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传（第二、三部）——山狸猫

“教主，你只熟知你百雀楼的状况而已，又怎知神使大人的万花阁里没有能胜过你百雀楼弟子的呢？”雪玉刚想叫是呀好一解一肚子的压抑，可以听这声音……不对！猛回头，见苏柳儿也在死命地拽着连梦呢，“你这是吃了鞭炮了？怎么满口的火药味。”

连梦完全不理苏柳儿的劝，似是早已失去了理智。“教主大人，可否让我按连教的规矩来和师兄比试一番呢？”“哦嚯？不过这事别人的场子，叫我如何做得了主？”“没关系，既然是连教弟子间的比武的话那按连教的规矩来也无妨。”有热闹看，那些个家伙自然是不看白不看。“也行。”连碧考虑了一下，“你安心比好了，关键时候我会叫停。” 吃定了连梦不会是连凤的对手不过做娘的总是会有些私心。“喂，你疯了？回来！”可连梦还是毅然甩开了苏柳儿的手。“怎么？刚一起约定好了的事这么快你就忘记了？”“那也不是你这么胡来的。”嘀咕了几句，苏柳儿终究还是拗不过连梦。

连凤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又真开眼，“时隔一年还是跟你交手了。”若是换了一年前连梦要是和连凤一起站在擂台上必定会腿软，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连梦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连梦了。“知道吗，一年前在生死台上我最不想交手的就是你。”“哦？那我刚好相反，那时候我最想和你交手。”“那是我觉得我运气真好，没抽中和你交手。”连梦冷笑了一声，“那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年前你没抽中我其实是你运气不好。”“废话少说，来吧。”连凤拔剑摆好了剑招，和别人交手他从来不首先摆剑招，可见他对这位万花阁的同期首席的重视程度。连梦却只是轻轻一笑，“胜负只是一瞬间而已，你又何必太紧张？”话音刚落，连凤手上就剑也落了地，连碧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高席上坐着的所有人也都站了起来。因为谁都没有看清连梦怎么地一瞬间就到了连凤的面前。连梦的剑依旧挂在腰间并未出鞘刺在连凤左胸膛的是从连凤自己怀里掏出来的一把小匕首。匕首拔出一时间血光飞溅，连碧都看呆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一直都以为他的凤一定会赢可仅仅是一瞬间就……

“凤——”黄丽的惨叫首先打破了寂静，她跌跌撞撞冲上了擂台紧紧地抱住了连凤还在发抖的身体眼泪泉涌般地冒出来。连碧跌坐在了凳子上还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整个过程只有雪玉一个人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将连梦在一瞬间带到连凤面前的正是雪玉引以为豪的御风术。

“用你最自满的速度击败你，你也该瞑目了。”当——连梦手一松，沾满鲜血的匕首落到了地上，正是当日在生死台上割开枫绪喉咙的那一把。

“你以为这样就算是报了仇了吗？杀了连凤就算是报了仇了吗？”英雄大会不欢而散后苏柳儿终于找到能单独和连梦说话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打草惊蛇？你有这么好的一手暗杀的本事现在现给他们看了，将来要是再有谁出个什么意外的一定会算到你的头上来。别给看你这副死相，我不吃你这套！”苏柳儿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可连梦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死人面相对着他。“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吗？”连梦哼笑了声，“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一定要让他们慢慢来体会这份绝望。就是因为看那家伙人还不错所以才给他个痛快的，其他的人我要让他们慢慢尝尽活死人地狱的味道。”连梦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地扬起，那微笑是常人只有在回忆着最幸福的记忆的时候才看得到的微笑，可连梦此时就是在这么幸福地笑着，看得苏柳儿在这八月天里全身冷得发抖。“回去你替我引见一下那位大人应该没问题吧？”连梦歪着头看着苏柳儿，整个人透着不容许任何人说不的杀气。以前连梦在青莲阁的时候周身就散发着杀人气场很少有人敢靠近他，但苏柳儿知道其实他那只是害羞怕生外加不爱讲话而已。但这次却完全不同，虽然还说不出不同究竟在哪里，但苏柳儿已经后悔将枫绪留下的那张纸条交给他。

