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等待——林夕隐

文案：

肖茂本来过着规律的生活，开着一间书店悠闲地过日子。

一天大雨的早晨，一个湿淋淋的男人在他门口躲雨，肖茂好心叫他进去躲躲，男人却说：你请我吃饭我就进去……

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厚脸皮，说话有些不着道，最无敌的是——他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掰弯了……

这是阴谋的边缘，小小书店里缺乏常识的可爱店长和来历不明的厚脸皮店员的温馨故事。

楔子：肖茂

肖茂一个人吃过庆祝的大餐之后，打包带走了所有没吃完的菜，甚至连菜渣子都单独打了一包，惹得服务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肖茂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么晚了他要不要专程去一趟他的店外面，把这些菜渣子给那些野猫们送过去。

肖茂在离家不远的建设路上开了一间叫做约定等待的书店，书店的生意说不上很好也不能说不好，反正是挣到的钱供他自己生活是绰绰有余了。书店的生活虽然有点忙碌，但平静的日子细水长流，仿佛就是一瞬之间六年就过去了。

今天正是肖茂开业庆祝的六周年，他提前关了店特地去了稍微有点小贵的餐厅吃了一顿。

肖茂这人脾气好、性格好、生活规律，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

举个例子来说，人家要是骗他十块钱，搞不好最后他会充满爱心地被骗走二十块钱……

这种人俗称——没大脑的烂好人。

所以肖茂生活工作的这个片区的乞丐和野猫明显比别的地方要多出许多倍来……

不过恰恰因为肖茂是个烂好人，也许是傻人有傻福？或者是傻得太稀有搞得大家都怕濒危物种灭绝？不管怎样，肖茂的周围达到了一种有点不寻常的平衡。

比如每天都只轮流地有一个乞丐在固定的那个路口乞讨，比如猫的总数就维持在那么些而不会越来越多，又比如骗过肖茂的人都会在一段时间后销声匿迹，从此再也没有在这个城市出现过……

“喵～”

肖茂还在犹豫中，忽然听到叫声后回头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坐在墙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喵……”小白猫看到肖茂看它，又对着他叫道。

肖茂偏头对它友善地笑，也学着它：“喵～？”

“喵……！！”小白猫听到他的声音，有力地回答道。

肖茂笑出声来，说：“我听不懂啊，你是不是饿了？”

“喵！”小白猫起身走到肖茂跟前，抬头仰视着他。

“真的是饿了啊？我有打包剩菜，可是我没有带猫碗，塑料袋又会弄洒……”肖茂为难地四下看了看。

“喵喵！”小白猫眯起眼睛撒娇地叫着，它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在笑，当即就惹得肖茂很喜欢。

“对了，我还有吃剩的一点鸡肉，你要不要？”肖茂高兴地蹲下来，伸手想摸摸小白猫。

结果小白猫大惊失色，向肖茂伸来的手狠狠地挥了一爪，逃开老远，戒备地看着他。

肖茂想缩回手时已经来不及了，手上顿时是几道抓痕，很快就渗出血来。肖茂盯着伤口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气嘟嘟地对小白猫说：“哼，坏猫，不给你吃的了！”

小白猫看肖茂走，又跟上几步，可怜巴巴地叫：“喵～喵～喵～”

肖茂回头看它，“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道歉，哎……”

肖茂叹了口气，小心地用伤手抱住东西，腾出另一只手在袋子里翻找起来。终于找到那袋鸡肉，肖茂不敢再靠近小猫，只是把鸡肉倒在地上，对它说：“吃吧。”

肖茂后退几步，饿极了的小白猫靠过来低头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肖茂突然听到什么声响，猛地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黑漆漆的铁轨深处，仔细一听又没了动静，甚至有点太过安静了。

肖茂身后是一条横着的铁轨，这条铁轨是窄铁轨，一般只有出境的火车才用，所以通行量并不多。到了夜里，这一带铁轨附近有时会聚集一些下九流的人，甚至会有帮派火拼。

这时小白猫抬起头刚想叫一声，忽然看到肖茂阴沉的脸色，顿时吓得转身飞似地逃走了。

铁道深处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肖茂有些害怕，他回过头看着地上吃剩的肉，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肯定会有别的野猫野狗吃掉的吧，应该不会浪费的……

想到这个，肖茂心里安慰了不少，他转身快步过了铁轨往家的方向赶。

直到肖茂走远，躲在暗处的俩人才松了口气。把手上已经变成了尸体的人往铁轨上一丢，骂道：“老爷子本来没让我们杀你，可你偏偏想求救，还是向那个人求救。兄弟，你这是存心找死，我们也没办法。”

“走吧。”另一个人淡淡地说道。

两个人迅速地离开了现场，只留下那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躺在铁轨上，脖子上被割开一个十几公分的大口子，对方下手又快又狠，气管和血管都被割断了。他眼睛大睁着，‘看’着肖茂离去的方向，死不瞑目。

