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等待——林夕隐

肖茂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又迅速看了一眼店里的客人，最后目光瞟过梁浩身上。

见没有人回答，壮汉转头对肖茂说：“哪个叫做‘梁浩’？让他给老子滚过来！其他人就可以走了！”

肖茂很镇静，笑得一脸无害地说：“店里这几个都是熟客，他们都不叫‘梁浩’。”

“屁！你小子少跟我装蒜。”壮汉一声大喝，怒火中烧，“有人已经看见打我弟弟的人进了这店里！我要是在这里找不到这个人我就砸了你的这间破书店！”

梁浩一边观察着肖茂的反应，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睛地余光看了看附近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当武器。

肖茂坐在原地斜着眼睛看了梁浩一眼，站起来赔笑着对壮汉说：“我这又不是人肉包子店，有进没出的。刚刚走了好几个人了，你说的是哪一个？说说他大概的长相，也许我能给你指个方向。”

“狗屁！我哥们说进来了就没出去！他奶奶的你少跟我胡搅蛮缠！小心老子先废了你！”壮汉骂着扬手就在柜台上猛地敲碎了空酒瓶。

梁浩早已经不动声色地悄悄走到了肖茂身边，这下壮汉一砸酒瓶，梁浩就迅速把肖茂往后一拉，自己挡到他跟前，“这位大哥麻烦你收敛一点，闹事的话我们就报警了啊！”

“你小子又是他妈的谁？！”

“我的店员，”梁浩才张口，肖茂立刻抢在他前面说道，“耗子。”

“耗子？”壮汉瞪着从梁浩背后伸出头的肖茂。

肖茂笑眯眯地解释道：“你看门口有个牌子，我就是上面说的‘小猫店长’，这就是我的老鼠店员呐～”

“我他妈不是来这里跟你们废话的！”壮汉转头对正纷纷向门外逃走的顾客吼道，“你们都给我站住！谁敢走出去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让他们走吧，这小子就是那个梁浩！”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梭进店里远远指着梁浩说道，又威胁慌忙往外面挤的顾客说，“你们谁要敢报警，以后可小心走在路上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是、是！”

而这边壮汉大怒，转头死瞪着肖茂。肖茂立刻吐吐舌头说：“我说我的顾客都不是‘梁浩’，又没说我的店员不是。”

“操你妈的！”壮汉朝着梁浩和肖茂扑了过去。

壮汉挥起破酒瓶狠狠朝梁浩的头砸过去，梁浩连忙用手上的电蚊拍挡了下来。

“退后！”梁浩对肖茂急急说道。

肖茂乖乖地后退了两步，心疼地看着自己新买的电蚊拍弱弱道：“我的电蚊拍……”

“……以后我陪你！”梁浩气结，边抵挡壮汉边说道。

“嗯！”肖茂高兴地点头，忽然看到壮汉趁梁浩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打飞了他的电蚊拍，他焦急地喊道：“小心！”

肖茂刚想冲上去，不知何时门口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溜到他旁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拉了回来，奸猾地笑着说：“你想去哪里呀？”

“放开我！”看到这个男人掏出刀来，被制住的肖茂大惊。

男人凑到肖茂耳边小声奸笑着说：“嘿嘿嘿，放开你？这种机会可不容易找呢。”

肖茂害怕地想挣开，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他和他有什么仇恨吗？

眼看这个男人的刀就要插进肖茂的肋下时，却突然不知道为何一瞬间他又迅速地收了回去。就在同时，书店的门又被推开，一个艳丽的女人凶神恶煞地大喝一声：“住手！”

话音一落，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放了肖茂，自己退开了老远，像是之前的一切都从没有发生一样。

肖茂获得了自由，急忙往梁浩的方向靠了两步。

那个壮汉也已经停了手，但仍是握着碎酒瓶随时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一直苦苦东躲西闪的梁浩趁机抓过旁边的扫把。

壮汉粗声粗气地问那个女人：“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充满厌恶也充满防备。

“你才是在这里做什么？！”艳丽女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说，“你他妈的不想活就自己找个地方了结，别把我们全都拖下水！”

“娘的，老子寻仇关你屁事！”说着，壮汉回过头又要开打。

没想到那个艳丽女人一个箭步冲上来麻利地就抢走了壮汉手上的碎酒瓶，“你找错人了，不是这个男的！”

“啊？可是猴子说就是他！”

“猴子说是他就是他啊？猴子说你是坨屎，你是不是就真是坨屎？！”艳丽女人长得貌美如花，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粗俗得难以入耳。

壮汉被问的一时语塞，脸色很不好。

“我昨天看见……”尖嘴猴腮的男人不甘心地辩解。

这时候艳丽女人转过头对他骂道：“看见个屁！老爷子不是早就不准你进入这个区了吗？！你是不是还想被赶出这个城去？”

