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凤后——临水幽姿

“哎呀，少清怎么就回来了？你爹娘呢？”欧二婶子放下手中的簸箕，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带着笑容迎上前。

欧少清也跟着笑了笑，文质彬彬的：“二婶子安好？我爹娘还要在京城多住几日，我提早回来打点家里的东西，免得到时不就手。”

“呵呵，回来就好。你爹娘交给我家打理的几亩田地种了三亩水稻，两亩冬瓜，还有小半亩则种了葱蒜蔬菜之类，你看是不是交还给你管理？”欧二婶子热切地说道。

欧少清连忙摆手说道：“二婶子说什么呢？那田里的作物是你和二叔辛苦种下的，收成当然是属于你们。我只需要那半亩的葱蒜之地就好——”

“这怎么行？”二婶子有些急了，乡下人向来老实，而欧少清一家在村子里面乐善好施，都是难得的好人。所以当初这几亩地交给欧二婶子打理的时候，欧二婶子一家一口就答应了，图的可不是这一年的收成。

“二婶子就不要多言了。”欧少清固执地摇头，然后转身往那掩了院门的房子走去。

欧二婶子在他身后高声说道：“少清，那迟些时候我叫他爸给你送几担谷子去，你可别再拒绝！”

欧少清并没有回头，推了院门就走进了那间颇为雅致的房子。

院子里面有一株长势茂盛的葡萄，此时正值初熟，一串一串紫红色的挂在架子上，累累可爱。葡萄架下，一只身形巨大的凤凰正在闭目卧在一张藤椅上，那不容侵犯的架势倒是没收到丝毫的影响。

欧少清微微一笑，快步上前轻声说道：“陛下，您还是进屋吧，这儿很容易被村民见到的。”

凤凰睁开眼，淡淡地看了看欧少清：“你回来了？那村妇倒是相信了你。”

“嗯，陛下的法力高深，将我变得跟那欧家少年一模一样，而我又跟着他们生活了十几年，自然对他们很熟悉。”原来这“欧少清”就是麻雀宁非幻化而成的。

欧少清的家布局相当阔落，三进的屋子，种满花草的院子，还有一架长势茂盛的葡萄，葡萄旁边还有一口水井，那水清甜可口，倒是休养的好地方。

那凤帝翔瑜也是喜欢这个地方，毕竟跟以前那脏乱有一阵霉味的小屋子比，这儿好上不止百倍。

唯一不好的就是，因为这屋子半年没有人气，到处都是灰尘，甚至还有老鼠、蟑螂留下的粪便。这样的房子，凤凰可是宁愿留在葡萄架下也不愿进去。

凤凰喜洁这一点宁非是相当清楚的，所以等他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借此告知村民他回来后，就开始打水清理屋子。

宁非首先打扫的是主屋，好不容易将那儿弄干净，然后抱了凤凰进去，就有人来敲门了。

“少清哥，听说你回来了，我一从地里回来就过来啦！你真没良心，回来也不去找我。”门一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就跳了进来，几乎一头就撞进宁非怀里，吓得宁非连忙用手扶着了她的双臂，那少女却不急不怒，扬起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这个女子是——欧少清的青梅竹马，住在离这四条巷远的杜媛媛！

宁非松开了扶着她的手，连忙笑道：“媛媛妹，我回来得匆忙，正在收拾屋子，所以才没时间找你。”

“是吗？”杜媛媛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指着架上的葡萄说道：“我正想着这葡萄就要熟了，如果少清哥还不回来，我就将这葡萄摘了送给我的小姐妹们尝鲜。如今少清哥回来了，我这想法可就不能实现。”

宁非心中失笑，这少女心思他是懂的。这村子里面有两大姓，分别是欧姓和杜姓，另外还有几家散落的外姓。杜媛媛自小就亲近欧少清，一门心思的想嫁给他。可是那欧少清并不是安于穷乡僻壤的人物，对于杜媛媛的一腔倾慕虽知晓却不回应，甚至拐弯抹角地拒绝。

