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困流 中——夜弦辰歌

“……”夏继南听到这里一时无言，嘴里有咸涩的东西，他不想去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拼得最后的力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只某次和他一场逛夜市时，买的手工编织的青蛙，朝叶籽的方向斜着丢过去，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住，他只是不想再放在身上。

都说沉默的人大都深情，多是这个理。

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纯属巧合，叶籽伸手竟然真的接住了那只粗糙的青蛙，上面有斑驳的血迹。

近处突然而至的轰鸣声让夏继南片刻的回神，他意识到了什么，困难的扭头看了看站在窗口的人，他还是那样的挺拔，眉毛眼睛都说不出的英挺好看，难怪亲生妹妹会不顾一切地迷恋他，大概他真是有这种力量。

“不是一直都想听我说那句话么？……呵呵，那就说给你听吧，反正……”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反正我做不到平和地和你面对面喝着茶说出这句话。

叶籽仰着头努力往上看，很明显的，夏继南要支持不住了。手心里全是汗，却依旧是一片冰凉。

“我爱你……真的，不是只有喜欢那么简单……”说完这句话，夏继南双手同时放开，宛如晚秋的树叶一般，飘落下去……

“不！阿南！！！……”叶籽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抓少年下落的身体，却被后面的人急忙拉住。

63.逃（3）

“不！阿南……”叶籽徙劳地叫着他的名字，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快快……”声音已经颤抖的不像自己的，这些年来，他何曾这样失态。

“少爷……李哥在直升机里，没事的……”

夏继南只觉得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死亡的过程真是让人连恐惧都来不及就已经失去所有知觉。其实死亡并不痛苦，只是死亡前跟现实割裂的时候最痛。

由于气压的原故，耳朵里的不断的轰鸣声时刻提醒着他，这个躯体早已达到极限。随即而来的便是一片晕眩，手不知碰触到了何种硬物，整个手腕似乎都要被折断了，夏继南解脱般地闭上眼睛。然后便是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他能听到身边的嘈杂声、呼喊声，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妈妈……这样，我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对不起，你所指的远方我到不了，对不起……对不起……”那样的黑暗里，他在对自己失望，不过是个孩子，要去哪去寻觅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直升机的强大的轰鸣声引得地面上围观的人好奇地仰着脖子往上看，大概是拿救生网接住了，直升机朝别处飞去。地面上的人看了一会后，无趣地散开。

叶籽拿手机的右手有点发抖，那串数字怎么也拔不出来。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把他紧绷的思绪稍微拉回来一些。叶籽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了接听键。

“喂……爷爷，什么事？”声音虽然努力压到平和的样子，可还是掩盖不住深深的疲惫，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人现在如何他还不是太清楚，又怎么分心去管别的事。

“哦，刚才从风没打给你电话吗？”老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从小看着他长大，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有的，从风叔叔有打电话。”叶籽身子倚在窗边的墙上，突然放松下来，身子发软的不像话。

“那你过来一下吧，这里有点事。”老人对他刚才的鲁莽行为深感不悦。

“爷爷，我这边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处理，恐怕不行。”叶籽知道刚才的一切都落入他眼中，只是他不说，老人自然也不会挑破。他极少弗他的意，这一次只能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老人沉默了一会，那样沉默在无形之中让人心生压抑，像在威胁，叶籽只作无视，“爷爷，我先挂了，好好休息。”

电话被单方面的挂断，叶籽吩咐身边的人开车去那家私家医院。

十分钟后，准时到达。叶籽才下车，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阳天。男人的表情不是像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走到他身边时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叶籽看了他一眼，之后点点头。

“你……”阳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心地皱着眉头。

“没事，放心，他怎么样了？”

阳天的神情这才缓和了点，说道：“几天没吃饭，再加上体力透支，看来要在床上躺不少时日了。唉……”叶籽没再理他的叹息声，径直朝房间里面走去。

阳天看着他平稳的步子，不由的心头一酸，拿过手机顺手给雷宇发了条短信：“我们好好过日子吧，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真的……别再互相折磨了。”

阳天是能理解叶籽的，遇到倔强尖锐的人，爱的总会比别人要辛苦些。

短信很快被回复，看进眼里一片苍白颜色：“可是，觉得好累。”

之后阳天不容置疑地回他：“那就累死好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褥，还有被深深埋在被子里的，面色苍白的人。

