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传（第一部）——山狸猫

“不是叫你学着点的吗？不过就是给人摸几下至于吗？”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长毛压低了声线，眼睛却在看着别的地方，“再有下次的话别想那老太婆给你好日子过。”

连梦向四周望了望，和他相似打扮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满脸堆笑，虽然有些人笑得不是那么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笑得很可怜，但至少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连梦突然无比怨恨师兄怎么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这种地方！

现在连梦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找机会开溜了。

其实一圈看下来刚才摸连梦腰的那个人还真不能算太过分，在这里更放肆的大有人在，有人直接就一把拦进怀里还将手伸进了衣服里。

“啊！”被如此轻薄的那个姑娘吓了一大跳，她的年龄看上去也就和连梦差不太多大，很可能也是最近才新来的。长毛叹了口气装作没看见，老妈子拼命地在给那姑娘使眼色叫她安分点。但那姑娘似乎被吓坏了，只顾拼了命地挣扎。连梦终于还是看不想去了，杀气腾腾地踏着很重的脚步声过去了。但在这嘈杂的烟花之地谁又会注意到别人在干什么呢？

“啪——”一声巨响后，整个飘香楼嗖地安静了下来，老妈子挂在脸上的笑就这么一下子僵住了。那位放肆的客人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连梦抖了好半天才道：

“你你你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连梦有些后悔，这一巴掌确实是太冲动了。

“我可是侯爷的儿子，昌平侯你听没听说过？”声音里带着哭腔，配合着那张老大不小的脸反倒是有些可笑。

“哦？可我怎么听说昌平侯的嫡长子正在翠微山连教清风居中学习武艺？请问你是侯爷的哪一个儿子？”没等连梦作出反应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小了，难道是庶出的？”这个声音无比嚣张，却同时又无比亲切。

小侯爷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谁敢说我不是侯爷的儿子？”

“谁说不是了呢？只是侯爷……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几个这样的儿子咯！”

“你！”小侯爷气得嘴唇发紫。

“小侯爷消消气啊，消消气。碧姑娘就是这个性子，你也不是头一天见识了。我看这样，碧姑娘今夜就是小侯爷你的了，来这儿哪个不是为了开心的嘛，生气多浪费？”老妈子上来打圆场。

小侯爷的眼睛瞪得滚圆，一只手还在捂着脸，老妈子眉头一皱，一咬牙，“好了好了，算是给小侯爷赔礼，这丫头就送给小侯爷了。这个丫头可是今个儿才新来的，还没有人碰过。小侯爷正好带回去好好调教。”老妈子推了连梦一把，可连梦纹丝未动，又使劲推了一掌，依旧不动分毫。

“小丫头就是欠教养。”老妈子一巴掌拍了下去，又凶又狠。“啊！痛。”连碧一把将连梦揽进怀里，这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手臂上。“这可是我闺女！”连碧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振振有词。

“还你闺女呢！这丫头是我方才才从个男人手上买下来的。怎么可能是你的闺女？再说你能个这么大的闺女了？”老妈子显然是在讥讽连碧。

“她亲爹若是个东西我们母女又怎会沦落至此？”真不愧是一教之主，就是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编，“哎，我的梦儿，我们娘俩真是命苦，想不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重逢，都怪娘那时候年纪太小，怎么就看上了那种没良心的卖了老婆又卖女儿的臭男人？”教主的力气很大，把连梦箍得很紧动弹不得。连梦也被教主丰满的前胸闷得喘不过气。

“编，你就继续编，我叫你再编！”老妈子很不客气地拿出了短鞭向连碧抽了下来，可手在半空中却硬生生停了下来。老妈子的手腕被连碧死死扣住，由于用力过猛，连碧的手指犹如白骨一般森森可怖，老妈子手上的短鞭立刻就掉了下来。

“长毛！猪头！猴子！”老妈子扭曲的嘴吼出了几个可笑的名字。三个模样怪异的人就向连碧这边走了过来。一个胖得吓人，五官都被肥肉挤在了一起，另一个就瘦得吓人，犹如光天化日之下一具会行走的森森白骨。跟这两个人相比起来，先前已经见过了的长毛简直可以用美男子来形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方也藏有这种怪兽。

连碧只说了一个字，在她说出这个字后，那三只怪兽就一齐到了下来。

“凤。”

老妈子的脸完全青了，而那一直很嚣张的小侯爷见情况不对从地上爬起来就逃，连脸上的疼都忘记了。

“连教的教主你也敢打，是你自己找死！”没有任何的征兆，连凤一剑杀了老妈子。飘香楼里所有的人都被吓得尖叫着跑了出去。连碧放开了老妈子的手，她就那样倒了下去。眼睛瞪圆，极其可怕。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

“我们走。”

