覆上羯羽湿润的眼角,惜惜衔干快要滑落的泪水。“雨儿……看看我,我在这儿。”
面前的人因为自己的落泪的神色痛苦,羯羽急忙吃下递上的紫米粥,含住清甜润滑的粥,轻抿双唇,弯起清亮的双眸,强作浅笑。
皇宫,相落朝麝烟殿走去。
独自凭栏,百尺游丝系心绪,无限凄迷。
“无奈自哂生此愁……”走进殿内,看见夜戟临窗而立,望着一片焦木残瓦的花句小筑低喃沉吟。
“皇兄。”相落轻唤失神自吟的人。
“漆雕羯羽,他没死。”听见相落的声音,夜戟沉沉冷冷道,不带一丝波澜。
“羯羽没死?”听见羯羽没死的消息,相落的语调掩不住欣喜。
“他,逃了,从朕的身边逃了。”夜戟背对着相落。
“逃?”相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夜戟,羯羽有孕的事。
“你曾今劝朕放手,朕决定放开了。”夜戟微微仰头,峻拔的背影带着无限落寞。“随他去,当他也化为灰烬。”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相落不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临窗而立的人的背影,他决定隐藏羯羽的事。
今生,多情转作无情恨。
他生,云影瑶落重相见。
重见,可奈已然不识卿。
第六十一章:温情如梦难自醉,烦絮纷绕苦入睡
温情如梦难自醉,烦絮纷绕苦入睡
轩窗半开掩繁枝,树影叠挲,夏风撩撩。
羯羽提起魏岩让人送来的衣物,一件杏黄烟绿的笼纱女装。
这是女装……羯羽无奈地蹙着眉,看着一袭清丽的笼纱袭地长裙。
“齐雨姑娘,”门外响起莺莺沥沥的女声,“我是魏公子叫来替您梳妆的。”
梳妆……羯羽缓缓地放下女装,移步开门。
“姑娘,我是魏公子聘来替您梳妆的。”梳着朝云近香发髻的倩丽女子冲着开门的人盈盈一笑。
我是男子……羯羽无法辩解,只得由着活泼热情的女子将自己推到梨木圆肚桌前坐下。
“姑娘,你喜欢哪种发髻,”女子灵巧地将随身带来的梳妆盒打开,支起铜镜,拿出香木梳,连连说道,“我会的发髻有:朝云近香,十字,惊雀,随云,堕马,回心……”
我是男子……羯羽抓住正在细细梳理他发丝的女子的手,虽然在皇宫被苏夜戟册封为妃,软禁在花句小筑,以女子的身份存在,但他不想再穿女装。
“姑娘的清丽妩媚,面容精致,眉间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女子未能理解羯羽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我就替姑娘梳个随云髻。”
羯羽起身将合上女子带来的梳妆盒,将女子向门外推着走去。
“姑娘,你这是……”女子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羯羽赶出来。
羯羽合上门。
“姑娘——”女子轻轻敲着门棱,里面的人未有回应。
“你在为何站在门外?”
女子身后响起,沉稳绵厚的男声。
“魏公子,齐雨姑娘不知为何将我给赶出来了?”女子带在浅笑,弱弱说道。
“你先下去。”魏岩微挑俊逸的剑眉,轻叩门棱,“雨儿,是我。”
羯羽在房内四处找可以书写的东西,听见魏岩的声音,移步应门。
“雨儿,你不喜欢?”魏岩看着依旧着只单衣的羯羽,和那桌上放置的杏黄烟绿的笼纱女装。
没有找到可以书写的物品,羯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怯怯地点头。
“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我命人去换。”
不是……羯羽拉住正要转身命令随侍的人,白玉通透的手指拉着魏岩黑色深衣的衣角,无法表达,只有摇头。
“雨儿,你可是无法说话?”羯羽无法表达的窘迫,让魏岩突然意识到羯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因为害怕虚弱,而是他根本无法出声。
嗯……羯羽默默点头。