“给他注射了安定剂，睡过去了。还好身上的只是外伤，修养就好了。”唐行拍拍叶籽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走了出去。他是阳天的朋友，彼此虽然说不上熟悉，但都是相识的。

房门被带上，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叶籽好大会才敢走到床边，伸手去触摸少年苍白的脸庞，昨天吧？大概是昨天，他还躺在自己怀里睡着。记不太清了，脑袋里的所有思维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一片空白。

叶籽轻手轻脚地把夏继南的上半身抱在怀中，小心地避开他缠着绷带的手。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唇也缓缓地覆上他干涩的唇。

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下，生怕他再会消失似的，叶籽把手臂收的死紧。只是这样靠着，真的好温暖。如果一辈子就这样结束，该多好。

只是可惜的是，夏继南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在做梦，很多很多梦，交杂在一起回放。又梦到和秦汉打篮球喝汽水的日子，只是梦里的对象却换成了叶籽。他温柔的笑，温柔地揉自己的头发，温柔地一遍一遍的说着喜欢自己……再之后就是身体随着气流下降，一直沉一直沉，就像再也不会醒过来一样。

叶籽看着睡梦中的他紧皱着眉头，再也不忍把他一个人放下，只好抱着他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把他的头贴在靠近胸口的地方，感觉到他身上有些凉，叶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不过是要长长久久的都如这一刻。

叶籽突然想：拿这种做法，去争夺爷爷手里的权利，是不是做错了？本来是一举好几得的事，掺进了一个夏继南，让他前功尽弃。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时响起来，叶籽的思绪被拉到现实。怕吵到熟睡的人，他快速地拿出手机，瞄了眼上面的显示，随即关机。这种时候，即使天大的事，他也不能离开。

老人见叶籽拒绝后，又拔了几次，竟然是关机！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手指在一旁的沙发垫上不停地敲来敲去，几十年来，他习惯了控制一切，从不允许有什么事逃出他的手掌心。

呵……真的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想不明白的问题，现在依旧想不明白。就像许多年前某个人在他面前说：一起走吧，我可以放下现在的一切，我们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他坚决的摇头，男人以建功立业为重，又岂顾其他！

那条河流从此便横亘在两人之间，各去结婚生子，各为彼此的伴郎。

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错下去，趁现在还有力量去阻止。

老人叫来身旁跟着他快二十年的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听了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点点头。

“照我说的去做，记住，别太过火。”

“是，老爷。”

那夜是个有雨的夜，叶含记得很清楚。晚上开车回家时，她还想着要给叶籽打电话，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这两天，连课也不去上。本来想去问萧青则，碰巧那败类也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条路她一个人走过无数次，拐角处左拐，到第二个路口时，再右拐……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车的前视灯开着，照着反着光的雨丝，模糊了视线。叶含刚要准备拐弯，突然有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

叶含来不及刹车，两辆车猛地撞到了一起！还好对方的速度不是太快，她刚要下车去道歉，车门就被打开了，然后自己被一个胳膊大力地扯下去。

“你们干什么的？……放开我！放开……你们不知道我爷爷是谁吗？！……”叶含知道自己可能是遇到了抢劫的，她只能挣扎着去躲开他们。

等被拉扯到雨里，她才看到雨里站着的几个人，穿着深色的衣服，一看便非善类。“你们要多少钱？！放开我，我都给你们，滚开！别动我！”叶含用力踢开想要靠近自己的人，头发已经全被雨水打湿，此刻的她更显狼狈不堪。

“带她走，少生事端。”有个沉着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便有人把她架到对面的车上。不论她怎么挣扎，对方都铁了心的无动于衷。

车子开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她被带下来，丢在某个废弃仓库的地上。皮肤被冰凉的地面接触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害怕起来。叶含本来以为她们只是劫些钱就算完的，可是现在这情况……

看着越来越靠近她的人，她只能发抖地往后退。直到身体贴在墙壁上，无处可退。

有人走上来拉扯她的衣服，秋天的衣服本来就少，她只能拼劲全力的护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嗓子已经嘶哑：“滚开！滚开……你们不要碰我，要多少钱我都给……”

没有人理他，他们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她挣扎的越来越厉害，最后不知被谁一个大力的耳光甩上来，叶含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够了！”叶含晕过去后，猛地有个男声制止住他们手里的动作，把那些人都撵到出去。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叶含的情况，朝身后的女人点了点头说：“尽量拍的逼真些。”说完也走了出去。

