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受 中——白衣若雪

所以这顿饭刚开始还是可以的，只是吃了一圈后，王院长可能觉得夸齐老夸的没有话了，于是把话题兜到了谢臣身上：“谢臣这次来美院教书，齐老你的这三个学生终于团圆了啊。听说以前就在一起学画的，现在在一起肯定就更好了，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深啊。”

薛云泽一口水吐了出来，呛着了，连连咳嗽。慕辰给他递了纸巾，他拿着纸巾站了起来：“你们先吃，我去洗手间，一会就回来。”慕辰点了点头坐着没有动。他看了一眼谢臣，谢臣有些仓皇的转开了，王院长丝毫没有摸清楚什么状况继续说：“云泽这孩子就是毛手毛脚的，这么大了还不如他师弟慕辰呢，这些年老是闯祸，多亏人家慕辰这孩子替他周旋。”王院长看着齐老在，对薛云泽立马好了，连孩子这种昵称也叫出来了，呵呵，许琢冷笑了声，云泽亏着出去了，要不听着还会再呛一顿的。

慕辰大概也被恶心着了，捏着杯子的手抖了下，不过他脾气良好，所以还是笑着说：“院长你过奖了，我师兄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我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你多担待着些。”王院长笑笑：“哪里，云泽的艺术造诣颇得齐老真传，我哪里会怪他，只是他这脾气，老是顶撞我。不好，你是他师弟要多劝劝他。对了还有谢臣，你以后跟他一个学校了，也要 劝劝他。”

谢臣正在想说点什么好，就听齐老怒了：“我这个徒弟怎么了，脾气哪里不好了！”齐老护犊子出了名，王院长郁闷了，这才想起来，想起昨天晚上齐老把林颜青骂的那个惨，王院长连忙打圆场：“哪个齐老，我不是哪个意思，那个云泽这孩子倒是有大师的脾气，恩，我行我素。”齐老哼了一声，他的徒弟他能打能骂，别人不行，特别是这个老匹夫。他没有权利骂他的学生。王院长马屁没拍好，摸了摸鼻子坐下了，林颜青跟王院长摇摇头，给齐老倒上酒：“齐老，这杯酒我敬您老人家。谢臣能有今日是你教导的，你老人家教导有方。这杯酒我先干为敬，齐老你老人家少喝点。”林颜青看了谢臣一眼，谢臣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师傅，谢谢你。”

齐老不太愿意喝林老板的酒，可是愿意喝谢臣的。

这酒既然开了头，后面的就容易了，谢臣开始敬王院长的，欧阳白教授就是谢臣口里的白莲花，自然跟谢臣见过多次，也自然没有跟他客气，连干三杯，然后对许琢说：“许琢，林老板身边的这个谢助理，我跟你讲过的，酒量深不可测，我从来没有见他喝醉过。你也跟他喝几杯。”许琢笑道：“好的。谢老师，欢迎你来学校。”

再就是慕辰，慕辰亲自给谢臣倒的酒，他看着谢臣眼里几乎有些沉醉，喊了一声师兄，谢臣突然觉得鼻子酸了，师兄啊，他知道他叫着一声是什么意思。慕辰从小孤傲清冷，从来没有求过人，除了给齐老倒过水，从来没有给别人倒过，谢臣觉得这杯子实在是重，可是他说的这样好：“师兄啊，我跟云泽盼你来很长时间了。恩自你走了，师傅就一直盼着，今天好不容易我们师兄弟团圆了，一定好好相处。师兄，我敬你一杯，师兄随意，我先干为敬。”他喝的很干脆，谢臣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一饮而尽。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盼头，如此更好。

剩下的时间他喝得很痛快，白的，红的，啤的，只要是酒，谁倒的都喝。喝得无比爽快，林夕跟在他后面拦都拦不住，林颜青冷冷的看着他笑着把所有的酒都喝下去。这是的场面好像因为他而热闹了起来。