——这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一部分，别相信任何人。

看着连梦冷漠离去的背影，苏柳儿只觉得像是什么最精心保存的某个东西突然变了质般的难受。枫绪啊枫绪，我把你留下的字条给梦儿看了，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两三天后除了黄丽依旧每天顶着两只核桃眼外，似乎一起又恢复了以往，也没人再提起连凤这个人。按照连教的规矩，在比武场上战败而死的人是没有哀悼会的。连教向来轻死者，连凤的尸体带回来也就是这么躺在板车上只用一床草席过着，又赶上这天气热得慌才这两天的功夫就已经开始发臭了，熏得乌烟瘴气，人人避而远之。

“还是我去把他埋了吧，到底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对我来其实说比亲生的还亲。”虽然连凤的死连碧没有掉过一颗眼泪，可她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即使是养只小猫小狗养得时间久了也带感情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人，还是这么个好徒儿。“雪玉，能送我们去汴阳吗？这孩子据说是从汴阳被人贩子拐来的，我想送他回他的家乡。”连碧的声音已经变了调，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可泪水始终都没有掉下来。不知道究竟是为是么她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要逞强，毕竟不是小姑娘了在连教这么久，这种生离死别见得还少吗？像黄丽那样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她做不到。

在汴阳的郊外雪玉替连碧挖好了坑，可连碧却抱着发臭了的尸体久久不肯放下。“我……”雪玉想劝连碧，却词穷，不知道能说什么好，连碧向来不向任何人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雪玉知道她那只是因为还有自己在，所以一直在死撑着。他呆呆地站了很久才道，“我天黑后来接你，你难受就别这么憋着。”

清风拂过脸颊的同时，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一双手从身后抱着了连碧，连碧依偎到了身后人的怀里。“到底你还是骗他送你过来了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我觉得我对不起那孩子。”连碧的眼泪依旧在大颗大颗地向下滚，“可是现在收手的话我就是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我真的好累。”那个人紧紧地抱着连碧就像是要把她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没关系，他很快就会醒来的。”可连碧却轻轻地摇着头，使劲闭眼挤干了里面不断涌出的液体，用那红彤彤的眼睛看着身后的人，可声音偏偏哽咽在那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被人看得别扭了，那人竟不好意思地将脸别开。可连碧立即就将他的脸扶正了，看着看着，眼泪又滚了出来。“你别这样，既然看到我的脸难受就别这么看着我。看到你难受我也难受。”还是转过脸去，但连碧又将他拉了回来，再转过去，又拉回来，又转过去了。“怎么了？俊俏的小脸舍不得给我这个妈妈级的老太婆看了？”“我哪有！”终于自己转过来了。连碧噗嗤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水，这笑得别提有多难看了。哭累了，也笑累了，连碧静静地躺在那个人的怀里，“我觉得我欠你欠得最多。”“答应我，等一切结束以后一定要马上来找我知道吗？”“这件事我都答应你多少次了，哎以后人家一定是说我这个老太婆包养小白脸，下半辈子我就等着被骂死好了。”连碧话里满是调侃。“我把那个药停了的话就会老得很快，到时候你这个大美人别嫌我丑就好了。”“你怎么了你？以前的嚣张气焰都到哪里去了？一点都不像你了。”“嚣张？”“对，你以前挺霸道的。”“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在乎多等个十年，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话就别出手懂吗？”

雪玉来接连碧的时候连碧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新填好的坟堆边，两眼无光地望着那高高的一堆土。坟上没有牌位。为什么不给他立个牌？这句话雪玉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他知道连碧其实最痛恨连教，若是立牌位的话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回去了？”连碧点了点头，却依旧坐着没有动丢了魂一般。雪玉没有催，只是站着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久连碧才终于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雪玉的身边。雪玉轻轻地搂着这个弱女子，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风中。

