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阿纳西里没有见过我的本体,他不可能将我的模样刻画得如此精确,因此在我背上留下这幅“纹身”的不是他。
前天我与董玉林亲热的时候,背上还没有这幅可怖的“异物”,因此这幅“纹身”,只可能是在前天我与董玉林分手之后落在我背上的——而这段时间,我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与摩阿纳西里一起;另外一小半的时间在学校,极少数时间消耗在了路上——那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在我背上留下这幅诡异的东西。
难道是它自己生长出来的?
噢,拜托,别开玩笑了。
假体上长一两个痘痘、肉瘤、色斑什么的还说得过去,可是长出这么一副精致得令人赞叹的“纹身”就太不可能了!!!
董玉林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惧怕情绪,他靠在门边,皱眉问我:“这个纹身……你居然不知道???”
我纠结状摇了摇头。
董玉林心中的疑惑大概比我更盛,他眉头紧锁,低语道:“这东西前天还没有。如果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你背上做了一枚这么精致的纹身,那么他的手段简直……”董玉林喉结动了动,语调里带着几分莫名的紧张:“简直不像人类能办到的。”
= =+
废话……
第 25 章
“如果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你背上做了一枚这么精致的纹身,那么他的手段简直……”董玉林喉结动了动,语调里带着几分莫名的紧张:“简直不像人类所为。”
小色魔说的全都是废话。
他紧张,我比他更紧张。毕竟董玉林只是摄于那幅纹身所表现出来的残忍,而我对纹身中那只“鸟”痛苦挣扎的模样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切身感受。那只“鸟”代表的是我,我知道;而那支将鸟儿钉在爬满荆棘的石台上的墨色羽箭所代表的恐怖寓意,我能猜到。
我觉得,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人——应该是对我比较了解的人——满怀恶意、甚至是恨意地盯上了我。
甚至,我不乐观地猜测:或许就连我旅行船的航行轨道擦过太阳系、被莫名力场干扰、尔后在地球附近解体都可能是对方很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噢,卖糕的。我觉得我有大麻烦了。
不动声色地将衣服重新穿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那一片诡异出现在我背上——以人形对应鸟身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是黑色羽箭贯穿我双翅之间,心脏部位的地方——蛋星人与“不协调”的地球人不一样。蛋星人无论外皮还是内脏、左右两边几乎是完全对等的。命羽燃烧之时,我们的本体会变得坚若金刚,唯一的弱点便是心脏处。黑色羽箭贯穿的位置,一丝不差、一分部偏地正中我鸟形本体上唯一一个致命的弱点。
黑色羽箭贯穿的位置太过精确,简直就像是曾经将我解剖过一样。
那种精确令我不寒而栗。
我想破头皮也没想出半点线索。
同时具备“非人类”、“了解我”、“恨我入骨”这三个特征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想了半晌,我脑子里非但半点头绪都没有,反而变得格外混乱。紧张与恐惧的情绪一旦开始,便会在心底生根发芽,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除非我能够铲除恐惧情绪产生的根源——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一根嫌疑犯毛都没找到。
董玉林大概看出我情绪低落,罕见地主动凑过来被我占了下便宜,并柔声安慰道:“好了,小李子,别乱想了。说不定那只是李默或者陈……伍运风在你背上拓下来的一次性纹身,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个毛。
我觉得那支墨色羽箭的意思显而易见,那是恐吓,赤果果的恐吓!那支羽箭分明饱含杀气,而且那BT的纹身君又能躲过我的感知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背上留下这么一幅精巧的纹身,可见对方若真有心干掉我,只怕我现在连蛋核都被人碾碎丢进宇宙中随粒子流飘荡了。
他实力极强,干掉我轻而易举。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在我背上留了幅纹身恐吓我……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只蛋思维不正常,于是他们就成了BT蛋,简称变蛋。
嗯,好吧,不管可怕的变蛋先生究竟想做什么,他已经成功达到他恐吓我的目的。
我低头瞅了一眼自己那两条白白的小细腿,毫不意外地瞧见了一丝自控力失灵的颤抖。我觉得,如果不是身边还有董玉林给我壮胆,我大概已经抖如筛糠了。
没了战斗机,没了我那蛋族第一的格斗系第一任奶爸,更没有李默柔风细雨的安慰(柔风细雨这个词,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李默本身并不具有如此美好的特性),我所有的“安全感”都随着背后那个怪东西离我而去了。
我可以十分厚脸皮地告诉你们——俺还是幼蛋、幼年蛋啊啊啊啊……泪目……
为毛老子会背井离乡地遇到这么可怕的恐吓,老子怨念!