无奈这杜媛媛情根植得极深，怎么暗示都不明白欧少清的心思，还步步紧逼。

“少清哥？”杜媛媛不满地瞪着那个沉默的“欧少清”一眼，眼内幽怨颇多。

宁非搓了搓手，勉强笑道：“抱歉，如果媛媛妹想吃葡萄尽管过来摘就是。不过眼下我真的没空，你可否——”

杜媛媛看着他半响，扭头就走了。

“你真是笨。”凤凰的声音在屋里传了出来，显然将这事知晓明白。

宁非听到它的声音里面快步走进屋里，只见那只雍容华贵的凤凰正缓缓地走出来。

宁非大喜：“陛下，您恢复了？”

“还没，只是能够行走。”翔瑜也觉得很郁闷，被那九天雷轰中后，它的灵力暂时被封住了，仅余下的又帮了小麻雀化身，现在的它是一只普通的凤凰。

身子也是酸酸痛痛的，那恐怕就是雷轰后的后遗症。

“您要喝水吗？”宁非立刻从厨房拿了只白瓷碗，再从井里打了些水上来，然后将碗小心地放到葡萄架下的藤椅上。

凤凰低头喝了几口水，偏头示意够了，宁非立刻将碗挪走，凤凰就跳上了藤椅，一双修长的腿屈下，又卧倒在那儿。

“陛下，你不喜欢屋里吗？”宁非看它又出来，有些奇怪。

“屋里很闷。”凤凰丢下这几个字，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一连几日，宁非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翔瑜。那凤凰开始还是心高气傲的，只喝水什么也不肯吃。后来实在是饿，就勉强啄吃一些谷粒。

这天晚上，一场细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夜风夹着雨丝吹来，让人觉得一阵寒意。宁非快步走到主屋关了窗子，回头看到床上的凤凰正合眼而眠，不由得一阵失神。

这些日子他过得非常快乐，能够与这思慕了百多年的凤帝在一起，已满足了多年的夙愿，以后也没什么遗憾了。

正痴迷间，床上那凤凰身上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人形，趴在那木床上，那张搁在手臂上的脸是惊人的美丽！

宁非呆住了，现在床上那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分明就是自己百年前在天界凤族盛宴上所见的凤帝！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光洁的额头，额中间有一个水滴状的红印，两道眉毛修成如柳，合起的眼睑上长着浓密的睫毛，鼻梁高挺，双唇如艳丽的红玫瑰，肌肤更是胜雪。

凤凰神族的帝君，天下所有羽族的王就是此人！

同时，也是自己深深眷恋着的……

宁非静静地望着他，直到那盏油灯的油燃尽，满室的黑暗才带着满心的爱慕悄悄退了出去。

动作轻柔地将门关上，宁非靠在房门无声叹息。麻雀跟凤凰，那距离岂止天地之距！更何况，两人都是雄的——

第4章：休养生息

翔瑜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能回复人身的，为此还坐在床上思索了好一阵子。他试过使用其他的法术，可是丹田依旧是空空的，根本无法凝聚灵力，那这人形是怎么变出来的？

落在凡间有四天了，他的属下们依旧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那也不奇怪，毕竟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于天界时间而言，他这位凤帝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罢了。

算了，反正有小麻雀照顾着，这些事暂时不去烦，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养好身子，那万年的修为不会凭空消失，迟早会回来的。

“陛下，您醒了？我现在就给你送水进来梳洗，”宁非的声音在门外传了进来。

翔瑜翻身下了床，就见到宁非推开了房门，神色间并无差异，似乎早就知道它这只凤凰化成了人形。

不过翔瑜也不问，直接梳洗完毕，又找了根布条将一头乌发束起，越发显得风神俊雅，仪态不凡。

宁非不敢再看他，端着木盆低声说道：“陛下，我熬了白粥，您要吃一点吗？”