“别抠了，那是人肉面具，一般人是没法将它摘下来的。不过是换了一张脸而已有你这么折腾的吗？”将一盅银耳莲子汤放下后男子插着腰看着面前英姿勃发的少年对着镜子使劲地抠着自己下巴。“又不是丑得没法看，你至于么？连碧可是试了好几次才弄出了个像样的来。你也饿了有两天了，吃点再说吧。”面前的少年依旧不死心地抠着下巴，就好像能抠出什么东西似的。“多看几天不就习惯了？快给我吃，把你饿死了连碧一定会骂死我。”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银耳莲子汤到口里，噗全喷出来。“好……好甜。”急急忙忙端着汤盅去掺水。只留下男子独自在屋里皱着眉头，“有那么甜？”

——第二部·完——

第三部

第二十二章：祸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衰死的妖精比人强。蟾月也不晓得自己算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平时在家七哥欺负自己也就算了，难道经老妈许可逃家一次，居然还被六姐戏弄。最倒霉的就是明明没干什么坏事，到山里躲了大半个月出来后就变成了人人缉拿雪月玉蟾。明明就只是拿了一块破石头，外带被个大姐缠上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甩掉。怎么地那些个人什么屎盆子都往雪月玉蟾这个名号上扣？哎，惊动了二哥，被生生给抓了回来。失败，失败，实在是失败。最可恶的还是七哥，到了也不忘落井下石一记人头杖打下来，又给打回了小不点状。

以前在家再怎么被七哥欺负都是小少爷一个，现在好，小佣人一个还是专门伺候四哥的小佣人。

其实以蟾月家这么大的一个狐妖家族来说，手底下的狐子狐孙那是数也数不清的。上门献殷勤的，死赖着要做白工的，无日无之。可偏偏照顾四哥这活儿老妈非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轮着干。论资排辈，要轮着蟾月照顾四哥至少还有两百年，可偏偏就出了这事蟾月被老妈禁足整整一百年。老妈说：“这一百年里你也别干别的了，就去照顾你四哥好了。”瞬间无忧小少爷变成苦大仇。

其实照顾四哥的活也不算多，管他吃，管他穿就好。吃饭就是随便掰个窝窝头塞进他嘴里他自己会嚼末了别忘了提醒他咽下去就好；洗澡就是把他丢进水里搅一搅，再捞出来晾干了把衣服挂上去也就成了。饭自然是有别人做，洗澡水也自有白工烧这些都用不着操心，只是……

蟾月叼在嘴里的鸡腿啪一下掉到了地上。四哥还是和蟾月去厨房偷吃前一样好好的做在床沿上，连姿势都没动过。只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衣服又给换了一套。配饰挂了一堆，活脱脱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二哥特别交代过，要是发现四哥的衣服被人给换了，就一定要好好检查一番有没有地方绳子绑得太紧或是怎么的。蟾月光是一眼望过去就已经看到四哥的右手明显比左手紫许多，摸上去也是冰凉冰凉的。赶紧的一个字——拆！

把绳子都解了，那些没用的和叮叮当当的饰物全都扔进墙角边已经堆得满出来的箱子里。发紫的右手也终于恢复了常色暖和了起来，蟾月盘坐在面无表情的四哥面前嘟着嘴没好气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又戳戳他的脸。

“你呀，被勒得手都紫了，就不会自己解开吗？”

四哥的嘴只会吃饭，不会说话。不过会吃饭蟾月就已经谢天谢地的，原本就没指望他能答上一句半句的。从蟾月出生到现在，就没人听过四哥的声音。蟾月小时候曾经趁没人的时候狠狠地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抽了四哥一嘴巴，可他连叫唤都没一声。倒是那个无敌大的肿包把六姐给吓了个半死。其实蟾月也就是想试试四哥是不是真不会说话或者真的不会逃任人蹂躏而已，没想到他真能一声不吭地挨下来。