第一章：捡到个厚脸皮的男人

2010年6月，云南昆明。

晨，大雨。

昨天白天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夜里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而且天亮以后的雨越发地大起来，寒风刺骨得竟不像是在夏季。

肖茂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大雨，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今天估计不会有多少客人了吧，可是又不能不去开门。

肖茂赌气似地鼓着两片红红的腮帮子，认命地转身提上东西、拿起雨伞往外走。

肖茂抱紧环保袋，弓着身子躲在伞后面，死死抓住伞不让风吹走，艰难地继续逆风前行。因为风阻力，平日里十五分钟的路程肖茂走了快半小时才终于隐约在白茫茫的雨里看到自己店的招牌。

不过因为雨太密、天色也有些暗，视野并不清晰，肖茂走到近了才发现自己的小店前还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这么大的雨，窄窄的屋檐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硕大的雨珠大滴大滴地砸到他身上，无论是他那件短袖T恤还是那条蓝色牛仔裤都已经湿得像是可以挤出一盆水来了。

肖茂看他在墙角缩成一小团，抖得像抽风的马达，心下就有些可怜他，便好心地伸伞给他挡住雨滴，微笑着问道：“既然在我的店门口，要不要进去坐坐？”

肖茂长得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也可以说是长得很可爱，不过肖茂更喜欢人家说他‘长得很有亲和力’。

男人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肖茂，他的嘴唇都已经冻得发白了，较长的头发已经湿透得贴在额头和脸颊上。他的眼睛很漂亮，只是在看的肖茂的时候隐约像是有种如负重时的感觉。

一丝凉风扫过肖茂的后颈，让肖茂又打了一个冷颤。

“那不然我把伞借给你好了。”肖茂以为对方不愿意进来躲雨便说道，他自己缩进房檐下，把手上的伞递了过去。

男人却仍旧没有接过伞，低下眼看着地面。肖茂尴尬地正要收回手的时候，男人突然又抬头看着他，挑衅地说道：“你请我吃饭我就进去。”

肖茂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不高兴，他很快点点头笑着说：“进来吧。”说着，他开门先走进了店里。

等他把带来的东西放好之后，男人已经跟了进来，他走过的地方立刻汪起水来，而他身上的水还在不停地滴下来。

肖茂从柜台后面找出一条毛巾，走过去递给他。“你先擦擦水吧，最近的是米线店，可以让他们送过来，你吃米线吗？”

“嗯，”男人边擦着脸上和头上的水，又补充道：“要大碗的啊。”

“好。”肖茂笑笑，指了指门边的凳子，“那你先坐会儿。”说完，他转身要往外走。

“等一下，”看肖茂转过来，男人厚脸皮地笑了笑说“嘿嘿，你这里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我全身都湿透了，冷……”

肖茂点点头说：“有我洗干净了的换洗衣服，如果你……”

“不嫌弃、不嫌弃！看你穿衣服还挺有范的，我绝对相信你的眼光！”男人立刻开心地说完，然后开心地笑着看肖茂。见肖茂没反应，忽然想到什么，才说：“麻烦你了！”

“……你跟我来二楼吧。”肖茂也不怎么在意，笑了笑爽快地说道。这人还真是……有点那啥。

“好、好，对了，我叫梁浩。”梁浩立刻眉开眼笑地答道。

“嗯。”肖茂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点点头，过去把店门的插销关上，带着梁浩往店深处走去。

书店的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是一把窄窄的粗糙木制楼梯，看上去有点危险的样子不过走起来还算结实、也不会有怪响。

书店的二楼叠放着很多箱子和书，还有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杂物和备用品。具体的说这简直是机器猫的百宝袋里，除了书，大到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小到纸笔针线等小东西在这片小地方还真是应有尽有。一个盖子虚掩着的箱子里英语可以看到积木和玩具。

肖茂终于找到合适的衣裤，礼貌地笑着拿给梁浩：“是干净的，你在这里慢慢换着，我下去开门准备营业了。”

“好。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嗯。”肖茂笑着点点头，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肖茂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稍显缓慢的感觉，甚至连他的口音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缓慢音调，加上有些懒懒的清淡笑容，他就仿佛阳光下慵懒的猫的脚步。

梁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坐在柜台后看书的肖茂抬头对他笑了笑，说：“一会儿米线店的店员就把米线送过来，你过来这边坐着稍等一下。”

“嗯，要是一碗吃不饱可不可以再要一碗？”梁浩满脸期待地看着肖茂。

肖茂点点头，笑着说：“可以。”

梁浩这才放下心来，看肖茂又低头看书，梁浩突然说道：“店长，你雇佣我吧！”

