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三）——阿虚

“我问你王爷呢！！！”

被居然一声怒吼，校尉吓坏了，只得绕过几乎发怒的居然，掀开帘子，倒是一眼望见了地毯上的绢布，小心放下手里端着的粥，捡起地上的绢布。

“圣皇帝亲见：

罪臣，瑞亲王，凤九霄，不堪忍受被敌包围之苦，故，降之，一切与他人无关，罪臣将在敌之国，大宛度过残生。于此谢罪。

罪臣，凤九霄亲笔”

“……这是骗人的吧！”校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转脸一想到身边的帐篷，食物，都是敌人送的，还有昨晚凤九霄竟然能回来，这绝对不是被人俘虏，根本就是自己离去的啊！

校尉愣住片刻，一想起这几日来，自己和兄弟们受苦，牺牲，守护的却是这么一个没骨气，叛国的王爷，深深感觉到了背叛，怒从心起，一脚踢飞身边的粥，冲出大帐，将白色绢布丢到居然身上。

“我不管你跟王爷，不，那个叛徒什么关系，但是，这种人，是我们的耻辱！”

居然抿紧嘴唇不说话，打开绢布，看清里面的内容之后，隐忍着，问：“你们被困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哼，不就是挨饿受冻，疼死病死，总好过做叛徒！”校尉说着，一看身后的大帐，一把将剑拔出，“为了这种东西！”

“嘶啦！”大帐被校尉劈开。

“兄弟们，我们被背叛了！”校尉大声喊着，有一个站在外面的士兵，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校尉在那里发疯。

居然神色冷漠，半晌不说话，也没有阻止那个校尉继续去破坏昨晚温存的大帐。

“小九儿！你真是做得出来啊！把我当什么？安慰品？！”

居然死死地捏住拳头，因为忍耐，脸几乎都黑了。昨晚温存的触感明明还那么清晰，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嘲讽。第一次，居然有了想狠狠揍他一次的想法。

“凤九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居然心中怒吼着。

校尉还在激动地破坏大帐。

“叛徒！叛徒！”

忽然，校尉只觉得身后一轻，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同一块破布一样被丢了出去。

“轰！”

校尉就亲眼见着自己砍了半天的帐篷在瞬间四分五裂了。

“你做什么？”校尉怒气冲冲爬起来，冲过去质问着。

居然将手中的白绢布在校尉面前展开，说：“王爷叛国？哼，真是笑话，若不是为了你们这群人，他会叛国？！”他连被背叛还考虑着不要再拖累他人回去救他！凤九霄，你就那么爱凤屿甚至不在乎他的背叛么！凤九霄！

“你……”

“除了我以外，他真的算是对得起任何人了！”居然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瞬间让手中的绢布化作了碎末，“不许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果凤屿问你，你就告诉他，凤九霄留话，此生再不会回来。”

校尉皱紧眉头，说：“我凭什么听你的！那个人叛国，我怎么能不说！”

“没脑子的东西！”居然冷冷一眼扫过去，杀气尽显。“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灭了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比较好？！”

“你！”校尉被吓得差点停滞了心脏的跳动。

“哼！凤九霄为什么会走！为什么你们还能活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居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再也不停留，折身离去了。

“你是什么人？！”校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只是一个护卫而已。”话音落，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校尉忽然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喂！出什么事了？”一个老兵胆战心惊地上前询问。

校尉晃神半天，刚刚潮水般袭来的被背叛的怒火，已经退却了，终于是理智地摇摇头，他自己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骑上临风马，居然强忍住杀人的冲动，疾驰着，不知道凤九霄被送往哪里，但是至少，他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然后，他果然还是不愿意离去啊！

此刻，大兴堡内，凤屿坐在书房里面，听着严离，柯良，鲁东报告着当下的情势。果不其然，凤隆此刻已经在京城现身了，而一种找不到源头的流言就这么散布开来。

凤屿为了皇位，弑父杀兄，幸而凤隆福大命大，躲过一劫，现在，凤隆正在号召满朝文武反了凤屿，形势极为不利。

最可怕的，果然还是那个夜千度。早先为了防止出现乱子，满朝文武处处都被凤屿安插了心腹眼线，可是，不知不觉中，不知何时，这些人居然都已经被夜千度控制住了。而现在，京城中，除了刚刚现身的先帝，凤隆，再没人的权利，能大的过夜千度了。

可以说，毁了凤屿根基地，正是这个夜千度。

“可恶！”凤屿一捶桌子，“这个夜千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柯良右手被纱布固定住，挂在胸前，看来是伤的不轻了。而老将鲁东，也是一副憔悴的样子。

