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从林勇身边走过,没有理他。推开里屋的门,转头安静地看向郑毅。
郑毅正歪着头期待地看着门口,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一亮,立马乐得笑出来,有些虚弱的精神,却笑得硬气而蓬勃,不见鲁莽狂躁,也不见深沉心机,只是纯粹的带着些许痞气的郑毅式微笑:“来了?刚才累了吧。我睡着就感觉好像你在摸我。”
陆宇并不说话,过来掀开被子,把手按他胸口上,催使内气检查了片刻,收回手,转身便往外走。
郑毅愣了愣,连忙想要起身,却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狼狈地伸手想去拉他:“阿宇,你去哪儿?”浑厚的男中音难掩焦急不舍。
陆宇顿住,回身来到床边,把他推回床中央,盖上被子,蹙眉疏离地道:“你休息吧,以后注意着,买台放射源感应器放家里,别胡乱接触东西。以后我会离开这里,那时,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知道。”
说完,眼眸莫测而暗含狐疑地看了看他,再次转身。
郑毅只当他要离开,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大手抓得紧,却虚弱得没什么力道,眼睛一瞬不瞬地贪婪地盯着他,张了张口,却勉强笑了笑,低声平静地说:“阿宇,先别走,陪陪我行不?我老想你,想得,这心里头真有点难受。”
他说着,也不顾林勇和阿海这两个忠心属下在屋内,抓住陆宇的手便往自己胸肌上摸,胸肌上两颗乳头硬得支楞起来,下半身迅速地翘起,剑眉星目式的英俊面庞满是迫切的渴望。
林勇一看事情变化,连忙转身往外走,阿海则是愣了愣,继而瞪眼,看着往日里在他眼中越来越睿智深沉的郑毅,只觉匪夷所思——二少这么淫荡呐……
林勇拉了他一下,他才连忙撇撇嘴,大步走出。
“松开,我容忍你最后一回。再有下次,你哪怕死,我也不会来了。”
陆宇俊脸无情,等林勇和阿海都走了出去,垂眸低声说着,继而甩手摆脱他,转身手插裤兜,并不回头,“刚才已经吩咐人按我的方子买中药,现在我去药浴恢复精气神,待会儿需要再给你施针。”
郑毅被他甩得胳膊摔回身旁,缓缓勾起嘴角,自嘲地笑:老子真他妈贱。
想是这么想,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好像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可劲儿地盯着陆宇挺拔结实的后背——这样优雅而霸道,会对爱人绝对忠贞的年轻男子,每一个动作都帅得让他痴迷,让他移不开眼。
——当初,怎么舍得让他为我拼命?怎么那么鬼蒙眼?自诩聪明过人,其实才是最傻的;现在,他只要回来,我郑毅断十根手指也不能让他伤一根头发……
郑毅歪着头,眼眸深黑无底,看着陆宇开门,再看着他走出。
陆宇刚走出房间,手机铃声很突兀地响起,他掏出手机,一面随手关上房门,一面低头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他接通:“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人声腔,带着沙哑的焦急:“小宇,你,以前跟我说你懂得医术对不?”
陆宇怔了怔:吴叔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许秧姐告诉他的?
他也不问,只说:“是的,我对针灸方面的确有些见解,你,怎么了?”
吴叔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干哑的喉咙有些变腔:“小宇,我知道你从不说假话大话,许小姐也说你有本事,你,你来救救我儿子,他要死了……他……小宇,我求你……”
提起他的儿子,再说到“死”字,这个儒雅成熟而向来理智的男人哽咽得话不成声。
陆宇心中咯噔一下,眼前闪过那个笑脸纯真的男孩面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瞬即道:“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郑毅的病情虽然严重,却被他之前接连三个小时的施针和内气疗化控制住了,耽搁三五个小时并无关碍,他本就想要药浴休息一阵,以便恢复内气的,现在救命如救火,自然不必犹豫。
出门时却被林勇抢过去拦住:“陆少,您要去哪里?二少还等您救治。”
陆宇知道他被郑毅调教得只剩忠心,对待别人都是冷酷,是以对他很有点不喜,二话都不说,手臂迅疾抬起,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硬碰硬地挡了一下,看似轻快的动作,偏生发出“砰”的响动。
林勇踉跄后退,瞬间疼得变色,手臂像是自己举着让人用钢筋砸似的,断裂般疼痛,不敢置信:功夫高手,他除了懂得诡异的针灸医术,竟还是这么强悍的功夫高手,难怪二少收拾不了他!