夏日夜晚多雷雨，把四哥平放在床上后蟾月望着被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的天空回房抱来了枕头挤上了四哥的床。把四哥扳成了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姿势缩在他胸口抱着他的腰沉沉地睡去。

落雷的惊响吓得蟾月浑身一颤，努力想要抱紧什么，可怀里却空空如也。猛觉不对，到处摸，可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又一道电光，床前落下一道人影把蟾月吓得缩到了床角。照理说妖和鬼应当是一辈上的，妖怕鬼说出去不被人给笑死才怪，可理上是理上，真要怕起来也没那么容易能掰得过来的。蟾月已经很有长进地没有惊叫出声了，不会那逃命似的动静也着实不小。

不怕不怕，这是我们狐妖的地盘，一个鬼还能拿我怎么了？蟾月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乱想。四哥莫不是已经被这个鬼给吃了？老妈，我亲爱美丽无敌的老妈，你快来救救我！救救你的宝贝儿子！可不要你也已经被这鬼给吃了。

“别……别吃我，我……半年都没洗澡了……臭……臭的，不好吃。”蟾月在床角里瑟瑟发抖，可那个人影已经压了过来。湿湿软软的舌头在蟾月脸上舔了一口，呼出的气里满是四哥的味道。他果然已经把四哥给吃掉了！这下完了，他吃了四哥这就该吃我了。

当冰凉的獠牙触碰到颈项的时候，蟾月哗哗的眼泪已经掉了一地，而那条舌头似乎依旧意犹未尽地尝着鲜。过了很久，几乎有一整夜那么久，那东西好像突然对脖子失去了兴趣般开始向上游走，而蟾月早就吓得连气都不敢出了。耳朵里不时有热气吹进来，那湿滑的东西在耳廓上舔了一下。

“九弟，你好可爱。”

哈——啊？

“你扇过我一巴掌，我吓你一吓，不为过吧？”

“你你你你……四，四哥？”

“我们出去玩吧。”

“可是我……”

“怕什么，我带你出去的。”

“好嘞！四哥太好了。”

中原武林看不惯连教的残忍，居然同盟相残毫不留情，其实是他们不知连教内部两派相争的实情，但将连教就此称之为魔教着实太片面了一些。道不同不相为谋，连碧也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英雄大会没完她就先带着门下教众回了翠微山。

虽说才刚入九月，可翠微山上已经凉爽了下来。登云峰上的菊花开得早，此时竟已开遍了大半个山头。“公子，再有些日子就是我们的鸳鸯连理节了，乘此机会向您那位意中人倾诉衷肠何如？”坐在落日亭里想事情的连梦突然脑子里就一片雪白了，愣了很久看云裳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贝壳般的牙齿露出两三颗，突然又扑哧一下笑得掩上了嘴，“瞧你那样，还真认真考虑起来了呀。”“你！”才想起来这丫头应该不知道那事，“你戏弄我！”

“跟云裳说说，你中意上的是哪个姑娘？云裳好去教主那里给你磨叽磨叽要要看。”“胡说什么呢？老跟着我干嘛，你没别的事可做了？”连梦顾左右而言他。“可别怪云裳没先提醒你，要是被别人先要了去你后悔可都来不及的。”“多管闲事。”“云裳既然跟了公子，就一心一意向着公子，公子不领情也就算了怎可说云裳是多管闲事？难道你非得要像罗生门的那对主儿了才欢心？云裳只是个丫环，也晓得百雀楼和万花阁间争得凶。可要是为此就错过了大好姻缘岂不可惜了？”连梦终于听明白了，这云裳误会他看上百雀楼的姑娘了。若雪玉真是百雀楼的一个姑娘那反倒好了，只是神使大人居于连教百年之久，从来都是生活混乱之人。现如今虽然知道了他的心意，可如今的连教上下多他的旧情人，余情未了者大有人在。况且这次武陵山一行已经是惹了一身的非议，虽说现在应该是没人会对自己下手，可这终究是件会惹祸上身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