翔瑜皱眉，没有说话。

“那米是今秋的新米，昨晚我才舂出来的，很是香浓。”宁非又说道。

望到宁非那温柔的眉眼，翔瑜终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便拉了房门走了出去。

一夜秋雨，外面一片湿漉漉的。院子里的那架葡萄落下了几片叶子，那一串串的葡萄更是红得发紫了。

院子墙角下有几从墨兰，几从墨菊，倒是愈发精神。

凤帝翔瑜站在屋檐下，望着满园秋色沉思起来，直到宁非碰来了一碗香浓的白粥才断了思路。

身为神鸟凤凰，是从来不食凡间的五谷杂粮。可翔瑜到底不忍拂了宁非的心意，勉强吃了一碗白粥。

伺候凤帝翔瑜用过早餐后，宁非批了蓑衣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翔瑜见他急匆匆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快。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凤帝，如今落难到此，只有一只麻雀跟在身边伺候。现在这只麻雀居然在自己清醒的时候都要离开，真是不懂事。

宁非顿了顿脚步，回头微微一笑：“我去给陛下采些山果回来。这些日子陛下都没有什么食欲，想必是凡间的食物都不合您的胃口。我寻思着昨晚秋雨下了一夜，那土岗上的野果想必会更鲜甜。”

“……”翔瑜不再说话，默默看着宁非远去。这只小麻雀，对自己真的是很贴心。也罢，等自己法力回复后，好好报答他就是了。

等宁非回来的时候，除了一篮子的山果外，竟还带回了一只毛茸茸、浑身雪白的狐狸！翔瑜眉头紧皱，要知道这狐狸可是羽族的天敌之一，这小麻雀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把天敌往家里领。

“丢出去。”翔瑜冷冷地说着，然后拎着一篮子的山果回了主屋。

宁非将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放到了厅里的桌子上，脱下蓑衣。这只狐狸是他在土岗一处草丛中发现的，浑身湿透，气息微弱。如果放任不理的话，恐怕有性命之虞。宁非虽是一只小麻雀，却有一副好心肠，见死不救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擦干了小狐狸的皮毛，又灌它喝了些热汤，这小狐狸才悠悠转醒，一双波光潋滟的碧绿大眼眨了眨，细细地打量着宁非。

“别怕，我并无恶意。”宁非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柔声说道。

小狐狸微微侧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竟口吐人言：“你是麻雀？真难得，我以为麻雀很难修得人形的。”

天下之间，普通的飞禽走兽间最容易修得人形的就是狐狸，而麻雀因为生性喜爱靠近人类，寿命又短，反而成精的不多。就如同那些家禽一样，难以成精。

宁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我们麻雀一族中就只有族长修得人形。就连我，也是被神鸟凤凰点化才能化成人形的。”

小狐狸一听神鸟凤凰，吓得连忙左顾右盼，嘴里说道：“难怪我总觉得这条村子灵气逼人，原来是神鸟凤凰在这儿。”

“呃，你不用看，他回房间了。”宁非自知失言，可此时此刻无法挽回，只好硬着头皮说。希望这小狐狸养足力气之后就走，不要留下来。

小狐狸看到宁非紧张的模样，立刻跳到了他的怀里，扬起头说：“你别怕，刚才我又冷又饿，是你救了我。这救命之恩我是必报的。”

宁非摇头：“我并没想着要你报恩，如果你好了就回去吧，我这儿不便留你。”

小狐狸听了，可怜兮兮地用两只前爪扒着宁非的胳膊：“小麻雀，你就收留我吧，我早就无家可归了。”

“你家不是附近的？”宁非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方圆十里都是村庄，人烟鼎盛，气息浑浊，根本就不是修炼的好地方，我怎么可能是这儿的呢？我是……我是……”狐狸支吾了好一会儿，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

“你是自己一狐离家的？”宁非皱了皱眉。

这时，凤帝翔瑜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麻雀，这只狐狸身上有魔尊洛修的气息，你最好把它丢出门外，免得被魔尊迁怒。”