陆宇从容矫健地快步走出,直接向院中保镖要过钥匙,再开着轿车离开。
林勇目送他离去,才龇牙咧嘴地甩着胳膊,返身去向郑毅报备。
郑毅听了心底大惊,脸色瞬间蜡黄,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强健的躯体赤裸,急声带怒地问:“阿宇出去了?他刚才接的电话是谁打的?怎么不拦着?”
吼完只觉头脑发昏,身体摇摇晃晃地仰面而倒。
林勇见他怒到如此,不明缘故,忙抢上前扶着他躺回床上,心底暗暗嘀咕:以前又不是没走过,二少怎么了这是?
郑毅的计划把所有人都瞒着,哪会跟身边人说,否则万一被陆宇得知……他可知道陆宇的心性和手段。此时只当陆宇被小黑哥叫走,不禁暗恨:这种危险事情,他居然让阿宇过去以身犯险?老子看错人了?
他头脑清明了些,立即沉着脸:“打电话给阿宇,就说我突然病发,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要死了!”
林勇呆了一下,看他不是开玩笑,暗叹一声,连忙拿起手机,很是熟练地找到陆宇的手机号码,正要打过去,阿海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动,便顿住动作,问:“陆少去了哪里?”
阿海难得聪明了一回,是问完门外保镖陆宇刚才接听了什么电话才进来的,忙道:“陆少是要去救一个人的儿子,那人的儿子要死了……具体的电话内容,刚才站门外的保镖也没听清,似乎是康安中心医院。”
郑毅愣住,阻止住林勇打电话的动作,眯了眯眼,脑筋转得极快,迅速把陆宇在X市的熟人想了个遍,一一筛选,转眼就明白是吴叔,不禁暗暗沉脸咬牙:龟儿子坏我计划……老子饶不了他!
他深深呼吸,忍住刚才剧烈激动带来的不适,皱眉沉沉缓缓地吩咐:“打电话去康安中心医院,我要知道阿宇在那里的所有动向。”
******
吴正星刚刚被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医院给吴叔下了家属病危通知书,另有一句话,说:我们尽力了,但是病人溺水后脑部缺氧时间过长……做好心理准备吧。
晴天霹雳,吴叔当时脑子直接蒙了,眼泪刷刷地流,惊慌失措,盲人抓瞎,求医生,求医院,最后慌乱无助,只觉自己像是飘在大海中的枯叶,忽然发疯地思念曾经让他飞蛾扑火的陆宇,继而蓦地记起陆宇曾经留给他的字条:杀人医命!
而且,陆宇上次身受重伤和剧毒,却能好端端地活着……
所以他打电话给许秧,求来了陆宇的手机号码。
陆宇匆匆冲到吴正星所在的单人特护病房,“吴叔?”