悲催的是,老子这一任的引导者——也就是白斩鸡李默,身板还没老子我结实——这意味着,老子没有遮风挡雨的靠山,老子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无限怨念状回音。
老子是一只蛋……
泪目……
为毛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俺被变蛋吓得抖腿。
我纠结状捏紧董小色魔的手,紧张兮兮地问:“董玉林你今天,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我算盘打得很响,有董玉林陪着我,“变蛋先生”下手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再想作案的时候,至少要顾忌一下“目击者”。
董玉林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微微发红。
我直觉这家伙会错了意。
他可耻地害羞了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地问我:“李默在家的话,我们一起睡没问题么?”
我扶额败退。
敏感的董玉林立即追问:“果然是不行的吧?”
“不不不!今天别走!”
让董玉林留下来过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李默回家了。
李默对董玉林依旧没什么好感。他进门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对董玉林打了个招呼,便携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了厨房。
董玉林露骨地走过去讨好李默:“我帮你。”
说着,董玉林便从李默手中接过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默也不与他客气,女王般极有自觉地指挥董玉林将东西搬运进厨房后,又从那堆杂七杂八的食材中刨出所有需要清洗削皮的东西交待给董玉林:“去把这些洗洗,削皮。”
董玉林捧着那堆菜叶、胳膊一左一右地挎着一兜萝卜和土豆,手指上还勾着好几兜需要浸泡清洗的肉块、排骨之类的腥物。董小太子脸上表情只挣扎了片刻,便转化为认命。他默默地注视了我片刻,抱着那堆数量多得吓人的食材去了我家专用的洗菜间(因为我那过人的食量,宽敞的专用“洗菜间”应运而生)。
厨房里,李默闲闲地唤我一声:“小饭桶~来帮忙打鸡蛋~!”
噢,战神在上,我讨厌“小饭桶”这个绰号。
见我没回应,李默加大音量,大声喊道:“饭桶!!!来打鸡蛋!!!”
这次更囧,“小”字和“帮忙”二字全都被掐掉了。这令我很怀疑,若是我依旧慢吞吞不作回应,李默兴许会直接抄着平底锅出来将我暴打一顿然后再拖进厨房打下手。
唉,蛋生凄凉啊……
泪目T口T
出了家门,李默兴许还会顾忌一下面子问题,表现得谦谦有礼;可他在家的时候,根本就是作威作福的地主头子。
据说就连伍运风那么滑头的家伙,当年和李默在一起的时候也被他调J得做饭洗衣擦地板修理下水道样样拿手。
瞧伍运风那副窝在沙发里看八点档的破习惯;再瞧瞧伍运风那手出神入化的厨艺;想想伍运风时不时出现在窗台上擦玻璃的勤劳身影;再想想自从伍运风住进来之后就变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屋子……
噢……
据说又据说,凡是与李默同居过的长期床伴全部都是十全十美的家庭煮夫!
我用邪恶的视线扫了扫董玉林窝在洗菜间里的萧瑟背影,暗暗期待李默肯下功夫将之调J一番,变成伍运风那样的家务能手。当然,性格不可以像姓伍的那么差劲= =+
我挪进厨房。
李默劈手便塞给我一只大碗、半打鸡蛋和一只下半部分叉严重的搅拌棒。
“打碎搅匀,不许有鸡蛋皮。”李默的视线在我脸、脖颈、手背处重点巡视一遍,没发现可疑草莓,这才微微一笑,“搅不匀的话,也可以拿去给董玉林。”
我下意识地瞧了瞧董玉林窝在洗菜间里忙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更萧瑟了……
话说……
李默颐指气使的模样……
真是妖气四溢……
我默默地吞了口唾沫,静静地挪到李默身边,趁其不备、用脑袋蹭了蹭李默的耳根子。柔软略痒的触感令我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背后出现的诡异纹身带来的压迫感随之消失。我舒服地叹了口气。
李默楞了半晌,僵着脖子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我又蹭了蹭李默的颈窝。
厨房门口传来董玉林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卧槽!”
随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传来,李默奋力将我推远,转身迅速关掉了煤气炉。
平底锅中,一只焦黑的煎鸡蛋孤零零地躺着,模样凄惨无比。
我从未收敛过自己对李默的依赖与迷恋,即便是董玉林在场也不会做任何形式的掩饰。
我恋恋不舍地瞧了一眼那只焦黑的煎鸡蛋,然后才将目光转到董玉林脸上。董玉林端着一盆洗好的青菜站在厨房门口,目光阴沉地看着李默,双目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两人一蛋,就数李默最淡定。他十分自然地用锅铲从平底锅里铲起那块焦黑的不明物质,麻利地送入一旁的小盘子里,对我说道:“鉴于你不分场合的撒娇行为,这只煎蛋归你了。饭桶童鞋(同学的谐音)。”
我掩面哀嚎。
李默轻轻地、小幅度挥舞了一下锅铲,对站在厨房门口的董玉林吩咐道:“你,过来打下手。饭桶滚去洗菜!!!”末了,李默还加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玉林终于反应过来,端着一大盆青菜怒道:“话说,菜都被我洗得差不多了!李九一去了也没什么好洗的!你这样安排不公平!!!”