小狐狸一听就怒了，高声叫道：“谁身上有他的气息了！我洗澡都不下百次，什么味道都洗干净啦！”

“是吗？可是魔尊已经在门外了。”凤帝翔瑜慢慢地走了出来，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小狐狸懵住了，呆了一阵子才从宁非怀中挣脱，急急忙忙的直外屋里奔去。忽然眼前一花，一双有力的手已经将他抱住。

宁非只觉得无形的压力在屋里扩散，浑身无力地坐着，愣愣地望着凭空出现的黑衣男子。

凤帝翔瑜摇了摇头，一手按在宁非后背，抬头对那个男子说道：“洛修，你魔族的气息太强，小心招来魔族的人惊动了村民。”

魔尊洛修抱起小狐狸，掌心亲昵地揉着狐狸后颈上的毛，对着凤帝邪魅一笑：“哟，翔瑜你倒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了？呵呵，大喜大喜。”

“别胡说。”翔瑜皱眉，复又叹息：“你就快点把这小狐狸带走吧，别再让它走失了，那个天师时时刻刻念着它。”

凤帝翔瑜话中的天师锲而不舍地追了小狐狸近十年，有好几次小狐狸几乎被打得魂飞魄散。若是普通的天师魔尊早就将他治个半死，偏偏那天师又是天上的星君下凡，魔尊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奈何不得。

小狐狸不满地瞪着凤帝，咬牙切齿：“你早就认出我了？”

“是。”凤帝翔瑜很大方地承认，清冷而漂亮的眸子里是淡淡的挪揄：“你俩就快点走吧，别扰了我清修。”

魔尊抱着小狐狸从凤帝身边经过，低声说道：“你的灵力最快也要十天后才能恢复。我帮你在这房子里布了无影隐身结界，只要不出屋，就没人能伤你。”

“谢了。”凤帝颔首表示了谢意，然后目送一魔一狐出了院子就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宁非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直发愣。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就是魔尊？那小狐狸是他养的宠物吗？

“小狐狸不是洛修的宠物。”凤帝一眼就看透了宁非的想法，淡然说道：“小狐狸是魔界之后。”

一只小狐狸居然是魔界之后？宁非被这句话吓得傻住了，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怎么会这样的呢？能够与魔王并肩之人，一定要极大的力量，那小狐狸看上去并没有多高深的修为。

虚空中，被抱在怀中的小狐狸拼命挣扎着，无奈怎么样也不能逃脱，不由气呼呼地嚷道：“你出来抓我干什么！魔宫里面有你的兰姬菊姬伺候着，根本就用不着我！”

魔尊洛修低头一笑：“莫涵，当初可是你将她们留在魔宫中的。”

“我把她们留在宫中，是怜她们无处可依，可不是让你发泄淫、欲的！你……你……”小狐狸气得直打颤，张嘴就狠狠地咬住了魔尊的手臂。

魔尊任由它将自己的手臂当磨牙棒用，眉头也不皱一下，嘴角甚至是翘起的。他慢悠悠地说道：“涵涵，你身为魔后，魔宫里的大小事务都归你管辖。既然你不喜欢她们，那就让她们走就是。”

“哼！少在那儿妄言，那天是谁左右拥抱乐在其中的？如果我把她们都驱逐出宫，恐怕伟大的魔尊就要发怒了。”小狐狸松开了嘴，心里直埋怨，这死魔王的手臂真硬，怎么也咬不动。

魔尊哈哈大笑，大掌揉着小狐狸肚子上的毛：“涵涵，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吃醋吗？算了算了，不逗你。那天确实是兰姬和菊姬故意投怀送抱的，不过你走后我就让她们收拾东西滚出魔宫了。怎么？还不肯消气？这几天本尊晚晚独守寝宫，孤枕难眠，你就饶了我吧。”

“挪开你的手！你……你摸哪儿……嗯……别……”小狐狸开始还是大叫，到后来却声细如蚊，甚至还带轻轻地呻吟，浑身却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