林颜青走到外面，薛云泽果然站在洗手间里，手上点着一支烟。烟花一闪一闪的，林颜青站在门边，声音冷冷的：“想不到薛二少爷也很能折腾人。”薛云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跟他说话。林颜青又接着说：“屋里有两个人等着你呢，你自己在这躲避啊。”薛云泽站了起来：“林颜青，你不要侮辱人。”林颜青看着他笑：“我侮辱你干什么？你做的很好啊，捧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薛二少爷风流倜傥，我欣赏都来不及呢。”

林颜青觉得自己跟这个人讲话真是掉价，说出这样酸不溜秋的话更是掉价，这个人在自己眼里一无是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他以前从没有放在眼里过，他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可是，可是，谢臣在里面以酒买醉，就为了这个人的难受，自己在边上完全成了摆设，这一点让他很生气，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谢臣的眼里没有了他，他想容不得谢臣的眼里有别人，他更容不得他心里有别人。

薛云泽看着他讽刺人的口气几乎一步闯到他的面前，伸手想抓他的领子，被林颜青冷冷的甩开了，林颜青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喜欢谁不要紧，离谢臣远点。”林颜青这张毒舌总能激起人的火气，薛云泽看着他笑出声来：“林老板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藏好了，拿出来干什么，谢臣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又没有逼他喜欢我，林老板有本事就一辈子不放出来啊。金屋藏娇的事，林老板你不是擅长吗？”

薛云泽轻轻侧了侧身，看着脸色铁青的林颜青笑得讽刺又无奈：“哈哈哈哈，我薛云泽再不济也不会喜欢林老板喜欢过的东西啊，林老板喜欢过的东西又有哪个人敢喜欢啊……哈哈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小命呜呼……”薛云泽轻轻地转过了身，然后看见了镜子里出现的人，他徒劳的张了张口：谢臣……却是无声的。他想跟他解释他是被这个人气急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他想跟谢臣说不是这样的，不是……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谢臣却自顾自的笑了笑：“我去叫人开饭。你们早点进去吧。云泽，慕辰在里面等你。”薛云泽一下子慌了：“谢臣……谢臣……”林颜青挡在了他面前，镜子里清楚的映着谢臣故作坚定的背影。谢臣走的很快。所以很快就没有了影子，镜子里的林颜青嘴角却撤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他果然还是不放心，怕自己为难他，跟着自己出来，呵呵。谢臣，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薛云泽转过头来看着林颜青：“林老板现在满意了？林老板这样的事又不是做了一次了，再伤一次又何妨！”林颜青因着这句话脸色出奇的难看。薛云泽脸色却浓重的悲哀起来，他看着林颜青：“林老板，你伤的是谢臣，不是我。身心俱碎的是谢臣，不是我，是谢臣。我无所谓，我一介小人而已，入不得林老板的眼，也不是林老板的对手，林老板不必再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不回再去找谢臣，林老板放心。”薛云泽再也没有看他，转身走了。

林颜青没有再管薛云泽，开始去找谢臣，这个一品香布局他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谢臣了，谢臣在洗手间里，大概是吐完了，正在一下一下的洗着脸，看见他来站直了喊了一声：“林总。”

林颜青走到他面前说了一声：“小臣，对不起。我今天想祝贺你升为老师的。没有想到闹成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事情林老板很会做，谢臣看着他笑了笑：“林总，没有闹，是我给你丢面子了，不过里面还是很好，很热闹，我们出去吧。”林颜青没有想过他会如此的平静，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你难受吗？”谢臣看着他点了点头：“恩。我难受。”

他说的很平静，可是眼里真的流露出痛来。林颜青眼睛缩了缩，手指僵住了，谢臣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过，我早就想通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了。所以你放过他吧。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林颜青死死的看着他，手指几乎要掐到他脖子上了，这个人如此的冷静原来是为了这个，原来还是为了他。谢臣觉得他的鼻子开始疼起来，呼吸急促，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谢臣闭上了眼睛，手慢慢的松开了。