尖嘴猴腮的男人哼了一声却乖乖闭了嘴。

“还不滚？”

尖嘴猴腮的男人阴沉地看了肖茂和梁浩一眼，乖乖的走了。这时候壮汉越发不明白了，问那个艳丽女人：“可是刚刚他们也承认他的确是叫‘梁浩’啊。”

艳丽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壮汉一眼，转头对肖茂和梁浩赔笑着说：“实在对不起，这个白痴认错人了！”

“你他妈的说谁是白痴？”壮汉又来了火气。

“对不起，这是今天打扰你们生意的赔偿。”艳丽女人说着放下两张一百，然后拖着壮汉就要往外走。

拖了几步，那壮汉却不开窍不肯走，女人没办法迅速凑过去耳语了几句什么，壮汉顿时脸色大变，回头惊恐地看了他们一眼，甩开她的手扭头就走，大步流星，那艳丽女人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

肖茂和梁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二人沉默了一下，肖茂突然说：“你要陪我一个一模一样的电蚊拍。”

“啊？那个女的不是留下两百了吗？”梁浩指着柜台上的钱说。

“那是吓跑了我的顾客的赔偿！”肖茂迅速地把钱收进包里，“而且电蚊拍是你弄坏的！”

梁浩不满地辩解道：“是那个肥猪打坏的！”

“他是来找你寻仇的。”

“那女的说是认错人了。”

话是这么说，两个人其实都觉得根本不是认错了，完全是为了什么缘故被吓跑了，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肖茂把掉落在地上的书都捡起来，拿过梁浩手里的扫把扫着地，一边问道：“你打了人家弟弟？”

“没有啊……啊！”梁浩忽然想起什么，惊叫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该死的！”梁浩一个箭步冲出门去，妈的，刚刚光忙着观察肖茂的反应了。你们千万别走远啊。

肖茂看他冲出去，继续扫着地，心里却在想那个要杀他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最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过了一会儿梁浩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恨恨地骂着：“妈的，跑得倒挺快！”

“怎么？”肖茂心疼地擦着弄脏的书页，心不在焉地问道。

梁浩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没反应过来，他弟弟八成是昨天那伙抢劫的！”

“看来果然是你打了他弟弟。”肖茂斜着眼睛看了梁浩一眼又奋力地继续手里的活儿。

“我打了他弟弟？是他们昨天抢了我的包，我所有家当都在包里面！最可气的是我的身份证也在里面！我看他们人多也没想着能把钱要回来，没想到他们仗着人多竟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一着急就顺手抄起了花台里的半块儿板砖……”

“……”肖茂无语。

“他们人太多，还好有那板砖，而且我跑得快，不然怕是要陈尸现场了。”梁浩越说越生气，“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今天还有人竟敢来寻仇！妈的！气死我了！”

“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我看刚那人眼睛直冒红光，活像你把他弟弟杀人J尸了似地……”肖茂笑着抬起头看梁浩。

“谁杀人了！我就轻轻拍了一下拼命打我的那个，就一下！他一松手我就跑了。”

“可怜的人。”肖茂随口说道。

梁浩不高兴地说：“明明是我比较可怜！我先是被打了一顿，全身都疼，然后还得玩命地逃跑！最后没有钱、没有证件，还赶上下大雨，躲在这种挡不住多少雨的屋檐下，又累又饿又困！我就像那个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还他妈的连火柴都没有！”

肖茂撇撇嘴笑道：“你又没有火柴、又不是女孩，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顶多就能充个卖菊花的老男孩……”

“卖菊花的老男孩？”梁浩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对着肖茂报复地笑起来，“你买？我可以给你算个优惠价！”

“一边凉快去！”肖茂翻了个白眼。

“你不喜欢，那我还可以卖黄瓜～”

肖茂又重重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

第四章：麻烦的男人

这次因为觉得梁浩八成是不会立刻走人了，肖茂叮嘱了梁浩三大注意八项规则之后，才回的家。

肖茂并非一个粗神经、单纯得完全相信人的人，除了那台开不了机的破电脑以及收银机店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会注意离开店的时候带走收银机里的钱，他会注意观察梁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世道上，他的这些小举动明显是不够的。

可是肖茂却是不甚在意似地，甚至有时候像是强迫地想让自己相信人性多是善的，他被人骗过很多次但是他仍然去相信别人，虽然稍有保留，但他在帮助别人时的的确确是全心全意的。

