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送得再远,那声音始终是有尽头,连接不上另一端的,另一个吹奏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笛声。
不多时,天就开始放亮了,丁锐忽然有所觉地放下手中的笛子,转头看着床铺那边。
“醒了?”丁锐淡淡地问着躺在床上的玄衣。
玄衣只是怔怔地看着沐浴在清晨阳光中的丁锐,被丁锐这么一问,忙把视线移开,若不是身体实在虚弱,脸也该是红的吧!
“抱歉,最近事情比较多,没有来得及替你去拿药。”丁锐慢慢地走向玄衣,伸手帮玄衣把脉。“中毒太深了,每三个月只能靠这药压制你的毒性,稍微延迟都会痛苦万分。很抱歉不能替你彻底除了这毒。”
丁锐的脸冷冷的,没有表情,可玄衣却笑了,说:“公子不用这么介意的,这药本就是用来控制我们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清了,倒是每次都劳烦公子帮我去取解药了。”
丁锐不说话,收回手,站起来说:“好好休息。”
玄衣一着急,伸手便拉住了丁锐的衣角。
丁锐皱眉,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疑惑。玄衣忙松开了手,刚刚不想一个人,才下意识地伸出手,此刻有些慌张起来,忽然瞥见了丁锐手上的笛子,话就脱口而出,说:“刚才曲子很好听,能再吹一次吗?”
看着丁锐渐渐冷下去的表情,玄衣知道,自己大概找错话题了,便有些不太自然地掩饰住尴尬的表情,说:“公子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是随便说说的。”
丁锐看着手上的笛子,再看看不敢看自己的玄衣,然后说:“这支笛子我很喜欢,谢谢。”
说完,丁锐便离开了,玄衣却因为丁锐这难得的体贴而感动了半天。只是,玄衣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丁锐看起来真的非常的寂寞。
第一百三十六章:无言
玄衣本是出身闲花楼的暗卫,而闲花楼为了控制他们,早在他们入门之时就被迫服下毒药,每三个月发作一次,每次毒发都是痛苦万分,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便会毒入脏腑,凄惨而死。然而,只有门主才有那抑制毒药发作的解药。
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丁锐跟卢皓月因为白萧萧的阴谋而分散,丁锐不知卢皓月去向,便四下寻找。而白萧萧,不过是为了让丁锐离开,等自己事情结束之后再去找他罢了。那时候白萧萧放心不下丁锐一人,便叫身边的护卫玄衣跟着。
玄衣保护丁锐,一跟就是大半年,在暗处小心地保护着丁锐,帮着他逃过凤屿也好,暗处的凤隆也罢的追杀。只是,一直看着这么个人,玄衣忍不住心疼起来那人了,因为无论怎么思念,怎么寻找,一个死了都尸骨无存的人,都是没办法找到的吧……
直到,丁锐终于是被凤屿的人发现,丁锐敌不过那些人,尽管玄衣现身,拼命护住丁锐,却始终没能救得丁锐。讽刺的是,他几乎是差一点就抓住丁锐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锐坠入万丈悬崖。
那时候,玄衣万念俱灰了,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玄衣才开始意识到,那一份心疼,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恰好那时候,玄衣毒发,让追杀他们的人以为玄衣死定了,便放过了他。后来闲花楼的人赶来了,救下了玄衣,让他捡了一条命,回到了闲花楼。
回去之后,玄衣被吩咐去照顾一个人。只是奉命前去而已,却意外地发现,那人竟然是丁锐。原来,一切不过是白萧萧算好了,他才有意让凤屿的人发现丁锐,把他逼入悬崖,其实白萧萧早查过,悬崖中间有块平台,只要及时救下人,丁锐是不会死的。那样,世人就都知道丁锐已死,便不会有人知道丁锐在白萧萧这里了,白萧萧便可以一个人独占丁锐了。
不敢在人前露出情绪,玄衣只是忍着,终于在一个人的时候,喜极而泣了。
只是,那时候丁锐总也是身受重伤的,连日高烧不退,口中却始终喊着一个“月”字。玄衣心疼的更加厉害了。
后来丁锐总算是熬过来了,睡醒之后,便要离开,去找卢皓月,为此还与白萧萧发生了冲突。每次与丁锐交锋,白萧萧从来就不曾胜过,即使是勉强人留在这里,丁锐稍不注意便对自己下毒手,各种毒药,让白萧萧焦头烂额。闲花楼一花一草都能制毒,几乎就是防不胜防。丁锐用的方法始终过于极端了,终于惹怒了白萧萧,不注意之时,便被白萧萧下了药,从此失忆。
