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和天狂最开心的记忆就是水月醉歌了吧,可是还不够啊,他还有很多是想跟天狂一起去做,还有大江南北想和天狂一起去游玩,还有那么多心里话想和天狂说,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他一直都害怕父子相恋生下的孩子会是畸形儿,但看到落儿和婉儿的时候他放下心了,那么精致的两个小娃娃,将来长大了定然不会输给他和天狂,他想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赔偿吧,就这样想,他才不会那么恨上天恨宿命,才能说服自己,现在这样就够了,至少他和天狂还在一起。
“天狂,我想了六个月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父皇’这个称谓了,直到今天把落儿和婉儿抱在怀里,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心情,所谓‘父皇’,一个称号,你只是想要提醒我这如父如皇的关系吧,可是你又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血缘,还真是个恼人的问题呢……可是无知的我总是拿这点戳你的心……”
停顿许久,柒沐枭想了许久,他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句,他不能不说——
“天狂,我错了,这一次换我等你,可好……”
四十七,生死同寝
涅帝十七年,二月十二花朝节,太子枭十六岁生辰,午时,涅帝陛下宣布退位,太子枭即位,号重帝,万民同贺。
即时更年为重帝元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十六岁,涅帝三十二岁,太子落不足一岁。亥时,重帝陛下昭告天下,皇后付凰诞龙凤胎难产,甍;大皇子柒挽落册封太子,长公主柒落婉册封牵鸢公主,天下同庆。
当夜,右丞相梅素和御史大夫秦歌受命主持‘重元花朝会’,因后宫空乏,着百官于皇城内同贺,启元殿盛放烟花。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浓情似水。
“天狂,我很听话哦,虽然月花草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又好吃,吃了还痛得厉害,但我没有哭,我的眼泪,都为你流尽了,现在这一棵小小的月花草还真不能奈我何……”
“天狂,你知道吗,前世我很喜欢看烟花的,不过想起来都觉得没有现在的好看,看来情人眼里出西施还真没说错,和你一起看烟花都觉得漫天都是你讽刺笑容掩饰下的温柔宠溺……”
重帝二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十七岁,涅帝三十三岁,太子落不足两岁——太子囧事一件,一年多前,太子落百日宴抓阄抓住了重帝陛下贴身跟班儿刘黑,秦歌测命所用轮盘当场遭毁。
念威武将军越朗年老当功成身退,重帝陛下赐黄金白银着其锦绣还乡,威武将军之子年方十八替父接任严守虾崎关,百官赞颂,重帝陛下仁德无量任人有方!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言笑晏晏。
“父皇,抱抱。”
“不吃了。”
已经快两岁的两个看起来像是冰雕玉琢的仙童的孩子坐在龙床上,里边躺着沉睡的柒天狂,外边坐着重帝柒沐枭。
前一句话是喜爱撒娇粘柒沐枭很紧的牵鸢公主柒落婉丫着一双嫩白似藕的小手臂说的,后面一句是素来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整天冷着脸装深沉的太子柒落婉面无表情地推开递到嘴边的青菜说的。
“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太子——不对,陛下,我来抱公主吧,陛下就专心给太子喂食就好了。”
刘黑刚靠近龙床,柒落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其声音之响亮,吼得身后的吉弦秦歌梅素三人理所当然地堵住了耳朵。
“好了好了,婉儿,父皇抱抱;刘黑,你去抱落儿吧;落儿,每天半碗青菜,还有一半,你看着办吧,要不然父皇把刘黑调到外地?”
柒沐枭不管柒挽落听到他的威胁就黑了脸,只管一手抱着柒落婉一手给柒天狂擦脸。
这小子还真是……以为他偷偷弄坏了秦歌测命的轮盘他就看不出来他是穿越过来的!
既然你那么念着刘黑又不肯说出口,父皇就帮帮你好了!天狂,你看看没有你耳提面命我都变邪恶了……
重帝五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二十岁,涅帝三十六岁,太子落不足五岁。
重帝行加冠礼,御史大夫秦歌执礼,礼毕,重帝赐婚,着御史大夫秦歌即日下聘迎娶右丞相梅素,百官同贺。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怨念深重。
“父皇,你答应了儿臣的!”
柒挽落寒着一张酷似柒天狂的脸瞪着柒沐枭,柒沐枭恍然以为他的天狂苏醒了,一时难耐扑上前抱住,却在接触到怀中温软的身子后紧握双拳,黯然神伤。
“父皇~”
柒挽落拍着柒沐枭瘦弱的肩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父皇没事,落儿别担心。”
吉弦和刘黑欲上前,柒沐枭拒绝了他们的安慰。
“刘黑,你把落儿抱走吧,吉弦,今夜又要麻烦你照顾婉儿了。”
等到人走得干净,柒沐枭抚摸着柒天狂的脸,神情悲戚。
“天狂,我好想你……”
重帝十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二十五岁,涅帝四十一岁,太子落不足十岁。
重帝陛下重病,悬赏求医,一对白衣兄弟揭榜进宫。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相对无言。
“这是我的……”
柒瓀知欲上前抱住柒挽落,却欲言又止,欢欣的笑意僵在了肤若凝脂的脸上。
“没事的,就叫侄儿吧。”
柒沐枭一身白衣素裹,却硬是比柒瓀知和柒故颐多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只是难掩忧伤气质。
“你的亲戚可真多!”
