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怨念之灵
晌午时炽烈的阳光灼热着庭院中亭立的那名丽人。
长秋让几个侍卫先站在那儿等着,自己则是行至那名丽人面前,耳语道:“娘娘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么?”
那丽人抬头,用轻蔑的眼光瞪了长秋一眼“本宫竟忘了,这个宫中,布满了皇后的眼线!呵……想来,无论我腹中的究竟是不是陛下的孩子,我也活不下来吧?哈哈哈!我咒夏寒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长秋摇头“容妃娘娘您错了。皇后娘娘根本无需布眼线,也能知道你定是私通了侍卫。因为,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陛下,都已成了无法孕子的身子。”
容妃惊得目眦尽裂。
长秋点了点头“恨吧!努力地恨夏寒姬!因为,你越恨,我得到的力量,就越纯粹!”说罢,就吸了一口气。
一阵没有人能够看清的黑气,就这样被长秋吸入了口中。
容妃顿时失了魂。
“来人,将容妃杖毙。”长秋咂咂嘴,转身对身后的几个侍卫说道。
那些侍卫似乎做多了这些事,个个面不改色地上前,将容妃按在地上,一杖跟着一杖。
容妃竟没有叫一声。
就这样静静地被杖毙了。
长秋在一边看着,嘴角带笑:容妃啊容妃,你应该谢谢我。若不是我之前先取了你的怨魂,此时的你,定会在痛苦中死去吧?
说起来,自己的分身,死得真是好呢!原来,她还有一丝善念,但随着那个长秋的死,所有的善,都已经灰飞烟灭。现在的长秋,只是一个邪灵。
长秋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白皙透明的脸上,眉目清秀如画,身上从头到脚都是纯真的少女气息,却哪里像一个刚刚侵吞了一人魂魄的妖魔?
“长秋,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长秋身后传来。
长秋无需回头,便知道那是名义上的二皇子秦夏霖的声音。
“回禀二皇子,容妃私通侍卫,奴婢奉旨将其杖毙。”长秋回身下拜行礼道。
“杖毙?这么严重?!”秦夏霖被吓到了。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琴棋书画,哪里知道这等险恶之事,看着地上伏趴在血泊中的容妃,秦夏霖打了一个寒颤。
“这等血腥之事,还望二皇子不要多看。”长秋硬声道。对于这两个皇子,知晓内情的她,只能做到面上恭敬而已,心中是鄙夷不已的。
朝堂上对于这两个至今都没有显露出巫族特点的皇子,也是面上奉承,暗地里不知讥讽了多少次了。
关于这点,夏寒姬也没有办法。
既要找跟秦鹤行长得像的男婴,还要顾及巫族血统,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
不过……近来,有关两个皇子越长越不像秦鹤行的传闻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不看我不看!血淋淋的!我去找皇兄了!”秦夏霖惊慌道。
长秋看了看天色,对秦夏霖道“这个时辰,想必太子还在烟花馆中未醒吧?”
听得这番言语,秦夏霖非但没有斥责长秋无礼,反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是。听皇兄说,烟花馆里新来了一个美人,皇兄定是腻在温柔乡里不肯回来了!”