再醒来的时候,丁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要说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那人一身的寂寥气息,比以前更胜了。
白萧萧不分白天晚上,一有时间就过来,那样的温柔,让人不敢相信,那个在外人面前宛如阎罗的白萧萧竟然会有那样的表情。然而,丁锐对他,几乎便是本能地抗拒,对白萧萧编出来的一套说辞,丁锐本能地就不相信。只是,那时候丁锐无依无靠,总少不得与白萧萧周旋。可白萧萧几次差点就强迫于他的时候,闲花楼总是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丁锐就这样在闲花楼度过了大约半年的时光。
然而玄衣不能靠近丁锐。尽管自己是门内少数几个知道丁锐存在,更是因为自己曾经保护过丁锐,而被派去照顾丁锐,玄衣也始终不能露出哪怕半点关心。因为玄衣很清楚,只要自己露出半点对丁锐的关心,便会被白萧萧无情的抹杀。玄衣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能够见到那人幸福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闲花楼后院起火,所有的珍贵药材都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白萧萧对丁锐这边一个疏忽,丁锐便不见了。
那一夜,照例看管丁锐的玄衣被一个黑衣人打晕了,却不是真的晕了,他察觉到有人来救丁锐,便一下子装晕而已。不过,那下手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其实之前,是想杀了自己的。
那个黑衣人似乎很厉害,带来的东西八成是解药之类,什么也不说,只是放在丁锐的面前。丁锐只犹豫了片刻,便吞了下去。然后丁锐就昏了过去。
玄衣见到那人背起丁锐,很厉害的轻功,飞出了院子。想都不想,玄衣也跟了出去,渐渐地,三个人离开了闲花楼的地盘。
一直前进得很快,那黑衣人却忽然停了下来。玄衣立刻就想躲起来,却听那人说:“快来给我把人接过去,重死了。”
然后等玄衣刚一靠近,那人就像丢包袱一样,把丁锐扔了过去。
“他醒了之后,告诉他,卢皓月那小子在大宛,居然在跟大宛打仗。让他替我转告卢皓月一声,我不会拦住他,只是我可没有那个仔细,在他毁了东临之后不去杀了他。嘛,不说也没关系。”
卢皓月没死!
最初的震惊之后,玄衣忍不住说了声太好了。不是为卢皓月,只是,至少能给丁锐幸福的那人还活着。
玄衣小心翼翼地扶住丁锐,忍不住问了那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丁锐,以及为什么要把丁锐交给自己一些话。
“废话,当然是因为在那个什么楼有眼线嘛!”那人理所应当地说着,然后丢了三粒药丸给玄衣,“给,这三颗药丸在你毒法的时候,好歹能压制住一定毒性。不过,你要是就这样放下他回去也用不着这些了吧!不过,同样的,你也就只有不到一年的命了。我想,那白萧萧是不会把解药再给你了。”
说完,那黑衣人就走了,到底也没说自己是什么人。可玄衣也不是很想知道了。在闲花楼安插眼线,这样的人无论是怎样的人都是十分可怕的。
之后,丁锐醒了,醒来之后的丁锐见到玄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玄衣以为他误会了什么,便想解释不是自己救了他,可丁锐却说,这一年多谢谢。
第一次,玄衣见到丁锐对自己笑了一下,温柔,却很快就消失了。
再后来的事情,没有任何思想挣扎地,玄衣就跟着丁锐走了。就算只有一年也好,玄衣想照顾他,就算是把他送到那个叫卢皓月的家伙的身边也好。
只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却往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卢皓月跟丁锐反目成仇了。
救走那个叫凤九霄的人的那一夜起,玄衣再没有见过丁锐露出过任何跟温柔,幸福有关的表情。
这之后,丁锐便跟卢皓月彻底决裂,转眼间就带着玄衣住进了呼延驰的府邸,两人便以大宛的官场为舞台,斗地天昏地暗。
一年的时间,真的是弹指一挥,玄衣终于忍不住要去帮丁锐解释一切,向卢皓月。却被丁锐发现,差点死在丁锐手里,之所以说差点,不过是因为在丁锐对他动手之前,玄衣毒发了。被抑制了将近一年的毒素来势凶猛,才刚一发作,玄衣立刻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近了。