“啊？为什么？”肖茂惊讶地说。

“我前几天刚来，在火车站的时候听人说最近昆明不太平。我虽然不是肌肉发达，但也算是高大威猛的！你雇用我，我可以保护你和店里的安全！”梁浩拍拍胸膛自信满满地说。

“……”肖茂挑着眉上下打量了梁浩一圈，哪里高大威猛了？顶多就是比他肖茂稍微壮实些罢了。

梁浩看肖茂不相信的样子，又赶忙补充道：“再说了，你看这店里就你一个人，多辛苦！平日里完全被栓在这里，有事也去不了，对吧？”

肖茂想了想还挺在理，点点头。

梁浩一副推销的嘴脸，又继续说：“甚至连厕所都不能去，多憋得慌啊！而且如果你要去进书什么的，不是就得和上厕所一样关了门去嘛，那得损失多少客源啊！你雇佣我，我不仅可以减轻你平日里的负担，还可以在你有事的时候替你照顾着生意！这样你就可以自由地去上厕所了！”

这个理由，肖茂有些愣住，无语地笑了笑。上厕所……

梁浩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严肃地问：“……对了，说起来我想问一句，一个人看店的时候如果店里还有客人，想上厕所怎么办？”

肖茂气结，和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研究上厕所的问题？！我这书店很小的，给不了多少工资……”

“不用很多！”梁浩立刻说道，笑眯眯地提议：“按市价，给个三四千就可以了！”

“三四千？！哪里的市价？”肖茂咋舌，“这么高的工资，那你当店长，我给你当店员好了。”

梁浩摸摸下巴，竟然真的考虑起来，“这样其实也可以。”

“去！”肖茂笑着摇摇头，只当梁浩从一开始就是开玩笑，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梁浩看肖茂完全没得商量的样子，脸一下子拉长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肖茂说：“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的身份证、银行卡和钱所有东西都在那个包里面。没有证件我根本找不到工作，也没有钱活下去了，呜呜呜……我干过推销，有经验的！最差你就当雇了一个苦力，我什么都能干的！”

梁浩又再次打断肖茂看书，但他仍是好言好语地说：“问题是，我这店就算是效益好的时候也就一个月三四千，我给不了你那么高工资的。”

“那两千？”梁浩试探地问。

肖茂嘴角一抽，不等他发话梁浩立刻痛心棘手地说道：“一千成交！饿不死我就成！”

“可……”肖茂为难，他挣的钱并不是他一个人花，还有两个小鬼他得帮着她照顾。

“店长……”

肖茂受不了梁浩可怜巴巴的眼神，为难地勉强答应下来：“好吧。如果……我给你管饭，工资给你700成不？”

其实，这附近招工的工资市价是600，不管饭的……

“成！成！太好了！”梁浩大喜过望，激动地与肖茂握手，“我会好好干的！”

“嗯。”肖茂也觉得挺高兴。

忽然，梁浩眼睛一亮，抓住肖茂缩回去的手嘿嘿一笑又厚着脸皮说：“要不店长你顺便也给我管住行不行？你看，我没地方住，也没钱……”

肖茂认命地说：“……好吧，反正我住在外面，店里二楼收拾收拾你就先住那里？”反正空着也空着。

“好、好！我还可以晚上给你看着店呢，绝对保障万无一失！”梁浩忙不迭地说道，“店长你这么好，我就不收你看管费了！”

“得得得，真是谢谢你了”肖茂揉揉太阳穴，以后得计划着点花钱了，“楼上墙边那个小沙发可以拉成躺椅，你吃完米线先上去休息会儿吧。”

“我吃完马上就可以工作了！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干嘛嘛好！”

“歇了吧你。看你两个轮胎大的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抓了只大熊猫当店员呢。”肖茂笑道，“你还是先休息一天，明天正式开始工作吧。”

肖茂觉得梁浩可能是为了早一天算工资，又补充道：“工资给你从今天开始算。”

“好、好！”梁浩高兴得点头如捣蒜，“店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肖茂。肖是……”

“小猫？”梁浩惊讶地打断了肖茂的话。

“是肖、茂！”肖茂嘴角一抽，重重强调了下准确发音。

“差不多啦～肖茂小猫、小猫肖茂。”梁浩笑道。

“没有差不多，小猫、小猫的多别扭。”

“小猫比较好听，就叫小猫了～”梁浩肯定地说。

肖茂没好气地说：“那你还可以叫耗子呢，你什么感想？”

梁浩仔仔细细地想了想，点点头说：“你想这么叫我也可以，那我就叫你小猫了！”

“不要！”肖茂立刻反对，“我不叫你耗子，你也不许叫我‘小猫’！”

“嘿嘿，你让我就这么叫你，我自愿工资降五十成不？”

“啊？”肖茂不敢相信地看着梁浩，刚刚是谁开口就要三四千来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