秦夏遥不过十岁,却已显出了沉溺声色的性子。秦鹤行请夫子布置给他的功课,没有一个完成得了的。反而多次戏弄夫子,秦鹤行不止一次地因此教训了他,却完全没有作用。
长秋对此只能在心中冷嗤:龙生龙凤生凤,血脉中定死的东西,再怎么改也没有用的。
秦夏遥是长秋在一个醉鬼家中找到的。当时,这醉鬼喝得倒地不起,他女人正生了孩子,血流不止,他也没有注意到,径自呼呼大睡。
那女人就在不甘和怨念中被长秋吸了魂魄死去。
长秋是个邪灵,被封印上千年,灵力早就消耗光了。可直接吸食恶魂太过显眼,容易被这个世界专门处置恶巫的巫族盯上,于是,她暂时只能通过吸食将死之人的怨念来增长灵力。因为将死之人已在轮回路口了,往往不能被巫族察觉。
用刚刚得到的灵力施术法,将那刚出声的男婴小小改变了相貌,抱回宫去,醉汉的儿子,摇身一变,就成了拥有东禹最尊贵血统的太子。
夏寒姬假怀孕了整整十个月后,“诞下”了秦夏遥,举国欢庆,却也惹得天怒人怨。异状横生,此乃前言。
秦夏遥“出生”不久,便被封了太子,受尽宠爱。
可三年过去了,却仍未显露巫族特点,纵是秦鹤行再宠他,也不禁有难以交代之感。
夏寒姬就设计着再“怀孕”一次。
这一次,长秋寻到的是一个没落贵族。
说起来,这贵族和秦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跟秦鹤行也确实有着极为偏远的血缘关系的。
可秦夏霖的母亲是个大家小姐。本以为是嫁给了皇亲国戚,嫁了之后才发现夫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于是,便在抱怨和憋闷中度日。生秦夏霖的时候,又正巧听说自己那不争气的夫君在外还欠了一屁股债。长秋算准了时间到来,待得那女子生下孩子后,一边挑起了她的怨念,一边吸了她的魂魄。
秦夏霖同样也没有显露出巫族特点。
这很平常。若不是父母皆是巫族,孩子显露出巫族特点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至少,这一次无需长秋花费灵力去改变婴孩的样子。
秦夏霖刚生下不久的那段时日,跟秦鹤行还是挺像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秦夏遥还是秦夏霖,都长得越来越不像秦鹤行,自然,也不像夏寒姬。
长秋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在等,等秦鹤行发现一切的时候。
那个时候,吸取到的秦鹤行的魂魄,定然是最为纯正的。
怨灵的获取方法,除了怨念外,还有的,就是后悔自责的情绪。
秦鹤行身为一国之君,更是东禹国内最为强大的巫族,身负巨大的灵力,若是能够让这些灵力都转换成怨灵,那么……长秋就能够重归魔道,再不用借助这个世界的怨气了!
若问她为何不直接告诉秦鹤行?
别人告诉又怎比得上自己发现来得痛苦?到时候,她再添油加醋一番,说不一定,秦鹤行马上就要自尽了。
思及此,长秋嘴角翘起,连带着看眼前这个假皇子,也顺眼了几分。
第八十一回:甲子庆
转眼间,甲子庆就到了。
各路贵宾纷纷下榻流渊城。除去南暮国君陶息因身体不适未来外,其余几国的国君及皇子皆有出席。
在这等盛大的庆典中,十五岁以下的皇子皆作童子装束,但到了十五岁以上,照例须举行冠礼,改作成人装束。为了举办这仪式,秦鹤行日夜操心,躬亲指挥。在例行制度之外,又添加种种排场,规模十分盛大。当年太子秦夏遥的册封典礼就在宸寰殿举行,非常隆重;此次甲子庆,务求不亚于那一次。各处的飨宴,向来由内藏寮及谷仓院当作公事办理。但秦鹤行深恐他们办得不周到,因此颁布特旨,责令办得尽善尽美。在秦鹤行所常居的重阙宫的东厢里,朝东设置帝王们的玉座,玉座前面设置皇子和重臣的坐位。
几大国君于未时便要入座了。今日的青若虚穿的是西棠礼服,白色的礼服将他衬得愈发清雅。
北渊元震康已近垂暮,面目松垮,身材臃肿,金色的北渊礼服被撑得变了形。
秦鹤行一身黑色的东禹礼服,身形挺拔,一股帝王威严油然而生。
秦夏遥和秦夏霖于申时上殿。他们的童发梳成‘总角’,左右分开,在耳旁挽成双髻,倒是有几分皇子的好样貌。
自北渊来的几个皇子样貌也皆是顶好的。
可在看到青夕的那一刹,所有关于“好”相貌的形容,竟都失了颜色。
青若虚娶了一名男后,这是诸国皆知的事情。而青夕更是那名男后所生,据说那男后面容普通,景鸣霄未出面,他那“面容普通”的传闻便已经名重天下。久而久之,自没有人再把西棠皇后看作盖世无双的美人。但青夕的相貌……如此光彩焕发,艳丽动人,那面容就如同三月桃花般娇艳欲滴。因得年幼,整个人娇小玲珑,俊秀可爱,可那张脸,却已有了倾国倾城的底子。
夏寒姬今日自是不离秦鹤行左右,说起来,夏寒姬也算个美人,秦鹤行后来娶的那些妃嫔们也个个自认为美貌不让他人,实际上也的确妩媚窈窕,各得其妙。然而跟面前的青夕比起来,她们都都好似变成了老太一般,光芒全无。
这位青夕公主相貌小似其父西棠王青若虚,想来,其余的,定是遗传其“母”——那名“面容普通”的皇后了。
诸人皆曰:传闻不可信啊不可信!那位皇后,定是一位倾国美人了!