“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我不在了,你就得一个人了。”玄衣终于是第一次对丁锐说了自己的心意,后来便有点含恨而终的意思了。想着至少在死之前说出喜欢,可失去意识之前,玄衣觉得,死都要死了,就别再给丁锐徒增烦恼了吧……
当然,玄衣没死,死了,便不会有后来了。总之,丁锐帮着玄衣压制了毒性之后,便找白萧萧要解药去了。
大概,对于丁锐而言,也是有些舍不得玄衣死吧……
至少,玄衣是这样认为的。
尚未完全复原的玄衣在床上躺了将近整天,睡不着,也不想睡,闭上眼,便把这几年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这期间,丁锐只来了两次,一次是中午来送吃的,一是下午来帮玄衣把脉。
现在天色已晚,丁锐给玄衣熬了药粥,此刻正给玄衣把脉。
丁锐近来越发地沉默寡言了,跟那群人周旋的时候,几乎也都是由自己代劳的。已经三年了,三年来,哪怕是两人近在咫尺,丁锐也没有去找过卢皓月,卢皓月却也没有来找他。可是,每过十天,丁锐总是会叫把一包药送到卢皓月那里,可是卢皓月却一次都没有吃那个药,全部都堆放着一包不曾打开过。不过这也是当然吧,对于卢皓月而言,丁锐是个背叛者,他没可能会吃丁锐给的药吧……
这件事,玄衣没有告诉丁锐,就算是只有一点也好,他不想再让丁锐伤心了。
“想什么呢?”丁锐收回手,淡淡地问,不过也没有等玄衣回答,就继续说,“若是再有一次,怕是解药吃了也来不及救你的命了。下次到了毒法的时候,就提醒我好了。”
“可是从大宛到这里,也还是很远的,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半个月,太麻烦公子了。”
丁锐一直半垂的眼睛稍微睁开看着玄衣,说:“你自己的命,若是自己不要,只会让我更麻烦。明日启程,好好休息。”
“回大宛吗?”
“不了,去桑梓。”
说罢,丁锐便离开了。分明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样子,玄衣知道丁锐生气了,可玄衣又不确定,或许是自己多虑了。丁锐没有理由要生气啊。
想了半天,无果。每当面对丁锐的时候,玄衣总想,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对丁锐说出那句喜欢了。呵,恐怕就算是在心里,也不敢说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通缉令
凤九霄一辈子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一直考虑的事情便是,怎样能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更安稳的活着。一直想着,若是有个人能全心全意帮助自己,能让自己什么都不用想的就能活下去该有多好。
但是事实上,当居然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候,凤九霄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期盼着的那个人。不如说,这人出现之后,让自己烦恼的事情更多了。
居然的出现打破了凤九霄原本的生活状态,虽然也不仅仅是居然个人的缘故,但是事情的发展一定是因为居然吧。仔细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凤九霄觉得,自己似乎从居然那里得到了某种名为勇气的东西。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勇气这种东西,竟然和冲动差不多。
居然是个冲动的人,一直勇往直前,一直不服输。只是看着居然,凤九霄便觉得,人不活成居然这样,简直就是白活了。居然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逼着凤九霄做出各种选择,逼着凤九霄去面对纷繁的人事。
自己喜欢居然吗?自然是喜欢的。有多喜欢呢?喜欢到能丢下过去。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为什么会喜欢上呢?凤九霄烦恼起来了。