“回陛下，之前，您让夜千度灭了我马家的根苗的时候，他趁势一起抽了你的釜底之薪啊！”马鸿鹄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嘲讽着。

“……”凤屿一口气上不来，他真想立刻劈了眼前这个老头。

“陛下，夜千度此人确实厉害，不过，说到底，还是他的挡箭牌用的好啊！谁想到，凤惠泽那个庸才的背后会藏着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呢？”严离至今还是一副微笑的表情，脸上连一点紧张地情绪都看不出来。

“凌云！给我找些人，我要杀了他！”凤屿愤怒地扭头。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陛下，你不是说，昨晚有刺客，凌云受了重伤了吗？”严离似笑非笑地问。

凤屿越发地烦躁了，冷冷说：“这件事先不提了，来商量下下一步对策吧！”

凤屿说着，眼角轻轻瞥了一下身后，到底忍住没把叹息吐出来，继续开始商量了。

此刻，原本是凤屿的房间，凌云正昏睡在大床上，一向面无表情，也算得上俊朗的脸上，此刻连睡梦中都是紧皱眉头。

当凌云醒来，差不多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凌云口渴的厉害，想起身喝水，才刚直起身子，又向后倒在了床上。

“吱呀！”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瞬间，凌云以为是凤屿，忙想起来。

“凌大哥！你别动！”

抬头看见到人，却是于海。他现在应该是凤屿的暗杀部队中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凤屿的命令，他是不能脱下那套夜行服的！难道是，要，要替自己吗？对啊，以往自己不在的时候，凤屿都是找于海代替自己的呢……

得出这个结论后，凌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再不想动弹了。

第一百零四章：疏离

于海小心地观察着凌云的脸色，看到凌云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的脸，有些慌，不由得紧了紧拳头，问：

“凌大哥，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可皇上不准别人替你检查，甚至也不许我替你叫大夫，只叫我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药送来！凌大哥，你老实告诉我，昨晚是不是真的有刺客，我不认为皇上会因为你保护他受伤就允许你睡在他的床上！”

“好了，你可以走了。”凌云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下去了。

“凌大哥，我知道，我们这一生，除了效忠没有任何选择，即使是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的侮辱你！”于海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了。

凌云猛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于海，慢慢地支起身体。

“你刚才说什么？！”尽管还很虚弱，可凌云对于海，仍旧是起了杀心。

于海自己也吓了一跳，紧紧地咬住牙关，拳头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终于偏过头去，低低地说：“我抗旨了，我帮你检查了身体。”

“你！咳咳，咳咳咳……”因为激动过度，凌云剧烈地咳嗽起来。

“凌大哥，你没事吧！”于海慌张跑过去，试图帮他顺气，却被凌云一把推开。于海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小声说，“谁都知道，皇上处罚人的手段非常厉害，我以为他不让别人帮你看伤口，是在惩罚你，所以就自作主张帮你检查……他拿你当什么？！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家伙，凌大哥，别再为他卖命了！你那样对他，他不过拿你当那窑子里的……”

“滚出去……”凌云好不容易喘匀气，无力分辩，躺倒在床上，没有力气，却极其冰冷地说。

“凌大哥，我……”

凌云闭上眼睛，露出厌烦的情绪来，让于海再也无话可说。

“药我放在这里了，你，你记得上药，我先出去了。”

于海走后，凌云才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眼角，一行清泪滑落，沾湿了耳鬓的发。赶走于海，凌云是不想再继续难堪下去，也是，不想被于海看出来，即便这样，自己仍旧在乎那个人，在乎得不得了。这，才会让凌云真的难堪，才是凌云此刻，最伤心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云再次混混沉沉睡去，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身上已经有了些力气。凌云浑浑噩噩地起来，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叫人送了些热水进来。

好好地洗干净自己，凌云离开那个房间时候，取来了那些药。如今，他红着眼，却还是一点把药上好。还有些内服的药，用已经冷透的茶水送服，凌云一个人支撑着还有些乏力的身体，慢慢朝着凤屿在这里惯用地书房走去。

“夜千度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但是很明显，他根本不会为我所用，只会碍事。若是他选择帮皇，呃，前皇帝，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大的威胁。而且，据微臣观察，夜千度虽然是在替前皇帝做事，可却自己把持朝政，可见此人野心不小。”是严离的声音。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应该把他拉拢过来，不是么？”凌云认得，这个人是柯良。

“呵呵，你没听懂吗？我说他是不会帮我们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鲁东在一旁，不满道。