夏寒姬盯着青夕,不知为何,后背有些发凉。
为何……她会觉得这青夕像一个人呢?
一个绝对不可能还活着的人!
青夕身着被景鸣霄改过的西棠公主礼服。因是根据二十一世纪的公主裙改的,穿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上,倒有几分灵动的美感。
“夕远公主”的封号自青夕出生后便注定要伴随她一生。
而青夕的美貌,也定会随着她越发显露的才华,成为这片大陆新的谈资。
“西棠青夕,参见父皇、东禹王、北渊王,诸位娘娘。”青夕说得得体而富有技巧。
她叫人是按照一定顺序的。先叫“父皇”,这无所垢非,毕竟青若虚是她的父皇,理应先叫。
而第二个叫的是“东禹王”,第三个才叫“北渊王”。这便涉及到国力强弱问题和主办问题了。
东禹国力比北渊要强,先叫东禹,元震康就算心中不爽也没有发作的资本。
再说了,此次庆典为东禹举办的,先叫“东禹王”并无过错。
第八十二回:绽放
待得诸人纷纷就坐后,好色的秦夏遥竟然不顾已经安排好的位置,强行地跟弟弟秦夏霖换了位置,为的,就是要离青夕近一些。
秦鹤行自然看到了,眉头不禁一蹙。
“陛下,时辰已到,可以开庆了么?”东禹的大祭司看了看渐渐暗下的天色,询问道。
秦鹤行转眼看向他,点了点头。
甲子庆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祭典了,由主祭一人、与祭若干人、司仪、司香、读祝文等各一人主持,还有司钟、司鼓、司乐、司僚等执事。祭典在鸣炮、鸣钟、奏乐中开始,主祭、与祭等各就各位,虔诚地上香、行三跪九叩大礼,接着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最后“焚祝文、焚宝帛”,又在香烟缭绕、钟鼓齐鸣、炮声震天中礼成。
整个祭典过程,雍容肃穆,瑞气氤氲。
又一声轰然巨响震动大殿,琉璃翠瓦似是承受不住礼炮的冲击,脆响接连传来。
这礼炮说白了就是烟花,景鸣霄若在,定是不屑这种样貌的烟花的。前世随便选一个烟花节放的烟花,都轻松完虐此世的“礼炮”。
可第一次见到这种庆典的秦夏遥蓦然激动起来,指着天上不断绽开的烟花叫道:“有烟花,好多的烟花!美人你看,你看!”他激动得霞染双颐,不由分说拽起青夕的袖子。
青夕极为得体地轻轻扯回袖子,轻声道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太子殿下自重。”
“自重?”秦夏遥第一次被女子忤逆了,脸色不悦,飞扬跋扈惯了的半大小人便不知轻重地说道:“你矜持个什么劲儿啊?我知道,其实你早就看上本太子了!”