连梦也就随着教主一起走了出去，可到了门口他就想起了一件事，准备回头。连碧却拉住他不让他走开。

“教主，我落下些东西在里面。”

“没事，凤已经替你拿来了。还有你该叫我什么？我的乖女儿？”说着还捏了捏连梦擦了粉的小脸蛋。

“我想赶紧把衣服换了。”连梦扭开脸冲着地面不给教主看。

“不急不急，难得有这个机会……”

旁边的凤已经开始偷笑了。

第七章：连教（1）

找到了雪玉他们落脚的客栈见到连梦的样子后雪玉抽笑不止，有好几次连梦都想冲出去把衣服换了把妆给卸了，可教主总是拦着不让他走。

“你真是太有才了，太能编了。你什么时候嫁出去过了？”雪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笑到失声。

“其实也不完全是编的。”

谁知连碧这句话一出来雪玉的脸突然就僵住了，不知怎么的就再也笑不出来。只是那个样子盯着连碧，似乎很期待，却又好像不希望连碧说些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很诡异。

“怎么了嘛？”连碧觉得这种安静有些奇怪，“我是有一个女儿，就在万花阁，梦应该见过了，叫连熙熙。”连碧对着梦眨眼睛。

“哦，原来你说的是……啊？你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女儿？”原本雪玉倒是舒了一口气，但瞬间就发现了问题。

“咦，你不知道吗？在你万花阁名下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连碧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对了，乾坤镜已经找到了。”枫绪插了个嘴岔开了话题。

“找到了？怎么可能！我们一直盯楚飞燕盯得很紧，前几日才跟丢了，你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连乾坤镜都找到了？你们没遇到楚飞燕？”

“我杀了她，你追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楚飞燕。”

“怎么会？楚飞燕是一个白发少年！”连碧这句话一出来梦就望向了雪玉，这种巧合实在太可笑了。

“看来被你盯上的那个恐怕是飞龙帮要找的那个什么雪月玉蟾了。”雪玉笑得很无力，枫绪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啊？‘雪月玉蟾’？不会吧，我跑了那么远都白干了。”连碧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了下来。

“看，”雪玉将乾坤镜拿了出来，“这是不是乾坤镜？”

“这么小的破镜子我才懒得照呢！”连碧只瞄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了。雪玉也很乐意立马将镜子收起来，他也怕被连碧发现这面是假的。

“既然乾坤镜已经找到了，那么我们明天就起程回连教吧！”连碧从凳子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啊？这就要回去了？”雪玉叫了起来，他还没玩够。

“不回去你还想怎样？我可不想被那些个老家伙说我办事没效率。”

雪玉嘟着嘴不说话，但看得出他有一百个不情愿。

“这次回去我还要给凤儿他们这一代举行成人仪式。”连碧的眼神变得妩媚了起来看着凤，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得不到回应的连碧自觉无趣转头却又见连梦。“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现呢！这次出来就只有你的身手我还没有见识过了。”

“什么？你要梦也参加！”雪玉跳了起来，“他才十五岁，成年仪式怎么样都轮不到他吧！”

“有什么关系？你带出来的人我相信他的实力。他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连碧的嘴角勾成了一个奸诈的弧度，雪玉站在那里焦躁不安。

“不行，我不同意。”

“连教之中一切我说了算，你反对无效。我去睡了。”连碧白了雪玉一眼走了出去。凤的脸上终于也笑了出来。枫绪和连梦也一起跟了出去。当枫绪转过身去关门的时候雪玉看到连梦在门外向他投射着一种近乎于嘲讽的眼神，然后他的脸在门缝中越变越小，只剩下一直眼睛，然后完全看不见。

连教的成人礼，对于其中大部分的参加的人来说那等同于葬礼。所有人都只有最多一半的机会能活下来，而对于万花阁长大的少年们来说，恐怕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可比出来的时候轻松得多，神使大人一直心事重重，回去的一路都很沉默，也不和教主斗嘴，也不乱买东西。

到了梅城的时候日已向西，只好先找家店住下。再有一日就能回到翠微山了，回到翠微山以后连梦和枫绪就要回万花阁，而连凤也要回百雀楼去，连碧说仪式她准备放在下个月十五，时间很紧，她等不及要凤尽快到她身边去。

夜深，雪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堵得慌。连教的成人礼有多危险他自然是清楚得很。但连教的成人礼向来都是十七八九岁的少年才能参加，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梦定下了八年的约定，为的就是避开这个仪式，却想不到连碧指名要他提前参加。

不行！

雪玉终于还是坐了起来，原本就是计划着那个仪式前带他离开的，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正是时候。再不赶紧走，等上了翠微山就更麻烦了。说干就干，立马穿衣服。轻手轻脚地去找连梦的房间，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他的房间里却还有别人！