“为何会如此?”魏岩记得那年饕味阁里羯羽空灵的嗓音,招呼自己同桌坐下。
羯羽垂下头,那两个士兵丑陋的嘴脸,丽妃的血肉模糊,紫冥的惨死……从那之后他就无法出声,夜戟的恨,他的自责更让他不愿出声……微颤的双唇,捏得发白的指尖,魏岩将眼前这个神色愁苦的人环在怀中。
“雨儿,不用再想了,我不问便是。”魏岩用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摩挲着羯羽微颤的双臂。
魏岩,他的拥抱……好安稳……魏岩的声音,体温,拥抱让羯羽很快平复了心绪。
“去,掌柜那儿取写笔墨来。”魏岩命令随侍。
我是男子,可魏岩当我是女子,若是告诉他,他会不会嫌我欺骗他,弃我而去……羯羽握住随侍拿来的笔,迟疑是否要告诉魏岩他是男身。
若离开他,我又该去往何处?羯羽环住小腹,咬牙他决定暂时不告诉魏岩实情。
“雨儿,你要穿男装?”魏岩拿过羯羽写字的宣纸,有些诧异。
他会不会怀疑,可我不想再穿女子的衣物……羯羽怯怯点头。
“男装?”魏岩带着宠溺的浅笑,“只要是雨儿喜欢,就好。”
魏岩不怀疑羯羽为何要着男装,命人将估衣铺里上好的男装全数买来,一一呈在羯羽面前。
“雨儿,你细细挑。”魏岩端起声旁的茶盏,轻抿茶水。
羯羽点头,从众多华衣丽袍中拿了件未有任何装饰剪裁别致的墨绿深衣。
魏岩挥手让随侍将多余的衣物都撤下。
“我去外边等着。”魏岩看见羯羽为难地望着自己,放下手里的茶盏,合上门出去。
羯羽穿好深衣,用刚才那些衣物上落下的装饰秀带将披散及腰的青丝捆住。墨绿色的绸缎料子映着脂玉肌肤,更生白皙,似有半缕冷香萦绕。
开门而出的人,身着男装,妍丽英气,别样风情。魏岩一向沉稳,也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道:“雨儿,我让店家准备了些清淡的菜肴,你用过后,我们便启程去往沧州。”
应着魏岩宠溺温润的神色,羯羽只好强作浅笑。
温情似梦好,情似覆水,心难自醉。
虽是不必问当年,往事般般难抛。
……
皇宫。
初夏夕色暖,伏蛰俏争鸣。漫池绿荷染,横波瑰色澜。
香伤湖满是郁绿的新荷,笼着夏日夕阳,绿色陡然染瑰色。鸳瓦暝色雀翅亭,暧昧风动迷树影。
湖畔停内,夜戟单手托着前额,半垂的狭长凤眼蒙着昏昏睡意。案上散乱的奏折,玄色的深衣都裹着一袭斜阳。
朦朦胧胧。有一抹倩倩幽影缓缓而来,清灵玉簪环佩轻击声,月白似烟罗裙,冷玉半掩容颜。带着淡淡熏香的丝质袖摆从昏昏沉沉的夜戟鼻尖掠过。
第六十二章:疏烟倩影沁幽芳,寄思炷焚返魂香
疏烟倩影沁幽芳,寄思炷焚返魂香。
玉石环佩,空灵清悦,柔情丝幔,沁沁冷香。幽兰倩影,恍似幻境,梦阑欲醒,相思何许?
朦朦胧胧。有一抹倩倩幽影缓缓而来,清灵玉簪环佩轻击声,月白似烟罗裙,冷玉半掩容颜。带着淡淡熏香的丝质袖摆从昏昏沉沉的夜戟鼻尖掠过。
熟悉的幽芬,冷玉面具檀痕半挂,绛唇微启,吐气并幽兰。
“……”夜戟抓住那撩抚过面的袖摆,握住纤弱的皓腕将那让他心口崩裂,抽痛的人拉到自己怀中。夜戟将头埋在怀里人的脖间,深深吸气,每一次呼吸都夹着丝丝苦涩,刺痛。
“羯羽……”夜戟被自己的吐出的话语惊醒,梦阑惊醒,恍似幻境中。
“皇上,用些茶。”身边的小太监见到君王醒来地上清新的茶水。
夜戟揉着发涨的前额,推开随侍奉上的茶盏,压抑的情感让他胸口发涨。
玉儿……漆雕羯羽……
……
这几日在魏岩的精心照料下,羯羽的身子已恢复许多。这日,清早,魏岩便来到羯羽的客房前。
“雨儿……”轻叩门棱,柔声唤着屋内的人。
刚穿好衣物的羯羽应声开门。
“雨儿,”沉稳干练的魏岩嗓音里却透着几分不自信,轻拨散在面前人脸旁的一缕青丝,别在羯羽耳边,“我们今日动身回沧州,你可否愿意和我一道?”虽然羯羽已经答应让他在身边,但要带羯羽回沧州,魏岩还是决定问过羯羽。
沧州……面前这个沉稳男子如尘心细的温柔,让羯羽有些愧疚,对着男子满是期待的眼眸,羯羽轻轻点头。
“雨儿,你可是真的愿意随我回沧州?”魏岩沉厚低缓的嗓音掩不住欣喜,张开双臂将眼前的人换在怀中。
在魏岩怀里,羯羽身子不由的僵硬,除了苏夜戟他还不习惯他人的体温与触感。