吴叔正抱着头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苍白无血色的手背上的吊针管,听到声音,急忙转头,看到他矫健温雅而沉静走进来,不知怎的,忽然眼圈儿又红,张了张口,起身扑通一跪,压低了声音地哽咽道:“小宇,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我替他死……”
此时此刻,他不是儒雅成熟、风度翩翩的吴叔,他只是个害怕痛失爱子的普通父亲。
而且,他吴胜建这小半辈子,就只一个儿子了,如果连儿子都没有了,他这个人还剩下什么?吴正星就是他的命根子,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吴正星有个三长两短。
陆宇蹙眉,大步上前,一把扯起他:“放心,他会好的。你静一静,别吵我救他。”这句话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吴叔果然迅速镇定,一声不吭地站稳,看他搭住吴正星的脉搏,眼睛带着最后的希冀,近乎屏气凝声。
陆宇不动声色,俊朗的面庞从容不迫,让吴叔也微微多了几分心安。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
吴正星脉搏若有若无,心跳微弱不齐,这还是打了强心剂的结果,最严重的一点还在脑部,只怕当时那俩女生把吴正星救上来再晚一时半会儿,这孩子就直接当场溺水身亡了……
陆宇伸手在吴正星心口和太阳穴上小心翼翼地以无形内气检察后,也不禁心底发凉——这种情况,别说他现在救治郑毅后内气只剩两成,即便全盛状态,也没把握把这孩子安然救活啊。
内气的确极其有用,但也不是万能,否则他当初又怎会被致昏雾气迷得无力昏晕?
但他转眼看了看惊惶未定、六神无主、强自不出声的吴叔,马上压下心底的不确定,嘴角露出温暖的微笑,十足诚恳:“你安心就是,这孩子没事儿,你擦擦眼泪,守着病房,别让人搅扰我施针,我三年前被人用剧毒刀刺伤都能平安活下来,这孩子溺水又算什么。”
说着,手从腰间一抹,捻起一枚锐利金针。
他这种褪去稚气的优雅成熟,还有男儿气概的内敛自信,立即让吴叔大大松了口气。
“好,我会守住门,”
吴叔这才抬手摸了摸被眼泪打湿一片的脸庞,看了看他与三年前相比更为迷人性感的容貌,忍着不受控制的心跳,转身走到门边靠着,安安静静。
陆宇其实也不过十八周岁,虚岁十九而已,但他发育得早不说,更早早练功有成,以至于现在,吴正星这个只比他小四岁,发育比他晚太多的少年,竟显得矮了他一个辈分。
陆宇撑住了疲倦的神经,看着眼睛紧闭,面如死灰的吴正星,再感觉着身后吴叔的无助期待,狠一狠心,把压制下丹田那颗沉寂三年的邪气冰丸的内气也调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邪气冰丸虽然一直不受内气耗磨,但它沉寂三年没动,陆宇料想它哪怕灵性十足地趁机爆发,只要不把压制它的内气完全彻底地调动而去,顶多会让自己像以前那几次一样痛苦一阵罢了。
——就凭你以前叫我那几声哥,也足让我甘心救回你的花样年华……
陆宇眼眸净澈,平和如旧,盘膝坐于床上吴正星身侧,看着他,缓缓行功。以短暂的剧痛救回眼前这孩子一条小命,其实,哪怕吴正星不是吴叔的儿子,他也是会做的。
内气无形而有质,是为人的气血精华,陆宇本身又医术不浅,谨慎又谨慎地缓缓催使,对吴正星的大脑进行轻微的刺激和侵透的温养,巧妙而良性。
……
吴叔守在门边,他已经四十一岁了,但常年的健身包养,仿佛让壮年青春在他身上停留,不仅没有发福的迹象,反而浑身都透着一种成熟的男人阳刚。
有陆宇在,他已经平静了些,没像陆宇来到之前那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发懵乱撞。
他想,自己那离婚的妻子还没有收到消息,否则,只怕也急了吧,他们是离婚了,可儿子是他们自己亲生养育的骨肉,怎能不心疼得慌?