对来路不明的梁浩也是如此。

既然梁浩要留下来当店员，还住在店里，那二楼那个躺椅用来睡觉其实不是很舒服，而且仔细想想，那里还缺少不少生活必备品。

所以一大早肖茂就提前起床收拾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好不容易才来到店前，却看没想到这天明明已经过了交代好的开店时间，店门却仍然紧紧地闭着。门内的帘子关着，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肖茂两手都提满了东西，无耐只有用脚踢了踢门，门里却仍是没有声音。肖茂为难地看了看地面，只有将一部分袋子放在脚背上，腾出一只手来开门。

进到店里，肖茂试探地叫了一声：“梁浩？”

没有回应，肖茂开始有些猜测，担心自己今天是不是要白白搬着这些东西来了。关上门，肖茂把东西顺手丢在墙边，回头看了一眼柜台，电脑还在、收银机也还完好。

肖茂有些颓然，心里有了怀疑。毕竟梁浩之前所说的并没有任何证据，就连这名字也都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

他说自己被人抢了，他说钱和身份证都一并没有了才要留在这里工作，他说昨天早上寻仇的那个人是抢他包的人的同伙，都是他说的而已……

要走昨天就走，干嘛还多留一天……肖茂嘟着嘴，不高兴地想。

说来那个寻仇的人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可是那女人说了什么，他就跑得跟兔子他爹似地快。他为什么怕成那样？梁浩到底是什么人……

屋里极为安静，门边梁浩做的木架子静静地站着。肖茂皱起眉走进店里打开镜子门，向楼上又叫了他一声：“梁浩？”

还是没有回应，肖茂心里忽然有些后怕，这店里曾经出过事，虽然是在很久之前，可最近这附近都很不太平，梁浩他该不会也碰上什么事了……？

肖茂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快步走上二楼，一边试探性地唤道：“梁浩？”

“这……里……”梁浩有气无力的声音终于从右边小山一般的杂物堆里传来，“咳咳咳……”

肖茂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循着声音走过去仍忍不住埋怨道：“我叫你半天你怎么不回答？”

“我回答了……阿嚏、阿嚏！”梁浩有些迷糊，身上没什么力气、头也很疼，“可是嗓子疼，又没力气……”

肖茂连忙跑过去一看，因为旁边的柜子倒了，梁浩可怜巴巴地被架子压住了，还被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埋了起来。

肖茂用力移开柜子，看梁浩狼狈的样子，肖茂忍不住蹲在他旁边笑起来，“不是让你不要搞乱吗？你还埋在里面不想出来了？”

“你柜子放得不稳啊！咳咳，我不小心撞到就整个倒下来了！咳咳咳……”梁浩一激动，又咳得停不下来。

肖茂这才发现他满脸通红，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似地，他伸手一探，惊道：“你发烧了？！”

“咳咳咳，好像是吧……”

“我送你去医院！”肖茂说着就去拉他。

“阿嚏……我不去医院！咳咳！”梁浩话音肯定，连咳嗽声都坚定无比。

“那你想怎么样？！都成这样子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去医院不成？”

梁浩不在意地说：“我堂堂男子汉，不就是个小发烧嘛，睡一觉就好了。我没力气，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自己起不来……”

这跟男子汉有什么关系……

肖茂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就病了，还是因为那天淋雨了吧。肖茂倾下身却不是拉他，而是两手穿过他的咯吱窝环住他，直接把他从杂物堆里挖了出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使劲抱着他吃力地拖着往旁边的躺椅挪去。

梁浩迷糊中半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呵呵，没想到你还挺有力气的。”

“那、是！”肖茂自豪地答道，可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费劲儿。

梁浩笑出了声，一下子扯到了嗓子，又拼命忍着不敢咳出来。肖茂刚想说什么，结果却一脚踩到地上的小玩具车，车轮子一滚，肖茂一滑……

“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过后，两个人已经重叠着摔在了地上。

这么一摔，梁浩清醒了不少。

可是肖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梁浩压出来了似地，腰上还好死不死地顶了个尖尖的积木，疼得他龇牙咧嘴，泪花都挤了出来。

看到肖茂竟然眼光闪亮、泪花浮动，梁浩爱怜地摸摸肖茂的头：“别哭别哭，我会对你负责的！”

肖茂伸手移开腰下的积木，狠狠瞪了梁浩一眼，“负个毛的责！你这死沉死沉的，我快被你压扁了！”边说着，肖茂边用手臂把旁边尽量挥开一片空地，梁浩立刻善解人意地自己攒到旁边。

肖茂坐起来喘了几口粗气，用手试探地靠近腰部，可受伤的那里疼得完全不敢碰。

“没事吧？咳。”梁浩看到肖茂皱眉，关心地问。

“没。”肖茂摇摇头，看看附近混乱的样子，肖茂想了想，僵着身子努力不动到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话也不说就下了楼。

在楼梯间，肖茂掀开衣服艰难地想扭头看看受伤的地方，可是脖子不够长、镜子只有一楼抽屉里有个小的，还有就是二楼墙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