李默勾起唇角笑了笑,依旧是那种妖气四溢的笑容:“那好吧,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先和我家小饭桶分手,等他吃饱了再回来复合。”
董玉林眉角抽了抽,哀怨地小声嘀咕:“说得轻巧,等他吃饱了,说不定已经被人吃得差不多了。”
“那……”李默顿了顿,好脾气地征求董玉林的意见,“你是想去洗菜?还是想来这里给我打打下手?”
“哼!”董小色魔冷哼一声。
我分明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嚎……
噢,李默V5——
第 26 章
李默还没有好脾气到允许董玉林留宿我家。
入夜,我滚进被窝,一直等到李默彻底睡着才悄悄地爬上阁楼,对空狂发求救信号。
不一会儿,蛋头君就冷着一张死人脸出现了。
清冷的月光下,蛋头君比我还白的墙皮色肌肤反射着幽幽的冷光,令人乍一看去毛骨悚然。我被突然出现的蛋头君吓了一跳,正想出言斥责,却忽然闻到蛋头君身上有股奇异的香气混杂在血腥味里,熏得人飘飘欲仙。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我与蛋头君同时问。
默契地对视一眼,我先说出了我遇到的状况:“阿摩,俺被人……”
话到一半,我却突兀地停了下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被人在背后纹刺了一幅“画”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不定摩阿纳西里这个没情趣的蛋头君会直接以为我在耍他——这一没证据二没嫌疑犯,我究竟该怎么与蛋头君这种典型的蛋族人讲。(典型的蛋族人:即思维直来直去,不会撒谎,无证据不下结论的那一类)
摩阿纳西里貌似误会了什么,神情奇特地盯着我的大腿缝瞧了许久,干巴巴地问:“你被地球人……压了???”
我连忙摇头。
这话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决定脱上衣,直接让摩阿纳西里看我背上的那幅纹身。
其结果如我所料,蛋头君只是皱着眉评价了一句:“这东西看起来很不吉利,你还是不要随便在自己身上乱涂画的好。”
我边穿上衣边说:“不不不,这个不是我弄的。这东西不晓得是谁趁我不注意画在我背上的,我觉得有人想杀我。”
摩阿纳西里鄙视地瞧了我一眼,十分果断地否定了我的“猜想”。
他说:“27号,你被地球人脑子里的细菌感染了吗?居然患上了迫害妄想症。”
“嗷——”我惨叫。
靠!老子我就知道,和一个脑子不会转弯的蛋族人讲“猜想”,讲“联想”,还不如直接问他们要蛋核!
噢,好吧,我转而问蛋头君:“略过我的问题,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满身血腥气?嗯,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蛋头君睨了我一眼,一板一眼地答道:“被人削了。”
被人削了!!!换句话说,蛋头君出师不利,被人暴打了一顿。
这么憋屈、这么囧的一个事实,蛋头君说出来的时候居然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被什么人削了?”我好奇地问。
蛋头君又一次斜睨我一眼,沉默不语。他这种反应,摆明了就是说不了谎,又不想说真话。
我乐颠颠地追问:“被人类打了?”
蛋头君微怒道:“你才被人类打了!吾怎么可能会栽在人类手里?!”
“是蛋族?”
“……”蛋头君又沉默了。
于是我开始使诈:“不对啊!蛋族律规定,同族不可私自内斗。你怎么……”
蛋头君怒火上升,双目充血,神色可怕:“他绝对是个核变异者。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传承过蛋族公约乃至蛋族律法。我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看清楚不说,他居然毫无理由地就朝我开了一炮。那可是……星舰上才用的死亡射线,可以直接击碎蛋核的超强火力。若不是我有特殊技能,此刻已经……”
我脑子里隐约产生了一个新猜想,或许,摩阿纳西里看到的那个蛋族人就是在我背上留下那幅纹身的家伙?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核变异者”这个词直接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我不禁暗想,如今学会了撒谎、学会了幻想的我是不是也算摩阿纳西里口中的“核变异者”。于是我不动声色地追问:“核变异者是什么?”
“你的指导者居然没有给你进行礼仪方面的传承吗?长辈讲话的时候,你居然随随便便地就出言打断?”蛋头君哀怨地瞧了我一眼,似乎不满于我突然打断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核变异者是比我们的宿敌还可怕的敌人。如果说那些与蛋星发生过战争或者正在发生的种族是我们的敌人,那么核变异者就是我们的天敌。核变异者会产生某些可怕的新能力,这些能力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核变异者的能力全都与‘破坏’有关。很久以前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核变异者,他吞噬了我所有伙伴的蛋核,”(又将那些罪过嫁祸于我,使我不得不背负着不堪忍受的罪名逃出蛋星)后面那些话,摩阿纳西里没有说。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他的名字依旧高悬在蛋星通缉榜上,这表示:当初那个杀害了他的伙伴并陷害他成为通缉犯的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或许他在某个地方继续吞噬别蛋的蛋核,或许他在某处风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