青夕不怒反笑:“哦?若你能答上我的问题,我便承认看上你了。”
“哈哈!本太子博学多识!还怕你问?”秦夏遥的声音越说越向,正巧又是礼炮放完之时,这声音便愈发突兀了。
秦鹤行暗道不好。秦夏遥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还不知道?想来,这逆子定是要丢东禹的脸了。
正想开口婉拒,却听青夕一板一眼地问道:
“请问太子殿下,可知东禹的逼宫之战?”
秦夏遥愣住,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知道呢?于是,便听他说道:“逼宫之战啊?顾名思义,就是逼迫宫女从了的事儿吧?这很好回答啊!要本太子说啊,整个宫里的宫女加起来还没有你好看呢!”
“住口!”秦鹤行忍不住了。且不说东禹太子知不知道“逼宫之战”,就说秦夏遥这般不知廉耻的样子,便已经丢尽了东禹的脸。
青夕却没有给秦夏遥后悔的机会,而是径自道:“‘逼宫之战’发生在距今二十年的昨日。叛军乘西棠王仍未坐稳皇位之时,图谋从外城攻入宫城。当时正是东禹对祁烨用兵之际,整个翔京守军不足三万。叛军却有整整十二万人,可这十二万人足足费了三日都没有攻下流渊城。听说护城河里满满都是尸体,血水一直流淌到流渊城城门去。后来,勤王之师及时赶到,叛军虽然气数已尽,残存的叛军还是在疯狂地攻打流渊城。最后一支勤王之师到达后,将这群叛军瞬间屠戮干净。而为勤王之师赢得这宝贵的三日时间的,就是东禹碧王!这样用兵如神,的确符合有‘面如冠玉,杀入雷霆’之称的东禹碧王!不过青夕听说他一生嗜杀,最终也落得个被虐至死的下场,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
青若虚眼神一聚。
难道青夕早就知道景鸣霄的事情么?
他究竟有两个怎样的孩子呢?
看来,无论是曜冥还是青夕,对于东禹的恨,都不轻啊……而这个恨的源头,就是对景鸣霄的爱。
而这,正是青若虚乐见的。
第八十三回:猎场比试
夏寒姬乍一听到景鸣霄的名号,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夏寒姬的神色动作,全入了青夕的眼。
秦鹤行猜不透青夕所言之意,但自己儿子丢了脸,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也要想法子补救一下吧?
不知如何接话之下,便夸了一句“青夕公主果然才貌双全!没想到,连对我国的历史也有涉猎啊!”随后马上转移话题,主动提议道: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朕身为东道主,怎么也要领诸位好好玩玩吧?这样好了,明日辰时一刻,我们启程去东禹皇家猎场围猎一日如何?”不自觉间,秦鹤行竟说出了之前景鸣霄教他的“东道主”一词。
可他并不自知。
说起来,秦鹤行这个提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料想,青夕嘴皮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女流,这舞刀弄枪的东西,如何能比得上自己那个猴一般的长子?再说了,东禹皇族的战斗力历来都是整片大陆上最强的。就算他那皮孩子再不争气,靠他那一点血缘,让他猎杀一两头猎物,应当不成问题吧?
而北渊的几个皇子年纪都大了,就算赢了秦夏遥,也不丢东禹的脸。
青若虚看了看青夕骗死人不偿命的无辜小脸,暗道:秦鹤行,你的主意又要废了……
次日,用过早膳后,一行人等便在东禹皇室之人的带领下向猎场进发。
元震康虽然年老体衰,可一国之君的气势还是要做足的。于是,即使他已不堪骑马之苦,却也还是抬头挺胸地端坐在马上。
而同样骑着马的青若虚看着秦鹤行专门给青夕准备的轿子,微微叹息。
他那个女儿,哪里需要轿子啊?
纵使给她一匹野性十足的千里良驹,她也能在一刻之内将它驯服吧?
瞧见一旁骑上的青若虚若有所思,秦鹤行不禁道:“西棠王这是怎么了?对今日的狩猎有什么看法么?”
青若虚立时淡淡笑道:“哪里,朕好久都没有狩猎了,今日还得多谢东禹王啊。朕心里着实开心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