他呼吸放轻,微微红肿的眼睛慈和甚至宠溺地看着床上的儿子——这是他吴胜建的血脉延续,无论脾性如何,智慧如何,甚至性向如何,只要身体流的是他吴胜建的血,他就会用生命去保护。
他又抬眼,悄悄而静静地看向端正如钟的陆宇。
细细看着,的确比三年前那个俊雅少年的轮廓更刚硬成熟了些,英俊朗朗,宁和温儒,举手之间从容不迫,让人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不由自主地为之着迷。
他眼神晃了晃,蓦地想——陆宇吸引他的,从来不是相貌,他这辈子睡过的漂亮男孩还少吗?陆宇吸引他的,正是这种哪怕温雅随和,却仍超然世外的骨子里的清傲气魄。
这种气魄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陆宇一个人,所以他在遇到陆宇之前没有动过心,遇到陆宇之后,却一发不可收拾,每每梦回,都幻想着,如果,如果陆宇真和他在一起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他这辈子……也值了。
……
陆宇一身医术很偏门,就在于针灸和内气,除此之外,他没有研究更多。
但就这两样功夫,足以应对千百余种疑难杂症,他救治吴正星,分为两个阶段,前半段以针灸为主,内气为辅;后半段,金针不动,纯粹以内气用功。
小半个钟头过去,已经是后半段的紧要关头。
……
中间时候医生来过一回,被吴叔很强硬地阻拦在外,把那医生和随行护士气得不轻。
而陆宇,本就所剩不多的内气一点一点地消耗,像是在把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过继给他人,身心都疲乏到极点,心跳惶惶,恨不得马上收功,抱着小黑哥睡他个三天三夜!
然而眼下是吴正星一条小命是否能存活的危急时刻,耽搁不得,也停止不得。
所以他尽管头脑都感觉有些晕眩,呼吸也微微显出浮躁,却对外界一概不顾,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不动声色——还好,邪气冰丸沉寂得像是灵性尽失的死物,没有在他内气将近告罄的时候爆发,让他先前白白担心……
突然——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沉寂在肚脐下方的邪气冰丸像是陡然炸开的鱼雷,震得他丹田和肺腑都是一荡,剧痛难当之际,面色蓦地惨白,身形一晃,险些从床上跌下去,思维都滞了一歇!
亏得他暗中戒备着,虽然调动内气,却并不是彻底无保留,否则只怕此身顷刻就毁了。
而诡异的是,他如此震颤晃动,他的手竟稳稳地“黏”在吴正星额头没动。
“小宇?”
吴叔眼眸一凝,慌忙冲过来要扶他。
陆宇这才从震荡中回神,脸色剧变,“快推开我!”
他用力把手往回收,但邪气爆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烈,身体被波动震得无力,手指竟一时没有拽动——是那灵性邪气的黏力!
那阴寒邪气就像一个潜伏在阴暗中,狡猾无比的刺客,见机而动,爆发骇人,紧紧扒附着新宿主,冷冷地向旧宿主嘲笑:你强我也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能奈我何?
吴叔不明所以,听到他的话,一把将他抱起来,臂膀刚猛有力,近乎贪婪地抱在怀中,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身体咋这么冷?”一面说,一面又焦急地看向儿子,想问“正星怎么样了”,但眼看他如此,便不好开口,只硬忍着。
陆宇没来得及理他,急忙用近乎告罄的内气压制和理顺阴寒邪气。
阴寒邪气虽然爆发,却对他的内气极其畏惧,此时他全心全力去克制,势头凶悍无可比拟,竟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将之重新逼迫成了一团冰丸,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陆宇却哪里欣慰得起来,他险些阴沟里翻了船,面色阴寒铁青,暗自咬牙发誓——不弄死你这邪气,老子日子都不过了!
他理顺自身,又转头去看吴正星。吴正星没有丝毫反应,匀称修长的少年身躯有些单薄地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一如最初的苍白无生气。
——这孩子怎能抵得住邪气?哪怕只是一丝半毫,也不是他能抵抗的啊。
刚才,那邪气爆发时,竟妄图逃脱似的,往吴正星身体乱窜!
逃脱?乱窜?
陆宇眉头紧锁着心念电转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灵的寒颤。
他想到一个可能,立即把小黑哥以前的症状和自己的遭遇前后首尾相连,细想之下,陡然明白过来——不是什么灵性邪气,是“鬼”,当真是“有本能意识的鬼魂”!冻坏人身,吞噬人魂,一个一个地寻找宿主,一个一个地寄居吞噬,不断地壮大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