“……可是我觉得教主这么任性对你很不公平。”枫绪的声音几近愤怒。

“有什么关系？反倒是我这个排名第一的没有参加才会被人说闲话吧？”连梦听起来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你对上连凤的话死的可就是你了！别忘了，你只是在万花阁排名第一而已。”枫绪很着急。

“真要是被我抽中连凤的话也就只能怪我命不好，怨不得别人。时候不早了，你也让师弟睡了好不好，我的好师兄？”连梦下了逐客令。

“你为什么就那么固执？一点都不肯听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何必强挤进来，等到下一届我相信一定是你独占鳌头，为何要来混战？”枫绪的语速很快，听得出他很着急，可是过了很久连梦都没有再回答他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吗？”声音中带着恳求，“我真的宁愿你像以前那样撒娇，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了。就像以前那样，告诉我好不好？”

沉寂了很久以后，连梦终于开了口。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有你在我才能觉得安心。”

这算什么！门外的雪玉再也听不清楚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脑袋不停地嗡嗡叫。这难道算是……告白？他在对另一个人告白！在这分别的七年里梦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

雪玉现在回想起一路上连梦对枫绪忽冷忽热的态度越来越像是在撒娇耍小性子，而枫绪也就那样放纵他，从来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对了！还有那一夜，自己被气疯了的那一夜，枫绪唤着“梦儿”的时候，那个一度被忽略的神情，他分明也深爱着连梦！只是那一夜自己还沉浸在以最简单的暴力来报复眼前这个可恶的“外人”如此亲昵地称呼着他最爱的人的快感之中。但此刻却突然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可恶的“第三者”。他们分明就是两情相悦，只有自己是一厢情愿自我陶醉在早已幻灭了的想象的泡沫之中。

对了，那天早上，连梦对自己发脾气了，他说……

来时满心欢喜，去时失魂落魄。

与自己这只千年狐妖相比起来，身为人类的枫绪确实更适合同样是人类的连梦。妖与人，终归疏途，终将成为陌路。

因为寿命不同，不能相伴到老，因为心的构造不同，也不能相爱到死。

第七章：连教（2）

清晨起程，到了翠微山的时候已是正午，早就寄了书信回去，所以到连教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来迎接，总之没有走是那么热闹。一个个迫于无奈前来迎接的人脸上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无论何时对于难得远行一次的连碧来说再一次见到这一张张熟悉的脸还是蛮兴奋的。

“本座凯旋归……”

“哼，你丢的脸还不够大吗？还凯旋！”

难得心情极好，对自己用了一次敬语，却被昆长老一脸盆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昆长老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给人好脸色看。

“丢脸？我丢什么脸了？”连碧觉着委屈，明明是把乾坤镜给找了回来，却一回来就被昆长老一顿臭骂。

“你自己说，你在景州城都做了些什么！”昆长老的胡子被吹得直往上飞。

“景州城……”连碧的嘴突然僵住了，“那……个……那么快就传开了呀！”连碧的样子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羞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对不起，我不知道杀人是那么丢连教脸的事。”此时连碧特别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女孩，但昆长老的脸却比先前更红了，“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那么是那件？别的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连碧更加觉得无辜了。但昆长老已经被气得发抖，“你可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雪玉大概猜到了昆长老所指的是什么事在一边偷偷捂着嘴笑，另三个人也猜出是什么事情，但介于身份的问题只能死憋在那里，硬生生板着个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当然连梦是真的笑不出来，因为这件事他也有份。

“好了好了，犯不着让教主当着这么多门徒的丢面子。”又是孙长老，不过昆长老发起脾气来也就只有资辈最老的孙长老才劝得住。

雪玉又抽笑到站不稳，蹲了下去。连碧看到他又是这么副德行也联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句：

“我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有什么错？”

幸好昆长老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否则又要大发雷霆。

终于回到了万花阁，苏柳儿又头一个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由于连梦周遭长期都会散发出一种冷若寒冰的杀人气场，几乎万花阁的所有人都会退避三舍，连教头都不例外。只有苏柳儿这个无脑天然呆才对连梦周遭的杀人气场毫无知觉，还会一脑袋伸过去。

“外头花花世界好玩吗？”苏柳儿笑得特下贱。

“你真当我们去玩了？累都累死了，你是不知道神使大人有多难伺候。”答话的是枫绪，连梦向来没兴趣回答苏柳儿的那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提问。

其实这三个人走在一起是万花阁最诡异的风景。孙枫绪武功又好人缘又好，在万花阁是极品人才。而连梦，虽然在万花阁没人能打的过他，风间师父也打不过他，但由于他散发出的那种恐怖气场……也没几个人敢靠近他，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了。而苏柳儿却恰恰相反，他的功夫是万花阁最烂的，而且从来都是最烂的，就是小他一辈的都敢骑到他头上随便欺负他，在同辈之中更是人人鄙视，因此也没什么人喜欢跟他扯上太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