林颜青掐着他的脖子几乎把他提起来，看着他不挣扎的样，林颜青笑了笑，镜子里的笑容空白的很。这个人他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养也养不熟。林颜青闭了闭眼睛，松开手，看见他滑下来，林颜青背对着他说了声：“出去，滚出去！”谢臣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背过身，喘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出去了。林颜青听见他出去，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人的眼睛几乎带着浴火的光芒，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里也这么烧着一把火，妒火。他知道自己被薛云泽戳中了痛楚，又被谢臣狠狠的攥了几下，这种痛苦他形容不出来，憋在了心里如同一把燃烧的大火，烧的他难受。林颜青把手放在了冰凉的镜子上，还是不解这种痛楚，镜子里的人脸色分外的难看，像是在讽刺他，林颜青狠狠的捶在了镜子上，终于四分五裂。他此刻终于承认自己深刻的嫉妒，嫉妒他们两个人如此的想象，嫉妒他们两个人这一刻被自己逼到绝境时想的还是对方。想的是对方，而自己则是棒打鸳鸯的那一个。呵呵，棒打鸳鸯就棒打鸳鸯吧，他林颜青就是这样的人，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又何必再装好人呢？林颜青面色平静的洗了洗手上的血，直到不再流了，才走出门去。

第七十六章

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还是比较热闹，只不过酒桌上的人除了欧阳白自酌自饮外都到另一个空桌上了，那个桌上王院长喝大了，正在效仿李白，画画呢，林夕给他捧着文房四宝。他正在泼墨呢，林颜青大概瞟了下，谢臣坐在齐老身边，慕辰也坐在他身边，薛云泽坐在慕辰身边，几个人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很开心。林颜青嘴角嘲弄的笑了笑，他们这一家子算是凑起了。人家这一桌才和谐呢。

看到林颜青过来，欧阳白端着酒杯笑：“跟我喝一杯？”林颜青看了他一眼，白皙的肤色上一点红晕都没有，这个人酒量才是难以估计。林颜青跟他碰了下杯子，欧阳白看他喝完了，笑着问他：“林老板，我那个妹妹你准备怎么着啊，大小姐闹脾气闹的我都不敢回家了。”林颜青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我当然配不上欧阳小姐了。我儿子都快跟欧阳小姐一样大了。实在是不合适。要不这样吧，你看我儿子好吧，跟欧阳三小姐配吧。就是委屈你了，你勉强喊我声叔叔？”

欧阳白呸了他一声：“呸！你少占我便宜。” “呵呵。说笑的，欧阳局长最近在忙什么？”林颜青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欧阳白哧笑了一声：“不知道，天天饭局，晚上我回家都见不得他人影。” 林颜青点了点头哦了声：“欧阳局长是有事吧。”欧阳白捏着杯子一下没一下的晃荡，酒红映着玉指映出一副寂寞的样子，林颜青斟酌的说了声：“明年听说市长要换了？”欧阳白浅笑了一声：“是啊，四年一届够了，这个市长听说要上调到别的地方了。”林颜青微微笑了笑，上调啊？实际是贬了，杭州城的市长啊，要比北京市市长都要好的。林颜青叹了口气：“江南鱼米之乡啊，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欧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颜青由着他看。他知道他的意思，那十万雪花银有他的一份。就跟他贿赂他爹一样，这些年林颜青送了多少古画他很清楚。这些古画足以打动任何人。欧阳局长本来为人清廉的，当然现在在外人看来还是清廉的。他这个人从名字上可以看得出来，欧阳书，有书香之气，此生最爱的是书墨。把自己的三个儿女都往书香上引，唯一的儿子是大学教授，二个女儿也学画画去了。他是一身清廉啊！清风浩荡，朗朗乾坤。