沧州是个烟雨之城,河运发达,水道交错,商业兴旺的繁华之地。比起央旗多了几分柔情。在客栈里用过早点,乘马车而去,一直南下,到了直通沧州的浥水畔。
时值初夏,河水漫漫齐岸,皎皎绿波泛土腥,堤柳似烟丝一把。
一只琉璃鸳瓦,碧色镂雕木椽,朱栏杆桅的船停靠在码头。七位穿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单膝跪地,向着刚下马车的魏岩等人行礼。
羯羽不安地打量着跪着的黑色侍卫,撰紧魏岩的衣角。
“雨儿莫怕,我的护卫而已。”魏岩柔声安抚不敢移步的人。
个个收敛杀气,却依旧冷冽逼人的侍卫让羯羽不安。
“退下。”不同与先前的温和,魏岩沉稳的嗓音带着迫人的霸气。
黑影闪动,消失在面前。
他究竟是谁?羯羽望着这个自己一无所知的男人。
船缓缓破开河面,羯羽站在船头,眼眸中央旗城的影子渐行渐稀,风撩动乱洒的青丝,虽是初夏,但早晨的习习江风,依旧让临风而立的人抱紧双臂。
遍折扬柳,难寄离情……瑞哥哥……玉儿走了……羯羽用手捂住脸,不让他人见到自己泪浥肆虐的模样。
瑞哥哥……从此你我作死别……纤细的手指挡不住漫涌的眼泪,泪珠滴落在朱色栏杆上,为猎猎江风消散。
为何你我偏要相离作死别,为何我成了漆雕羯羽,成了你的仇人……相逢不相识,我在你面前,你却看不见……消失在视线里的央旗,让羯羽无法在抑制心中的情绪,他抓住栏杆缓缓蹲下,无声地大哭。
在船舱门前的魏岩,静静地看着蜷着身子颤抖哭泣的人,他拿着一件自己的深衣,等羯羽哭够了,哭累了,就将被江风吹得发来凉的人用深衣包住,抱进船舱。
……
中宫。
“皇上,今日都作何?”解红召来麝烟殿当值的小太监,她知道夜戟的每时每刻,一举一动。想像夜戟就身边般。
“回娘娘,皇上今日莫不过是看些古籍书卷,批阅折子。”小太监回道。
“说得细些。”解红要知道一切。
“下午皇上在香伤湖畔阅折子,到傍晚时,有些乏了,便睡了过去。“小太监细细回忆着,“皇上像是做了梦,奴才不巧听见了皇上的梦呓。”
“梦呓,皇上都说了什么?”解红捏紧衣角,想着夜戟定是惦玉妃。
“皇上像是叫了个名字。”小太监有些急了,夜戟话语的类容他记不太清。
“叫的谁?可是玉儿?”宫里人都不知玉妃的身份名字,解红也是在火场,听见夜戟这样嘶声唤着被火吞噬的人。
“不像……”解红尖锐的声音让小太监有些害怕。
“那是什么?说!”嫉妒的皇后,眼眶微红,厉声喝道。
“好像……是什么羽……”小太监连连磕头,“娘娘,奴才真不知了。”
“滚!”解红将案上的茶盏摔在小太监面前。
惊恐不已的人,怯怯退出殿门。
夜戟梦到的人是谁,那人不是玉妃那又是谁……解红颓然坐在冰冷华丽的凤椅上,剧烈抖动的双手握紧椅上的凤雕,素白的手上,青筋奏起。
“不管那人是谁,不管那人是人还是死去的玉妃,”解红扬起优美的颈项,明艳丽眼中浮动这嫉妒的血光,“本宫都不允许,苏夜戟是本宫的,是我解红的。”
PS:各位大大,小流氓最近写《津口》这文感觉有些黔驴技穷啊,随着事物季节的变换,文中的一些骈句,绝句抑或是词都有些不是很严谨,其实本就是张狂造作。若是遂不了各位大大的意,请包涵。小流氓怯怯咬着衣袖退场。
第六十三章:碎浪江风涸泪泽,了君此情正萧瑟
江风碎浪涸泪泽,了君此情正萧瑟。
江风打在脸上有些潮气泛着泥土的腥味,羯羽哭得乏了,揉着干涩酸痛的眼眶。撑起麻木的双腿想要站起,可是无力与酸软让他身子斜斜一倾,倒入魏岩温暖宽厚的怀抱。
魏岩用早已准备的宽大深衣将怀中的人紧紧裹住,用俊薄的唇衔干微微啜泣的人眼羽上半垂的泪珠。
“雨儿……”将鼻尖埋在羯羽有些冰凉粘质的脖间,喃喃低语,“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羯羽无法回应着轻薄如暖阳的温柔,只是怔怔地看着消失在船尾的浪花。
“……”魏岩滑动的喉头,嗓音有些暗哑,羯羽的防备让他神色苦涩,他不想去在意羯羽的过去,也不想知道羯羽为谁而泣,可是越是靠近便越想了解羯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