柒落婉挨个儿唤了两声皇叔,转头给柒沐枭一个大白眼。
“你们,当年的事,你们……”
当年是柒天狂逼得他们不得不反,虽然最后借秦歌之手把他们放掉了,但总归是让他们有家归不得,柒沐枭就怕他们还是不能理解。
“当年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就算他不那样对待我们,我们也是会反的。”
柒故颐说着紧紧抱住逗弄着柒落婉的柒瓀知,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柒瓀知的耳垂,柒瓀知满脸通红,一回头嗔怒,却又被柒故颐咬住了红唇。
“原来我真没猜错啊……咳咳!”
“陛下!”
“朕没事。”
柒沐枭就这样赶走了闲杂人等,也没在意柒故颐所说他命不久矣的话,只是拥着柒天狂一夜好眠。
重帝十三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二十八岁,涅帝四十四岁,太子落不足十三岁。
重帝陛下再度病重,前太傅即怪老头儿牵着一只肥猫进了宫,吟泉牟微旻涧三人也赶回皇宫。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灯火通明。
“师傅,本不该这样叫你的,可是不管曾经还是后来你都是真心对我好的,即使是因为天狂的吩咐。”
柒沐枭说完便用白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再拿开时,白帕子上血迹斑斑。
“沐沐~~”
旻涧红了眼睛,牟微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没事的,就像秦歌所说的,我至少还能撑两年。”
柒沐枭微微笑着,只是掩饰不了脸上不异常的红光,怪老头儿叹气一声上前把脉,终是摇摇头沉默半晌。
“三年前悬赏求医老头我就知道是找人,这一次,要不是小秦子来信我还真不相信,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啊……”
怪老头儿牵着肥猫摇摇头离开了皇宫,旻涧和牟微至始至终都在哭,哭得嗓子哑了,遂相互依偎着留宿絮秋居一夜。
“你,保重。”
吟泉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当夜离开皇宫,柒沐枭派暗卫跟踪,于吟泉半夜醉酒险些跌落水边时将其救起,暗卫回复,柒沐枭抱着柒天狂一夜辗转反侧。
重帝十五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三十岁,涅帝四十六岁,太子落不足十五岁。
重帝陛下药石枉灵,弥留之际,仅接见未满十五岁的太子落和牵鸢公主柒落婉。
当夜子时,琉磬居内一片寂静。
“你,要走了吗?”
看着躺在龙床上脸色红润似乎通体泛着神圣光华的柒沐枭,柒挽落轻声询问,像是害怕打碎美好的梦境。
“嗯,撑了十六年,我真的很累了,虽然真的很感谢你们都没有怪罪父皇和你们的皇爷爷,但还是想要下地狱和他永远团圆啊!”
柒沐枭的声音很小,小到柒挽落几乎不能听清楚,只是惹得柒落婉小声抽泣着。
“父皇,您别走好吗?婉儿还想要父皇抱抱,婉儿舍不得父皇……”
柒沐枭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女儿,狠心把柒落婉的手递到了柒挽落手里。
“照顾好她,毕竟她是你妹妹。”
柒沐枭殷切望着柒挽落,直到柒挽落点头他才放心闭上了眼,届时,站在门外的九人——吟泉牟微旻涧进了宫,秦歌把柒瓀知和柒故颐带进了宫,怪老头儿不见踪影——只听到牵鸢公主此生唯一一次真正的嚎啕大哭,以及,太子落此生唯一一次啜泣着止不住眼泪哗哗地流。
重帝十五年,二月十二花朝节,重帝三十岁,甍;涅帝四十六岁,甍;太子落不足十五岁,登基,号挽帝,百官谏言此字不吉利,挽帝驳回,百官不再进言。
那天昰城百里街道白衣素裹,万民敬送重帝涅帝入土安息,但除了那几个人再没有人知道,两帝合葬,相拥沉眠于皇宫后山高大的槐树下,棺内只置放两物,一为通体白润的白玉簪子,端尾缀着半面雪莲花,一为通体泛着紫色光晕的紫金铃,远远看去像泛着忧郁气息的满月。
卷末语
其实朕是有的,朕知道;
因为所有的天行者测出来的结果一样,却都那么令人不可置信,所以他们撒了谎;
朕的另一半是魂,可又是个人,还是朕的孩子,所有的人都选择将它当成一种不祥的暗示;
但朕相信这是命!
只因那时候你淡烟一蹙眉。
那时候的你真的很丑,可是看着你那转瞬即逝,淡如清烟的一蹙眉,朕知道假以时日你必定能颜倾天下!
朕这一生没做过错事,只是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就从错投帝王家伊始;
所以朕做的就都是错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