64.无言的雨

天黑了的时候开始下的雨，叶籽起身去检查窗子有没有关好。夏继南此时正在输营养药剂，手上早就不能再扎针，只能往脚上扎，叶籽尽量给他摆个舒服的姿式。

叶籽晚饭没有吃，呆立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雨，顺便把手机打开。已是秋天，一场雨落便是一场凉，有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叶籽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衬衣。

修长英挺的身材倚着窗台的姿式，很是动人。他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自言自语：“阿南，你看到秋天了……”直至此刻，叶籽一想起他从楼上落下的情景还是会心悸。

“要不要吃饭？隔壁有地方可以休息。”唐行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反应，这才推开门看着站在窗前的男人好心问道。

思绪被打断，叶籽用视线瞧了瞧躺在床上的人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麻烦你了。”

“别和我客气，阳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唐行彬彬有礼地说道。

“嗯。”叶籽稍微笑了笑。

唐行见此刻的男人与上午的判若两人，他也笑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听阳天说你身体不太好，下次把体检报告拿过来帮你看下吧……如果信得过我的话。”

“没有什么大碍，谢谢。”叶籽的声音平静，温和，让人有种能安静下来的力量。

“呃……呃……但是长期服用抑制情绪的药物不好，有可能会致癌的……”倒是唐行自己找不到该说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呵呵，谢谢提醒，我有分寸的。”

“嗯，那好……我先出去了，饿了餐厅有吃的……”唐行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他也不是爱多话的人。

倚在不远处的阳天把他这幅反应看进眼里，等唐行走近了，便朝他吹了个很流氓的口哨：“喂……你小子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啧啧……”

唐行使劲瞪了他一眼，反射弧长的岂止是慢半拍。“他们都没事了，你快回去吧，还有下次要当心些，我这没那么多药供你折腾人！”

被他一提醒，阳天似乎也想了家里的人，不对，是一直在想。他在这里守到这个时候，既然都没有出事，那大概也不会出事了吧？

伸了个懒腰，朝门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又折回身来趴到唐行耳朵边上吹了口气：“喂……给爷备把伞……”

“……”唐行一脸的无可奈何，又想到房间里的人，摇了摇头，直道，人和人之间区别怎么就那样大呢。

叶籽从窗口正好看到驱车而去的阳天，男人似乎连开车也不会老实，弯过来扭过去的。他很想知道，他现在和雷宇如何了，耍尽心机手段，想要的却是再简单不过。再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人，叶籽皱着眉头把窗帘拉上，怕他再被风吹着。

夏继南安静闭着眼睛，一敛平日倔强的神色，此刻苍白的脸色倒让他多了几分温顺。叶籽忍不住用手去轻轻抚摸的他的脸，他的嘴唇太干了，碰上去感觉并不好。叶籽从旁边拿过来棉棒，从杯子里沾了些水，小心地往他唇上涂去。

唐行本来是要给他来打针的，可是从门外看到这一幕，还是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那样的温柔，让人不敢去看一眼，太有杀伤力了，作为局外人的他都心有余悸，更何况是当事人。他从阳天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事，却凑不成整个故事的始末，唯一心存的愿望便是，希望那两个人能走的更远些。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唐行的嘴角扬起来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曾经的那个人，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他？摇摇头，不得而知，愿他在异国的婚礼顺利吧，或许这是他能给的最后的祝福。

叶籽不知道这样的夜里会发生什么事，床是加宽的大床，他脱了上衣躺了上去，睡在夏继南身边。手习惯性地搂上他的腰，这样的情境让他觉得有些讽刺，似乎两个人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才能安静地拥抱。

安静地去拥抱，如此简单的几个字，做到却太难。

叶籽抬头看吊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房间里极其的静。心疼地捧起他缠满绷带的手，然后一根一根地吻上去。生怕弄疼他，动作很轻很轻。

不知是叶籽的错觉，还是夏继南真的突然有了知觉，手指反射性地动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眉头跟着皱了起来。随后又被叶籽的吻抚平。

“宝贝……”早就想这样的称呼他，但却是在他熟睡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

如此病态地迷恋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寂寞的岁月太长太久，一旦尝试过爱情的甜美，就再也不想放开。

吻住了他的嘴唇，之后又移到他的耳垂，叶籽在他耳边喃喃：“教给我，怎么爱你……不是把你关在身边，不是束缚住你……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等你醒了，咱们再重新讨论一下好不好？之前的对不起……你说，伤害过了难受过了痛苦过了，重新开局好不好？”