但是烦恼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转脸就能忘掉。基本上,最近几个月,凤九霄连动脑子的机会都不多,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就剩下了四个字,吃,喝,玩,乐。
咳,这也不能怪凤九霄,一直生活在那种压抑状态下,忽然之间周遭的压力都没了,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般的轻松,经过了最初的几天似乎活在云里梦里一般的不习惯,凤九霄彻底沦陷了。
居然带着凤九霄在桑梓国内四处流窜,没有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能超过十天,当然,这跟居然的特殊职业也有一定的关系。吃喝玩乐总是要花钱的,两个没啥经济来源的男人,很快就把当初夜千度给凤九霄留的那点钱给花完了。
一开始没打算偷的,经过断金城的几个月的锻炼,在赌场内赢个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每次居然赢多少,凤九霄总是能把多少钱给输进去。而且最近,凤九霄似乎有越陷越深的趋势,放在普通人家,俨然就是一个准备卖房卖地,卖儿卖女的赌徒。呃,好吧,这赌徒长的还行……呃,好吧,这赌徒紧张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呃,好吧,输了钱也不用这么沮丧的……呃,好好,也没说不让你玩啊!哎,这家伙都三十了吧,谁教会这么个而立之年的家伙这个幽怨的眼神的!!!
(阿虚: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
居然:……【暴走状】
阿虚:咳,压力太大不好,来,消消火……)
总之,两人,出现了经济危机。于是咋办呢?干回老本行呗。居然是个神偷,为什么说神呢?除了技术以外,还有个原因。这偷儿名声从来就是不好的,能上得了武林排行榜的偷儿,自然有些准则。
第一,穷人不偷,不因为偷造成别人的麻烦。【咳,至于丢了宝贝的某些老爷们伤心个一两天的,当然不算啥麻烦了-v-】
第二,不能只偷银子,偶尔得偷些上得了台面的宝贝。【不然多丢份儿啊=w=】
第三,劫富济贫是必须要做的!【哎,不是多有侠义心肠,但是不做点儿好事,这名声不就臭了,而且就算是为了求点心理安慰也好,这也就是居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的原因╮(╯▽╰)╭】
第四,这该死的第四条!为什么神偷就必须得留个纸条告诉别人这东西就是我临风神偷偷得啊!!!
以上四条守则均是居然那师傅,使不得老人,施不得亲自教导的。当然还有些小细节,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
没办法,两年前在桑梓闹了个天翻地覆的临风神偷重出江湖了。各地捕快都忙翻了,被偷的都是当地大户,没法敷衍了事儿。
再加上,江湖有名的锻造师,银铃子放出话来!谁抓到临风,便免费为谁打造一副兵器。当初居然偷了银铃子的铃铛的事情,江湖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不疑其他,纷纷行动了。实际上呢,段铃儿当初被居然的告白给震惊了,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后来去司徒茵那里一打听,好么,当时就怒了!欺负自己就算了,还敢带走别人的心上人,那凤九霄也定是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那么为什么至今两人都没有被抓到呢?当然是有高人相助了。桑梓最大的捕快,段一峰说一声:这人,其实不抓也没关系。全国上下的捕快都知道了,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不要太执着了。说真的,居然能离段铃儿远远的,段一峰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上次去见司徒澈,难得那人没把自己顺着院墙丢出去,只是一个不要伤害凤九霄的小小要求,自然得做到不是。
嗯,说到高人,这其中还有一个尉迟吉。被迫回到京城接受皇帝教育的尉迟吉一直放心不下司徒茵,一天一封书信,八百加急送去,再从段铃儿那里打听情况。才知道司徒茵的未婚夫逃婚,自然满心欢喜,哪里还会傻到把凤九霄抓住再送回去。于是一面对着段铃儿说:“抓!一定得抓!”一面又对手下说:“传令下去,谁敢把凤九霄抓出来,我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