“呵，这种简单的事情，鲁将军一定要我解释的话，我只好解释了。如果夜千度有一丝一毫跟我们合作的想法，就不会对你们赶紧杀绝，连你们的妻小都不放过了。”

“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凤屿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好了，够了。严离说的不错，所以，严离你的意思是？”

“杀了夜千度，而且要明杀，他手中掌握的派系，力量应该也相当可观，如果我们能当着那些人的面，杀了夜千度，我想，多少能吸纳一些力量回来。不管怎样，我们在朝中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杀了夜千度，强占他埋下的权利网，才是我们重回朝廷最快的方式。”严离说的自信满满，而凤屿却略微皱起了眉头。

杀夜千度，说的容易，可怎么杀？让普通人去，他的那个皇兄，虽然在朝政上是个实打实的庸才，可在武学修为方面却是厉害的紧。

屋内人沉默半天之后，凤屿终于是再次开口，说：“于海。”

“属下在！”

“这件事就教给你去办，做不好，你也可以不用回来了”

“是！”于海毕恭毕敬地领命。

这时，凌云推开了书房门，慢慢走了进去。

“凌云？”凤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说，“这件事就这么办，你们都下去吧！”

“等一下，微臣恳请陛下，把这个任务交给微臣。”凌云说着，慢慢跪了下去，到底是没痊愈，身后还有些疼，身体虚晃了几下。

凤屿当时就黑了脸，对还站在这里观望的几个人，声音不大，口气不善地说：“你们出去，计划不变。”

于海出去的时候，看了凌云一眼，可凌云压根没有抬眼瞧他，于海只得叹一口气，出去了。

等人全部离去之后，凌云依旧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你起来。”凤屿声音不大，比起以前，算得上是相当缓和的语气了。

“……是！”凌云强忍着要倒下的冲动，直直地站了起来。

“身体好了，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刺杀的事情，不是你的任务。”凤屿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看凌云，用尽量平淡地语气说。

“皇上，微臣，想要接替于海的位置，至于皇上的贴身护卫，臣以为于海比臣要更加适合。”

“砰！”砚台掉到了地上，因为有地毯的缘故，声音很闷，墨迹晕染开来，没有半分美感，完完全全的污渍。

凤屿似乎在忍着一般，尽量冷静地说：“我不答应，就这样！”

凤屿话说完，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凌云站着不说话，也不看凤屿，眼睛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那方砚台。凤屿也坐在椅子上，看得出来心情十分不好。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然而两人却已经弄不清楚时间长短了。

“谁都可以走，只有你不可以。”

凌云轻轻叹息。

“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也许是话的声音太小了，凤屿没有听见，总之凤屿没有回答，凌云也没有再问。后来凤屿继续留了一句：“早点休息。”就匆匆离去了。

留下的凌云眼睛酸涩地要命，还偏偏哭不出来，最后只能苦笑。

看来是真的走不了了，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总之凌云有一点恨他了。连带着，也恨起了居然，恨起了凤九霄，恨起了所有人，最恨的，仍旧是自己。

凌云从那天以后，在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地表情来，除了必要的应答，也再没和凤屿多说一个字。在其他人眼中，凌云其实没有任何的改变，凌云原本在外人面前就是这样的存在。可凤屿知道，凌云其实话很多，凌云一点点变化都表示着一点心情。

然而这一次，凤屿对凌云的变化视而不见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或许该说，两人就这样相处着。最后连外人都能看出来，凌云跟这位皇帝的关系已经疏远了，可是奇妙的是，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凌云已经失宠了。

而另一边，追逐着凤九霄而去的居然，被困在了路上。

“你是什么人？”

居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两人，一个瘦弱的书生，一个就是在上次那场大仗时候，遇见的那个狼一样的人。

“他叫山鬼。”男人正是岳生，同样带着面具，不过这次的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用黑色薄纱蒙住了。

“我问你是谁？！”居然冷眼问，因为很显然，困住自己的，不是这个叫山鬼，武功路数奇特的人，而是这个看起来毫无内力，虚弱的家伙。

只是，这个人无论身形样貌，声音居然都没有听过，可居然莫名地肯定，这人自己见过。

“无关的人罢了，只是，奉劝你一句，别再追了。”男人客气地说着，然后慢慢坐上了身后停着的马车，坐稳后拉起帘子，冲着居然说，“你看起来好像是个江湖中人吧，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也许刚开始还觉得新鲜，不过，江湖中人就是江湖中人，一旦被朝廷中的纷争卷入，怕是会死无葬生之地的。”

“你看起来像是在劝我，可是我怎样，与你何干？”

男人不语，只是摇摇头，放下马车帘，马车夫拉起缰绳，缓缓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