林颜青看着欧阳白笑了声：“欧阳局长为人清廉，是好官。”欧阳白看了他一会笑道：“谁知道呢，新市长上台总要烧三把火的，每一次上任都要换一批官，老爷子本来想韬光养晦的，可是架不住其他的人，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这不最近都不着家了。”林颜青笑笑：“没事的。他老人家不过是爱好书法罢了，我不过是送他几幅高仿的画罢了。”欧阳白看着他笑笑，高仿的画啊，呵呵。这个人实在聪明，送礼也送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画，说真时是真，说假时那就是假的。欧阳白跟他碰了一下杯子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去招呼他们吧。”林颜青点点头，但愿不要有事，他好不容易收买的人啊，不想就这么下台了，而且他要是下台，被抄家，万一牵连上自己就不好了。

林颜青心里有事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站了起来：“你在这喝着，我去看看齐老。” 欧阳白点点头：“好。”

林颜青笑笑去看齐老： “齐老，你老人家吃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叫点点心过来。”齐老看见他来从鼻子里哼了声，依旧拉着谢臣的手没有放，说了句：“林老板，这饭我也吃了，明天让谢臣跟我去画画吧。”林颜青听着他的话愣了下，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杯子，血丝出来一点，谢臣看了他的手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林颜青捎带着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笑开了：“当然啊，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他去跟你学画。”谢臣听得顿了下。齐老得了这句话终于算是嗯了声：“那林老板，我们就喝到这里了，谢谢林老板款待。”林颜青依旧笑道：“齐老叫我的名字就好，我是个小辈，你这样叫真是折杀我了。”齐老看着他笑了声：“还是叫林老板好点。”

林颜青笑容不动的点了点头：“好吧，齐老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读书人吗，总是清高的，他林颜青就是个商人，这已经抹不掉了，林老板就林老板吧。林颜青看着站起来的齐老点了点头，又朝慕辰点了点头：“慕老师，许老师，麻烦你送他们回去了。”慕辰点了点头，林颜青跟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谢臣也随着站了起来。

因为明天是周末，所以林夕跟着回了林家。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家之后，林颜青回了自己的卧室。林夕看了一眼谢臣，也回自己卧室睡觉去了。谢臣洗完澡后站在林颜青卧室筹措了很久，端着药盒子的手都有些累了，右手些微的发抖，大概是今天写字写多了。谢臣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一声低沉的：“进来。”谢臣进去又把门闭上了，林颜青靠在床头看他：“怎么还没睡，你明天不是要去画画吗？”

谢臣走到他床前半蹲下来：“林总，我给你抱抱手。”林颜青看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谢臣一点一点给他包上，包完了看着他的手：“林总，我不想去学校了。”林颜青笑了笑：“去吧。反正你在画林阁也没有什么用。”谢臣有些惭愧的低着头，他确实没什么用。林颜青看他低着头不语，伸出手来摸了摸他头：“去吧，我都已经赔出去一幅画了。”

谢臣在他手下老老实实的半跪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摸着他的头，像是以前小时候他摸的那样，谢臣想要是以前就好了，那么他会心安理得去成这份情，去学画画。两个人沉默了半响，林颜青笑了声：“行了，上来睡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谢臣动了动：“我不想在这睡。”林颜青拍了他一下：“睡觉还要挑地方啊？上来，今天这么晚了，早点睡，我明天送你去学画。”语气很温和，谢臣看着他忐忑，他以为回来林颜青会生气会折磨他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谢臣脱了鞋子躺他身边，林颜青平躺着，听着他浅浅的呼吸笑了声：“睡觉吧。”谢臣答应了一声：“好。”谢臣很快就睡着了，以为自己会做个梦什么的，结果也没有。林颜青看着他睡的那么快无声的笑了笑，把他抱了过来，他习惯性的向他怀里窝了窝，习惯性的伸手抱他，这个动作很窝心，林颜青的手当即老实了，老老实实的搂着他的腰，手也觉得不疼了，今天流的那点血也不心疼了，他林老板的血可是很贵重的。林颜青下巴搁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声音很轻：谢臣，你已经习惯了我，哪怕你心里还是有他，你也离不开我了。我原本以为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有什么感情能让人痛不欲生呢，现在才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让我如此痛苦，现在才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很爱你了，原来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